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哪里跑-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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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有我令牌的几元副将,都是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而守卫中军帐的小将则是我一手栽培的沈家军,那是我豁上性命也不能去怀疑的人。
于是庄庄就成了仅存的嫌疑。
直到我中了数刀被穆穆雅自荒原上救下,我才恍惚明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谁在背叛我。
庄庄是一个细作,她原就不该忠诚于我,庄庄是做了她该做的事。
待那件事结束,我选择将几个同柔然有瓜葛的小卒斩首示众,算是给了众人一个交代。
我没有杀庄庄,是为报答她许多年来不离不弃的情分。
十多年前,我两个本是素不相识的人。她那时候初入沈府为婢,地位十分卑微。而我则被老太爷从战场上捡回来,权作个长孙养着。但我这个长孙的地位却实在不怎么地,全府上下几乎没一个人拿正眼看我,只当我是保住沈府颜面的一个工具罢了。但知道我女儿身这个事实的,也统共不过四五个长辈并二叔膝下的几个姊妹罢了。庄庄是府里除了周叔外仅有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下人。
而庄庄自那个时候起,就照拂着我的饮食起居。而我因着这个尴尬的身份,就时常会被家里的几个姊妹或欺负或嘲笑,于是庄庄也不可避免了成了众矢之的,日子过得令人十分之不顺心。
所以我与庄庄就算是同甘共苦了许多年,看在曾经同仇敌忾的份上,我两个也总归有那么几分浅薄的情谊。
于是布阵图这个事情,我就权当是翻书一样给翻了过去。
直到三年前,沈府里的一场大火燃尽了了沈氏一门在朝廷里长达百年的根基,我才恍然明白我是一个多么愚钝又多么东郭先生的一个人。
那日庄庄为我扑上了厚厚的粉,她说因我脸上有伤,不遮遮就太难看了。
衣袖拂动间,我闻见了庄庄手臂上那一股刺鼻的洋油味儿。
冰冻三尺的腊月里,只有用西方泊来的洋油才能将火势燎得那样惊人。
那时,我看着庄庄红通通的眼眶,就知道是我输了。我不止输了命,也输了沈家满门。
可狐狸却说,这件事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他一直认为,沈家的覆灭只是由了佛教讲的因果报应,因沈家百年来所造下的杀戮太多,所以才得了后继无人这个果。天道轮回,沈家的败落,只是个时间问题。
对于狐狸的这个论调,我没什么可赞同的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他总有他的道理,我懒得和他争。
说起来,庄庄是封奕的人,可她却没有告诉封奕我是个女人这个不争的事实。我猜测,这其中有着庄庄些许的私心,但我却始终不能参透这一点点私心究竟是因她念着我两个之间的情分,还是因她爱上了封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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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这么一而再地栽在我手上,怎么就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呢?”庄庄托着腮侧头看我,语气里有几分难见的得意。
我舔舔干裂的嘴唇,和善地看看她,说:“唔,这么说吧,头一次你偷了我的布阵图,我没按军法办了你,那是因为念着许多年的情分,算是怪我妇人之仁。第二回你放火烧了东厢,我没有拉你与我陪葬,是因为那时候已没有必要拖你下水。这一回么,呵,其实留下你来只是一步险棋罢了。你是封奕的人,我把你搁在近旁反而踏实点,也方便控制事情的走向。只是没想到朱承钰也来横插一脚,这个痴情王爷为了把闻人师兄逼出来,就搅得一个江湖都不得安宁。朝廷和江湖,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朱承钰有心要利用江湖的混乱来推波助澜,柔然部族要借力朱承钰的野心来分一杯羹,个个都将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不知道封奕到底要在其中捞到些什么。名利富贵他样样不缺,朝政大权实际已旁落在他手中。封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不知道他要争什么。”
庄庄听罢我的一席长篇大论,原本飞扬的神色忽而变得有些落寞。两瓣缨红的唇被她咬得有些苍白,半晌,才听她惨淡地笑了声道:“你只知道大人他害了你在金銮殿上喝下一杯鹤顶红以谢罪天下,却不知道他捧着你的牌位独自醉酒是何等颓废的模样。你下葬后,他就命人去绘一副你的小像,十多个画师前后绘了上百张,他也撕了上百张。他说无论如何画,旁人都描绘不出你的气度。一年多前,他偶然在一间铺子里瞧见你的画像,就说像极了你生气时的模样,于是就花重金叫人仔细裱了。取画的时候,有人对管家讲那画上的人是他们的武渊长老,管家没敢隐瞒就照实对大人说了。也就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才觉得他像是个活人。就这么费了将近一年的功夫,他才查出来你人在瑶镇,并且是天一教的长老。沈凤歌,世事弄人,你死而复生时,可曾想过,就算你是个男儿身,他也爱了你。大人他过不去自个儿心里的坎儿,他不能接受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我不曾告诉他你是个女子,只是因我嫉妒。你过去说他是你心尖尖上的人,那你可知道他的抱负?你可知道他为百姓为天下的操劳?沈凤歌,你自私,你没有良心,枉顾他对你多年的情义。”
我一时哑然,因我从不知道封奕对我有何情义。在我的印象里,他一向是□,嫌弃我譬如嫌弃一只破鞋。倘若这就算是情义,那我待他可是情比金坚了。
“沈凤歌!!”
