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袖玉花开-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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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颐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只怕缙文星君也倩请不了仙子。”她慢慢吞吞靠过来,一手打掩。玉袖挪了几下,恻恻挨过去。她低声道:“被天帝晓得你打秋风,缙文星君怎办,你又怎办?”最后担忧地晃脑袋。
玉袖衔着磨亮了的嫩叶想,缙文才不会出卖自己呢,他也多傻呀,譬如这种事,他定全兜揽自己身上了。只要她没事,缙文再有事,也不干她的事。况且缙文这样有本事,任何事在他手上都会没事。总结而来,只要他帮自己办好事,后面的事,便没她的事。
玉袖正总结得热闹,绿颐将凑过来,要商协一番时,却有对桌诗礼簪缨者,饫甘餍肥后,高声阔谈起:“你晓得当今主上二十余岁,却能将王位座得分外稳当,可是个什么缘由?”言语间,带了些酒意。旁处是位锦衣纨绔,歪在椅上,瞅着远处桂楫兰舟,营役的人们朝乾夕惕。编了个自以为是通达的见解与他道:“以金银与诸臣,听则个情便是,世间岂有黄白不通之蠢物。”
诗礼簪缨者不觑一眼,咂舌后道:“非也,非也,五十年前,不咸山一战,险些涂炭碧海苍灵。陈主斩鬼犰于天雪仙湖,封其恶魂,断其凶魄。集众丧魂者红灵,分白骨之累路。钉妖心入深渊,不复重出。当是时,一束青芒霎息破天逼下,被泽六合八荒,赤子苍头皆拜为天。自此,其名声日月,功绩天地。天锡旷典,奉十二国之首,为群臣伏拜。”
玉袖念觉鬼犰一辞熟悉得甚,缠绵于唇齿反复念叨,惊呼了一声。这声惊呼因是出自肺腑的一呼,便莫能及时地控制音量。以至于恰令周全的旁人皆听得了这声惊呼。
玉袖未觉诗礼簪缨者正接酒过息,锦衣纨绔亦频频点首时,皆顿住行动,纷纷静待她的下句。她则看向绿颐,不负众望道:“五十年前,天帝将青龙发下凡历劫,这劫的名目不便是那鬼王么?”
绿颐拼命扯着她的袖口,拼命朝她眨眼,企图能令自己黑珍珠般明亮的眼,让她明白“没有哪个年轻的凡人姑娘,于五十年前和五十年后容貌不变,除非这个姑娘是仙娥,更可能是妖怪”这一但凡脖子上有个脑瓜的都能明白的道理。
明显,玉袖脖颈上的圆轱辘不若充个摆设,她顿默半晌道:“你眼睛怎了,眨得跟星星闪似得,星星一闪,都没你眨得快。”
绿颐:“”
禾寻:“”
凤晞笑得十分淡定
所幸凡人将她一番童言无忌作数,笑以为是青龙的仰慕者,方好心与她指了条道儿。南面的茂林前有一座仿青龙塔,表示她可去虔诚地去拜一拜,并提点道:“姑娘小心,那处地界没有龙,倒有青白蛇巢,这季节,多抹些雄黄罢。”
玉袖吐了吐舌头,哄笑中提起裙裾,嗒塔塔率先离去。上下梯间,空中正有一双云燕飞过。
显然,大家脚步一致,对那仿青龙塔很感兴趣;也显然,大家想法一致,觉得雄黄什么的,只有很一般的人才会抹,为的是防止青白蛇攻击那些很一般的人。又十分显然,大家都是不一般的人,自然不需要抹很一般的人抹得很一般的雄黄。
况玉袖觉得,有禾寻这条万年巴蛇镇场子,无蛇胆敢造次。
但十分可惜,大家的想法全错了。再不一般的人,只要没抹雄黄,在群蛇眼里,都是很一般的人。
且玉袖的好算盘也乱了珠音。一条活了万年的巴蛇,不以巴蛇的形貌端出,群蛇便不认得这条活了万年的家伙,却是条巴蛇,便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那么他们的处境便岌岌可危,正被一群青白蛇前仆后继地追。
玉袖跑得有些喘。
她一面喘气,一面问禾寻:“你是活了万儿八千年的巴蛇,却不能令它们住一住,这是个什么道理?”
