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班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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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为主的错误。”
“是的,是的,专案组基本调子就是这样定的。”
“那就好。”
这三件事,强伟干得真是漂亮,也很痛快。干完,他跟办公室打了声招呼,带着秘书,去自己的包点单位九墩滩蹲点了。
强伟这一着,一下就让乔国栋跟周一粲懵了。
乔国栋没想到,一趟省城,短短两天,强伟的棋艺像是猛增不少,下出的每一步棋,都令他无法还手。而且这三步棋一下,等于就是给他挖了一个坑,他不跳都由不得。
如果说第一次常委会,他突然发力,给强伟打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又借群众监督这张牌,逼强伟缴械,还多少有点儿效果的话,那么一趟省城,这效果就全让风吹了。二次常委会,强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其不意地将老奎还有小奎的案子一并甩给他,让他全面负责,这一着,就打得他有苦说不出来了。
连续几天,乔国栋都让老奎的案子弄得坐立不安。不管老奎有没有冤,也不管小奎到底是不是法警伤害死的,但老奎揣着炸药包炸会场,这件事,于法于理都不能容。身为市委常委、市人大主任、河阳市的二号人物,乔国栋在这件事上并不糊涂,也绝不能犯原则性错误。他必须在常委会限定的时间内,将老奎的事儿弄出个所以然。
乔国栋急,可别人不急。乔国栋接连催了公安局几天,要他们尽快上报专案组名单,公安局那边嘴上应着,行动上,却一点儿不配合。无奈之下,他将电话直接打给公安局局长徐守仁,徐守仁的口气倒是很和气,连着说了一堆对不起,然后道:“乔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面,省厅有重要会议,点名让我参加,我不能不来。这样吧,我给局里说一声,让他们马上跟你汇报。”乔国栋嘴上嗯着,心里却气得骂娘,什么重要会议,分明是耍滑头,溜差!骂归骂,他还得耐着性子等。又是半天过去了,徐守仁说的“马上”并没落实。乔国栋按捺不住,又将电话打给政委,政委倒是没出差,但他病了,正在医院里输液,说这事儿他们议过,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没个合适人选,要不,乔主任你亲自点将,点上谁我放谁。
这话说得多慷慨啊,让乔国栋自己点,点上谁放谁。我点他娘个头!忍不住,乔国栋就骂了出来。到这时他才明白,公安局这边,在跟他玩游戏,一场耗子戏猫的游戏。这游戏看似玩得不规范,玩得没有道理,但它确实能玩。
它怎能玩不起来啊?
谁让你是人大主任,而不是市委书记或者市长。谁让你那么急着跳出来,跟强伟真刀真枪地干?你挑了一枪,人家放了三炮,下面的人哪个还敢听你的?
人大是个啥?受了气的乔国栋不得不再次回到这个问题上,这问题是个老问题,是个非常烦心的问题。乔国栋从市委挪到人大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想这个问题,想到今天,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表面看,人大是权力机构,这一点不是谁定的,是宪法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上写得清清楚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行使国家权力的机关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可事实呢?甭看他乔国栋现在排名在七个常委中居第二,仅仅次于强伟,也甭看在各种各样的会场上除了强伟之外,就只有他能坐中间。假的!乔国栋自始至终认为,这是假的,没一点儿实质意义。实质呢,就是他天天得开会,天天得讲话,讲话还不能随便讲,得顺着强伟定的调子讲。要是稍微讲得出格点儿,第二次,要么开会就不通知他,要么,他就只能学政协主席那样,坐冷板凳。人家书记讲完了,有市长,市长讲完了,有主管副市长,总之,把会议安排得满满的,等一个个讲完了,会议时间也就到了,他坐了半天,竟连润润嗓子的机会都没。
乔国栋曾经尝过这种滋味,冷板凳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乔国栋打市委副书记的位子上挪过来,感受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前呼后拥没了,早请示晚汇报没了。见了面,虽然还跟你客气地点个头,问声乔主任好,但那问候,阴森森的,听了让人毛骨悚然。这也倒罢了,毕竟,自己年龄到了,能挪到这边,还算是不错,总比那些直接退下去的人要好吧。可有一天,他突然就让人给堵在了门口,那人以前是市里某个二级局的副局长,一直想升,想扶正,结果在常委会上,乔国栋硬是投了反对票,原因就是这人男女作风问题太多,几乎一个月就能爆出一个,弄得他单位年轻一点的女同志都不敢上班了。乔国栋说,这样的人要是能提拔重用,我看我们就不要什么组织原则了,只要谁想当,给他当不就完事了?那时强伟才来一年多,还不敢太过专断,一听乔国栋把话说到这份上,便也顺水推舟说:“那就先放下,至于他的其他问题,下去查查,要是真有,就按老乔说的办。”
这人是放下了,没能扶正,不过强伟这句“就按老乔说的办”,立刻就成了河阳一句民谣。大凡有啥事儿出了岔,当事人就会说:“就按老乔说的办。”传到后来,就连孩子们争一块糖,争不公,大一点的孩子也会站出来,指住小一点的孩子的鼻子:“就按老乔说的办,听见没有!”至于老乔到底说过什么,在怎样的场合说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传归传,毕竟那时他是市委副书记,也没把这事当个事,私下里还认为,这样传对他有好处。谁知,一到人大,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人就敢把他堵在大院门口,指住他鼻子问:“你现在还说不说了,啊!”他刚要发火,那人便歇斯底里地叫喊:“不就没给你送钱送女人吗?你个贪官,张口就要三十万,喝血啊,把它给我吐出来!”
