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班子-第3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华可欣像是被他彻底感动了,又像是被他彻底地唤醒,终于,姚嫂听见,华可欣嘴里说出一句话,一句令她热泪盈眶的话。
“你是西岳,是西岳啊。”
夕阳慢慢地滑过山顶,落下去,一层金色的光辉笼罩着院子,姚嫂湿着两只眼,悄悄打屋里走出来,站在院里。院里很温暖,夕阳把最后的温暖全洒在了小院里,洒在所有热爱生活的人心上,姚嫂感到心里滚烫滚烫的,脸也烫,身子也烫。她想起了自个儿的家,想起了自家男人,还有两个孩子。最后,姚嫂竟禁不住地,在心里唱出了声:
你想看花难上难
难上难
花儿呀
绣在了个水里边
四面八方让水挡严
你想看花也不难
也不难
变一个金鱼娃儿水里面钻
一呀钻,二呀钻
一钻钻到水里面
抱住那个花心儿看呀看牡丹
华可欣终于醒了!不但能认出秦西岳,还能跟他简单说上几句话儿。尽管她的记忆还是极其有限,说的话也就简简单单几个字,但相比她傻着,这是天大的进步。当晚,秦西岳就将电话打给了思思,思思一听,在电话里猛哭起来,她的哭声感染了秦西岳,抱着电话,秦西岳也哭了个热泪满面。思思当下决定,她要回来看母亲,秦西岳怕她请不上假,思思说,就算炒我鱿鱼,我也要来。秦西岳说思思你该来,你们都该来,这些年你们不在身边,你妈孤单呀——
一席话说得,两个人又哭了一阵,惹得姚嫂也在边上抹泪儿。跟思思通完电话,秦西岳还想跟儿子如也说说,手提着电话抖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姚嫂叹了一声,关于秦家儿子跟儿媳妇的事,她略略知道一点,她想,找个机会劝劝老头子吧,别跟孩子们太较真。
第二天一早,秦西岳打电话给车树声,让他带车过来。“可欣醒了,可欣她终于醒了!”他在电话里激动不已。车树声听了,也很是兴奋,没过半小时,他就赶了过来,照样是一阵子惊喜,一阵子吁叹。几个人很快将可欣扶到车上,姚嫂也嚷着一同去医院,说怎么醒过来的,她最清楚,她要亲口讲给江医生。秦西岳感激地说:“走吧,走吧,没说不让你去。”
江医生老早就等在楼下,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也是太意外,不过更多的,还是振奋。一看见可欣,江医生就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连唤了几声可欣的名字。可欣像是对江医生很陌生,脸上略略显出一点怯,望了一会儿,目光惶惶地回到秦西岳脸上,意思好像在问:“她是谁啊,我咋不记得?”
秦西岳扶着她,哄小孩子似地说:“可欣乖,她是江医生,一个很好的人,为了你,她真是费了不少心。”可欣似乎听懂了秦西岳的话,又将目光投到江医生脸上,半天,她竟露出一丝憨憨的笑。江医生被可欣的笑感染了,脸上涌出一层喜悦:“她有反应了!太好了,她会康复的,一定会康复的!”
检查做了将近四个小时,完了,江医生又将姚嫂叫进去,详细地询问了过程,姚嫂一边答,一边抹泪——那是热泪,这个来自贫困地区的乡下女人,早已在心里把秦西岳一家当成了自家人。是啊,这一年多,她从秦西岳这儿得到的帮助,远比三个壮劳力在外打工挣得还多,钱倒也罢了,姚嫂已打定主意,一等大儿子大学毕业,先要挣钱把秦西岳多给的还上。关键是,秦西岳从来不把她当保姆看,更不拿城里人那种审贼的目光盯她瞅她。在秦家,她不仅干得踏实、舒心,更干得有底气。这底气,是秦西岳给她的,是秦西岳帮她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还有,这一年多,她吃的、用的、穿的,不比水车湾哪个女人差,就连隔壁老吴的老婆还常常羡慕她呢,说她有福气,找了秦西岳这么一个好人家。你说,姚嫂能不激动,能不流泪?一听江医生说可欣很快就会康复,就会像正常人一样工作和生活,她的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江医生,你一定要帮她啊,可欣老师是好人,大好人,她要是好不起来,这天爷,真就不长眼了。”
江医生温暖地笑笑,安慰道:“放心,好人总有好报的。”
可欣病情的好转给秦西岳带来了极大的鼓舞,从医院回来,秦西岳非要吵着让姚嫂弄两个菜,他跟车树声喝两盅。车树声连连摆手,说使不得,千万使不得,你滴酒不沾的,咋能忽然间贪杯呢?秦西岳拉下脸道:“谁说我滴酒不沾了,在沙漠里,睡不着的时候,我也偷偷饮两盅的。”
“好啊,你总算说实话了。”车树声露出一脸鬼笑,像是逮着他啥秘密似的,“几个研究生跟我说,秦老偷偷酗酒哩,我还不信,骂他们造谣,今天你倒是主动承认了。”
“啥叫酗酒?我那是给自己排解排解。”两个人说闹了一阵,姚嫂已将几个凉菜端来,坐在院里那棵古槐树下,就着小菜,一杯一杯碰起来。
车树声不胜酒力,几杯下去,脸已泛红,说话,也渐渐有点酒意了。他道:“老秦啊,你这日子,是一天一天地有盼头了,嫂子这一康复,家里,还不定多热闹呢。可我这日子,却过得没滋没味啊!”
