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哪里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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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昨夜里醒了一醒,说你前几日趁着夜半时分偷偷溜进来,将他将他,臭女人!”
九宝的一张小脸诡异地红了红,我的一副心肝也跟着颤了颤。诚然我前几日确确是趁着月黑风高时来了狐狸的床前一遭,可那将他如何的人却万不是我。
“阿歌,是你么?”
身侧,一个低哑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我定睛一看,乃是始作俑者秦璋悠悠转醒。
7第六章 世家的悲哀
我陪着秦璋在院里晒太阳吹风的时候,他与我解释,其实他是要向九宝委婉地转达下对我的感激之情,但由于身子并未好得利索,于是就未将那句话说得囫囵了。
彼时我正在手里替他刨着一根玉米棒子,听了他的话,我抬起眼皮狐疑地将他望了一眼,但见他一副清风和煦的模样,也只得佯装着信了。
狐狸大抵是由了这些年习武的原因,所以待他醒来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神矍铄起来,对于这点,我甚欣慰。
而九宝约莫是在内心里默默将我坐实在女魔头的位置上,所以总用一种警惕的眼神将我看着,再用一种老母鸡的姿态将狐狸守护着,令我很是伤神。
这种不良状态一直持续到第十九日上头,才被狐狸一句“咱们该下山去了”给打破。
于是我着了庄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好包袱,笑呵呵地等在那破院子门口准备下山去。
秦璋出门时,我才惊觉他今日是着了一身墨藻颜色的绸袍,那袍脚上格外诡异地绣了几朵歪歪扭扭的浅白梨花,而这梨花也委实是抽象了些,若不是我怎么瞧怎么觉得那花眼熟,就断然瞧不出那是几朵梨花,只会那是衣裳破了几个洞,露出了中衣而已。
日头冲上中天时,我与秦璋并庄庄、九宝一行四人穿行在山路上。秦璋手搭凉棚望了眼天色,转而对我道:“咱俩得去趟屠家。”
我愕然,“他们差点灭了我俩,你当真要去?”
“当真。”
我慎重地点头,“不如我央了小花与你一道去,好歹你俩一道死了算是殉情,总归比我与你一道的名义来得浪漫些。”
言罢,我眼睁睁地看着秦璋眼底怒火滔天,九宝在一旁不温不凉道:“女人,你可真没良心,若不是我家公子将你你就”
秦璋掀起眼皮来将我一望,慢条斯理道:“九宝,这一遭去屠家怕是有些麻烦事,你权且照看着庄庄一道在扬州城候着。约莫最多十日,我俩便能回了。”
“是,公子。”九宝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句,又扫了我一眼,这才紧走两步跟上庄庄。
九宝撂下的一半话头自是勾起了我无尽的求知欲,于是我扯扯秦璋的衣袖,笑得十分讨好,“狐狸,九宝方才说若没你如何,我又如何?”
秦璋轻飘飘从我手中将宽袖抽走,凉丝丝道了句:“彼时是我将你从山脚下背上这山尖尖的,诚实地讲,你也实在是重了些。”
我讪笑两声,自觉讨了个没趣,便又去琢磨他的袍子,“狐狸,你这袍脚的梨花忒也眼熟,我可是几时见过?”
秦璋忽的顿住脚步,神色怪异地将我望了一望,“这是你绣的,忘了?”
我亦答得诚恳,“忘了。”
然则秦璋将我背上来的这座山其实是个没名儿的山,只是寒得忒没人性,是以处在江南之地也算是个奇景了。倒是山上那个破落的院子叫我觉得实在没道理,秦璋解释那院子是他一个旧识留下的,所以就大大咧咧住了。可当我问及他为何要费尽气力爬上山去这件事时,秦璋却说是因为被追杀的无路可退了才上山的。
这话,啧,不大实诚。
在去往屠家的林荫小道上,我凑近了问秦璋:“你说我那一身的毒,究竟是如何没了的?”
他沉思一瞬,慎重道:“大抵是被你自行吸收了。”
我于是大喜,将他引为我的知己。
我与秦璋此番去屠家,是借了逍遥散人与肃王朱承钰的名头,又承了为我瞧病的借口。关于逍遥散人,我窃以为这是秦璋纯粹为了照拂我的情绪才抛出来的,而朱承钰才是其间的正主。
于是我格外惶恐地问他:“狐狸,你拽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肃王来,目的是什么?”
