刑名小师爷 作者:沐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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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母亲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天爷啊,我女儿惨死在那狠心贼手里还不算,还要开膛破肚,让她死了都不得安生,她到底是遭了什么孽了!”
一家人哭得呜呜的,蔡知县也觉得有些为难,想了半天,还是没甚主意,望向司徒策。
司徒策迈步过去,对死者父母拱手道:“老人家先不要哭,听我说两句。”
古人老百姓都是惧官的,只是听说还要给女儿剖尸,情急之下这才哭了,听衙门的人有话要说,自然不敢再哭,便收了眼泪瞧着他。
司徒策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给两位老人扇了扇风,道:“实不相瞒,你女儿的死有些蹊跷,有可能不是你女婿所为!”
“什么?”二老惊诧万分,望着他,死者父亲梗着脖子道:“你凭什么,你是?”
一旁的知县哼了一声,拖长了音调打着官腔,道:“这位嘛,便是本县新聘的刑名师爷,复姓司徒,名策字柳川。负责你女儿被杀案的侦破。他说的话,便是本县说的话!”
二老一听,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脸色立即缓和了下来,又觉不心甘,苦着脸拱手福礼道:“司徒师爷,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我女儿真的是那畜生掐死的!我听衙门仵作说了,被掐死的人,牙齿根会发红!这跟我女儿一模一样,而且,当时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并没有外人进来,更何况,要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把我女儿藏在菜窖里十多天?还哄骗我们说外出了,若不是被人发现,我女儿岂不是呜呜呜”说到伤心处,老人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那边老太太更是哭得捶胸顿足的,家人忙不迭哭着相劝。
司徒策也不着急,等他们声音稍低,这才道:“仵作说的不对,并不是掐死的人的牙齿才会发红,自然死亡或者别的原因死亡的尸体,也有一部分会出现牙齿发红的情况。这一点我们刚刚在乱坟沟对十具无名尸体进行了剖尸检验,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对吧?东翁、芙蓉兄?”
说到这,司徒策眼前又浮现出那具怀疑是锦衣卫或者东厂整死的全身伤痕的无名尸体。
蔡知县和贺兰冰听了司徒策的话,都点了点头。蔡知县道:“先生说的没错,是这样的。”
二老听说为了查验牙齿变色的事情,衙门已经对十具尸体开棺验尸,不觉有些惶恐,现在看来,衙门对这件事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彻查了,如果自己执意阻拦,只怕会惹来祸端。不禁相互看了一眼。
司徒策晃了晃头,把脑海中的思绪收拢到眼前,又道:“所以,仅凭你女儿牙齿变红这一点就推论她是被掐死的,这非常的牵强,证据不足,就这样报上去,上头也会把案子打回来的,那时候还是要开棺剖尸检验的。希望你们能配合衙门查案。查清楚你女儿的真正死因,如果有真凶,抓住真凶,如果是自然死亡,也能还你女婿一个公道。”
第一十二章 尸检
老妇哽咽道:“他杀了我女儿,还要公道?”
贺兰冰和颜悦色插话道:“老人家,刚才司徒师爷已经说的很清楚,你女儿有可能不是你女婿杀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砍了你女婿的头,岂不是很冤枉吗?”
二老听这话,都止住了哭泣。
“他们应该有孩子了吧?”贺兰冰道。
“嗯,有一儿一女,才几岁。”
“是啊,假如不是你女婿杀了你女儿,可是却把你女婿错当成凶手砍了头,不仅他冤枉,你两个孙子也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了!真正的凶手还在后面偷着乐呢,这应该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吧?”
“可是,不是他又会是谁?”老妇不甘心。
“要查清楚这一点,只能剖尸检验。”
二老又相互看了一眼,终于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见两人答应了,司徒策便让街道里正去找木工借了一把锯子,还有矬子、铁榔头。然后,一行人当即来到了北城郊外埋葬王老大妻子的墓地。
仵作挖开坟墓,撬开棺材,露出了里面的尸骨。
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刺鼻的尸臭让仵作们都捂着鼻子躲开了,甚至连死者的亲属都脸上变色躲了开去,在远处呜呜哭着。
望见这具腐尸,司徒策心中一凉,腐败的尸体发生器官自溶,很多伤痕以及病变都会被因此掩盖,能否查清死因,只能看自己的运气了。
尸检就在坟边进行,在死者母亲的旁观下,司徒策开始了剖尸检验。
他先用剪刀把尸体衣服剪开,先进行体表检验。
整个体表没有发现异样,他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脖子,没有发现掐痕,当然,这不能排除掐死,因为如果用软质绸缎垫着掐颈,有的不会形成掐痕的。
他从检验箱里取出一把解剖用手术刀,开始重点解剖脖子部位,如果是掐死,很多情况下脖颈部内部环状软骨等会发生损伤,便可帮助认定是否掐死。
解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开始剖开死者胸腹部进行检验,打开胸腹腔,没有发现异常。
最后的希望,便只有大脑了!