秦西岳不想听他扯这些,什么有滋还是没味,人在世上,哪个容易?哪个不是苦一半甜一半?“甭扯那些,你瞧瞧你,才活了多大个岁数,就唉声叹气,打起精神来。”沙漠里待久了,秦西岳说话,都有了沙窝窝的味道。
车树声又灌了一口酒,今天他看来是成心要闹腾点不愉快,也难怪,昨天晚上,他跟周一粲吵了架,吵得好凶,他感觉着,这个家,存在不下去了。
周一粲是晚上十点多回到家的,带着一股子酒气。自从她到了河阳,就开始跟酒打交道,车树声最烦这点,一个女同志,喝什么酒?周一粲却说:“不喝酒,不喝酒你让我咋应酬?”车树声不爱跟周一粲争,结婚到现在,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跟周一粲争执什么。有些事,他看在眼里,憋在心里,实在憋不过去,简简单单说两句,听由她,不听也由她。河阳班子变动的事,他已听说,他觉得这很正常,强伟兼任人大常委会主任,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倒是省委为啥还要让他老婆留在河阳?他对周一粲,是没有一点信心的,信心在这些年的婚姻中,全都打磨光了,剩下的,除了担心,就是闹心。
但是他没想到,周一粲也有周一粲的苦。
~5‘对这次调整,周一粲是抱了必胜信心的,省委突然来个大转弯,令她措手不及,无法应对。
~1‘那天决定一宣布,周一粲当场就懵了,晕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7‘想想,为这次调整,该做的,她做了,不该做的,她也做了。怎么最后会是这种结果!
~z‘一股子泪当场就流下来,若不是坐在主席台上,她可能要让那泪一直流下去,直到把心里的委屈还有不平流干净为止。主席台上的领导还在一个接一个讲话,周一粲心里,却是恶浪滚滚,痛苦横溢。她苦心算计了一场,到头来,好事竟全都跑到了强伟那边,自己,除了一场空欢喜,什么也没捞到。她不甘心哪,她怎能甘心!
~小‘好不容易坚持着开完会,周一粲本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他不是那个晚上已经表态了吗,不是已经让她着手下一步的工作打算了吗,怎么没想,省委组织部胡浩月叫她了。一开始,周一粲还想着,胡浩月可能要安慰她,要跟她说上一长串不痛不痒貌似体贴周到的话,然后再放出一个希望来,让她继续等,继续把梦做下去。谁知胡浩月一开口,她就愣在了那里。
~说‘“省委这次作出的决定,是经过反复酝酿的,征求了方方面面的意见。本来,默然同志是倾向于你的,可其他同志对你意见太大,会上争论很激烈。”胡浩月说到这,顿住了,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好像是她的脸出了问题。
~网‘周一粲听见自己的心响了一声,响得很重。她本来还抱着很大怨气的,胡浩月这么一说,她就顾不上抱怨了,紧张地问:“其他同志?其他同志说我什么了?”
胡浩月吐了口气,吐得很长,然后喝了一口水,接着道:“一粲同志,会上的意见,按组织原则,是不能讲给你的,不过我可以向你透露几点。一、这两年你虽是做了不少工作,但突出的东西不多,特别是能拿到会上跟别人抗衡的,太少。干不了实事,出不了政绩,很难为你说话啊,默然同志也很被动。二、你的群众关系太弱,提拔干部看什么,一要看他的工作能力和水平,二要看他的群众基础。这两年你把自己孤立起来,不往群众中走,没跟群众打成一片,群众的意见就出来了,省委不得不考虑这一点。三、有人说你爱搞花拳绣腿,爱做表面文章,作风浮躁,工作中缺乏主见,缺乏创造性。这些,默然同志在会上都一一跟他们做了解释,说你到河阳不久,方方面面还不是太熟悉。有人马上就反驳了,既然不熟悉,那就等熟悉后再让她挑担子。总之一句话,这一次,你是败在了自己身上。强伟同志尽管也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有一点他比你强,他敢干,敢坚持,哪怕是错的,他也敢坚持到底。”
周一粲的心慢慢沉下去,沉得很低很低,她快要让胡浩月弄得窒息了,这些话,等于是全部否定了她啊。一个市长有了这些缺点,还有什么希望?
