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沉沦-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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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别,是我有心无力的防备
相见恨晚,是彼此不能冲破的堡垒
誓言谎言,不堪一击的破碎
情到深处,身不由己却又无路可退
粉身碎骨,终换不取执子之手的完美
需索长久,成为内心不被宽恕的原罪
见与不见,心都终将被放逐去追随
爱或不爱,都已是不能承受的负累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再下一站,你还会遇见谁?
万般无奈中低徊着她对他无限的眷恋与不舍。他看到纸张微皱,有干涸的泪渍。与背叛相比,他更加无法接受失去。七年过去了,这个曾与他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女子已经成为他生命的全部,可以为她生,为她死,甚至为她毁灭自己。如果她让他跳进万丈深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他爱的隐忍而艰难,为自己毫无底线的爱付出代价。他的爱没有原则,也无需作出是非评断,最终都会被消释,宽悯,原谅,善待。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遵从内心意愿。
她去做B超,在屏幕里看到一个黑色的小房子里一团黑影隐约浮动,已经有了头和四肢。它看起来很安静,兀自隐秘的在黑暗中快乐成长。她说,一诺,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他再一次拿出奶奶给的那只红宝石戒指向北北求婚,被她拒绝。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不是有限,她也不想试图去医院获得证明。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她无法给予他一个对未来的承诺,也许她无法兑现。他说,无论如何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做打算,她(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他用尽全力保护她,以及她肚子里尚未成形的孩子不受到任何伤害。
她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是对一诺最残忍的伤害。她说,我想独立抚养她(他)。她尽力为自己的选择做出相应的担当。她不能再拖累他。也许她并不能陪伴他太久。她希望将来他能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可是一诺说,让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将她(他)抚养长大。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说,宝贝,你真是个幸福的孩子,有一个宽容,坚强,伟大的爸爸。你会因为拥有他而感到骄傲。他将会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北北打电话给妈妈,告诉她打算结婚的消息。妈妈说,祝你幸福,北北,你一定要幸福。她听到妈妈微微颤抖的声音。婚讯只通知了小可。她没有告诉豫哲和乡下的叔叔。自己的幸福没有必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小可说,童童已经在学习走路了。她在电话里听到童童用稚嫩的口音叫“妈妈”,有些含混不清。不久也会有一个孩子叫她妈妈,她希望是女儿。
怀孕的缘故,他们不打算办常规的婚礼。没有喜帖,没有婚宴,没有新房,没有蜜月旅行。他说,北北,我欠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呢,等孩子出生我们补办。他肯娶她已经是给予她最为盛大的婚礼了,她无法要求更多。一诺为她买了一款铂金钻戒。圆圆的指环上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上面点缀着一颗宝蓝色的钻石。白皙的手指和蓝色钻石相称和谐,她很喜欢。他们一起添置新衣。北北买了一件大红色碎花吊带裙,细棉麻的料质。她为一诺选了一件淡蓝色格子衬衫,卡其色棉布西裤。一诺的奶奶为她缝制了一双红色缎面绣花鞋,圆头方口,上面用各色彩线绣着鸳鸯,侧边绘有并蒂莲。八十多岁的老人,带着老花镜,对着阳光穿针引线,手工活做的干净利索,针脚细密。
一诺的母亲请人择定了一个好日子注册结婚。他们一大早起来赶去民政局登记。那天北北穿了一件白色棉布衬衣,蓝色棉麻长裙。登记注册的人格外多。一诺牵着她的手,凑近她耳边对她说:“北北,我爱你,很爱很爱,会爱很久很久!”这是她曾经说给他的话。如今他转述给她。一诺曾在送给她的日记本上写下:“不离不弃,全心全意。”他做到了,并且让她相信。这一世他不会丢开她的手。
谁是谁的沉沦(六九)
