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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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锈见到四下无人注意,压低声音道:“萧老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好在你安然无恙。”
萧布衣轻叹道:“事情变的复杂非常,绝非我当初想到那样,不过好在你我无事。”
阿锈撇撇嘴道:“萧老大。我无名小卒,除了你,还有谁会放在心上,若是有事,你不用理会我。对了,我们现在怎么做?”
萧布衣笑笑,“去找杨义臣。”
二人为免盗贼惊骇,不好径直前去,一路向西迂回,准备渡过永济渠。然后顺水而上,再折回到杨义臣的营寨。二人绕远翻山很快到了永济渠河边,四下寻找渡船,发现散盗变少,渡船更少。想必是躲避盗匪,船家都不在附近往来,水道交通几乎断绝。
萧布衣顺水向下寻找船只,阿锈突然指道:“老大,你看。”
一叶小舟正在河中飘荡。萧布衣大喜。伸手相招,小舟轻盈地划过来。船家带着斗笠,远远的喝道:“过河吗?”见到二人点头,船家又叫,“五两银子一个。”
阿锈勃然大怒,喝道:“你,五两银子过河,你不如去抢好了!”
如今乱世,百姓多是不事生产,物价飞涨,五铢钱远远不如当初萧布衣才到的时候值钱。
两年的光景,盗匪横行,民间已经开始大量的私铸铜钱,在铜钱中掺些别的易见的金属,甚至随便剪下一角当作货币,更是导致货币流通不畅,五铢钱急剧贬值。这时候以物换物再度兴盛,蓄积金银珠宝细软等昂贵地物品更是一些富豪常做的事情,银子虽是慢慢有些流通,可五两银子渡船毕竟还是天价。
萧布衣却是笑道:“不贵不贵,在这行船,实在是走到刀口之上,性命堪忧,要价五两算什么。只是我没有银子,金子行不行?”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小锭金子,阳光照耀,颇是诱人,比起十两银子要贵重很多。
“还是这位公子通情达理。”船家见到金子,双眸放光,有如神助般飞快的运浆,很快靠到岸边。
二人跳上了小舟,才发现船家浓眉长脸,长地居然不俗。夏日的天气,那人**着双臂,只穿件无袖短襟青衣,衣衫虽是敝旧,洗的倒还干净,露出盘结的肌肉,不过皮肤倒白。
萧布衣喃喃道:“运河旁端是人杰地灵,一个船家竟也是仪表堂堂。”
船家听到萧布衣的自言自语,咧嘴一笑,露出口洁白的牙齿,“客官说笑了,我一个粗人,算得上什么仪表堂堂,客官这种人才是。”
阿锈却是不耐烦道:“这船能径直去梁郡吗?”
他当然不是去梁郡,只是刻意为难,想要砍价,船家摇头,“那谁敢上去,如今盗匪横行,两军交战,稍微有点活路的都是逃命到别地去,只是,唉,这天下哪里有活路?”
萧布衣听到他长叹一声,双眉锁紧,微笑道:“以阁下的气概,到哪里都是不愁活路!”
船家斜睨萧布衣道:“我只能送你们到对岸,金子拿来。”
阿锈才要辩解,萧布衣已把金锭递过去,盘膝在船梢坐下来,“开船吧。”
船家拿过金锭,咬了口,神色有些诧异,询问道:“客官,你这金子哪里来的?”
“总不是抢来的。”阿锈粗声粗气道。
船家嘿然笑道:“你们来地方向正是无上王的所在,多半也是和他们一伙,这金子给的痛快,想必也是来路不正。”
他说话的功夫,已经运浆入水,轻轻一拨,小船就是驶离岸边,向对岸划去。
船家双臂极为有力,扳浆举重若轻,萧布衣看他的举动,心中琢磨。此人身负武功,在此做个船夫,只怕另有所图。
阿锈对船家看不入眼。冷哼道:“我们若是和无上王一伙,你不怕我们到了对岸宰了你,顺道抢了你地金子?”
船家斜睨着阿锈,“我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说话的功夫,船已到了深水之处,见到船家目光闪烁,萧布衣突然道:“阿锈,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我们长江双鱼到了淮北,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要想闯出名头,以德服人最为重要。”
阿锈微愕,不等回答,船家上下打量着萧布衣,“客官也会水吗?”
萧布衣笑起来,“你见过不会水的鱼吗?船家你难道不会游水,那要是落水地话,我倒可以救你,不必惊慌。”
阿锈想笑又是忍住,知道了萧布衣的用意。他们不是好路数。船家也是如此,这人既然要钱如抢,见到萧布衣地阔绰,说不准到江面就要动手,弄不好掀翻了船。大伙都要去河里洗洗。萧布衣虽是不怕,却是懒得麻烦,镇住那人,只想安然到了对岸再说。
“你见过不会水地船家吗?”船家冷冷回了句,不领萧布衣的好意。“长江双鱼?”他喃喃自语。脸上有了疑惑,“从未听过。”
他神色有些犹豫。划桨地手也慢了下来,萧布衣却是笑道:“还不是船家贵姓?”
