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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部分

天可汗-第243部分

小说: 天可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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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默啜竟用了“郎君”这个词儿,张之辅也觉得有些意外,但一想默啜这口流畅的汉语也就了然了。突厥人的态度还是相当友善亲切的,毕竟他们还想从唐朝借粮过冬。
  张之辅抱拳道谢,然后到一旁垫着毛皮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处处都慎言慎行。
  显然默啜也对张仁愿派亲儿子前来感到好奇,便问道:“不知张总管可否愿意帮咱们一把,你既然亲眼见到我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之辅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自中宗朝起,大唐便诚意与突厥交好,不仅家父常赞可汗,朝中也不少人感念可汗在武周时极力维护李唐正朔之举”
  对于汉人的这种迂回含蓄的开场白,默啜早就见识过,所以他很耐心地听着张之辅一开始的废话。
  张之辅口中所言“突厥维护李唐正朔”的话倒是确有其事。当时武则天为了巩固刚得的大权,经营周边关系,圣历元年命淮阳王武延秀等前往突厥,纳默啜之女为妃。八月武延秀等至其南庭黑沙后,默啜遂以东突厥世受唐恩,其女要嫁李氏为辞,当即拘留武延秀,并借口“奉唐伐周”,出动十万骑兵,攻袭静难、平狄、清夷等军,继犯妫、檀等州。
  大义倒是站稳了的,不过彼此都明白那件事就是扯淡,突厥人也学会了汉人“师出有名”的技俩,当时默啜高呼维护李唐正朔不过是为其发动战争寻找的名义罢了。
  不过此时默啜很好奇,为何作为“债主”的唐人这时候为什么竟说好听的,连以前的事儿都扯出来了?





  第十六章 大义
  武则天政权时期,突厥可汗默啜为了发动对唐朝的战争并得到名正言顺的借口,宣称如果武后废黜了李氏唐朝,他将率领他的所有部落入侵。但武周考虑的主要是国内的反对势力,外族的威胁并不能左右她的计划(当时唐帝国还没弱小到需要去依靠外夷承认的地步)。
  于是长达十几年的“默啜攻唐之战”爆发,直到唐中宗等势力通过政变夺回了李唐国器匡扶正朔之后,唐突关系开始改善。景云二年谈判和亲,两国关系逐渐趋于平和。
  当时唐中宗很清楚默啜攻唐的本质,但内心又对突厥人对李唐的承认有欣慰和好感。所以张之辅在默啜面前提及往事用了褒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实。
  默啜沉思了许久,若有所悟地说道:“唐使提及武周的事儿,莫不是暗有所指?我听说大唐此时有句话‘薛氏之心路人皆知’,难道情况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张之辅脸色骤变,他心道默啜家能在草原上旋起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了解到大唐的问题,毕竟此时薛崇训和武后当政时不同,还未公开,一切诏书封赏仍然是用李唐的名义颁发的。
  默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张之辅的神情,他渐渐觉得唐使前来的目的越来越清晰了。默啜的态度此时也有了一些转变,起先是因有求于人而热情甚至奉承,现在淡定得多了。他见张之辅很谨慎,还未开口承认,便说道:“张总管意欲何为?唐使就明说了罢,这里没有外人,你们既然来了肯定就决定了要和我商量这事,现在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张之辅听罢正色道:“可汗所料不错。”
  默啜淡定地点点头,手上把玩着那支陈旧的手杖,那手杖一头镶着一个小骷髅,尺寸不像是人的头骨,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周围还嵌着宝石。
  “张总管是想我们故计重施再次对唐用兵?可今年冬天实在太寒冷,你也看到了我们无力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事,除非能得到大批的粮草牛羊援助,纵是如此这样的天气也不适合行军我很奇怪,如果突厥汗国对唐宣战,张总管还有办法给我们东西?长安不会说他资敌么?”默啜说道。
  张之辅沉声道:“兵不在多,只需一小股精兵潜入唐境,薛氏与太平公主整个冬天都在华清宫只要将其斩杀,大事可定!”
  “华清宫?”默啜愕然了片刻,与儿子妹夫们面面相觑,皱眉道,“张总管让我们派兵去华清宫?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座离宫是在关内离长安很近的地方,路途遥远不说中途也有唐军驻防,咱们的人去哪里与送死何异?”
  张之辅冷笑道:“如若突厥骑兵单方长驱直入,自然不可能凑效。但此事是可汗与大唐联合而动就完全不同了,家父已与李姓宫室议定,又有朔方等地有名有权的好友联络,都不是一天两天交情的人,全是信得过的人。有我们的帮助,可汗的人不仅补给有保障而且可以顺利过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华清宫并非没有可能。这事借助可汗出兵,主要是家父等找不到一支完全不走漏风声的人马。
  其实所需人数并不太多,我们上到宗亲下到士族官员都愿意冒着吵架灭族的风险,可汗为何不能冒这个险呢?只要成功,您就是帮助李唐恢复江山匡扶正义的大功臣,要从大唐获得过冬的粮草那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么?”
  默啜回顾左右道:“唐使说得我有些心动了,就算不成功,入虎穴那批人送死了也好过在冰天雪地里忍饥挨冻强。”
  张之辅道:“当突厥轻兵到达华清宫完成了使命,到时如果不能归来,就地投降唐军。接下来我们会设法保全那些将士,使之最终安全回去。”
  默啜问道:“需要多少人马?华清宫大约有多少唐兵护驾?”
  张之辅道:“华清宫的具体兵力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需要进一步探知。不过羽林军总共才一万余骑,太平公主前往城外的离宫是去享乐的又非打仗,不可能带太多人过去;薛氏从河陇回来后去华清宫见太平公主,肯定不会带兵马,否则有逼宫的嫌疑。如此算来华清宫的兵力最多就一两千骑作为常规防卫,毕竟关内又没有什么威胁。我们的人商量的一条可行方法是送一批唐军衣甲兵器给可汗,这样你们的人就可以装成唐军队伍,再与我方官员将领汇合,暗图大事!”
  “哈哈”默啜轻轻拍着手杖大笑道,“那咱们也只需选一两千人过去,我突厥汗国控弦数十万,就算让那批勇士战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大帐中的人听得这句话感觉有些异样,一下子就感觉到默啜的残暴,把自己人的性命好像都当儿戏一般。
  张之辅问道:“可汗是同意了?”
  “为什么不呢?”默啜看向儿子同俄特勒,父子俩相视而笑好像心有灵犀一般。
  张之辅见到他们的眼神心里琢磨了一阵,便强调道:“事关重大,希望可汗慎重对待。”
  默啜道:“稍后咱们就按照草原上的规矩饮血酒,再按唐朝的规矩签条呈写名字画押如何?”
  默啜表现得非常爽快,确实这件事对他们突厥来说简直就不算额外的风险,简直就是一个机会。就算这件事没干成中途暴露了,损失一点人马对默啜来说完全不算个事儿,会造成唐突关系紧张爆发战争?那正好,默啜又可以依葫芦画瓢高举大义的旗帜名正言顺地发动战争,四处抢劫财物了匡扶唐室,手里还有唐朝人的画押盟约,实在是铁板钉钉的正义之师。
  果然默啜笑吟吟地说道:“我突厥汗国从来都奉李氏大唐为正朔,虽然偶有交战不虞,但我们总归是大唐的臣子,前些年不是还奉大唐天子诏书联军合击契丹么?匡扶正义义不容辞!”
  张之辅自然不愿在这种问题上与他争辩,马上便说道:“可汗之义大唐皇室定然不会忘记。”
  