在一诺的一再要求下,他们去拍了婚纱照。北北要求化妆师给她化一个淡淡的妆容,她挑选了一件白色裹胸曳地篷纱长裙,挽起一个发髻,带了一个绿色草编缀珠环。她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看到一诺微微惊讶的眼神。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面容俊秀,笑容疏朗。从早晨到中午,他们在摄影棚摆着各种不同的姿势,闪光灯明明灭灭的捕捉每一个表情变换。摄影棚里闷热难耐,北北穿着繁琐厚重的婚纱,汗渍花了妆。她显得疲惫不堪。还剩下最后一组外景,是在南湖湿地公园拍摄。
那天格外炎热,烈日当空。炎夏的午后时光总是显得慵懒漫长。路上行人寥寥,蝉隐匿在杨树丛中嘶鸣,河水纹丝不动。摄影师需要不断更换角度以达到最佳的拍摄效果。保持一个姿势被抓拍了六七个镜头,站起来的一刹那,北北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昏厥过去,一诺仿佛还在耳边呼唤她,她想应声,却丝毫没有任何力气。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刺激她更加头痛。她看到双眼红肿的一诺握着她的手守在床边。
肿瘤已经发生癌变,妊娠过程产生大量雌激素,在雌激素水平不断升高的刺激下,癌细胞的扩张速度极快,如果不立即进行切除手术,病灶一旦扩散转移,后果不堪设想。初步确定癌细胞已经侵入腋窝淋巴,需要进行乳房切除术和腋窝淋巴结清扫术。术后需要放疗,为了避免引起胎儿畸形,因此建议放弃妊娠。再一次怀孕需要看恢复的具体情况。如果癌细胞彻底清除,保守估计也许五年以后可以做怀孕准备。如果治疗效果达不到预期,建议最好放弃生育。
关于病情的详细情况,在北北昏迷的那段时间,一诺了解到的应该更加详细。他说,北北,你听话,我们放弃孩子好不好?等你病好了,以后可以再生。她看到他极力克制自己,眼眶发红,却不让眼泪掉下来。他并没有告诉她,放弃这个孩子,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再有孩子。
“如果我答应你做手术呢,可不可以不要放弃她(他)?一诺,我求求你了,我想留下孩子。”
分娩以后再放疗,癌细胞在孕期会卷土重来,怀孕本身就是不断为癌细胞提供一个更好的活跃平台。他一再坚持,希望她能考虑放弃孩子。
她终于要面对这一天,做出最艰难的选择。她站在医院里婴儿房外隔着玻璃看那些小床上的人儿,看不到脸庞,偶尔有一只小小的红红的拳头在空中挥舞。以后她也会有一个那样的小宝贝,或者一生都不会再拥有。命运很吝啬,只给每个人一次新生和死亡的机会。从妇产科回去的路上,看到重症病房里推出一个人,全身盖着白色的被单,已经死去,家属死死拽着车体,不肯离去。这是一个迎来送往的世界,有新生,就会有死亡,如同季节更替,生命的轮回不可逆转。
她说,一诺,我要把她生下来。口吻决绝,不容质疑。她看着这个温厚淳良的男子,仿佛他的出生,他的等待就是为了遇见她,她却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他。她的背叛,她的孩子;她的威胁,她的生命。他被她摧毁。她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是如何在这个世界上一点点消逝,仿佛凌迟,一刀一刀切割在他的身体发肤之上。他的心已经被她禁锢,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疼痛让他奄奄一息。她说,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一个关于生命的秘密。即将到来的孩子的生命,以及不久离去的她的生命。
谁是谁的沉沦(七十)
孕期反应很强烈。她不断呕吐,疲乏无力,总是昏昏欲睡,乳房不间断的刺痛,牵连侧肩背部沉重酸痛。她尽可能克制自己不要过分表现出自己的不适感,以增加一诺的心理负担。那天她在洗澡,看到镜中裸露的自己。乳腺的皮肤一点点的变形,肿块处有皮肤隆起,微微水肿,有的已经出现橘皮现象。乳头近中央伴有乳头回缩,轻轻挤压,会有浆液血性溢液。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她想起那天在屏幕里看到小黑房子里浮动着的尚未成形的小黑影。随着宝宝的生长,癌细胞也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扩散转移,近来她总是觉得头晕,呼吸短促。她说,宝贝,你一定要坚强,将来好好的替妈妈活着。
一诺将孕期的注意事项,根据宝宝生长的不同周期孕妇需要及时摄入的营养,以及乳腺癌的饮食禁忌,全部整理出来,打印好贴在厨房的墙面上。每天下班回来他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北北吃饭的时候,他不断的讲笑话给她听。搜集出很多关于胎教的教材,音乐,放给她听。饭后陪着她在楼下的小区花园里散步,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香甜。买来书籍,晚上临睡前,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念书给她听。有时候深夜还会跑出去寻找便利店,为北北买她想吃的话梅,饼干之类的零食。偶尔会伏在她的肚子上,听胎动,然后对着里面的宝贝讲话。有时候他会认真细致的观察北北的腹部,一旦看到紧实的皮肤微微凸起,会兴奋的像个孩子,有一个旺盛的小生命在肚子里踢她。怀孕以后,她就辞去工作。一诺的收入并不多,却把每分钱都拿来花在她和孩子身上,已经很久没有添置一件新衣了。