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到后来,他都轻易不敢走着出院门了。你说没贪,谁信?你贪了又不给人家办事,挨骂活该!
要是换上以前,谁敢?
一想起这事,乔国栋就想哭。他本来还可以在副书记的位子上多干两年,是强伟,嫌他碍手碍脚,嫌他管得宽说得多,硬是将他一脚踢到了这边。这口气,到现在他都咽不下。
又过了三天,公安局这边终于有所行动,将名单报了过来。一看名单,乔国栋差点背过气去,他们居然将老奎的案子交给了刑侦队队长宋铜!
在河阳,宋铜也算是一个人物,一个不敢轻视的人物。
宋铜的父亲正是原河阳地委书记宋老爷子!河阳撤地设市后,他从市委挪过来,到了人大。在市委那边,他是强伟的上任,人大这边,他又是乔国栋的上任。老爷子在河阳根深蒂固,培养了不少干部,包括现在的公安局局长、法院院长,都是在老爷子手上起步的。如今虽说老爷子退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但影响,仍是大得很。按民间的话说,如今的河阳,仍是老爷子的地盘儿。加上他大儿子人大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了中纪委,老坟里这一把高香烧得,立刻又让老爷子扬眉吐气,腰挺得比当地委书记那阵儿还直。
强伟初到河阳,一开始也想来点儿狠的,来点儿新的,想把老爷子的影响在短期内彻底消除掉,进而让河阳真正处在他的掌控中。努力了两年,结果发现,这样做等于是自掘坟墓,你不论砍掉哪个枝,长出来的新枝,还是姓宋。哪怕从省上弄空降干部,到河阳没几天,也给乖乖地进到那张网里了。到第三年,强伟聪明了,不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了,他毕竟不是愚公,与其花吃奶的力气搬一座压根儿就不会搬掉的山,不如就让那山安安稳稳放着,自己改变一下策略,做山上的一棵新树。让这山肥沃的土壤还有丰厚的养料把自己尽快养大,虽说当不了参天大树,但至少也能引来一大群猴子,在自己这棵树上摘桃子。只要有桃子摘,猴子就得听他的!强伟这一变很成功,立马就化解了他作为新生力量原本潜在的种种危机,忽而一下就成了老河里的一条新鳖,游得自如了。
孤立起来的,倒成了他乔国栋。
而且,因为他取代了老爷子,让老爷子彻底地闲在了幕后,老爷子竟将仇记在了他头上。
乔国栋憋气,冤枉,但没办法,政治就是这样,不讲情面。讲什么呢?乔国栋说不清。有时候他觉得,政治就像孩子们玩的那种跳跳床,说它没规则吧,有,说它有吧,又没有。在跳跳床上,孩子们不是比谁来得早,也不是谁来得早谁就说了算,而是比力气,比谁能跳倒谁!
在河阳,他是跳不倒强伟,更跳不过宋老爷子,但,他不想认输!
也就在这个晚上,乔国栋听到消息,省人大将要组织“构建和谐社会改善执法环境调研工作小组”,小组将于一周后到达河阳,这个消息大大地鼓舞了他:好啊,强伟,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在人大面前做何表演!
可是等他第二天醒来,再次面对老奎的案子时,那种兴奋劲儿就一点也没了。
第四章 分明是一盘死棋(2)
老奎的案子是个死扣,没法解。
不查吧,这事儿闹得太大,强伟一开始说不让新闻媒体报道,结果从省城回来,他又顺着乔国栋的话说:“不是不让报道,而是要客观公正地报道,我们始终欢迎新闻媒体对我们的工作进行舆论监督,帮我们改进工作作风。”此话一出,立刻就有媒体闻风而动,将此事爆了出去,仅仅几天工夫,河阳爆炸案就成了全国尽知的大新闻,人民网、光明网、新浪、搜狐等各大门户网站,更是将此事炒得沸沸扬扬。在此背景下,你能不查?
