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三国-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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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术不再犹豫,冷静地查看了雨薇的伤处后抬头问道那主仆:“可有塞了口的瓶罐?”
那女子想了一下,让娟儿找了一个用软木塞口的酒罐来。
阿术倒出了罐里的烧酒用作消毒。然后在罐里装上部分清水,塞紧木塞。接着他又要了两支竹笔,将笔管两头削去,做成一长一短两根管子。长的那根穿过木塞,一头深入到水面以下,短的那跟同样穿过木塞,却是在液面之上
做好了准备工作,阿术这才剪开她伤口周围的衣物,用烧酒在伤处消了毒。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箭柄,用力拔出。
“啊”雨薇叫了一声,痛得又昏死过去。
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一旁的女子忙将纱布递上,可阿术却没有忙着止血,只是转动她的体位,使伤处处于低位。然后他将酒罐上的长管,自伤洞中插入进去
阿术冷静地完成了所有步骤,整个人几乎都要瘫软下来,连接伤口和引流灌的管子中,似乎还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
一旁的小姐看得目瞪口呆,而小丫鬟早已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你家姐姐已经失血过多,你却不堵住伤口止住血,还放任血液这样流走这如何是好?”她惊问道。
“我家姐姐医术精妙,这便是她的独门秘法”阿术答道,其实心中早已忐忑至极,就连替雨薇擦汗的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果然不久,雨薇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嘴唇的紫绀也渐渐褪去。可阿术仍不放心地护着她的心脉,直到触及她的脉率也渐渐平稳,这才略松了一口起
而车上的女子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切,再也掩不住目光中的惊讶和感佩
为了避免颠簸,马车走得很慢,直到黄昏的时候,才到了最近的市镇,找到了投宿的客栈。
将雨薇安顿在一间上房后,小姐让程伯将上好的药材和饮食送到房中,又吩咐娟儿留下照应。
阿术悉心护理了一夜,及至次日早上,雨薇慢慢清醒过来,自觉呼吸已如常,心知因血气胸而被压缩的肺叶经过闭式引流后重又复张,便嘱咐阿术拔出引流,封闭伤口。虽然伤处还在剧痛,整个人也因为失血而极度虚弱,但雨薇自己清楚,她终是又在鬼门关前逃过了一劫。
“阿术,对不起”她看着守在床边一脸憔悴的阿术,愧疚道。
阿术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了摇头,眼里含着宽慰的笑意,眼角却有泪光闪动。
雨薇注视着他,曾几何时,阿术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形容举止间处处透出沉稳帅气,只是眼神却依然清澈——是啊,那是只属于心思单纯的人才会有的目光——阿芷亦有这样的目光,只是阿芷仍是死了死于元仲的无情追杀,受累于她的出逃计划
她无法再想下去,那样的痛和恨又涌了上来,锥心刺骨的感觉远远超过身体的任何一个伤处,如果可以,她只想肆意放声,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而偏偏,依然只是无语泪千行
此时,传来敲门声。
阿术忙起身开门,引了那人进来。
“姐姐,这位就是救了我们的恩人”阿术道。
雨薇欲要起身拜谢,却被进门的小姐拦住:“姐姐不必多礼。小女姓王,小字元姬,姐姐叫我元姬就好。”
王元姬?雨薇心头咯噔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一时却也想不起什么来。只见眼前的这个女子面貌秀丽、笑容亲切,不由得让人凭生好感
雨薇在榻上裣衽为礼:“柳絮落难垂危,幸得元姬小姐仗义相救,大恩大德实在愧无以报”
“原来姐姐的名字是柳絮?”那女子爽朗一笑,在她床边坐下。
雨薇点了点头,私心因为隐瞒姓名而惭愧,只是又想到自己飘萍飞絮般的际遇,便觉得柳絮这名字再恰当不过了
“元姬也只是举手之劳,柳絮姐姐不必介怀在心要说相救,倒还真亏令弟医术精妙,这排血引流之法简直闻所未闻,其中原理,我到现在还百思不得其解呢”
元姬一脸好奇地看着阿术。阿术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要与她解释,但见雨薇投来赞同的目光,这才开口道:
“其实,我家姐姐才是大夫。这插管引流手术也是姐姐独创的方法。姐姐曾说,之所以引流,是因为人的肺叶和胸壁之间还有一个腔隙,叫做胸膜腔,一旦肺叶或胸壁受伤,气流血液便会进入这个腔隙,以致于整个肺叶被压缩,使人呼吸窘迫而死,此时只有及时将胸膜腔内的积血残气排出,才能使肺叶复张,恢复正常呼吸,而那样的引流瓶正可利用水压,将胸膜腔内的气血引出”
阿术生怕雨薇说话费力,便一口气把当初在伤营,雨薇做引流术时的解释全说与元姬听,其实,其中原理他自己也似懂非懂。
元姬听完倒更是如坠云雾了。雨薇看着她的样子会心一笑道:“医理上讲究根据病情因势利导,疏理胜于填堵,便是这个道理”
元姬恍然,怔了片刻,似领悟道:“医理如此,事情百态又何尝不是如是”
雨薇不由得赞许点头。
静了一会儿,元姬又问道:“不知姐姐今后打算去往哪里?”