禾寻摇着黑扇,脚登云烟在她身旁腾着,和气道:“嗯,大概是因为种族不同。”气定神闲地合上扇。
玉袖大喘
逃至大半,分二路深入。玉袖行至茂林腹地,两旁是郁郁青葱,蜿蜒黄土。但见众人口中的仿青龙塔,壮约百人拉手抱合。
她正回忆方才在岔路口,如何被凤晞一把捞走,同禾寻绿颐分道而行的事故,却见前方巍峨青塔后,转出一名带着狐狸面罩的姑娘。一股仙泽绕身,竟也是个神仙。玉袖琢磨着她那顶狐狸面罩,觉得很是眼熟,想起小时候同三舅舅成日傍一处,好似有这么个拖油瓶老粘着她时,耳际萦绕一曲荆蛮边塞的牧曲,身后不见百蛇踪迹。
玉袖再皱皱眉,御蛇此类术法她从未见过,便是师父老人家闲来无事,跑下来将她救一救,大约只能将它们一道毁个干净。倘若想将它们纳入麾下,多半是远古仙帝或神族一类的能人方能做到。
玉袖正想不起的这顶狐狸面罩,巧不巧便是远古白泽一族的裔胄,白泽酉。白泽一族生来能晓得身旁的祸福旦夕,泽酉路过青塔,正是晓得陈国有大难,特下届助一助。也亏她近日闲得慌,用太上老君的金丹炉炼了几颗她以为该是救人的丹药,想下届吊一吊人命。只是命运这东西委实悬乎,遇上了她从小说不得喜欢也谈不及讨厌的人,轩辕氏玉箐家的小姑娘,玉袖。
凤晞整了郁金长袖,礼仪周全作了则揖,口吻分外淡得很:“多谢。”
他此番谢,便显得不够诚恳了。
狐狸面具上用一笔朱红勾勒了两条曲线,算作一对狐狸眼。透过这顶罩子,玉袖却觉里头的人目光炯炯盯着她:“轩辕丘的翎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也是晓得这处地要发大难,特地前来救一救?”又喃喃了一口:“但你连自己都保不住”
玉袖方才被蛇群逼得气喘,又被泽酉一身熟悉的着扮逼得回思得急恼,只听得对方将自己名讳严肃一吼,心口一个扑腾扑得有些抽。泽酉往下的话却没听,她只觉得有些讶然。她丢了的记忆里头,究竟发生过怎样难以启齿的掌故,竟叫个没名头的小仙,却也将她认得分外清透了?