他先小心地用刀子刮掉死者头发,检验头皮,没有发现明显外伤。用解剖刀剖开头皮,检查头骨,也没有发现骨折。
现在,只能剖开大脑看里面了。他的现场勘查检验箱里没有骨锯,他站起身,拿着借来的锯子,开始锯死者的脑袋。
“师爷!你!你这是干什么?”死者母亲急了,红着眼叫道。
司徒策没有停:“要对脑袋进行检验,必须剖开头部才行,不然谁能看到里面怎么回事?”
死者母亲也是情急之下才出声阻止,听他这话,也觉有理,但毕竟剖开脑袋的是自己的女儿,心中悲痛,哀哀地坐在泥地上,哽咽着哭了起来。
司徒策锯开死者头骨,用矬子把头盖骨取了下来。
检验发现,死者硬脑膜下腔几乎消失,左侧脑部肿胀,并有大片的黑色脑内出血区,向对侧移位。排挤对侧半球使脑回变平,脑沟变浅。很显然,这大脑大量急性出血,压迫了脑组织导致脑功能障碍,从而导致死者急性猝死!
其余部位进行检验后,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司徒策站起身,高声对远处坐着的蔡知县叫道:“东翁,剖尸检验已经完了,死因也查清楚了!”
一听这话,蔡知县急忙起身,快步过来了。死者父亲也从远处跑了过来。两人看见被解剖得一塌糊涂的尸体,都是脸上变色,复又被恶臭熏得连着退了好几步,又觉不妥,赶紧用手捂住口鼻,走了回来。
司徒策先指着死者咽喉部说道:“东翁请看,如果是掐死,死者的这个甲状软骨上角一般会骨折,舌骨大角也会出现骨折,但是我刚才检验了,这两块骨头没有任何骨折。而且尸体没有窒息死亡的基本征象。所以,证明死者是掐死的证据,在这里依然找不到!”
蔡知县远远站在坑道边上,恶臭熏得他都要倒了,而且,他对解剖学一窍不通,根本搞不清哪里是甲状软骨,哪里是舌骨,反正一切交给师爷,他说的就是对的。便连连点头。
贺兰冰破案完全靠推理,只是对尸体进行体表检验,从来不剖尸,也不懂解剖学,自然也分辨不出司徒策说的是否正确,只是瞧着他的脸,想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瞧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又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便也只好点头,问道:“既然找不到掐死的证据,那死者是怎么死的你查清了吗?”
“基本查清了!”司徒策搬动死者剖开了头盖骨的脑袋,指着里面大片的黑色瘀血区,说道,“死者是死于大脑血管破裂导致的急性出血,压迫脑组织导致脑功能障碍死亡。”
蔡知县看着白花花的脑子暗黑色的血块区,差点吐了,捂着嘴干呕了几声,扭开头,憋着气道:“她,她是脑袋里出血死的?”
“是的。”
“脑袋怎么会无缘无故出血?被人打的吗?”蔡知县又看了一眼,顿时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赶紧闭眼,扭开脑袋。
司徒策若无其事用手指拨弄尸体大脑,说道:“肯定不是,因为我检查了死者头部,包括头皮和颅骨,都没有发现外伤痕迹,所以,出血原因应当来自颅脑内部。可能是高血压或者动脉粥样硬化,也可能是脑血管畸形等等,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现在难以查清,因为死者脑组织包括血管已经大部腐烂。但可能肯定的是,死者大脑存在大量的出血区。死者死于脑出血。当然,要确定这一点,我还需要提审人犯,查问死者当时死亡时的情况,如果死者死的时候,有剧烈头痛,眩晕,恶心呕吐,面色红润,或者昏睡不醒,呼吸深重,大声打鼾,口角歪斜等症状,便可以最终确定。”
蔡知县听不懂司徒策这一大串的现代医学词汇,但是他是用人不疑,既然已经聘请司徒策为刑名师爷,自然是完全相信他说的话的。他也没勇气再看那恐怖的尸体一眼,摆手道:“好好,起轿回衙!”又一指死者的父母,道:“你们也跟着去等消息吧。”说罢,逃也似的走开了。
两位老人急忙躬身答应谢过。
司徒策将尸体重新缝好,用死者家属带来的新衣服给尸体重新穿好,放回棺材里,仵作重新钉上棺材,把坟埋了。
死者家属见他把尸体处理妥当,心中这才感到些许宽慰。
第一十三章 “见义勇为”
处理好这边的事,一行人跟知县老爷的轿子后面,回到了衙门。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天,特别是看了那打开头盖骨的脑浆之后,蔡知县头昏眼花,一个劲干呕,实在抵不住,委托两位师爷继续查案,自己先回内衙喝媳妇儿熬的酸梅汤压压惊去了。
司徒策和贺兰冰径直来到衙门大牢,提审王老大。