船家随口道:“姓苏。”
不停的打量着萧布衣,船家犹豫不决,终于还是划到了对岸,萧布衣拱手道谢,和阿锈跳到对岸,没走几步,身后脚步声急促,二人霍然转身,见到船家已经持浆而立,望着他们冷笑,“长江双鱼,稍等片刻。”
他话一说完,撮唇做哨,尖锐的声音传出好远,萧布衣知道他多半是寻找帮手,转动心思,却不知道他是哪路人马。
可无论如何,这人应非和无上王一伙,只因要是无上王想要动手,并不用这么麻烦,在营寨大可动手,胜算更大。
他见此人身形剽悍,双目炯炯,手长脚长,浑身精力弥漫,端是一把好手,琢磨着此人绝非无名之辈,若非和无上王一伙,淮北一带又有那个盗匪像他?
船家见到萧布衣皱着眉头,却不慌张,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他等候萧布衣多时,方才本来想要在船上动手,掀翻船擒住两人,可听到萧布衣自报名号叫什么长江双鱼,反倒有些犹豫。他水性不差,可要是掀翻了船,在水中捉住两人实属不易,自恃武功,岸上又有帮手,这才决定到岸上再下手。本以为招呼帮手,萧布衣会跑,没有想到他不知是蠢,还是一样有恃无恐,居然还是谈笑风生。
“我在想你是否招呼船娘过来,给我们做个晚饭。”萧布衣哑然失笑道。
船家冷哼一声,“长江双鱼,识相地就在等会,我不留难你们,只想问你们几个问题,若是不识相,我一桨一个,让你们变成鱼酱。”
“你想问什么?”萧布衣很是奇怪,“我们长白双虎岂能受你胁迫?”
船家愣了下,“好小子,你还唬我吗?方才还是长江双鱼,现在变成长白双虎,水陆两栖吗?”
萧布衣微笑道:“水里是鱼,陆上是虎,天上是龙,随时可以变化了。”
船家见到他谈笑自若,陡然心中生凛,觉察到萧布衣绝非易与之辈。
“不知你想问我什么,不用等你同伴来,我就可以回答你。”萧布衣含笑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就想知道船家到底何人,高姓大名?强盗我见过多了,可像你这么讲道理的强盗却是少见,我倒想要认识一下。”
船家冷哼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不迟,你见到无上王了吗?”
萧布衣大为奇怪,心想自己见无上王虽算不上隐秘之事,可才离开营寨,这人就知,实在咄咄怪事。
突然觉察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立在他身后不远,再无动静。只是一股幽香传来,竟是个女子。萧布衣心念飞转,突然笑了起来,“红线姑娘。你要找我,大可径直前来就好,搞这么多周折做什么?”
船家脸色微变,目光向萧布衣身后望过去,萧布衣才要转身,船家已经举步上前,挺桨向萧布衣胸口戳去。
船桨虽不锋利,可他大力之下撞过来。要是到了胸口,敌手多半胸骨都会断了几根。
萧布衣早有防备,霍然出手。已经抓住了桨头。船家大惊,双手用力,陡然间咔嚓声响,结实的木桨竟被二人折为两段,船家踉跄后退,萧布衣也不追击,霍然举刀挡去。
当地一声响,来剑不偏不倚的刺中他的刀鞘,他以厚重挡轻灵,实在是信手随意。不拘一格。剑势受阻,萧布衣反转刀鞘,当作锏使,砸中了剑身。
一声娇呼传出,长剑飞到半空。一女子飞身而起,抓住了长剑,落到地上地时候,退后两步,惊疑不定的望着萧布衣。
女子身着淡黄衣衫。清秀明丽。秋波盈盈,望着萧布衣的双眸满是讶然。
萧布衣见到女子正是叫做红线的姑娘。倒明白几分,心道红线想要和无上王结盟,最终拂袖而去,见到他去见无上王,当会询问。船家虽退不乱,虎视眈眈,也是好手。
丢了手上的船桨,萧布衣叹息道:“红线姑娘,你我好像没有什么恩怨,为何刀剑相见?”
