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太妃:恬妃传-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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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渊脸上没有方才对着真意时的神情,他神色严肃自然,亦含笑回答:“驸马放心,渊很明白,今日,是渊邀请公主出门散心的。”
舒尔满意,回身对仍旧眷恋不舍的真意道:“听姐夫的话,我们先回去。”
真意眸中是深深的委屈和不舍,但还是答应了。
无穷欲(五)
三人策马回到京城时,天色已晚。与闻人渊作别后,舒尔一直将真意护送到了宸王府,果见臻昕和杰项已在,而其他叔侄兄弟亦不少一人。舒尔将与真意对了口径的说辞告诉了众人,暂时解了臻昕的疑惑。
真意知道宸王府不是说话的地方,耐心听了哥哥几句嘱咐叮咛,便辞过众人去寻四嫂等人,经过后院时,恰巧看见金茉正和侍女掩在假山后说话,未免唐突真意没有上前打招呼而径直去找段芷璇,随即一夜无事。
很快,到了杰宸出殡之日,乾熙帝下旨追封长子为诚孝太子,范新兰为诚孝太子妃,金茉封恪妃,长孙宸瑄继承宸亲王之爵由生母抚养仍居原邸,孙女文琪封懋勤公主与生母恪妃随诚孝太子妃居住。
诚孝太子的殡礼极其隆重,皇室近亲全部随队送殡无人缺席,葬礼由和亲王臻云主持,帝后则打破旧俗携手送了儿子一程,最后立于城门上遥遥看着送殡队伍往皇陵而去。
“悠儿。”立于城门上,秋风拂过面颊,臻杰难抑心中伤痛,可是妻子的手在掌中颤抖着,他必须比她坚强,“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只当宸儿是上天派来给我们二十多年快乐的,如今他使命完成,归去了。我唯一庆幸的,是我们的儿子一生清白,没有卷入皇室任何风波。”
悠儿凄楚而叹:“他在风波中出生,但到底一生还算快活。他为我们养育了皇孙,为国家建立了功绩,孩子的生命虽然短暂,可是留下的全是美好的回忆。”她眸中含露转身看着臻杰,“谢谢您,谢谢您让我送儿子一程。”
臻杰微微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并非成全你,只是成全我作为父亲的心。”
这几日,悠儿纤弱的身子几乎被丧子之痛掏空,唯一支持着她勇敢面对以后人生的,就是丈夫对自己最无私的爱,作为皇后,她已然享受了在这个位子本不可能得到的幸福。
“我们还有安儿、康儿,我们还有宸瑄。”悠儿惨然一笑,眼中却透出了要重新振作的坚定,“往后的人生还很长,我们要带着宸儿未完的生命,好好地活下去。”
臻杰将妻子拢入怀中,举目望着绵延的送殡队伍,长叹道:“以后的路,我们仍要一起走。”
悠儿躲在丈夫的怀里,哑然而泣,“我的孩子……”
这样的哭声别人听不见,盈天沉郁的哀乐将皇后的哭泣完全掩盖,而哀乐过后,生活又将重新开始。对于生生不息的皇室而言,杰宸再如何举足轻重,他的一切终将会有人取代。
转眼,已是八月二十七,诚孝太子之死带来的悲伤虽仍然游走在宫闱内外,但人们还是收拾伤痛努力面对起新的生活,而太子死因的追查也似乎才开始。
这一日隐忍许久的韩莫终于忍不住登门拜访臻昕,韩莫在官场少有至交密友,对于妹妹被关押于刑部,他根本束手无措。
可是臻昕也无奈,他无法给韩莫一个答案,他同样在等皇帝的决定,但冥冥中他感到,决定这件事情的关键人物,应该是皇嫂。
大内坤宁宫,太医们为皇后请了平安脉后陆续退出。已回宫居住的真意拉了其中一个问:“娘娘身体如何?”
“伤心必然伤身,好在娘娘素来注意饮食作息,身体尚好。但需多多休息,并解开心头郁结,凤体方能回复往日之貌。”太医答得中肯。
“不要开方子么?”真意问。
太医有几分为难,答道:“娘娘拒药,皇上也说由着娘娘就好。公主您当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并不是玩笑话。”
真意似懂非懂,却大抵能明白皇嫂体弱的原因,说了句“辛苦”便别过太医来看她的皇嫂。
彼时悠儿正由白芷侍奉喝茶,身子歪在美人榻上,一袭家常的绸缎袍子,发髻简单干净,虽然面色不好,但并没有病人的邋遢凌乱。
“皇嫂。”真意蹲下身子伏在悠儿膝头,柔声道,“您的精神还是不太好,为什么不吃几副药试试看?”