后来胡浩月再说什么,她就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绝望中挣扎,扑腾了几下,又扑腾了几下,然后,扑腾不动了,死了一般,僵在那儿。胡浩月说了很多,后来好像还说她放着正事不干,偏要去干一些无聊透顶的事。她好像笑了笑,啥叫正事,啥又叫无聊?坐在这儿听胡浩月说这些,才叫个无聊透顶!
那天的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胡浩月不愧是做组织工作的,谈话水平就是高,能把死话谈成活话,又能把活话谈成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但所有的话到了周一粲耳朵里,都变成了两个字:废话!
既然你们重用了强伟,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是抱着愤怒离开胡浩月房间的,回到自己的住所,她就再也忍不住,她必须哭出来,她要把这两年的梦想还有委屈全哭出来。
是啊,周一粲觉得自己有委屈,很委屈。
周一粲回省城,不是什么公干,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想回家逃避几天。
她本来是想找麦瑞小姐喝酒的,顺便也发一通牢骚,可打了一天电话,麦瑞小姐的电话都没开机。世态炎凉啊,这还没把她撸下来,就开始众叛亲离了。她在省城茫然无顾地转了半天,又在滨河路上消磨了一阵时间,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左旂威打来的。左旂威这一天也在省城银州,周一粲没有问他来省城做什么,但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除了跑省城活动,还能做什么?
一想活动,周一粲的心就越发暗了,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一个女人,只身打拼,真是太辛酸、太艰难,关键时候,竟连帮她说一句话的人也找不到。丈夫车树声倒是闲着无聊,整天陪秦西岳在沙漠里疯来疯去,但这事能指望他帮?他不把自己骂成一堆臭狗屎就不错了。这么想着,她的眼里涌出一层泪,有几滴,凄然落在了握着手机的手上。
左旂威在电话里说:“周市长,我知道你心里堵,省上这样做,不堵才怪。我家老爷子还为你鸣不平呢,说省委真是昏了头,不把姓强的弄走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两边的大权都交他手里。河阳看来是没戏了,非让姓强的折腾着塌了天不成。”
周一粲本来是很烦左旂威的,若不是看在宋老爷子的分上,她是断然不会理他的。可这阵,她忽然觉得,左旂威的声音充满了亲切感,甚至带股亲人的味儿。她抹了把泪,强撑起精神,道:“左院长,我没啥堵的,省委这样做有省委的道理,我们不要瞎议论好不?”
“哎呀呀周市长,都说你心软,让强伟欺负了还要装笑脸,我原来还不信,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信了。这种时候,你还能记得组织原则,可见你周市长心胸有多宽。好吧,我也不啰唆了,我有几个朋友,想认识一下你,不知你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尽管知道左旂威说的是假话,奉承话,周一粲听了,还是觉得暖和。她略一思忖,问:“你们在哪?”
左旂威紧忙说了一个地方,是银州有名的一家食府,品位和档次都不错,以经营川菜而闻名。周一粲在那里面吃过饭,是请省报几个大记者,还有省委宣传部两位处长,后来她的专访上了省报二版头条,配着大幅照片。
周一粲再次犹豫一番,终究是耐不住这无人理睬的落寞,点头道:“好吧。”
“周市长你在哪儿,我开车来接你。”左旂威一听周一粲答应了,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
周一粲撒谎道:“我刚从省委出来,你不用接了,让胡处长顺道送我过去。”
这晚的周一粲真是喝了不少酒,左旂威果然是冲她撒谎,所谓的朋友,都是河阳来的。东城区公安局副局长,西城区法院副院长,还有宋老爷子以前的秘书、现在的市人大办公室副主任,总之,都是平日跟左旂威搅在一起的。里面职位最高的,还算是沙县人大主任李源汉。
既然来了,周一粲也没打算后悔,况且,一桌人市长长市长短的,又是给她敬酒,又是给她夹菜,隔空儿,还要跟她掏上几句心窝子话,给她表表忠心,直把她心里那股阴影给奉承没了。后来她索性甩开膀子,三呀五呀地猜起拳来。
回到家,她让车树声给她倒杯水,车树声趴在书桌上,没理。她又说了一句:“我想喝杯水,听见没?”
车树声头也没抬:“暖瓶里有,自己倒。”
“你没见我喝了酒吗?”
车树声这才抬起头,目光很陌生地扫她脸上:“怎么,喝了酒就是理由?”
“我没理由,我就让你倒杯水,不行吗?”周一粲忽然就抬高了声音。
车树声啪地扔掉手中的书:“我不是你的秘书,你用不着跟我摆架子。”
“车树声,谁跟你摆架子了?我是你老婆,我要喝口水,就是摆架子?”
车树声恨恨地盯了她几眼,没再还口,但水还是没倒,一甩门,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