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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双阙(完结版)-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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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有些不自然起来,腰上的那双手好像变得滚烫,连带着脸上也更加烧了。我忽地伸手握住,把它们从腰间拿下。
    这举动怎么看怎么突兀,我窘然,没有抬眼看姬舆,只觉心噔噔的蹦得飞速。“舆,你,嗯,你睡。”话出口也变得结巴了。
    不等他回答,我匆匆转身,逃也似的打开门,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柔嫩的桑叶在指间翻转,我轻轻地摘下,放到篮子里。仰头望去,桑树层叠的叶片在阳光下透出莹绿的颜色,在风中颤动,珊珊可爱。
    正移开视线,我发现一旁的丹在瞅着我,眼神奇怪。
    我微讶:“怎么了?”
    丹盯着我的脸:“姮,你从方才来寻我到现在,一直在笑。”
    “笑?”我愣住,这才发觉自己的嘴角一直扬着。
    “可是在里宰家遇着了什么好事?”丹问。
    脸上微微地烫起来,我抿抿嘴角,转过头去,继续采桑。
    刚才室中的幕幕又回到眼前。紧箍的双臂,灼热的呼吸,柔软的唇现下想起,心还在隐隐突跳。
    无意间,我想起了一件事,刚才姬舆吻我的时候,是一直停在唇上的“理论上,这的确也算接吻,但技术太初级”小宁的话又在我耳边浮起。
    初级吗?我有些发怔。
    话说,当初跟燮一起的时候,他比我大八岁,早已经冠礼成年,并且又是国君。对于这样一个人,我觉得他了解男女之事是很正常的,那时想,他现在属于我就好。
    而姬舆呢
    想到这里,我的脸不觉地又烧起来。
    深深地吸口气,我想让脑子平静下来,望向枝头,专心地采桑。
    日头在叶片的间隙中时而晃过。我眯起眼睛,想摘下头顶一簇鲜绿的嫩叶,发现够不着,又踮起脚,还是够不着。
    正要放弃,这时,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出,将那些叶片折了下来。我讶然转头,姬舆竟站在身后。
    想什么来什么。我呆住,睁大眼睛望着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又蹦了起来。
    姬舆微笑,没有说话,将手中的桑叶递给我。他离得很近,我能感觉到阵阵呼吸拂在颊上。
    我故作镇定地笑笑,接过那桑叶,放到筐里。
    视线往旁边瞥去,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另一棵树下,手上采着桑,眼睛却频频瞟来。
    这个家伙
    我看向姬舆,问他:“舆不是歇息了?”
    姬舆看着我,唇边漾着笑容,星眸熠熠:“不想睡。”说着,他抬手,拾起我鬓边的几丝散发,绕到耳后,又将身体向我靠近了一些,嗓音低低的:“方才为何突然走了?”
    热气喷来,我微微一阵颤栗,脸上的血液又开始翻涌。
    “姮”忽然,丹的声音传来。
    只见她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神色有些局促,飞快地瞟了瞟姬舆,又看着我,小声地说:“嗯我去找辰,嗯你替我将桑叶拿回去可好?”
    “好。”未等我开口,姬舆一口应道。
    丹脸一红,模糊地哝了声“谢”,快快地转身走了。
    风徐徐地吹过,桑林中杳然无声。
    丹的匆忙身影消失在枝叶密密地掩映中。
    我回头,姬舆含笑地看着我,目光深深。
    “丹走了。”我咽了咽,没话找话。
    “嗯。”姬舆说。
    气氛说不出的暧昧,我还想说点什么,口头却干干的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指还停在我的耳边,缓缓摩挲,只觉皮肤着火般的热。稍顷,那指头不再动了,却伸展开来,固住我的头。心里泌出了汗,黏黏的,我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看着他的脸在眼前逐渐地放大
    突然,姬舆的动作顿住,双眼讶异地望着侧面。
    我随他望去,只见不远处,亥正背着白叟站在桑林的渠边,四只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们。
    两人僵在了当下。
    我窘然看向姬舆,他抬起了头,表情有些尴尬,手却没有移走,似乎也没有退开身体的打算。
    “那是白叟。”我轻声说。
    “白叟?”姬舆不明所以地看我。
    我解释道:“舆可知修文王时丰渠的散父?便是他。”
    姬舆顿时一脸吃惊,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渠边上的两人,我拉过他的手,向亥和白叟走去。
    亥将白叟放下,扶他坐在一个大土墩上。
    “白叟别来无恙。”我行礼道。
    “吾子许久不见。”白叟和蔼地笑,双眼却只看着姬舆。
    “舆见过白叟。”姬舆顺着我的称呼,向他一揖。
    白叟捋须点头,说:“皆言舟人丁又从外头带来了人来,可是吾子?”
    姬舆道:“正是。”
    白叟仍看着他,目光矍铄。好一会,只听他缓声道:“不知吾子与伯邑考可有渊源?”