悠儿却淡淡含笑伸手捧了真意的脸颊,“心疼皇嫂了?傻孩子,我只是累了一些,歇两日就好。”
真意不再痴缠,见白芷离去,方道:“要是您觉得闷,意儿陪您出宫去散散心,我想皇兄不会阻拦的。”
“想去寸草心?”悠儿一语道破,笑道,“你四姐夫昨日来看我,说你又去过了,还撞见他。”
真意有些心虚,诺诺点了点头,伏在悠儿的膝头道:“那日我太难过了……”
悠儿轻轻抚摸着真意的软发,低声道:“往后想去,就大大方方去好了,但要和皇嫂说一声,知道了么?还有……那个嘉兰国世子,是怎么回事?”
真意尚未开窍,只是茫然地摇头,“他喜欢四处游玩,那日我想他是局外人所以就拿他做了借口,他虽然有些呆呆的,但人很好。您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愿意帮我。”
悠儿本想告诉真意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为人处事要多长心眼,可那是在权欲斗争中才该有的心机,她又不想灌输给这个孩子,这会让她活得不自在。至于闻人渊,阅人无数的悠儿不想也明白他对真意有怎样的意思。见真意认定他的为人,心中暗想,倘若真是个不错的人,且真意喜欢的话,自己还是不要过多干预孩子们的生活才好。
此时白芷悄然进来,躬身道:“主子,恪妃娘娘带懋勤公主来了。”
无穷欲(六)
悠儿有些奇怪,“就她么?新兰和宸瑄没有来?”
白芷点头称是,随即便得到悠儿的允许,转身将金茉与文琪带了进来。
几句问候与寒暄,悠儿从儿媳的眼中读出了别样的情绪,遂含笑对真意道:“文瑾在宜人馆,带文琪过去玩儿吧!小心些,别胡闹。”
真意明白皇嫂婆媳间有私密的话要说,即刻领命抱走了文琪,小丫头还未懂事,竟在真意怀里问父亲去了哪儿。真意心中大悲,不知如何应答。
众人才离开,悠儿就直接问了句:“怎么了?”
金茉深知婆婆的脾性,不敢绕弯子,呼了口气缓缓道:“王爷一走,儿臣往后就要和姐姐和孩子们相依为命,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说得不好听,儿臣和姐姐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悠儿静静地看着金茉,她明白当年张文琴为何又选了沈烟给臻杰,这也是她为何再选金茉给儿子的原因。
金茉见婆婆神色安然,更多了几分勇气,起身离座跪在了悠儿面前,“母后,如今王爷既去,儿臣只盼将来的日子能安安稳稳,儿臣会用心抚育文琪也帮着姐姐照顾宸瑄,所以儿臣不希望王府卷入任何事端。可是母后,姐姐她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悠儿心中一紧,冷声问:“怎么了?”
金茉蹙眉,神情严肃,“这几日简郡王妃与姐姐走得极殷勤,妯娌之间亲近本无可厚非,何况又是在这个时候。但闵妃她似乎另有打算,儿臣听说闵妃私下劝说姐姐到您面前来为简郡王说话,让姐姐支持简郡王成为东宫太子,而姐姐似乎是答应下了。”
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但悠儿没有表露出来,她尚没有糊涂到仅仅听信一面之词,可是她也很清楚,闵清一早就不安分了,而金茉也完全没有必要去诬陷闵清。
“谁会是将来的太子,这和儿臣没有关系,和姐姐也没有关系。儿臣读书不多,但也翻过几本史籍,知道储君之争可能会带来的麻烦。”金茉神色坚定,“宸瑄和文琪是王爷留下的血脉,儿臣不想他们受任何伤害。母后……您也会保护他们的对不对?”
悠儿心中冷笑,如果当初选金茉为正妃,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局面?但范新兰也没有错,错就错在自己给予她的期望太高。
“茉儿,这件事情到我这里为止,倘若你还念着杰宸,念着两个孩子,就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至于宸瑄和文琪,他们是我的孙子孙女,皇上和我,绝不会让他们受任何伤害,这一点你完全不必操心。”悠儿正色道,“在宫里住两日,不然你这样唐突地带着文琪进宫会惹人怀疑的。正如你说的,往后你会和新兰带着孩子相依为命,你们姐妹若分心起隔阂,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得到婆婆的许诺,金茉心中已定,更接受悠儿的叮咛,满口答应。
“一会儿你去一趟宜人馆,顺便告诉宜妃我要见她,请她过来说说话,而你和真意带着孩子留在宜人馆就好。”
金茉应承,半个时辰后离开悠儿往宜人馆去,她才离开不久,白芷就告诉皇后,皇上今日又去了上书房,亲自指点了两位皇子课业,并对杰项的进步大加赞赏。
“没有夸杰泓?”悠儿心里泛起莫名的不安和抵触。
白芷摇头,低声道:“听说还赏了五皇子玉佩。”
悠儿知道臻杰素来不对儿子们做厚此薄彼的行为,此番抬举杰项,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在他的心里,所有儿子中能与杰宸媲美的,就只剩下杰项了?