秦璋仍泰然自若,“权且试一试,作个敲门砖用。”
哪料这一试之下,竟果真就试成功了。
屠家建在一座遍山青翠的山脚脚下,与青川隔水相望。一道山门修得巍峨且庄重,百十级石阶遥遥而上,直通林子深处。翠竹密密地立在石阶两旁,凉飕飕的微风打得竹叶沙沙作响,情致盎然。
我与秦璋见到屠兰司时,便是在这样的景致下,于是不免生出一番迤逦。
屠兰司是个生得伟岸的男子,腰杆子挺得笔直,步履间虎虎生风。他的眉目里隐隐能望出覃娘的气韵,只是自额角直左耳的一道伤疤显得触目惊心,平白添了几许妖孽之气。
屠兰司招待秦璋很是周到,一口一句“秦公子”叫的颇是亲厚,却视我譬如一缕烟尘。直到秦璋将我“秦夫人”的名头亮出来,他才方方拿正眼瞧我。于是我私下里认为,他是将我当成个老妈子来的。
入席前,我私下里偷偷问了秦璋,为何当日我俩被群攻时,他没把朱承钰的名号给报上来将那帮人震慑一番。
秦璋温凉地看了我一眼,道:“那日并未见到屠兰司,而你我又实在太像是谋害屠当家的凶手。”
诚然那日我与秦璋是被认作了害死屠当家的恶人。只是他家的家将也显得忒尽责,明明自家主子是出门幽会老相好,他们却倾巢而出紧紧相随,委实是铮铮的赤胆忠心。
而令我最为敬佩的是,他们在攻上来时竟保持了那么沉默的状态。就连“纳命来”“为当家的报仇”“我等与你不共戴天”的口号都未喊上一喊,便招招狠辣地要取我俩性命,着实是训练有素了。
于是这般再念及藩王朱承钰,就有番耐人寻味。
朱承钰此人先前在做四皇子时,我曾有幸与他同桌共饮过几杯薄酒。遥想在当年朱皇室衰微的情形下,朱承钰却能对庙堂之事见解卓然,胸怀天下又体恤万民,我便实在认为他是个做帝王的好胚子。
然则先皇对于朱承钰却是一百二十万个不能放心,他认为朱承钰气势太盛容易造反,于是就一举将朱承钰封到了山东。且下了道谕旨,言明若非降下圣旨允藩王进京,则藩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违者立斩。
先皇终究将自个儿宠妃的儿子拱上了皇位,但已闭了眼的先帝就实在不能知道他这位儿子的过人之处。因自打他登基至今,已私自出宫并被寻回百余次。在翻墙方面,他确实是个人才。
“阿歌,来尝一尝这笋尖。”秦璋甚温厚地夹了一筷子笋尖放进我面前的骨碟中,神情和煦。
我怅然回神,对他报以个贤淑的笑。
“秦公子夫妇果然是伉俪情深呐,来来,秦公子,你我再饮上一杯。”屠兰司抚掌笑得欢乐,将一盏琉璃杯推到秦璋眼前。
我见状轻咳一声,十分贤惠地接过屠兰司手上那琉璃杯,道:“阿璋近日气力不济,这杯便由我代了罢。”
但我其实并不是因为狐狸气力不济,而是怕他醉倒了我没办法将他拖回厢房去,这就不如由我醉了让他来拖,左右不是我在费力气。
秦璋望着我握着琉璃杯的手,眉头就那么锁了一锁,我也不大在意,就着杯子就咕咚咚灌了下去。
须知我这个人的酒量实在不怎么深沉,一般情况下三两杯就能直接将我撂倒。而今日偏巧又碰上个喜好牛饮的人,于是我这一挡就挡了三四杯下去。
当我开始犯晕的时候,秦璋的眸子亦开始变得五光十色,闪亮亮的像宝石一般。我依稀记得我是奔着那一双宝石才扑进他怀里的,然后就妥妥当当被他吃了个豆腐。
关于醉酒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我的记忆就只停顿在了这里,至于我是如何回的厢房如何衣衫全褪,则全然没了印象。
我再醒来时,外头并不是个日头高照的艳阳天。
我撑着两张沉重的眼皮打量一番,发觉屋外仍旧是乌漆麻黑的一片。月光大概也不甚透亮,将整间厢房映得惨白又朦胧,而那一曲哀婉悲戚的箫曲便是在此时若有似无地飘荡进来的。
听着箫曲,我登时就醒了不少,因这曲子着实耳熟,可我却记不起在何时何地听到过。
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凑巧地在门外遇见了秦璋。
我打了个哈哈,“狐狸啊,真巧,你也是出来散步的?”