她晓得,九重天阙这块宝地儿,乃是个好闻不出门,坏名传千里的地儿。她决然没有闯出譬如远古神坻射日斩魔那般功绩的本事,便只能捞得个偷天换日,九州分甭的坏名角儿。
玉袖顿然心惊,这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一桩馇儿
泽酉的心上人乃是玉袖的三舅舅,但小时候那两位从来似一对连体的黄白鸭蛋,她跟在后头遭到心上人的挤兑不少。但泽酉体谅玉袖的心肠不坏,且分外照顾她些,便有些忧然道:“你两百多年前的训饬还没尝够,傍今下凡是想找罪受的意思么?”话毕,将凤晞轻轻一望。
玉袖懵然,还没搞懂。
泽酉本着一双儿女两情坚,休得棒打鸳鸯作话传的理儿,不能直截将玉袖绑回九重天,免教自己落了旁人口实。却又敁敠着思忖,若说要替她批八字,大约不能教她信服,不如将谶谏化首七言同她道:“碌碌樗栎还似兰,翩翩文堇怎掩哀。天赐秦仪招人觊,堪怜俊秀遇土埋。你还是回九重天避避难罢。”
玉袖反复将此言推敲了两遍,因她头里将学业弄得很不像样,此番便也推得更不像样。此言左右也是说她前途堪忧,需回爹娘的羽翼下躲一躲难,但她以为此举很没有道理。这便譬如你要做一件相当着紧的事,却晓得前方多桀,便不去了么?又譬如你晓得手头上做的这桩馇儿没好结果,便也不做了么?人之初初诞生,注定一世历生老病死,活着,享受的就是一个喜怒哀乐的过程。
玉袖一面钦佩自己的思想委实超俗,一面打腹稿,组织个婉转的语言拒绝泽酉的好意,表明她的决心。凤晞抢了一步挡在面前,愁眉忧问:“姑娘的话关系厉害,望乞明释。”
泽酉凉凉望了他一眼,退了一步,狐狸面罩上的那丝细缝眼狐光凛然。
凤晞冷了脸,抿嘴不悦,想再做个诚恳的询问。玉袖却将他打断:“身为神仙,呃,上仙,呃,很神的上仙,救死扶伤,平定八荒,乃是本责。即便”她卡了卡,思索了一阵:“即便有些小伤小病,那也是,虽疼犹荣。”这番话虽说与她的本性有些出入和瑕疵,但这番话多么气概。她觉得这是她万八千年来,最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最有侠气性的一瞬间。
玉袖斜斜将狐狸面具一瞟,大约因灼灼艳阳的角度有些曲,那张面具似在抽经
泽酉取出一枚通体黑曜色的丹药子,递与她道:“遇难时也算救命的药,大约能撑到摘得西天梵境的阎浮果。”
西天梵境的阎浮果,玉袖却听说过,起死人而肉白骨之圣果。
说到盗阎浮果,没存个数万年的修为,怕是缺胳膊断腿也盗不得。遑论玉袖一身雕虫小技,不是直接去送死么。
她怔怔望着药丸,忧郁地哀叹她那微薄的修为。凤晞不知何时道了答,拽了她离去。身后只听谁在喃喃振词:“白泽之后,大地之母,扶民济贫,护天守地”林中似有群蛇嘶鸣。
他们赶回十里长亭时,方兰将厚厚一打金票送至,遂回了客栈。
禾寻与绿颐悠闲地吃茶。
凤晞挨着禾寻坐下。玉袖叉腰气问:“你们竟回得这样得快?”绿颐腼腆一笑,考量着做怎样的致歉才能令她败败火气。玉袖看着禾寻再问道:“那些蛇不是不怕你么,你不是说种族不同么?”
禾寻气定神闲地点头,解释道:“哦,突然想到能隐身,便隐了,再招了朵云腾回来。”他眯着眼,嘴纹深陷:“禾寻记得上仙也能隐,上仙不会没想到这个主意罢,那这样真是太”最后的“笨”字没脱口,生生被玉袖扼尾:“哦,本仙自然想到了,但跑步有益有益身心健康。”
禾寻敛了笑,再点点头:“上仙说得对,平日里是要多运动运动。”
玉袖抹了把下颌,疑问:“是啊,那你方才为什么没跑回来?”
禾寻执扇敲着手心,“因时间不够,怕你们先到要等我们,我不大习惯令旁人候着。”
玉袖状似恍然大悟,将握拳的右手往左掌一敲,笑道:“这样罢,你再去跑一遍?”