这还是司徒策第一次进古代衙门的监牢,比起现代社会电影电视里看见的监狱还是很有差别的,都是一排排的平房,栅栏都是木头的,跟电视剧里看到的古代监牢有些相似,只是远比电视剧里要阴暗得多,好半天目光才能适应。鼻翼间一股股的霉味和说不出来的恶臭却是电视剧里看不到的。
先前司徒策已经来过这里,跟当班的牢头和禁卒都见过面了,所以这些人都认得他。
贺兰冰吩咐提王老大。禁卒屁颠屁颠跑去提押犯人。牢头赶紧给两位师爷端上了香喷喷的浓茶。另有禁卒拿着大蒲扇站在后面扇着。
贺兰冰对这些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司徒策却是有些不习惯,忙说不用扇,但是禁卒却以为他觉得不够卖力,赶紧又过来一位禁卒帮着一起扇。
贺兰冰笑了笑:“没关系,这地方闷热,不扇扇风,会熏坏你的。”
司徒策笑了笑:“我还没这么娇惯。”
“是吗?”贺兰冰饶有趣味瞧着他,“看你这样子,小时候家境应该不错,怎么就跑江湖了呢?”
司徒策含糊道:“混日子呗。”
“看样子你还混得不错嘛,不过,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跑江湖应该很辛苦吧?”
“还行。”
贺兰冰响起了在侦破酒楼失窃案时看到司徒策在柜台后发出的光芒,那种光芒不是灯光能比拟的,脱口问道:“对了,你这些破案的本事,是施展的法术吗?”
司徒策想到自己还有更多的现代刑侦法医设备以后需要施展,如果假借道法,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便微笑点头:“是啊,师父教的。”
司徒策用道法在酒楼快速侦破案件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衙门,牢头和禁卒们也都知道了,所以见他都有些敬畏,听着说到这里,那牢头忙陪着笑脸道:“先生,能不能露一手让兄弟们也瞧瞧?”
贺兰冰也想仔细看看这法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期待地瞧着他。
“这个”司徒策不想让自己的宝贝箱子引起太多人注意,便摇摇头:“很抱歉,师父说,这法术只有在侦破案件时才能用,平时不准显露,否则法术会失灵的。”
这话也对,现场勘查检验箱里各种试纸和试剂、药粉,可是用一次少一点,用完了可没地方买去,必须节约着用。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老头等人虽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规矩,忙陪笑着说无妨,又赞不绝口地一个劲称赞司徒策用法术破案,是衙门甚至朝廷的幸事。
说着话,禁卒把王老大提来了,让他跪倒在地。只见这王老大戴着手铐脚镣,脖子上还夹着一副沉重的木枷。
木枷是两块板子合在一起,连着手夹在脖颈处,有几寸厚,沉甸甸的,上面还有暗红色的陈旧痕迹,应该是血迹,也不知夹过多少死囚的脖颈了。
王老大跪在地上,不停低声呻吟着,想是那手铐脚镣和木枷让他痛苦异常。
司徒策直奔主题:“王老大,我们今天提审你,是要再次复查这件案子,希望你如实回答。”
王老大忙费力地点点头:“我,我冤枉啊”
“是不是冤枉,我们会查清楚的。——你先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一遍。”
“是!”王老大费力地咽了一声口水,吞吞吐吐道:“那天早上,我娘子哭哭啼啼从外面买菜回来,我就问她怎么了,她说,有几个,几个人路上调戏了她。我,我就随口骂了几句,说她,说她不守妇道,常言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她卖弄风骚乱招摇,人家也不会招惹她”
贺兰冰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混账!你老婆被人调戏,你不找那调戏他的人,反倒责怪你老婆,算什么东西?!”
一众禁卒都纷纷跟着骂了起来。
“师爷和诸位不知,”王老大哭丧着脸望了一眼司徒策,“那些人,惹不起啊”
“我呸!”贺兰冰更是火大,“惹不起就把气洒在你老婆身上?你还是不是男人?”
司徒策一摆手,示意贺兰冰不要着急,问王老大道:“那些是什么人?”
王老大不由自主打了个机灵,仿佛听到恶魔的狞笑一般,低下了头。
司徒策和贺兰冰互望了一眼,贺兰冰冷声道:“是不是锦衣卫或者东厂那帮人?”
王老大又一哆嗦,撩眼皮瞧了贺兰冰一眼,才缓缓点头,含糊说了句:“是,是东厂的番子”
东厂!明朝最臭名昭著的特务组织,想不到竟公然大街上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