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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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拱拱手道:“臣下得此女,已然是天恩浩荡。阿衡且端正长大便好,将来娶了媳妇,总要领一处封地离家去的。袖袖却是要在园里辟出屋子来招婿的。”
天帝眯了一会儿,捋了两把须子,道:“这却不好,本君正想招个儿媳,袖袖很是中本君心意。”没待阿爹脸色变一变,缙文扯着他的袍子,在耳边支使了个招数。
玉袖听此言后,实则发懵了。头里听缙文和娘亲不让自己往九重天里蹦,她兀自在心里头纳罕,是个什么样的缘由,能教他们将自己藏得恁样严紧。今日便端端将这个缘由碰了个正着。
天帝确然不是个善茬。
但在天帝面前,她少不得装一装矜持腼腆。
玉袖平素在外亦会跟着大哥拘几回礼,但在天帝跟前的这一遭儿拘礼,教她心里很不中用,拘得分外幸苦。
天帝却又埋怨道:“婴华初初来那会儿,倘进了本君的仙门,决然不会只叫她生得一个姑娘。”转眼与阴谋鬼测完毕的两位道:“这便是玉箐不是了,没教婴华将身子养好,须知女儿家是要放手里捧的。”
咳,差些将这宗古迹儿给忘了。据闻娘亲初初从东皇那处被请来做客的那会儿,天帝也相中她了。但天路迢迢,祸福不晓,娘亲同凌霄殿犯冲,独独躺在黑水边边儿,方转好身子。自此识得了阿爹,便也生了一段长情。
玉袖将这段缘起溯了溯,觉得天帝今日的一说也很合乎情理。
只因那种娶不到心爱的女子做老婆,便要娶心爱女子的女儿给他儿子做老婆的心里,是天下男子很普遍的心理。
阿爹再复拱手,铺开笑道:“玉帝说得诚恳,臣下却不好立时予个准,还望与婴华通个信儿才好。”
天帝捋着须儿,皱眉凝想,半晌点头道:“玉箐说的甚是。”复拍了拍玉袖的脑瓜子,笑道:“多来这里走动走动,改日与你见个小哥哥。”
玉袖胡乱满口应承,阿爹与缙文再与天帝打了两回太极,殷勤虚套几句,方将天帝支走。这一双祸不单行,才算有个开交。且从此以后,倘若没甚着紧的事,她便也不再往凌霄殿奔,倒是缙文朝轩辕丘奔的次数愈来愈多。是以,爹娘便于园里头,新漆了座新屋,好方便缙文不日住上两天的落脚处。
玉袖收回远去的神思,傍今再瞧一眼凌霄殿,却恍然隔了一个世纪的光景,无端生出些愁绪。
得至天宫,守着南天门的两枚天将精神抖擞。凤晞觑了觑身旁的面脸愁苦,咳了声道:“是不是需要知会?”
她摇头,倍感桑田地叹道:“许久不入凌霄殿,遇到熟人有些感慨罢了。”
天将远远就见一仙一人亭亭踱来,方要做一拦,瞥见一仙脚下仙气盛瑞,定神朝她面上看去,皆教身形僵住,朝她打一恭:“见过上仙。”
玉袖笑了笑,蔼道:“都是老相识了,不必这样拘礼,本仙今日寻一寻缙文,你们继续当值罢。”
他们干干一笑,岔开挡门的银戟,给玉袖同凤晞让道,十分懂礼数。
小仙童是新近从南极仙翁那儿调来的,在玉袖身后瞧见这一幕,心生奇怪,把门的天将素来严谨,竟将双眼一浊,没仔细拦下那凡人。
他尾随其后,试探着径直而入南天门,却被挡下,便心生了些不服,臭着脸问道:“方才那来路不明的凡人你们怎生不拦住,反倒来拦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神仙!这是什么道理!”