禾寻:“”
临近酉时三刻,碧海涛声砰湃,暮阳斜照湖水,金粼层层叠叠。十里长亭内,人去楼空,四方水榭旁,渔家收网。郁葱的松柏间,行出麻衣粗布者,虽白鬓银须,面容沧桑。步履间却见昔日亭亭之影。
险些忘了,陈主名唤薛谨。玉袖将恁般麻衣妆扮的专情种望着,有些戚戚然。他同青珂大约是有什么误会,方不可挽回到今日的田地。即便能教他回去见一见她,也莫能改变什么。
比约定早了一刻,玉袖出神出得深邃,鬓旁的三根翎羽被他携来的清新绿风带得瘙痒了凝肤,闻得微微青黛花香,像吟唱着一篇史诗宏歌而来,顿时回首望去,薛谨已立于二楼水榭,笑得沧桑:“我晓得能见她,便急切了些,来早了。”
未将君主的派头摆上,想来将红尘俗物丢干净了。
绿颐递了株瑶草,说是能果腹多月,并凝了凝薛谨。玉袖方思及,要劳烦陈主躲个三四月不吃半个果蔗,怕没帮他圆个念想,他便饿死了,这就不大好了。
思此,觉得绿颐果然很贴心。
玉袖赞道:“绿颐想得确然周道。”
绿颐迷茫半晌,方迷茫道:“这个问题都应该想到罢。”说着,其他人点头,她又问玉袖:“袖袖难道没考虑到么?”
玉袖额上的汗顿时密了数层,呆呆眺望远处碧山披霞,又呆呆收回,端出一副才不是的形容,镇静道:“咳,我早有先见,只不过想让绿颐出一出风头。”话完,立时接过瑶草,交于薛谨吩咐道:“你于香囊里冥坐的几月,只能听得外头片把声音,待此事了结,我再将你放出来。”
他沉默片刻,表示同意。
临行际,禾寻单与玉袖道:“万事小心。”
难得他作出一番担忧的形容,她十分受恳地点了点头。
大家道个别,玉袖转望遥遥九重天阙,心中一片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九重天(一)
且说玉袖此番心里怅然不迭,并不为别的,乃是与大罗天顶顶上头的凌霄殿委实不对盘。
玉袖小时候是由阿爹带着入殿寻缙文。有一回便不幸将天帝给遇着了。甚不巧的是,天帝第一眼便将她相中,咳,相中做儿媳了。
那日,阿爹因在凡间得了两桩彩头物,携了她特来缙文的天府宫转转。爹的年岁可谓正值刚阳之年,且生来仙胎,不比各路于尘世历练过的元君,在诸道上参得不够净透。便分外爱同缙文抬杠,时常将一因一句话不投机,便将老君撰写的几本子道法拿来斗一斗。
正巧于他俩分证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外头小仙童便知会缙文,天帝造访潭府。他们一听,大惊,立时将打结的双脚转得没住。
缙文欲令阿爹将玉袖先带走,或支使个仙障,将她隐得秘一些,而她后脚却已经从耳室蹦出来了。
说起来,那时小仙童的这道通报也短,没等缙文打好掩饰,天帝的仙姿已转到了门阃前头,仙气凌人地与玉袖对上一眼。
她甚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
阿爹也甚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阿爹打的这个哆嗦的名目,主要还是临出门前,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莫将袖袖与天族的人瞧见,她便千恩万谢了。阿爹满口做应承,方能将她带来缙文这里坐坐。
然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越怕什么,偏就碰上什么。爹心里满是懊悔。
天帝朝玉袖挥了挥手。
她因小时候不懂如何通过一双眼来揣摩人的想法,见天帝同她和蔼的挥手,她便颤呼呼挪过去,竖起耳朵听他道:“唔,这个小东西便是婴华生的姑娘?模样有她娘几分影子,再长些日子必然是不能差去的。”这句话,大约是一句夸她的话。她蹲在蒲扇大的巴掌下,默默的开心。
阿爹在一旁干干笑了两下。
天帝又道:“玉箐的阿衡长得也周正,但到底是个男儿,没承翎雀的身份和一身仙力。”
阿爹拱拱手道:“臣下得此女,已然是天恩浩荡。阿衡且端正长大便好,将来娶了媳妇,总要领一处封地离家去的。袖袖却是要在园里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