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志-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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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天下永没有战事——古往今来,何曾做得到?天下熙熙皆为利。只要这“利”字存在一日,必然就有争斗纠葛。所谓的世界大同,恐怕只存在于宗教和某些理想主义者的向往中。
“年纪不大,怎地一脸老相?”容萧醒神,却见罗仲尹看着她,与她视线交触,他一脸感叹,“初见时,你比现在稚嫩太多,如今容貌倒是没怎样变,可惜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虽也不算坏,不过这样的年纪,总是心事重重的,实在有些怪异,照我说,还是那时候的好些。”
容萧垂眼看着桌面,没有说话。罗仲尹说完,也没再开口。两桌人,各自静静吃喝,只是隔一时,就听见酒坛子碎裂的声音
一顿饭吃到月上中天,喝酒的没醉,吃饭的饱了又饿,又再吃,终于熬到谁都没了耐心,容萧遂起身告辞。
“我瞧你也长公主也做得不甘不愿。”罗仲尹咧咧嘴,转手斟上一杯酒,“此一别后再相逢,恐怕便是沙场。我以此酒,替你送行。”
容萧抬头看着他,半晌一笑:“怎么就一定要上沙场?你这杯酒,当真上阵为敌再来喝吧。”说着转身就往外走,走到帐门边驻足,微侧了身,“罗将军,将军哪日实在没了日子过,若我还没死,你来投奔我好了。”
罗仲尹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端起酒杯,仰首喝了个干净。
聂青等人纷纷起身,随后步出营帐。走出一段路,白冠凑过来,一边啃着带出来的鸡腿,一边道:“怎么,你当真打算去救小皇帝和那姓贺的?你不是不愿再管秦国皇帝的闲事?”
容萧脚步不停,一侧人参娃娃撇撇嘴:“姑姑不想理会,不去便是了。”
不想理会便不去,说来容易。容萧直视前方,脚下却慢了几分,有些步履沉重,但也只是片刻,仍旧大步朝前走去。
她总不能,明知有人去刺杀贺宣和小皇帝,却当做不知情。她不是秦人,却也不是魏人、梁人,她甚至只是个突如其来的过客;她没有国别,却因缘巧合,与秦牵扯更多,心理上便偏向秦更多。她在秦国,有更多的归属感,更多的放不下——何况,秦国的韩景钰,自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不知道为了什么,始终就好像是一个分离多时的挚友,不远不近地,就站在她前方的路途中,回首朝她微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那就开始吧
时隔许久,秦宫却依然巍立,重重殿堂楼阁,掩藏浑然威仪。容萧远远望着皇宫朱红高门,想着人果然是善变——不久之前,她费了心思要从这里离开,时隔不长,却已主动回返,且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担负起某些东西的准备。
虽然其实不尽情愿。
身下硕大的花豹、身旁跟随的白冠等人,称得上奇形怪状、煞气腾腾,惊动了内宫,禁军顷刻间潮水般自四周涌出,人斥马嘶,幽光森森的枪矛刀剑将它们团团圈在中心。
“我是容萧,要见皇上。”容萧看着前方骏马背上军官,稍微抬高了声音。
片刻后,宫门开启,前方军士朝两边分开,空出通往宫门内的道路,目视容萧一行步入,随即跟随在侧,不敢离开。行到昭和殿前广场,早有认得容萧模样的宫人惊恐万分地往内宫飞奔而去。没多久,一乘步辇由数名卫士和无数宫人陪同,急急来到殿前。稍后,贺宣在徐顺搀扶下,站在了殿前月台之上,身后跟随几人,都是宣武旧部——占山为王的大当家伍鹏一身铠甲也在其列,若不是面目依然,几乎判若两人。
“容萧?”贺宣朝前走了几步。
“是我,王爷。”容萧从花豹背上跃下,大步登上白玉石阶,站定在贺宣身前,“王爷安好?”
贺宣神色数变,目光自白冠聂青等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容萧身上细细打量,良久点点头:“听报顺义有变,数月不见你踪影,只怕你凶多吉少,幸而无事。无事就好,皇帝常常念你,这就随我去见他吧。”
“王爷,”容萧退了一步,“我赶来,是听闻有人要刺杀皇上。若是皇上无事,我便打算离开,不想因为我的缘故,牵累你们。秦国如今内外交困,宣武军不复当日,或多或少,也是因我而起。我再留下,恐怕会惹来更多麻烦。”
“正因如今内外交困,我越发不该一走了之。”
“若我留下,秦,或者会因此亡了国,这样王爷也不怕?”