纥雷的一声暴喝忽然在我耳边乍起,惊雷般的音调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半晌,我才收拾起破碎的魂魄去看这个始作俑者。
然纥雷的动作却比我要迅猛一步,就在我抬眼看他时,他已三两下解开捆着我的绳索,开始格外奔放地去扒我的衣裳。
“你你你干什么?”我手脚酸软地瞪着他撕下我外袍的手,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看着外袍变成一条条的破布。
“沈凤歌,你居然是个女人?你他娘的竟敢是个女人?”纥雷双目赤红,显然已没有什么理智,就要将我扒个精光来证明我是个女人的事实。
那厢,庄庄已施施然离开大帐,在我凌乱的眼风里,似乎在她唇边看见一丝恶毒的笑。
我一凛,方知她的话都是故意说与纥雷听的。
这么样的话,我可该如何是好?
20第十九章 我思故我在
丈余见方的帐子里,一灯如豆。
我仰面望望挑高的帐顶,又摸摸自个儿的亵衣,低叹一声将半个脸裹进毛毡毯子里。
遥想方才纥雷虽扒我的衣裳扒得兴起,但总算在紧要关头收了手,也就避免了我死缠烂打地让他娶我做大妃的尴尬。
所以我不得不再次庆幸一个男人身为断袖的妙处,这对于一个身处险境却又对他没有感觉的女人来讲,该是多么大的一个福音啊。
经过柔然骑兵这一夜三班倒的地毯式搜查,整个儿大营已是闹得鸡飞狗跳。而纥雷的怒气则被众人烘上了顶点,约莫离暴走也就是一指头的事了。
记得一个时辰前我被小卒押走时,他曾恶狠狠地放话,倘若捉到了那个男人,定要将他抽筋扒皮。
听罢我愣了一愣,咂摸半晌才觉得他可能指的是小花,所以就和善非常地对他说:“扒吧,我不介意。”
关于纥雷捉不到花月这件事,我很笃定。
因花月自小就有个旁人学不来的本事,所以此番我才颇为踏实地叫他领了小皇帝逃出生天。
在我与花月双双都处在求学阶段时,他就对动物饲养员这个差事十分感兴趣。但由于那时候若虚山上温顺的小动物实在太少了,结果弄得花月很不高兴,就自暴自弃地开始饲养大型哺乳类动物,然后他就突然在某一天钻研出了许多人都望尘莫及的驭兽之术。而我那个时候因害怕他养的一头雪豹,迫不得已只好去学习木工,自个儿动手给雪豹做了一个大笼子。
所以这件事情到了后来,就发展成为花月隔三差五地捉动物,我则致力于研究怎么把笼子做的又大又结实。其结果就是在他学会驭兽之术后,我也成为了一个专业的木匠。
而我与花月这一遭仰仗的正是大漠里的狼群。
狼群是大漠里最令人畏惧的动物,就算强悍如柔然骑兵,在面对于上百头成年的野狼时,也不得不掂量几番。
但狼群也只能为小花争取到这一夜,待天色一亮,狼群便会散去。到时他们两人若不能离开柔然部族的势力范围,那就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此番我与小花故意将劫出小皇帝的计划和逃跑路线透露给庄庄,为的就是给小花多争取一时半刻的时间。
因庄庄转达给纥雷的消息应是两个人救一个,所以纥雷就必定会倾尽兵力来追赶闹出大动静的我。这么一来,我就能够领着柔然兵在大漠里头兜兜转转,以此来给另一路的小花攒出些时间去冲出柔然兵的封锁线。
其实关于庄庄这个人,小花曾在离开若虚山时问过我的打算。他说他有时候确实不能够理解我的逻辑,他认为我是个该善良的时候不善良,不该善良的瞎善良的迂腐女人。
我思索良久,才给了他一个尚算中肯的回答,我说:“花花,这个事情其实你可以这么理解。就假如有一个人,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人如麻,这譬如我或者闻人师兄。但这个人,他在这么样一个不正常的状况下,就有可能出现两种心理状态。一个是麻木不仁,这以闻人师兄为代表。二是患得患失,得上死亡恐惧症,就怕周围有人死,尤其是熟人,这个以我为代表。你看,我当初不杀庄庄,大部分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可其实说白了就是懦弱。我狠不下心,因为害怕面对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所以宁愿自个儿吃点亏。但终究是我太糊涂,才犯下了大错。”
小花听完我的解释后,表示部分赞同我的观点,但他决定这一路上对庄庄进行严密监控。
