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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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亦将满腔爱燃尽,如今只剩一片死灰:“伍月,你若要我死可以,为什么是我爹?”
他握着那柄未全没入的剑身,从深可见骨的红口子。
一个是用了全力刺,一个是用了全力止,伤人伤己,正像是一对极端的爱人。
能将这般高难度的趋势保持住,伍月却也十分了不得,一面分出心神嘲讽:“哦,缘来你也晓得失去亲人的痛苦。”
绾绾愣樗,低低笑哼,如他所愿般将眼神放狠:“是,我派人将你阖族悉数尽灭,你满不满意?阿笙亦是我妒得难耐,将她剖腹了,你满不满意?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伍月,为什么自缢的不是你!”说罢,狠狠将匕首朝下割至下腹,只听他一声闷吭,而后倒地。
殿内外的婢子内侍皆抖个没将止,鸦雀无声。
她丢了兵刃,居高临下将往昔的恋人冷冷一瞧,转身步至门阃,终将一口郁结于心海的情仇吐出,同样倒在门槛前。才晓得,相恋成仇一说,委实不虚。
自那回后,整三年再无见面,因大家双双将对方砍成重伤,要养这样的重伤,也不大容易。但玉袖觉得,前几日伍月还能活泼乱跳着同赵容月下密谋,可见他伤的应该不重。倒是绾绾一日不如一日,而眼下她还能将这样一个掌故轻松道出,又私觉她应看开不少。
玉袖默了默,以为绾绾至今没将伍月弄死,大约有个别难以启齿的隐情,欲要做个婉转的一问,却听她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我要将他的命好好留着。”眼底毫无波澜,冷着嗓音总结道:“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他会好好活着,独自痛苦的活着。”
玉袖哑了哑,不敢相信她有这样的想法,木然少顷,慢慢道:“到底你也爱过他,这样做是否略过”
她冷然道:“袖袖,恨错一个人没什么可怖的,缘只怕爱错一个人。”
日头遮羞款步入海,夕阳替蔷薇花染了脂粉,玉袖望了望抹着丹霞晚妆的女子,觉得,她说的也没错。
绾绾转过头看她,轻笑道:“我晓得他们在磋商着什么,难得能做一桩衬我心意的事,而如今我不大放得下心的,只有小红,你能替我好好照拂她么?”
她想了想,甚觉不难,点了点头算与了她最后的一个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一)一更
第二日,天布白云,将暖烘烘的日头遮得微有薄凉,五月的季节,这却是个纳凉的好日子,云头少了,晒着略热,云头密了,便觉过凉。玉袖搬了张长案搁在院里头,端端用毕早膳,翻着一本新奇的本子,打算过个书卷气的早晨。
翻到一半,好耽耽一出新段子没能瞧进半分,绾绾的掌故还盘根在脑瓜里,像一株巴拉着墙垣的顽固藤蔓,即便被裁去大半,依然能疯狂滋长。
她只得将本子搁一搁,取了折子替红泥炉起了火芯子煮茶,一面瞧着火芯子噼里啪啦烈,一面思虑也该与至情至义的小珠儿花个铃子,将幻境里头的步骤推得快一些,否则她要挨到何时是个头。
不想她没打定花铃子的内容,小红已然颠颠地来寻她了。
被煮沸了茶正咕咕咕叫得高兴,一双肉墩墩的小手将她的眼蒙住,奶声奶气要她猜一猜人。
肉墩墩的小手也忒小了些,将她的眼蒙住大半,到底还露出了些青光,教她能无力地翻翻眼珠,莫可奈何地望一望白云。
凉凉悠悠,真是个好天气啊好天气。
应了丫头的鬼把戏,一手将她提到面前来,再将煮好的茶斟上一杯擎着,耳边听得莺哥般清脆的嗓音唤着:“袖袖,袖袖,奶娘替我捯饬了个妆,你瞧瞧好不好看。”
哟哟,五岁的娃娃便晓得美丑妍媸之别了,玉袖含着一包茶水将眼珠子转了转。
一口温茶全喷上小丫头的脸。
缘被捯饬得花里胡俏甚难入眼的妆容,得了这口温热的仙茶,却更难入眼了。
丫头受伤地将她望着,一脸的委屈,低了脑瓜,小手搓了搓绣着蔷薇花碎的新裙裾。
咳,小家伙今日打扮得甚靓丽嘛。玉袖拿鲛帕替她将新裙裾上的水珠儿拭了拭,牵了小手进屋,打算替丫头换个清丽些的。
路过垂睑打颤的奶妈子,端出一派深沉,低声道:“我见你这个奶妈子也不用当得了,立时去掌事那里自报换一个伶俐的,你便打叠些衣裳回家带孩子去。”她近日得了小红同绾绾的垂青,赵宫里头的人,大多将她当半个佛一般供着,如此番她说替小红将奶娘换一换,是没人敢不从的。