他淡然看了看我,“不巧,我是专程来寻你的。”
在绕过假山穿过石林的一路上,我随口问了问秦璋是借了什么名义才能骗过屠兰司进而不与我同宿一屋的。
秦璋闻言凉丝丝瞅了我一眼,道:“你醉酒后张牙舞爪,一派疯魔形容,我不与你同宿一屋,也在情理之中。”
我慎重点了点头,恍惚记起小花过去说过我酒品十分差,于是也就不敢再同狐狸闲扯此事。
秦璋的方向感极好,我跟在他身后围着那些长相差不多的石头们转了几圈,就到了一个上着大铁锁的月亮门前。
“就是这儿了。”秦璋负手在门前停下,面容一派清风和月。
我望望爬了满墙的爬山虎,自我感觉翻过这院墙并不是件难事。于是我伸腿伸脚,然后呼地一下就到了墙那头。
半日后,我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望望秦璋,“狐、狐狸,下次动手前记得打声招呼,我如今年岁大了,经不起这个折腾。”
他掸掸袖子,道:“我以为你也该习惯了。”
而自我与秦璋轻飘飘落在了这小院里,那箫声便渐渐地停了下来。
8第七章 百花深处
朦胧月华下,我与秦璋置身于茫茫花海中,馥郁的花香攒在鼻息里,熏得我头昏脑胀。
至此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个没有小女儿情怀的女人。至少我在瞧见这一蓬蓬的花儿时,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并不是太美了,而是太乱了。
这一院子大小错落的花与花骨朵实在没有种得没有章法,乍一看去就譬如一张破烂的花毛毯,实在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难看。
“狐狸唔,你怎么又牵着我了。”我低头看看秦璋拢在我手上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十分郁闷。
“嗯,喜欢牵便牵着了。”走了那么两步,他方又停下来看我,“你很有意见么?”
我呵呵干笑两声,“没有没有,你牵罢,牵的很好。”
他遂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牵着我就譬如牵着他茶楼里看家护院的大黄,闲庭信步地走出了这一片全无章法的花丛。
花丛的尽头是一间石墙石瓦的规整屋子,除去整体造型像个笼子这点比较另类外,其他部分都还算是正常。
我摇了摇秦璋牵住我的手,刚想对他说声此处甚不对劲,仔细有机关,他便飘飘然将面前那扇门“啪”地推开了来。
我目瞪口呆地立在他身后,感慨他当真有魄力,也当真是不怕连累我被乱箭射成个刺猬。
静谧的空气里,门板兀自微微晃动,嘎吱嘎吱的声响让我格外不舒服。
“门外——是谁来了?”
一个沙哑的女声突然敲进了这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氛里,而她的语调中,又夹着股说不出的苍凉。
“深夜打搅夫人,请恕我二人冒昧了。”秦璋淡淡扫了一眼房间深处那重重纱帐,缓声道。
半日,才听得里面那人重新道:“来者既是客,能走进我这百花阵的人自也不是普通人,请进罢。”
诚然,这座“四面皆是墙,不见一扇窗”的房里住着的就是屠家当家主母覃卿,一个比覃娘尚且要妖艳几分的女子。
我前几日在闲暇时,曾有过关于屠家当家主母的设想。但我却实打实地没设想到点子上,这主要也是由于我的想象力太不丰富,才导致我没能联想到屠家当家主母居然和覃娘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我与秦璋见到她时,她正半倚在贵妃榻上,如墨的长发铺散在瘦削的身子下,衬得她愈发肌肤莹白。覃卿面容柔和,五官长得很是合宜。唯是细长的凤眸全然没了焦点,只是在我与秦璋讲话时才稍稍偏过头来。
因此我又不免喟叹一番,也不知她曾是遭了何种的苦,才累得双眼失明。
短暂的寒暄后,众人理所当然陷入到一片沉默中。我望了眼秦璋,却见他只是端正坐着,并无重新挑起话题的意思。于是我便清清嗓子,本着女人与女人比较容易沟通的这个原则,对覃卿道:“夫人”
“呵——”覃卿飘忽忽地轻笑一声,我不禁愣住,只得等着她的下文,“我早知会有这样一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迟。”
我愣了一愣,这是多么不符合常规的一句话啊。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我与秦璋听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而后我总结,多情的男人实在犹如洪水猛兽也。
事情发生在20年前,覃卿与覃娘姊妹俩双双皆是二八佳人的时候。
覃卿是个有着大智慧的女子,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她对于五行阵法、奇淫巧术甚有研究,在江浙一带的黑白两道上都颇有名声。只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家境却一般得紧,一般到她家里只养得起这姊妹两人中的一个,而另一个则被送进了青楼,她便是覃卿的妹妹,覃娘。
覃娘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名字,只在进了楼子后,落得下覃娘二字。
至于覃卿那浩瀚如海洋的知识,则是来自于一个名叫十二夜的男子。关于十二夜此人,我颇有些耳闻,据说是个武功卓群又飘渺如风的男人,江湖上甚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神秘非常。是以我此番在覃娘口中闻得此人大名,实在又是一番唏嘘。
至于彼时的屠当家屠晋则是个俊俏俏的公子,一向腰悬长剑,手摇折扇,任凭谁打从他身旁路过,那都是会将他望上许多眼的。
屠晋自然听过覃卿在江湖上的威名,覃卿当然也知道屠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