一天将说:“你是新调来的罢,不晓得前头带路的是谁罢。”
小仙点头。
另一天将说:“她是出了名的不好办的神仙,上回我新来南天门当值,便将她做拦。谁晓得没几日后,我家那头白虎断了一根尾巴,折了一只耳朵。”
一天将说:“我算供职久了,她小时候也就这么大。”他伸手到腰椎比了比:“瞧着挺柔弱一姑娘,那回我也拦了,我娘稍来信儿说,有一小仙娥将我家那只毕方的毛给拔了,就剩光溜溜的疙瘩皮。”
仙童将视线伸向远方白衣云裳飘扬的女子,双眼顷刻充沛着不朽的敬仰。
另一天将叹息道:“且上头交代了,这位上仙要做什么,一概由她先做。”
仙童不甚理解。天将探头探脑,见周遭幽静,拉住他往身侧靠了靠,低声说:“我同你说,那是件挺轰动的大事,大约不过三百年罢,还牵扯到昆仑仙山的那尊贵的一族”
仙童愈听愈有精神,愈听愈有感慨,晓得来龙去脉后,他悲天悯人地一叹,念着一首伤情酸诗,酸溜溜地走了。
南天门内,脚下云霭浮动。各宫各殿恢宏俨如成群结队持着笏板的耋耄老仙,陈腔滥调地端着架子,万年不变守于九重天阙。
倘若要同旁人介绍天宫,玉袖便会如此形容。她一直很钦佩自己能给天宫寻到这么个恰如其分的比喻,为此她十分自豪。
腾到缙文宅着的第一天府宫门口时,迎面遇上个守宫的小仙童同她打千儿。小仙童大约是新近遣派来供职的,长得十分腼腆清秀,却不想是个结巴,是以,他结了半天的嘴巴:“星星君在在”他“在”了半天也没在出个所以然。玉袖没耐道:“你们君上在里头?本仙这厢有桩急事寻他,不烦请你知会了。”说完,便化了个玉蝶,不甚其烦通报的形容,径入二十一道颇气派的门槛。
凤晞却一直候在门口,耐心得听结巴小仙童将一嘴结巴结完:“是是在太上老君府呀!”最后一声“太上老君府”托出得倒格外顺溜。
凤晞安抚他道:“别急。你怕你们星君怪罪你,还是怕她回头找你?”小仙童愁眉苦脸。凤晞想了想,出了个主意:“倘若她回头寻你,你便与她说,是你家星君这样交代你诓她的。若是你家星君寻你,你便同星君讲玉家姑娘来了,且能撕罗得开。”
小仙童呆挣了半晌,没说出话。他觉得凤晞的建议有些道理,但又没寻出是哪般有道理。比如,上仙若找他,竟然说是星君交代这样骗她就能诓走她?又比如,星君若怪罪她,也竟然只要说这位上仙的名讳就能相安无事?
他正抓着脑子想,怎样推搪才更为停当,玉袖却气冲冲一路飙腾而来。
且说方才,玉袖如无头苍蝇般在第一天府宫里瞎转,愣没将缙文星君转出来,宫内已狼藉一片。侍着的几枚小仙拦都拦不住,一面跟着她屁股后面转,一面收拾残局。
缙文!缙文!你奶奶的死缙文!
玉袖在心里暗暗骂着,甩了一手汗,跳了几道墙,回到门口。见了那诓她的仙童,心里的火蹭得窜到灵台,一把撩开:“你当本上仙是个草包?这般讹我,缙文那混蛋压根不在府上!”
小仙童连连摇头如浪鼓,眼里竟噙了水,手指甚纠结地绞在一块,似打了结的绳,急巴巴道:“是,是星君,他,命小仙”
玉袖惊了一惊,他是想说是缙文吩咐他恁样讹她的么?
她在心里略设想一番,再将此前所认识的缙文溯洄一番,以他的劣根和恶性来说,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她愤怒地挥手止住了仙童的结巴:“缙文竟强迫你,实在可恶!”