不过令她甚诧异的是,既是将人家的职位撤了,该是诚惶诚恐屈膝告饶才是,如这个奶妈子一般反倒喜极而泣,磕头谢恩的,她没能想通,问了问小红,她亮晶晶地水眸子啊了声,再嘟囔道:“嗯,素素记得,干娘说换人一般是指她既然派不得用场,便断一断脖子的意思,袖袖你却让她回家,她定然是要拜一拜你的。”
她哑了哑喉咙,凡间的宫里头,竟是这么个死法的,她缘以为,话本上所说,但凡有半点没将皇室贵胄伺候得顺心,便赐死一情,乃是夸大的剧情,这点小事顶多辞退不用,何以累去一条性命。难不成只因凡世人丁兴旺,便将一条命视作草芥。如此的世道,就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玉袖摇了摇头,替小红抹了抹清爽的薄荷膏,她却嫌弁着皱眉:“这样等于没妆。”
玉袖厉了厉眼:“呿,小孩子要什么妆,干干净净方显得神气。”
小家伙一脸不乐意,两条棕兮兮的小眉毛翘得老高了。
她笑盈盈凑过去:“小红穿这样是想同我逛天衢的意思?你若改一改小脾气,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于我,便应了你。”
丫头顺眉顺眼地贴过来。
于玩耍方面,小孩子倒甚好哄,气消得挺快。
方才内宫里的白云略有些阴沉,不晓得有没有瞧错,回过头来却出了两扇通红通红的钉耙铁门,城外乃是万里无云的晴日。
身后跟着的内侍谄媚着替两人打伞摇扇。
小红摇着她的手,嗲里嗲气地表示,某处饭楼的莲蓉酥味道满嗲,砸巴着小嘴要尝个鲜。
她不意笑道:“莲蓉酥?挺甜的罢。”打量小红裙一眼,再不意道:“你今日要扮得这样漂亮,不会,今日是你的生辰罢。”突然意识到,丫头既然是捡来的,怎么会晓得自己的生辰。
她低眼觑了觑,却对上一双认真的水眸子巴巴地仰望她:“干娘说,只要素素愿意,今日能是生辰,明日能是生辰,日日都可以是生辰。”
她抽抽面皮:“这样是否忒贪心了点儿。”
小红别过脸:“袖袖嫌弁我是一个累赘,日日陪我过生辰,太麻烦,对不对。”
诚然是挺麻烦的。
她心里揣着这么个大实话,一个不经心便将实话溜了嘴。
丫头要哭出来了。
她揉了揉额头,思及素昔同凤晞傍一处,从来只有他迁就自己的份,如今却要端出和蔼可亲的脾气来迁就一个娃娃,她以为自己同母狼含辛茹苦衔来肉食与狼崽子一般,这娃娃俨然将她视作亲娘。
所幸她佯扮这只母狼佯扮得很行云流水,但这般稳重的性子从哪里学来的,她却忘得清净。
大约是潜藏的母性被激发得淋漓尽致,玉袖将丫头捞进怀里,干干笑了笑:“生辰二辞是一年才有的一次节日,你日日将它揣在身上,到底不是个过法。既然你不晓得自己的生辰,便将今日定一定,今日”想到这处同凡世又是两个时间,回头问了问内侍,他们模模糊糊像含了一口米渣,半晌木木然回道初六。
她回过来笑道:“便定五月初六,好不好。”
丫头将两包打转儿的清汤水住了住,对着她点了点脑瓜。
才哄完一个受气包,旁处蹿出一坨踢天弄井的熊孩子,穿着得十分不像样。都城里头的孩子,竟也穿褴褛打补丁,这却教她纳罕,更纳罕的是,瞧这群熊孩子的势头,是要去凑个菜市口断脖子的热闹。
玉袖着了一名内侍跟着谈两眼,估摸过了一盏茶的时辰,他便急急回来道:“奴略略觑了眼,确然是断脑袋的场子,听闻是南中一处出了乱臣贼子,去夜甫能靠近城门口便被活捉。因拷镣不出一嘴半舌的信儿,便打算引蛇出洞,倘若法子没成,也权然做个以儆效尤的效果,好镇一镇本国的场面。”
唔,想出这条算计儿的人,也是个人才。
报告的内侍一面拂汗,一面笑呵呵道:“确然是个人才,正是赵容大人想出来的算计儿。”
她干涩涩对付着笑了笑,哄着小红一同将热闹凑一顿,再尝她的莲蓉酥,意料外的,她倒挺配合地应了诺。
凡世的菜市口不比翎雀园里头的菜市口热闹许多,较之空桑谷便又差了一截,今日得了一桩断脑瓜的稀罕事,方显得热火朝天了些。
玉袖左右瞟了瞟,东面窝了一囤的贩夫驺卒,各操着瓢锅大声嚷着,西面却聚了一群骚人墨客,亦唧唧喳喳众说纷纭。一囤一群里头却有个戴斗笠的十分显眼,愰一睁见,还以为是伍月的身状。
她腾出手拢了拢袖,拂了拂雾蒙蒙的水眸子,身状果真像得甚,却被他蒙了一方黑巾子不能瞧得清切,只得从一双包含风霜眼珠子同台子上的赵容眉来眼去、眉目传情得十分殷勤中,揆度出这块身板,便是伍月的好身板了。