一诺说,北北我希望是个女儿,她会有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像你一样漂亮。她也很希望是女儿。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留一个女儿给他,让他以后不会孤独。那将是她的新生,他会看着她成长。他说,豫哲曾经说过,也许有一天我们都已经老去,北北却依然年轻,她似乎永远停留在某个年纪。现在他看着年轻的她一点点的消逝。将来他又会在她一天天的成长中渐渐老去,他却看到她日渐年轻的面庞。她说,一诺,我不会让你孤独。
北北说,一诺,我想写作。她的时日也许已经不多了,身子日渐沉重,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她想把这些年的事写出来,讲给孩子听,那也许是孩子唯一能透彻了解母亲的途径。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孩子讲,她想写日记给她(他),记录她(他)在她身体里的隐秘成长。她很想将来能带她(他)去放烟火,告诉她(他),她(他)的母亲当年看过怎样一场繁盛妖艳的烟花,经历过怎样一场烟花乱。空暇的时候,北北口述,一诺在电脑前敲下一行行她想说的话。有时候,她会兀自的说着说着昏睡过去。一诺轻轻的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抚摸她柔软的发心疼的掉眼泪。生病的缘故,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变得十分稀疏。
一诺带她回家。奶奶把以前的一些旧衣服拿出来,裁剪成大小一致的长方形,做成尿布,整齐的堆成一摞。母亲去乡里扯了几米的花布,大红的,深蓝的,墨绿的,颜色各异。特意轧了一麻袋的新棉花,雪白柔软,给孩子做棉衣,棉裤,夹袄,罩衫。那些裁剪得当,已经基本成型的小衣服看起来十分可爱。奶奶为孩子纳了几双大红色圆头方口的小虎头鞋,栩栩如生。母亲做了北北爱吃的红烧排骨。她为孩子即将出生在这样情感丰沛的大家庭里由衷的感到高兴。
天气已经转冷,北北早早穿上了羽绒服。院子盖起大棚,亮着灯,弯腰进去,头顶挂着温度计,里面温暖如春。一诺的父亲在松土。水灵的青葱,鲜绿的韭菜,有的已经开出伞状白花,水嫩的菠菜,已经搭起架子的豆角,开着浅紫色的小花。绿油油的香菜。父亲叮嘱一诺为炉子里添柴。架起的木头架子上一排排整齐的摆放着两头都被扎紧的长条形菌袋,上面冒出一簇簇褐色的香菇,有的伞状凸起处绽开口子,露出白色的瓤。
在这样一个人人都辛勤劳作获取一切的家庭里,她不用担心孩子将来的成长。
谁是谁的沉沦(七一)
我想写信给你
可是我不知道该寄往哪里
我们已然在这一世里丢失彼此
也许有一天
你会看到我写下的只言片语
那些歪扭的字迹诉说着我对你最深的眷恋
我爱着你
内心如此虔诚而羞怯
我想做你身边安静的莲
盛放在你醒来的某个清晨
可我注定只能做一片天边的云
风吹到哪里我就飘向哪里
思念的泪水幻化成雨滴亲吻我梦中你的脸
她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她很想念仕诚。她说,我们的孩子也许不久就要出世了。她在猜测孩子的样子,如果是女儿,一定很像我。她这样想。她说,仕诚,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你会见到一个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孩子,你会不会感到惊讶?仕诚,她是我们的孩子,只是我会叫她“宋予嫒”,我给她找到一个世界上最好最伟大的父亲,他会待她视如己出。她会健康的成长。
那天她看日本摄影师星野道夫的遗作《在漫长的旅途中》,扉页上写着:“人的一生,总是为了追寻生命中的光,而走在漫长的旅途上。”她说,仕诚,我的一生并不漫长,可是我已经找到了生命中的光。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生命的延续,谢谢你给予我生命之光。星野道夫为了更好的拍摄记录到自然画面,旅居阿拉斯加二十年,长期只身行旅于酷寒的极北大地,曾单独在零下四十度的冰河地带扎营一个月。在一次参与拍摄棕熊计划的活动中,勘察外景时,意外遭到棕熊袭击,不幸罹难,阿拉斯加成为他的永恒之旅。她说,仕诚,人是不是必须要接受随时而来的不幸,离别,或者死亡?人的脆弱是在不断的历练中变得坚强。如果人的意志被完全摧毁后,还能不能重新构建?她说,仕诚,也许我已经不会再回去了。可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
这个男子的出现,她从他身上获得了什么?他带给她成长?自省?认知?他们被命运之手牵引至此,彼此相见,确认相互在对方心中的不可或缺,欲望剧烈纠缠,企图占有,最终却不得不离弃。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这段无法理清,纠结缠联的关系中困顿迷惑,疑虑停滞,裹足不前。直到他送给她一个与自己血肉粘连的孩子,她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