    姬舆一怔,随即郑重答道:“乃其孙也。”
    白叟了然颔首:“果然同叟所想。”
    姬舆讶然。
    白叟呵呵地笑起来:“吾子莫怪,你与你祖父长相甚似,叟方才一眼就认出来了。”
    姬舆没有说话,双目炯炯地看着白叟。
    我惊讶地问:“白叟见过他?”
    白叟笑笑,脸上的褶皱愈加深刻:“贤子伯邑考,当时周人谁未见过。”说着,他转向正在一旁不住打量着我们的亥,道:“为父遇着了故邑之人,欲相谈一番,孺子便自己去查看沟渠吧。”
    亥点头:“诺。”他看向我,脸上微微泛起红潮,犹豫地问:“姮,可与我同往?”
    我愣住。
    瞥向身旁,姬舆看着亥,表情莫测。
    我摇头,微笑道:“亥,我留在此处。”
    亥的脸似乎更红了些,看看我们,略一颔首,转身沿着水渠离开了。
    白叟指指一旁的田垄,让我们也坐下。他仔细地看着姬舆,说:“叟闭塞,从未闻伯邑考有子。”
    姬舆答道:“祖父薨时,吾父尚未出世。”
    白叟点头,摸摸胡须,叹道:“伯邑考多年无子,时人皆以为憾,如今到底是了却了。”
    姬舆注视着他:“白叟方才说,我与祖父甚似?”
    白叟笑了笑:“然。你这眉眼面廓都像极了他,只是,”他的眼睛将姬舆上下地扫:“这神态却又不太像,许是你高大些。”白叟望向远方,似在回忆:“无论典籍射御还是占卜祭祀,伯邑考样样通晓,又仪表无双,为人谦和,时人都说他是天降的贤人。”
    姬舆默然,片刻,道:“祖父英勇无匹,舆自幼耳闻。“
    “英勇?”白叟轻轻地笑了起来:“伯邑考之勇,世之拔萃。当年我未满十四而研得开渠之法,众人皆言我中了恶,忤逆鬼神。伯邑考却信我,力排众议,将我荐去修渠。而国君被天子囚于羑里,众人都说天子动怒,求释必遭大难,掌卜也说此事凶极,伯邑考却依旧无畏,径自去了朝歌”他看着姬舆:“说他英勇,不如说他执着,认准了理便无所顾忌。”
    姬舆面色沉静,双眼望着前方,没有再说话。
    未几,桑林边上传来一阵窸窣声,亥回来了。
    “父亲,”他满头大汗,瞅瞅我和姬舆,对白叟说:“看完了。”
    白叟颔首,笑呵呵地转头,对我们说:“叟还须与孺子往别处查看,后会有期。”
    姬舆同我起身,与他作别。
    亥蹲下,将白叟背起,两人沿着田间小道,慢慢离开了。
    傍晚,太阳在西天变成了金橘色。
    我坐在水边的大石上洗衣服,姬舆在一旁看着,默默地不出声。
    手中的杵捣在衣服上,水花低低地溅开,透着灿灿的亮光。刚才说要洗衣服的时候,姬舆像是有些不自在,跟我说他的衣服他来洗。结果,他拿杵猛力地捣下去,没几下,裳上已经溅满了水。我笑起来,他看看我,一脸尴尬,只好待在一边。
    我的功夫不差,洗过许多天的衣服,这活做得有模有样了,至少知道怎样比较省力,怎样不会打湿裳裾。
    没多长时间,衣服都洗好了,我拿起来想拧水,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我拉开。
    “我来。”姬舆说。
    他走到我的位置上,将衣服拿起。水哗哗地落下,稍顷,一件件半干的衣服被放到了篮子里。
    收拾完毕,两人的脚都是湿湿的。姬舆牵着我上岸,在水边的细沙滩上坐下。青草伸着铁丝一般的茎,密密的往沙滩上蔓延,垫在身下,软软的。
    姬舆微眯着眼睛,往落日处望了一会,平躺在草上,静静地看着天空,将一根细长的草叶在手中把玩。
    晚风徐徐拂过,一阵惬意,我看看姬舆,也躺下。
    天幕宽广地铺在头顶,视野中满是望不见底的深蓝。云很少,一丝丝地舒展开来,渐渐被西方的晖光染作金黄。
    看了许久,我轻声唤道:“舆。”
    “嗯?”姬舆看向我。
    我想了想,对他说:“白叟年事已高,对世事自有见解,今日所言,或有不入耳之处,却并无诋毁先人之意。”
    姬舆面上一愣:“姮何出此言?”