查,又怎么查?老奎这些年上访,已把自己弄成了名人,加上有秦西岳这样的省人大代表为他申冤,他更成了河阳上下关注的热点人物。老百姓可不管你什么法律不法律,他们认的是死理,讲的是道义。他们认定老奎的儿子小奎是被法院那帮人害死的,老奎就该闹,就该四处上告,没人理,就该拿炸药包炸!
这些天,乔国栋就被这样的声音包围着,甚至有些退下去的老干部,也是这种观点。乔国栋还接到几个匿名电话,要求他立即将老奎放出来,还以清白!“你是人大主任,是替人民说话的,咋跟贪官污吏一样,老是不干人事儿?”
乔国栋懊恼死了,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忍,忍又不掉头!大半辈子都忍过来了,偏是这关键时候,却又忍不住。难怪到现在,他混得这么凄惨。
乔国栋正在办公室里叹气儿,宋铜来了。宋铜自打接了这案子,几乎天天找他汇报。每次来就是那么一句话:“老奎这鸟养的,骨头硬得很,啥也不说。”一开始乔国栋还批评宋铜:“你怎么能这样讲话?老奎怎么是鸟养的?他是人,我们得尊重他!”宋铜呵呵一笑:“对不起啊乔主任,这行干久了,有些词说惯了,改不掉。”
“改不掉也得改!你是人民警察,说话怎么跟土匪一样?”宋铜就不笑了,一脸严肃,很是正经地道:“乔主任,你批评得对,我改,往后我要是再说‘鸟养的’这三个字,你撤我的职。”
“鸟养的”三个字是不说了,但他又换了别的:“乔主任,我咋觉得老奎像个贼骨头,这种人表面上老实巴交,窝窝囊囊,背后,狠着哪。”
“有多狠?”乔国栋忍住不快,问。
“多狠?乔主任,你是没跟他打过交道,这种人我是见得多了,就说上次那个马九吧,一开始装得多可怜,家没了,老婆也没了,姑娘又跟人跑了,好像这世道就没他活的路了。结果呢,最后还不是让我查出,他居然有二十万的存款,都是倒卖文物倒来的。”
“行了行了,你就少往远里扯,还是说正事吧。”乔国栋烦躁地打断他,他真是郁闷,宋老爷子咋就能养下这么一位儿子!
“正事,你是说老奎吧?这贼骨头,问死也不说一个字,到现在,他还觉得炸得有理,好像他是大英雄似的。”
“你咋知道?他不是一个字也不说吗?”乔国栋冷不丁就问。
“呵呵,经验,我是凭办案经验判定的。没错儿,他心里准是这么想的。”
乔国栋无话了,宋铜对他,哪有什么真心。他天天来,表面看是汇报案情,其实,是在试探他,干扰他,甚至,有点儿欺负他。
按说,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队长,是不敢在他面前撒野的,更不敢拿这种儿儿戏戏的态度,对待一个堂堂的人大主任。可宋铜敢!不但敢,乔国栋还断定,宋铜这一次,是铁上心要把他往浑水中拖了。
你没听他说,上面指示了,一定要撬开老奎的嘴巴,让老贼交代出,谁是幕后支使者。
一听“支使”两个字,乔国栋本能地就慌张了:“我们不能乱猜测,办案要讲证据,不能先入为主。”
宋铜呵呵一笑:“先入为主?乔主任,不是我吹,办案我比你有经验。如果没有幕后支使者,就凭他一个老贼,能进得了法院?再者,他咋知道那天要开评议会?他咋知道那天有那么多领导到场?我问过陈副主任,陈副主任也觉得很奇怪,一个上访户,咋能把情报摸得那么准,这里面,名堂大啊!乔主任,这事你就甭管了,放心,我要是撬不开老贼的嘴,警察这活儿,我不干了。”
宋铜左一个老贼右一个老贼,叫得乔国栋心里都要开锅了,可他还得装做没事。是啊,一直说查,查啥呢?原来他们是查这个。
乔国栋这才明白,老奎这案子,不论咋查,他都脱不掉干系了。
宋铜海吹一通后,走了。这个瘪三!乔国栋冲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就骂了一句。让这个瘪三负责案件,强伟狠啊!
比这更狠的,是宋铜压根儿就没打算查。这一次,他是真想把乔国栋耍死。
打乔国栋那儿出来,宋铜径直就进了一家招待所。这家招待所开在西城区一处繁华地带,甭看门面小,里面却宽敞明亮,两层,三十多间客房,装修很雅致,给人一种温馨如家的感觉。老板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长得很有几分姿色,人也很妖冶,一双水扑扑的眼睛,望谁都像是在传情。老奎就关在这。一开始老奎被关进了看守所,宋铜接手案子后,以安全为由,将老奎带到了这。
宋铜刚上楼,老板娘燕子便笑扑扑迎过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