“呵……我是不该再沉溺于痛苦里了,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不要等我醒悟过来,这坤宁宫外已是另一番天地。”悠儿苦笑一声,于是唤白芷来为自己做新妆,她下一刻要做的,是通过蒙依依来警告闵清,只怕杰欢很明白自己的轻重,但闵清反毫无分寸。
悠儿也知道不必对蒙依依多说别的话,只消告诉她不要让儿媳毁了杰欢的前途,以蒙依依如今的心性,她很明白该对儿媳采取怎样的措施。对于蒙依依而言,这个世上除了臻杰和文瑾,应该没有比儿子更重要的人了,即便是儿媳妇。
心魔(一)
金茉不会知道婆婆对宜妃说了什么,她只晓得当天晚上闵清就被宜妃召进了宫里,而当她在宫内住了两日回到家中时,侍女告诉她,闵妃再也没来过王府。
这天已是八月的最后一日,距离韩柔被刑部缉拿已整整六天,可是臻昕无论在朝上还是私下,都得不到任何关于进一步调查诚孝太子死因的消息。忍无可忍,他终于来到央德姑姑的府中找舒尔商议。
实则有一件心事于舒尔也一直悬着,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长姊做交流,这一次借问韩柔之事,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坤宁宫内一片静谧,午后小睡片刻是太医的嘱咐,悠儿为了自身保养这几日已开始配合太医,脸色也渐渐好转,只是唯有一件事叫人担心。
侍立于寝殿外的白芷片刻不敢离开,果然在皇后睡下不过半个时辰,她便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只有她知道,皇后又梦魇了。
当悠儿在白芷的呼唤声中醒来时,她已然一身虚汗,这样的情况是从这几日才开始有的,而每日困扰她的梦魇已和当年的完全不同,而今每每出现在她梦里的,竟是那张有着细眼长眉、圆润饱满,在人前永远一副温婉娴淑像的班君娆的脸。
“娘娘您好些了么?”白芷拧了热帕子给悠儿擦汗,又端了热茶来给主子压惊,口中关切道,“不如和太医提一提,开些药也好。”
悠儿苦笑,“再吃药,就不必吃饭了。何况……梦魇这种事传出去,外头又要出闲言碎语,没得让皇上跟着烦心。”
白芷不再多言,接过茶杯后说道:“四驸马来了。”
悠儿奇道:“他怎么来了?去过皇上那儿没有,他和国和一起进来的?”
“驸马一个人,好像就是从皇上那儿顺道过来的。”
“让他进来吧!”此刻,悠儿大抵能猜出弟弟进宫的原因,但却没有猜到弟弟这一次和自己的心思完全背道而驰。
舒尔见到悠儿后,姐弟俩从臻杰聊起,一直将话题转到了韩柔身上,悠儿顺势而言,将自己的心思一一吐露,但是她却在弟弟的脸上读到了绝对的否定。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舒尔在静默许久后,终于开口问,“您问过臻昕么?您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么?”
悠儿缓缓道:“我只是把本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
“您和皇帝谈过了?”舒尔问。
悠儿摇头,“仅你知道,我暂时没有和任何人提。”
“你们还有那么多儿子,为什么不在他们当中选一个?”舒尔不愿将那句最重的话说出口,此刻他明白姐姐已是当局者迷,她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悠儿尚不以为然,她悠悠数道:“杰欢的身世和你外甥一样,从来都是遭宗亲非议的,这些年皇上虽不待薄次子,却也没怎么重视过。杰安杰康是双生子,虽然是我的骨肉是皇室嫡子,可他们资质不够,而且两个人长得太像,倘若将来有一个继承皇位,会影响帝王的威严。至于杰……”排序至杰项,悠儿不禁蹙眉,话音戛然而止。
舒尔却道:“五皇子天资聪颖,比杰宸、臻昕当年这个岁数更优秀,他的身上似乎没有任何缺点可以挑剔。”
悠儿却露出不喜之色,冷冷道:“他的生母是个罪大恶极之人,他没有资格争储位。”
舒尔没有退让,“可是这一点仅您知道而已,并且这么多年,皇帝从没有记在心上,方才在我面前,他还提起五皇子来。”
仿佛心中最柔弱的地方被人狠狠践踏,悠儿恼怒道:“不要再提他。”顿了顿缓和了情绪,又道,“臻昕处处比杰宸优秀,让他来取代杰宸有什么不可以?历史上不是没有兄传位于弟的先例,对于皇室而言更重要的是家国天下江山社稷,何况臻昕是雍和帝的嫡子,他身上流着皇室最正统的血液。为什么他不可以继承皇位?何况……这一切本就属于他。”
心魔(二)
舒尔凝视着姐姐,冷静地道:“‘这一切本就属于他’在姐姐你这里,仅仅是一句极易出口的话,可是姐姐你想过没有?如果皇帝真的传位给他的弟弟,那将说明了什么?天下臣民会如何来想这件事情?”
悠儿怔住,有些发热的头脑渐渐冷下来。
“姐姐!”舒尔语重心长,“如果皇帝将来真的把皇位传给臻昕,正如你说的,世人也会觉得皇帝是把本属于臻昕的东西还给他,而他如今所坐的龙椅,就是当年康贤皇贵太妃施舍的。甚至乾熙帝所有的功绩都会被当成是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