“我们本是打算去山阳县投奔亲友的,只是如今”雨薇叹了口气,心中一片茫然。
“我们是要去温县,与姐姐倒是同路,不如姐姐伤好后便与我们同行吧”元姬道。
“只是我如今身无长物,且已连累元姬妹妹为我们破费财物耽搁行程,怎好再拖累”雨薇犹疑道。
元姬似乎也沉吟了一下,却忽道:“实不相瞒,元姬也有个不情之请”
雨薇有些意外:“妹妹请说。”
“其实,我们此行去温县本是为了看望一位世兄,听说我那世兄也不知因何而病重,只说是遍访名医皆药石罔效,如今命在旦夕我见姐姐医术高深,或有回生之术,能否恳请姐姐随我先去温县驻留,为世兄诊治。”
“元姬妹妹的大恩尚且无以为报,但有所命又怎敢推迟,在下虽没十分把握,但也愿意勉励一试”雨薇道。
“那我就替世兄谢过姐姐了。”元姬喜道,“此去温县还有五六日行程,待姐姐伤好些,我们就出发吧”
“不必了,救人如救火,我们今日就可出发。”
“可是姐姐伤得如此”
“不妨事的,”雨薇勉力支起身子,一笑道,“元姬的马车很舒适平稳,在路上休养亦是一样”
于是,雨薇和阿术,便随着元姬踏上行程。一路上元姬悉心照应,雨薇的剑伤处愈合很好,身体也渐渐康复。
到了第五日,马车终于在一处院宅前停下。
元姬下了车,让娟儿前去通报。雨薇也由阿术扶着下了车。
院宅的门楣已然有些陈旧,院墙上也有着斑驳的痕迹,而那一刻,雨薇正好看见的是门牌上赫然写着的“司马”二字,不由得竟是怔住了。
“姐姐,怎么了?”元姬疑惑道
“这是司马大将军家?”
元姬涩然点头:“世伯他已经卸甲归田了”
院门里迎出一儒衫男子,见了元姬揖手道:“小姐一路幸苦,夫人正在内室等着呢。”
“多谢齐主簿,”元姬还礼,侧身介绍道:“这是与我同来的大夫”
“阿术”齐詹惊愕出声,而在看到阿术身边女装的雨薇时,更倏然呆愣住了,“你是”
“齐主簿。”雨薇颌首叫了一声。
“你是,江先生!”目瞪口呆的齐詹终于回过神来,却在一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忙不迭地吩咐身边的一个小厮,“快去回禀夫人,就说二公子有救了,二公子有救了”
这始料未及的一幕让元姬又是惊愕又是疑惑:
“姐姐竟认得司马家的人?”
日光下,雨薇的面色却更显苍白,她恍然了悟似地看向王元姬:
“元姬让我救的人,是司马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医
室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安静得落针可闻。司马子上一动不动地躺在卧榻上,除了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仿佛看不出一丝生气。
司马懿的夫人也就是子上的母亲张氏,引着元姬和雨薇进去,饶是每一步动作都轻柔至极,可细微地推门声似乎还是惊动了床上的病人,忽然,紧闭着眼的子上蹙起了眉头,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他脖子后仰,四肢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整个样子都怪异可怖至极。
“子上”张氏似乎已有了预感,并不诧异,只是走上前去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泪落如雨,“子上,没事的,很快就好了为娘给你找了最好的大夫来了”
“伯母,子上哥哥他怎会病成这样?”王元姬惊得目瞪口呆,可她很快回过神来,不见丝毫的畏惧,只是上前帮着张氏给他擦汗喂药。
“柳絮姐姐,你快看看,子上哥哥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雨薇上前,伸手抚上他的腕脉。看着他面容扭曲、呼吸急促、满身大汗的样子,她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怎料记忆里那个丰神俊朗、骄傲执着的司马子上,再次重逢竟是如此狼狈不堪地境地,而所有这些再典型不过的症状,都指向了脑海里一个可怕的诊断——破伤风!——毫无疑问,一定是他为她所受的那些外伤,发生了最严重的感染!