小仙童急得齁红的一张脸,顿时煞白,又顿时呆滞,望了望从容淡笑的凤晞,再顿时钦佩。不仅钦佩凤晞的预知能力强,也钦佩玉袖的想象力这样强。他方才的话不若是杯弓蛇影,但玉袖能曲解成星君压迫的,如此,便继续曲解下去罢,左右他没有扯谎,不若结巴了点,没将事情说清楚,星君怪罪下来,他也有开罪的理由。嗯,真是一箭双雕。
小仙童顿时笑得分外畅快。
作者有话要说:
☆、九重天(二)
凤晞站在一旁与玉袖道:“星君在老君府上。”再眯起眼道:“但你恁副火烧灵台的模样,是想去找星君出口恶气?就因他戏弄你?”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意有所指:“我以为神仙都很大度。”
玉袖的愤怒尚在酝酿中,颓然被扣了一盆子刨冰。心想与他说:“我想大度的时候,便大度一番,偶尔不想将度量大那么一回,也是有的。”
凤晞却及时道:“我觉得你和绿颐这样好,多少也沾了一些她的禀性,多少端庄贤淑了些。”
玉袖将那句话淹死在未出口的唾沫里。
想起大哥一直告诫她为仙最最忌讳的便是小气,小气的神仙大多不被看好,不仅叫凡人瞧不起,更不得诸多神仙待见。况翎雀是不一般的物种,乃是九州里的稀奇,是以她便更不能小气,要有度量。借一句甚有意境的佛语来说便是:他打你一巴掌,你绝不能还那一巴掌,反而你要感谢他给了你一巴掌,端因这一巴掌,洗却了你一段孽障。且数十亿凡尘间,有许多有智慧的凡人都有那么几句大度的诗句,十分有道理,譬如:“东海广且深,由卑下百川。五岳虽高大,不逆垢与尘。”又譬如:“相逢一笑泯恩仇。”云云。
出于大哥头里的训言,也出于对绿颐的敬仰,更加出于对凤晞方才的夸赞受用,玉袖摸摸她海纳百川的肚皮,有容乃大道:“哪里,本仙大度得很,大度得很。缙文小孩子心性使然,本仙不同他计较。”
斜眼觑了觑凤晞,他倒笑得欢愉,显见很能欣赏她的一番谦逊之姿。不若那新来的小仙童这般没有欣赏能力,竟抖到地上去了。
从未去过太上老君府,也从未同太上老君打过照面,唯一晓得是,这位老君分外着紧他的面子。
玉袖掐着这点,想着将对付缙文的那套搬出来。到时寒暄几句时得加些恭维的好话,打好关系。俟两人分外熟悉了,好方便让她原形毕露。那时大家都这么熟了,他也只好任由自己毕露了。
太上老君府比较僻壤,有沉没于西海里的一颗闪亮明珠之称。之所以有这个称呼,是因老君爱炼制丹药爱到魔疯。周遭万一有一两座宫殿,届时若来个实验失败,大家便一道被轰成黑炭。
众仙寮皆提心吊胆地认为,没被炸死却被吓出了心脏病,委实不划算,便撰了奏本诉明陈情。天帝英明地认知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便替老君在远远的天宫一隅建了座府宅,教他放开手脚去炼制丹药。不仅便利老君,亦保全了其他神仙的人身安全,一举两得的好法子,天帝心里十分得意。
而闪亮的明珠之称便是它能常常不捡时辰地轰一轰,但见天宫有两道黑白浓烟眷恋升天,众仙家便心知肚明,并替老君的府宅扼个把的腕。
玉袖这厢去的很合时宜,恰能将这颗沉没于西海的明珠饱一饱眼福。
两股云烟冲出房顶,一白一黑犹如两条缠绵的蛟龙螺旋式环绕入九天之上,于半空中亮堂一炸,化成一团团云雾渐渐消弭。
果然有做明珠的潜质。
老君正携着缙文从府里跳出来。玉袖踮脚盈盈眺望,见老君倒没甚大碍。他同缙文周身罩了一层蓝圈,看来是缙文即时念了个天罡法,将自己同老君罩个严实,只不过苦了几位给老君打下手的药童,皆被轰成了一块块黑炭。
上下睫毛几番挣扎之间,玉袖望见老君一手晃着把焦尾的拂尘,另一手却稳稳地搭住缙文的手。她袖暗暗吃惊,他俩的感情竟升华到这样的地位了?