徐顺伍鹏等人,闻言露出异样面色,贺宣自己也是神色一动,片刻之后恢复如常,点点头:“你是景钰和宣武军恩人,这便已足够。别的事,如今看来,只能算命数使然。我等各自尽力,其余的索性便交予老天定夺罢。”
“这样的话——”容萧抬手看一眼昭和殿顶梁上七彩琉璃:“王爷知道,我以前不过是个平凡至极的人,莫名其妙地惹了许多事情,至今脑袋里还稀里糊涂。我不是秦人,没有忠君爱国的念头,所谓景钰和宣武军的恩人,也不过是因缘巧合。”她的目光越过昭和殿,投向重重殿阁更深处,“我也不是韩景钰。什么四海安宁,我不感兴趣;什么苍生黎民,我更担不起那样的重任——若与我牵扯太多,并非好事,或者还会有灭顶之灾,说不准顺义城外的惨况,明日就在各位脚下重演。那到时候,王爷恐怕会后悔当初在顺义没铁心将我杀了。王爷那时说过,人妖殊途。如今我身边跟随的,王爷已经看到。不管做什么,我已不是单纯作为人的身份站在这里,在我身后,恐怕已连着异世三界。秦国的事情,我一旦插手,前途莫测。如此,王爷还要让我这个打算逆天而行的人做这个长公主么?”头顶上,太朱鸟自高空盘旋落下,停在白玉石阶之上高耸的昭和殿之巅,仰首长啸如龙吟,踩落无数琉璃。
莫大的广场上,一时间寂静如死地。投注到容萧身上的无数目光复杂不安,带着或多或少的异样甚至戒备。就连她身旁的白冠,也是一脸惊吓,半晌才喃喃挤出一句:“小混蛋怎地突然一副阴阳怪气模样”
贺宣注视着容萧,神色间却带了怜惜,缓缓抬手,按在她肩头,沉声道:“你与景钰,像,也不像。你比景钰,更加纯善,机缘更好,因此,若是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至于秦国,即便不是遇见你,也逃不过虎狼环伺的境地,若交给你,或者会有生机。你什么样的脾性,我岂会不知?你口口声声不在乎世间生灵,当真不在乎,又怎会愁眉难抒?我又何尝不是怀了私心要借你周身之力壮大秦国?所谓逆天而行,早在宣武军攻进都城那时,我便做过了。”
“王爷,我说的是实话。”容萧垂眼,“我为了一点私心,今后某个时刻,恐怕真会将天下拉进万劫不复的地狱。这时若不阻止,可就晚了。”
“那你且说给我听,可能阻止得了?”贺宣收回手,遮在嘴边咳了起来。身旁徐顺连忙唤人送来热水。
容萧看着他们忙乱,视线里,贺宣头冠下的白发刺目无比。那一声声揪心的咳嗽,更是令人不忍再听。她慢慢吐出一口气,视线落到远方天际。等到贺宣终于停了咳,喝过热水平了喘息,她开口道:“王爷,请皇上为我办个典礼赐我名号,典礼上邀请其余三国遣使前来吧。”
贺宣看向她,良久点头:“我代秦人先谢过了。”
“我敬重王爷,愿意相助,”容萧又道,“可是我其实也是自身难保,将来会是怎样局面,我也并没有盘算过,或许会与王爷期许背离太远,到了那时,只盼王爷不要太过失望才好。”
“有得便要有失,这世上之事,哪里来的那么多两全其美。”贺宣淡淡一笑,“你怕我失望,我又何尝不担心有一日你会怪我将你拉进这场无休无止的争斗,硬生生将本该是我肩负的重担转手交给你,硬生生要你承担起一个国家的命运?说到底,仍是我亏欠你。”
“亏欠吗?”容萧一笑而叹,“谁欠的更多犹未可知那么接下来,先处理一下浮动的人心,筑个铜墙铁壁的后方。”折身看向徐顺和伍鹏,“两位,宣武军军权、京都驻防调配,官员安置处决的全权,这些东西,我该找谁要?”
徐顺和伍鹏不敢答话,转首看着贺宣。贺宣看着容萧:“你要的这些,便是国之根本。”
“国之根本,难道不是民心么?”容萧神色依旧。
“民心,许多时候,不过只是说给对手听的。治国,权力才是关键。谁有实力,谁就能控制民心。”贺宣侧头向一名近侍低语了几句,然后才接着道,“我并非此刻又对你猜忌,也并非不愿放权,实在是,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便是将秦国上至朝廷、下至百姓的命脉交予了你,盼你郑重对待。”
“王爷这时才说这个?”
贺宣一怔,随即苦笑:“是我糊涂。”将那近侍奉上的物品交给了身后的伍鹏。伍鹏礼道:“殿下稍待,我这便去办。”说完离去。
“朝中有些老臣,迂腐,却忠心,这样的人,你若要处置,事前还是多方考校才好。”贺宣又道,“该走的形式也要走,我这便去请皇上下旨放权于你。有了皇旨,更加理直气壮。”
“王爷,那些事情,我哪里有本事做得来?还是要王爷你们多劳心的好。还有,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一旦颁旨,可就回不了头了。”
贺宣点头:“你只管去做罢。”
“对了,”容萧正要转身,忽又道:“王爷还记得顺义吴校尉么?”