张氏喂的药被他紧闭的牙关阻挡,几乎全都顺着嘴角流下。雨薇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抚按合谷,助他止痉。他混乱中却将她的手抓得更紧。终于,肢体的搐蹑慢慢平息下来,子上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想看清眼前人的样子。
雨薇却刻意转过了身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骄傲如子上,一定不愿将如此脆弱的一面,让她目睹。
似有一种酸酸的刺痛在心头扩开,一寸寸地侵占着、吞噬着,直至弥漫入四肢百骸,化作彻骨的冰冷。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屋外走去
“柳絮姐姐”元姬想要叫她,却被张氏止住。张氏示意她照顾好子上,便悄然跟了出去。
荒芜的庭院里,雨薇倚着青石花坛慢慢滑蹲到地上,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埋首蜷作一团。
“江若,子上他,是否还有救?”一个沉静的声音,一袭青布衫的袍角出现在眼前。
雨薇抬头,只见司马懿深邃的目光正直直注视着她。她缓缓起身,绝望地摇了摇头——她不知要如何解释,破伤风就算在21世纪依然是死亡率极高的感染,而在这个没有抗毒血清、没有解痉药、没有抗菌素的古代拿什么去治?——一旦想到子上会在极度痛苦的痉挛中缓慢死去,她便心如刀绞。
司马懿的脸色一暗,他一拳击在身边的一棵老柳上,震得柳叶和残絮簌簌飘落。
跟来的张氏再也掩不住心头的悲愤:“为了子上,老爷连兵权都交出去了,可皇上为何还要用如此阴损的慢毒来置他于死地,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司马家”
“休得胡言!”司马懿喝道,可眼底终是露出痛苦。
“难道不是那日天牢里,伤他的刀剑上喂了毒,才会如此的?”张氏不忿道。
“的确不是,”雨薇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公子的病确是因为那日的刀剑之伤,只是并非刀剑有毒,而是因为对伤口的处理不够彻底,使空气尘埃中的一种毒素同过伤口传入体内而引起这种名叫‘破伤风’的疾病”
“江姑娘既然知道病名,如何就无药可救了?”张氏急道,“相士曾言子上命中有大贵之相,怎会如此年青便要夭陨了?”
她这话让雨薇倏然一惊,忽然想起司马昭本是存在于历史中的人物,他若在此时殒命,那何来之后的那些叱咤风云、史笔如刀
心中蓦地生出希冀来,可想起司马昭的情况,她又茫然无措:“雨薇没有办法救公子,可世上名医千万,总有人会有施救之法的呀”
“何尝不是遍寻名医?从发病至今已半月有余,若不是倾力救治,如何能延续得了这些时日,只是,如今病入膏肓,竟再无一个大夫有法可救了”司马懿叹道。
“不是还有一位名医吗?老爷,现今山阳公医名远播,或许真有神技也未可知,我们不如去求求看吧”张夫人道。
司马懿摇头:“莫说山阳公是否能医,就算他有起死回生之术,也断不肯医治司马家的人的,何谓去自取其辱啊”
“老爷都未曾试过,怎知不行?脸面再要紧,怎比得上昭儿的性命要紧啊”张氏哭道。
司马懿沉声不语,似乎有些犹疑起来。
“我去求山阳公!”雨薇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触到了腰间那块绿玉佩、暗暗握紧,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
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司马子上已经安静地昏睡过去了。雨薇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换了感染的伤口,又备下了凉血止痉的药物,这才离开。
雨薇只带了阿术一人便上了路。山阳县离得并不远,可两天一夜的马车,还是让箭伤未愈的雨薇筋疲力尽,可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一路问询,终于找到了山阳公开设的医庐。
不见高门府邸,只有三间简陋的草屋。可医庐门口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既带着焦虑,又充满希望。
雨薇挤在看病的人群中,正要求见山阳公。却见里面走出一个小药童模样的少年,向着大家揖了揖手:
“家师今日出诊在外,恐不及赶回,清各位先行回去,明日再来吧”
周遭一阵叹息,各人脸上现出失望之色。雨薇本就心急如焚,听说山阳公不在,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身边突然“咚”地一声响,人群一下慌乱地散开。雨薇定睛一看,才见是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倒在地上,两眼上翻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来。
“是癫痫”雨薇说着也顾不上许多,随手找了一团布巾,塞入他口中以防止他咬伤舌头。然后又将他平躺,头歪向一侧
“可有银针?”看着还在抽搐的男子,她皱眉问道。
“有。”小药童回过神来,忙回进屋里,取了一卷银针出来。
雨薇接过,迅速在其人中、合谷处下针,轻轻捻转,并不时替他擦去口角的白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男子终于停止了抽搐,长长吁出一口气,苏醒过来。雨薇拔了针,对他身边早乱了分寸的妻子道:“癫痫之症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