    我讶然,疑惑地看着他:“我见你似是不喜”
    姬舆笑了起来,他臂肘撑在地上,侧身看着我,目光柔和:“我未怪他,只是想起了些事。”
    



往事

           往事
    “事?”我望着姬舆。
    他垂下视线,拿起我胸前的玉韘,在指间翻转地看。
    “姮,我可曾同你说这玉韘乃我自幼所佩?”好一会,他问道。
    我点头:“说过。”
    “此乃我祖父遗物。”姬舆缓缓地说:“他去时,此物还崭新,未曾用过,一直留了下来,我父亲故去后,邑姜太后就把它给了我。”
    “如此。”我看着那玉韘上的夔纹,没想到它还有这样的历史。
    姬舆躺回去,望着天空,继续道:“我当年虽稚幼,却至今记得那情景。母亲领我首次入宫,人人见着我都一脸惊奇,邑姜太后看着我,与旁人说‘甚似’。我彼时懵懂,后来才知晓,他们说我甚似祖父。”
    我微讶,原来姬舆早就知道他长得像伯邑考了。
    “后来母亲也走了,”姬舆轻声说:“邑姜太后便将我接入了宫中,让我与众王子生活在一处。”
    我看着他,没有作声。
    记得姬舆曾对我说过,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只有五岁。忽而有些同情,父母双亡这样大的变故,一个五岁的孩子该如何承受?那时的王宫于他而言也是全然陌生,稚幼的姬舆又该是怎样的心境?
    想起以前在宴上听宗周贵女讨论的那些话,贵族们似乎是不大看得上他的孤儿身份的。
    “宫中之人待你可好?”思索了一会,我问。
    姬舆淡笑:“甚好。我与衣食不缺,且众王子一道受教。”他看看我:“只是我那时身服斩衰,除了太子,众子弟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
    “太子?”我想着,就是现在的天子了。
    姬舆颔首,道:“太子从不厌我,让我跟随他,别人欺我时也护着我。可过了不久,先王将太子送往了辟雍,而我年纪太小,留在了宫中。”
    我侧起身,注目着姬舆。
    他将草叶在指间轻转,语气平和:“太子离去后,我在宫中再无人为伴。我忍耐不住,便去向邑姜太后哭诉。”他的眸光渐渐深远,道:“太后却不劝慰,只看着我叹气,说我祖父不世之俊杰,何等英勇无匹,便是与我一般大时,也不曾缺过玩伴。可惜我这般懦弱,竟不似他。”
    “懦弱?”我怔住,说:“你那时不过五岁。”
    姬舆浅浅地笑了笑:“那又如何?我听着祖父的故事长大,人人见到我,也只道我乃伯邑考之孙。”
    我默然不语。
    姬舆望着天空:“这以后,我再不抱怨,每日只与射御为伴,风雨寒暑,夙无间断。”
    我好奇地看他:“舆那时年幼,何以坚持下来?”
    姬舆看向我:“我牢记太后之言,坚信只要变得如祖父般强,玩伴便会有了。”
    我一讪,笑了起来:“如此,之后玩伴可来了?”
    姬舆唇边勾起,道:“我六岁在苑中射下一鸦之后,众子弟便开始来与我玩耍。”他停顿片刻,说:“只是从此,我仍日日苦习,也渐渐明白,往后万事都须托与自己了。”
    我凝视着姬舆,良久没有说话。
    低头看向胸前,玉韘垂在了草间,表面莹碧的光泽中,细细的擦痕如牛毛般交错。
    一只手伸来,将它拾起。姬舆看着玉韘,道:“我那时首次习射,用的便是它。玉质易损,没多久,我便以骨角之韘替下,后来出征却仍携它上阵。”
    我坐起身,将姬舆手拿过来,在眼前展开。
    仔细看,姬舆的手虽然大,形状却很好,手指长长的。只是长期的习武关系,骨节磨大了,不少部位上生出了韧韧的茧皮,看上去有些粗。
    姬舆静静地由着我,目光柔和。
    “舆可知我五岁时在做什么?”好一会,我问。
    “不知。”姬舆答道。
    我看着他,莞尔道:“我刚满五岁时,连话都不会说,也听不懂别人讲。”
    姬舆微讶:“彀父说你七岁已识字。”
    “那是后来的事了。”我将视线移向天边,太阳正渐渐变得彤红,光线却依旧觉得刺目,不由地微眯起眼帘:“我那时日日只想着旁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姬舆略一点头,看着我:“往后呢?”
    “往后,我终还是学会了。”我看向姬舆,笑着说:“我不似舆有祖辈可效,却也使尽了全力。”
    姬舆注视着我,夕阳的光辉映入星眸,在睫下流转。
    晚风中,凉意渐浓。我抬眼看看头顶,天空的颜色更深了,银河的微光隐隐可见。
    “日暮了,回去吧。”我说。
    姬舆微笑:“好。”说着,从地上起来,拍干净身上的草叶和沙子,走到水边提起衣篮,拉着我往回走。
    黍米已经成熟,小路旁的田里仍有乡人在劳作,顿挫的歌声传来,空气中飘着阵阵烧禾的味道。
    “姮。”正走着,姬舆忽然开口。
    “嗯?”我应道。
    姬舆说:“彀父说你此次出来,乃专为观景散心。”
    我点头:“然。”
    姬舆看了看我,光线渐暗,只看到他侧脸的轮廓印在暮色中。
    “梓土甚广,也有茂林碧水。”过了一会,只听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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