“吴玉龙?”贺宣皱眉,“他又做什么了?”
容萧一笑:“吴校尉要我替他美言几句。王爷与他也算是交情深厚,没打算提拔他上京?”
贺宣苦笑摇头:“他品行不错,正直无畏,只是才能有限,做个顺义校尉已足够。何况,留他在顺义,我也放心”
离开皇宫路上,白冠揪住了容萧,拿眼瞪她:“小混蛋当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容萧脚下不停,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朱红宫门,“我不想再做每时每刻等着别人来救的高塔公主。我要试着,跟老天斗上一斗,将自己的命运拽进手心不放。”
“你这高塔公主又是什么玩意?”
“我那边的典故,找时间说给你听。”
“嘁。”白冠翻白眼,“莫怪我没提醒你,轩辕山之强,凡世间无人能抗,你胡闹一气,若是激怒天家动手,到时候想要死个痛快恐怕也难,你可想过?”
“即便如此,也要试试看。”容萧仰首望一眼头顶高空,盘旋的太朱鸟悠然自得的身影好似梦想的尽头,“怎样都会死,那就在活着的时候,让自己活得痛快些。我已经受够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轩辕山要动手,就让他们来动,杀了我也就杀了,不杀,我就继续做我自己的事。”
白冠看着她,脸上神情从未有过的正经,沉默了半晌,突然仰首一声叫,随后喝道:“好!老夫就陪你耍这一回疯!我也活了千百年,不亏了!”
“姑姑,我也陪着你!”人参娃娃跟着喊,“咱们就好好闹他一场!反正七殿下一向疼我,总不会见我被人煮了喝汤——”
“你这臭小子!”白冠怒骂,抓了他一只脚扬手丢出去老远。
容萧勾起唇角,大步走出宫门。门外,三千铁甲禁军精锐集结待命,伍鹏双手高举过头,掌中捧着乌黑的兵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的宣武军
秦郝北郊宣武军营校场,军队列阵。观礼高台上,一身布袍的容萧微微歪了头,听身旁一名军官低语,闲散的姿态,在一众铠甲刀枪中,突兀至极。身旁白冠等人,或坐或站,姿态各异,与台下肃穆整齐的队伍,仿佛两个时空的存在,尤其人参娃娃仿佛个小肉球,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看得人眼花缭乱,高台左右数名有军阶的武将或多或都露出了异样神色。
虽然有令牌兵符在手,不过面对这些剽悍的军人,此刻她拿得出手的威慑,不过是随同而来的伍鹏身后所代表的皇帝与摄政王,以及身旁这几个模样古怪的随行。客萧抬眼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有冷森森铠甲反射过来的刺目光芒,沉默着。
“将大伙儿拖来又站着发呆。”白冠蹲坐在后头太师椅背上,嚷道,“要打要杀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容萧拍开猴头,仰首看一眼空中飘荡的军旗,忽然道:“将那个取来给我。”
白冠一愣,一旁人参娃娃已经兴奋地应一声不见了人影,片刻之后回来,手中拖着比他身体还要大出许多倍的旗帜。
“姑姑给!”
众军大哗。一旁有武将手已按在了腰间剑柄之上,无论台上台上,着军服的人,都是一脸被冒犯的怒色。
“殿下?”伍鹏上前来,低声道,“这是何故?”
容萧低着头,手上握着军旗一角,渐渐用力,感受着掌心皮肤与织物挤压的触感。
“殿下!”伍鹏又唤一声,等她闻声抬头,急急示意她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
容萧顺着他的暗示,慢慢移动视线,却仿佛看不见众兵将一触即发的怒意,复又低头注视着手中的织物。
“不过是块掉了颜色的旧旗。”她慢慢开口,全然不理会因此而勃然大怒的身周武将。那些台下站得远一些的士兵听不到她说话,但看着台上武将和靠前士兵的反应,大概也精到她说的话定是有什么,于是鼓噪起来,情绪眼看着就要失控。
“左右郎将听令!”伍鹏忽然沉声喝道,“凡不听号令,不宁军规者,杀!”一片传令声中,场上重归平静,人人脸上帝着怒意,但情绪却执意克制了许多。
容萧抬眼看看伍鹏,良久一笑:“原来伍将军眼里,容萧是个杀人狂。”
“末将不敢。”伍鹏垂首。
“事情都做了才说不敢?”容萧轻笑出声。
伍鹏脸色变了变,终于道:“这些兵,能流血能舍命,不该轻侮。”
“侮?”容萧点点头,“明白了。不过我却觉得,鲜血和性命更重要些。怎么办,大家观点不能一致的话,以后不好共事呀?我不过是个小老百姓,哪里知道军队的事情,这该如何是好?”她看一眼伍鹏,“大当家说呢?”
“殿下有皇旨在手,全军都听殿下调遣。”伍鹏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