“你是谁?”红线诧异问。
“你又是谁?”萧布衣反问道。
红线微蹙峨眉,不等回答,船家却喝道:“我管你小子是谁,坏我船桨,一定要赔。”
“你小子以为你是谁,胡吹大气。”阿锈讥讽道:“惹我们老大出手,铲除你们地匪窝。”
萧布衣心道,这谁谁谁说一天也不见得说清楚,止住阿锈,含笑道:“其实我觉得红线姑娘并不想杀我,不过想知道些事情。既然如此,尽管发问,在下知无不言。”
“你见过无上王吗?”红线脱口问道。
萧布衣苦笑,“我的确见到了个人自称无上王,见到了个铜镜屏风,却也不敢肯定那人究竟是谁。”
“铜镜屏风?”红线皱眉道:“那是什么?”
萧布衣回想的时候,只能摇头,“就是和镜子一样,不过有屏风那么大。”
船家皱眉道:“小姐,这小子胡说八道,他在骗你,哪有那么大地铜镜?磨来做屏风,滑稽可笑。”
红线并不关注铜镜屏风,想了半晌,“无上王为什么找你?我看梁军师对你也是颇为器重?”
“他们想找我,或许是想和我携手,或许不过是想让我当他们的无上王吧。”萧布衣笑道。
船家脸现怒容,显然觉得萧布衣在调侃,红线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上下打量着萧布衣,“公子器宇轩昂,一身正气,无上王却是手段险恶,无不用极,公子想必拒绝了他们地请求?”
萧布衣含笑道:“地确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拒绝了他们,就离开了无上王的营寨,没有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你们,我该说的都说了,还不敢请教小姐和英雄贵姓?”
船家冷笑道:“你该说的是都说了,不过都是放屁。看你乳臭未干,他们要和你联手,你有什么本事?你拒绝了他们,以无上王地手段,还能轻易让你离开?”
“这位红线姑娘不也安然离开了?”萧布衣听到船家讥讽,却也不恼。
“你小子怎么能红线相比?”船家上前一步,沉声道:“小姐,我看他言语不实,捉他下来,好好地问问。”
红线沉吟半晌才道:“苏将军,暂且动手。”犹豫下,红线才说,“这位公子,我看你武功着实不凡,处事稳当,当是大才。如今天下烽烟四起,狗皇帝南下,自毁长城,弃江山于不顾。此刻正是我等奋起之时,公子既然不愿和无上王等同流合污,想必也是和家父是同道中人。家父求才若渴,素来以德服人,公子若是有意,不如和我等携手。共襄义举,图谋大业如何?”
她和萧布衣虽是只见过几次,见面就是拉拢却非无因。只因凭借她直觉,总觉得此人甚奇。
初见面的时候,这人不过是个喽,被刘黑闼杀地四处乱窜,可再见面的时候,他居然得到了梁艳娘的器重,而且梁艳娘不惜欺瞒她,带着这小子去见无上王。
方才较量了下武功。苏将军和自己联袂出手,却还是被他逼退,此人武功当是深不可测。乱世之中称雄。或是武功超群,或是计谋过人,自己不耻无上王地行为,借梁艳娘欺瞒之错毅然离去,虽知父亲不会责怪,可毕竟白走一趟。若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能和此人携手,说不定反是好事。她虽不信萧布衣说什么让他做无上王的话,可直觉中明白。这人端是有些能力。
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眼下的这人竟是她口中狗皇帝的手下,不管怎么说,只想拉拢过来再说。再说此人既然和无上王有瓜葛,她又怎么会想到会是无上王的大敌。
船家听到这话。头一次没有出言讥讽,嘴角一丝冷笑,心道这小子长地不差,武功又强,可总觉得和笑面虎般。但若是入伙。自己还应以大局为重。
“那不知红线姑娘是哪里的义军?”萧布衣好奇问。
红线犹豫下,终于说道:“我姓窦。叫做窦红线,家父漳南窦建德,如今在河北山东一带高举义旗,不知公子可否听过?这位却是家父帐前的苏定方将军。此次我和苏将军南下,本想和无上王携手共谋大事,可一来他们地作为和我们不符,二来他们对我们也是无意”
说到这里红线皱了下眉头,却是想着,现在中原流言四起,去年说什么李氏当为天子,杨广以此为借口诛杀流放了东都李阀数百口,事后谁都觉得这是杨广自己放出这谣言,目的就是对付李阀。后来又出来了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搞地人心惶惶。自己从北到南,又听到京都流传什么桃李子地谣言,不知道真假,可皇后绕扬州这句话看起来却有远见,不知道是哪个高手做出。可父亲却是知道个秘密,那就是无上王本是太平道中人。太平道预言才是最准,这才让她和苏定方南下联络无上王,可无上王对声名赫赫的窦建德不冷不热,难道真命天子和父亲一点关系没有?
要是以往,众人造反不过是因为没有活路,被逼无奈,可是杨广南下,所有地一切都是改变,各路义军旧阀都开始加快步伐招兵买马,他们当然也不例外。江山谁主,都不清楚,可却都明白眼下实乃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