柔然骑兵攻陷荒石滩营地的那晚,我与小花两个因自顾不暇就决定暂时不去管理庄庄这个姑娘,但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么个机会都没放过地去和纥雷碰了面,并且把自个儿弄了满身的伤来降低我们对她的怀疑。
所以世人常说,女人要对自己狠一点,关于这个话,我私以为庄庄贯彻得很彻底。
待我们住进破洞的时候,庄庄大抵是为了逼我与小花两个就范,就故意透漏了行踪给纥雷。可奇怪的是纥雷始终没有派出大批人马来围剿我两个,只是偶尔搞一两个侦查兵在附近晃悠,感觉很是碍眼。
但终究这个举动是起到了实质性的作用,因我与花月无法解决温饱问题,所以终于决定劫营,这就有了后面一系列混乱的事情。
而事到如今,我也差不多到了该功成身退的时候。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的这个帐子正处在纥雷的高度关注下,倘若要逃出去,估计不脱几层皮是不能达成的。
于是这就有了许多技术上的困难。
一来,我现在不具备求救工具,就譬如说是花月养的那只灰隼;二来我又没有自我解救的本领,这就和我死而复生后手脚不利索有这莫大的关系。
总归就是一句话,除非纥雷自愿放了我,否则就是——没戏!
我费力地叹了一口气,感慨人生果然是太无奈了,它总是这么喜爱在大伙通向光明的道路上铺满荆棘,然后就应景地诞生出了一个词汇,叫做披荆斩棘。但无论我要怎么样披荆斩棘,养精蓄锐都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于是我又眯起眼睛来看看帐顶透进来的黯淡星光,默默安慰自己道,睡吧,少年,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了。
所以我就果断在这么一个不乐观的情况下睡了过去。
当猎猎寒风刮过我耳畔的时候,我蓦地惊醒。
刺目的天光铺洒在四周,刀子一样的北风卷着无数的碎冰碴子吹打在我露在毛毯外的脸上。
“总算醒了,哼!你睡得可够死的,卒子将你搬上战车的时候你竟然还在打嗝!沈凤歌,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这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唔,“纥雷,你把一个正在睡觉的人搬上战车去打仗,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其实是在用一种另类的方式陷害我?”
“闭嘴!”
“呃!”
硕大的黑貂毛大氅因重力原因盖在了我的头上,于是我只得费力地腾出两只手来将那大氅挪了挪,然后就在不经意间偏见纥雷双颊上那两片诡异的绯红。
“纥雷,你发烧了?”
“你闭嘴!”
“”
“纥雷,你再往右挪就掉下去了。”
“闭嘴,沈凤歌!”
“”
“纥雷,我饿了,你怎么能虐待俘虏?”
“滚,闭嘴!”
“”
于是我和纥雷的沟通就此结束,我往左挪了挪,不再试图跟他套近乎。因为我发现他与我的对话基本都是围绕着让我闭嘴这件事情展开的,所以我为了不惹他生气,只能保持缄默。
百无聊赖之余,我就裹了大氅四处乱看。这才发觉我两个乘坐的战车正位于中军,战车前方是八千柔然骑兵,后方是步兵压阵,左右两翼是弓弩剑手。
唔,看这个架势,纥雷大概是要去宣城与驻守在那儿的兵力汇合。
约莫是因此番丢了小皇帝这个威胁朝廷的筹码,所以柔然部族就只能靠着兵力与朝廷硬拼了。
这一回阿达托大汗没有下令杀了我,我猜度是因为纥雷的阻拦,否则我如今必定是身首异处了。所以纥雷这趟去宣城,就必得捎上我一起,不然以阿达托大汗的性格,很有可能是他前脚走,后脚我就被人下油锅了。
我侧目看看他,纥雷这个男人,倒也确实是条汉子。
遥记得几年前,我从探子那儿获悉纥雷率了一万前锋在水洼子附近扎营,于是我就以为这是个挟儿子以令儿子他爹的良机。
因那个时候我正被阿达托大汗的二十万大军压得喘不过起来,而朝廷又不肯出兵来援,所以我只能剑走偏锋,把主意打到了纥雷身上。
我率部下赶到水洼子的时候,纥雷的营地里正一片和谐景象。于是我就命部下悄默声地将纥雷营地包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