玉袖一直很佩服缙文的一点,便是他永远能跨越一般神仙跨不了的名为“年龄”的鸿沟,且能将被摆在饭案上一道名为“代沟”的小菜一口下肚,消化吸收功能良好的他会将这道菜完美地在体内分解,直达身上的每一个看上去油光靓丽的毛孔里。
老君自天庭伊始便在天帝跟前供职,侍奉了几代天帝,历过重重劫难,受过万道天雷,数亿年未曾羽化,是寥寥可数的仙祖神宗里的老祖宗。他除却炼丹,颇爱辩论道法,但凡西方梵天的古佛设上一坛佛道大会,必有他的一席之位。倘若缙文要同他打交道,参的佛法道术定然不少。
但缙文平素不大得闲,哪来的芝麻空闲,将佛法道术参得恁样通透,她却没能琢磨出来。
正想得欢悦,缙文并着老君从老远处踱来了。
缙文端着一张嫩嫩的小白脸,笑得揶揄:“本星君方才遥遥一望,顿觉远处的一道倩影令人眼熟得很。浅近端看则个,果然是你。今个儿怎上来了,据说你犯事儿了,在凡届混着,凡尘的浊气甚重,倒没累到你上不来。”
玉袖不以为意,兄妹情深道:“我身为缙文的半个姑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然要捎一些浊气上来给你,连我亲亲儿的兄长都享用不到,你是不是觉得十分荣幸,十分欢喜。”
他一张秀气脸抽得厉害,半天从嗓子眼儿里蹦出几个字儿:“确确然,很是荣幸,荣幸之至。”
她还想说点什么,太上老君便从后头慢慢磨来。缙文赶紧拉过他似揪着一根救命稻草,并笑着引荐:“这位是太上老君,你万把年来都未曾参见过。”
老君一双沧迈的眼笑开来,脸上的褶皱到一处:“哦,玉家的姑娘?想当年见你还在你娘怀里爬,一转长这么大了。”复唏嘘一声,“岁月不饶人,不饶人啊,避世甚久,甚久矣。”瞥了眼缙文,又笑起来:“听某位仙友说你歪瓜裂枣,老身看着倒甚好,是个端庄的好姑娘,玉箐小子有福得很。”
玉袖霎时抬头挺胸,目露精光地将老君望着。
不愧是与天齐寿亿万年的太上老君,多么、多么地有眼光!
她本欲给老君做个大拜,正掐着这腰要弯到如何一个角度,这头要低到如何一个高度,这双手作揖的时候要教他觉得自己的敬仰之心是到了一种十分衷恳的程度。
老君眉开眼笑里却扫到了凤晞,霎息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玉袖傻了。
片刻后,心头猛然不可自拔地一震。
据闻太上老君他老人家分外稳重,是亿万年的春秋岁月累积下来的一份沉淀,与缙文略略不同。譬如缙文是生来对人情世故通晓练达,待人处事,尚算老练妥当。偶有个把事宜略浮躁了些,多半还是拿捏得分外稳准,分外理智。但顺带一提,这份稳准和理智要将玉袖晾一旁,她纯属是个意外,是不可以用理智二字可以囫囵定棺的。
再将话题转回。老君究竟是因同缙文傍了一段时间后,在心态上没把持好,豁然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