玉袖此番做个入彀出神的推算,绾绾说他们密谋着的事,很衬她的心意,料得便是逼宫的反事。既是一桩逼宫的反事,旁些地界的苍黔一同参与这桩反事,于赵容来说,该是如虎添翼附骥同行,她却将人置于死地而后快,可晓这旁些的谋反的人,乃是同赵容两立的人。一国竟有两伙人思想着那把金座,委实不得了。
为了不做扰两位的眉目传情,玉袖便拖着小红离开,她却嚷嚷着要看一看如何断脑袋的,被玉袖喝了两句,糯糯阖了嘴。
小红方才提到某处的饭楼,名儿取得挺吉祥,端便是吉祥两字。玉袖牵着扭扭捏捏的丫头捡了处靠窗的桌。
此时正是过了早膳,而未至午膳的时辰,兼得了菜市口的一场闹子,饭楼便有些冷清,伙计便略有些清闲,这厢替他们端茶倒水跑得贼殷勤。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小红已将两盘子莲蓉酥扒完,玉袖略略算了算,一盘似有九个还是十个来着,全被丫头祭五脏庙了,虚眼眄了眄,小肚子撑得球也似,再吃下去要成小天篷了。
她将丫头手里的茶杯抽了出来,换了一盏浅浅一口的:“喏,就这么点儿,饭后吃茶要撑,遑论你吃的莲蓉酥,乃是发面的食,更撑,不将你的小肚皮撑破才怪。”
小皮球含糊着应了句,接过去漱了漱口,转了大皮球上头的小皮球,一双亮晶晶的瞳仁嵌在里头,打了个嘣儿脆的嗝问她:“袖袖为什么不吃。嗯,我是见你不吃,才吃这么多的,你前日还同我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说的,说的便是不能浪费粮食,你替我点了两盘,我以为你也要吃一盘,但你没吃,我便认为你是舍得不,全省与我吃的。”
她摸了摸球似的小脑瓜,同意道:“你说的对,点了两盘,本是全省与你吃的,既将今日定为你的生辰,你想吃些什么,耍些什么,但凡不出格的,便统统遂了你的愿。”
小皮球欢呼两声,着地蹦了两下,发现顶着个大肚皮蹦,便忒吃力了些,又乖乖坐了回来。
她啜了口茶继续问:“过会子还想耍些什么?”见亮晶晶地的瞳仁糯糯地闪了闪,补充道:“除却看断脑袋断胳膊断任何四肢的血流成河的物事。”
小皮球齁着一张脸,赌气道:“吃的确然过撑了些,是以,是以素素走不大动。”
她眯着眼笑道:“走不动?便回宫,可想清楚了,就只今日一天是遂你心的,过了这村儿便再没这店儿,假如明日你也想出来这么闹腾一番,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小皮球立时端出恋恋不舍的形容貌,将外头热闹的集市望了望,又缩回小脖子来道:“其实,其实却玩得差不多了,头里袖袖没来的时候,能耍的便都耍了遍。”
她拂袖道:“既如此,该是将玩心收一收,把正经事晾出来晒一晒了。”
小皮球傻乎乎地将她望着,眼中一派天真迷蒙不晓得她说什么的意思。
她似孟母三迁里头的孟母,含辛茹苦养育着娃娃不说,还任劳任怨移徙三处风水宅子,为的便是要将娃娃养成一派正直向上的好品德。想了想,平素娘亲怎么教育她来着的,认真想了一忽儿,觉得娘亲也没怎么教育她嘛,大多纵容的比较多,阿爹便不同了,应了棍棒底下出孝子一句,便老爱直截拿棍子教育。
既她的一双爹娘没能成为慈教一派的教育典范,她便只能拾一拾前人牙慧,将典籍上头的教育典范借来一用。
玉袖啜口茶将慈教的模样端上,于心里先赞了赞自己的演技已然十分老练,再同小红苦口婆心一道:“圣先师说他十五岁便立志学习,三十便能坚定自立,可见做习立业皆是要趁早的。虽然你此番一派幼年的样貌,但若一直维持着儿童的心性,便不能长大。我晓得你被供在墨玄里头许多年,没得什么自由,此番一出来,便起了些玩心,想要闹出些幺蛾子满足满足,倒无可厚非。然今日我进来陪你疯了许多时日,你却该知足,将正经事拉上来了账,再尽一尽你的本职。”
红素脸色煞白,恹恹垂头。
玉袖瞧她一派聪明使然的模样,晓得她是个讲理的,便续道:“若你明白得甚了,便同我说一说,此番是应了谁的念想?”
小红默了老长一段,遂同她将真话亮明:“是伍月的。我得了自由便在赵国这处逗游,欣闻这段情债,欲想刨个根探个底,不成想宫里宫外一传十十传百,皆传得格外离谱儿,便只得问一问当事人。”
她打了哈欠:“哦,是以你便寻了伍月?”
小红舔舔嘴:“初初那会儿是想寻绾绾来着,但她的三魂七魄离得忒干净,我料想她此番已然将奈何的转生队排上,总不见得去度朔山寻她,大约会被酆都爷爷踢出来。”
她干笑:“嘿嘿,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