  突厥汗帐中简直是一拍即合,谈得很拢;正在三受降城地区“巡检防务”的张仁愿也在悄无声息地联络亲信,一场密谋正不动声色地展开;而朔方灵州的嗣泽王李义珣表现得也无异样,那日在张仁愿面前痛哭流涕,但并没有因此而情绪错乱露出马脚,在人们眼里他仍然是一个远离尘世的安乐王爷。
  这时从关中回来了个叫周显的小官,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去朝里报信的。前段时间突厥遣使向唐朝借粮,张仁愿怀着拖延的想法就借口询问朝里的意见,从灵州派了个清水衙门的小官去朝里报信,现在回来了。
  但是张仁愿此时又不在朔方镇,周显未经许可不能到处乱跑,只得把公文报到了官府里然后等着。
  恰好此时嗣泽王有个宴会,请了当地的不少官吏和士族,周显没想到自己也收到了请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受,平时他这样级别的官儿哪里有资格位列宗亲王府的宴席?他一想大约是自己刚从长安回来的关系,沾了一点贵气,王府就顺带请了。
  果不出其然,在宴席上几乎没有周显这个等级的官员,他倒是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上级,可惜人家都不怎么熟悉他,甚至有的面熟的人连周显的字号都叫不出来。周显倒是不以为意,只要混在里面享受佳肴美酒,观赏歌妓舞蹈便可。
  时值隆冬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也不太好,贵族的活动无非就是在房子里听听曲看看舞,别无太多乐子。
  大伙正欢乐的时候,忽见一个奴仆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径直奔上了上位,在李义珣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李义珣的脸色骤变,乐工歌妓们一瞧这阵仗马上就挺了下来,宾客们也安静了许多纷纷望了过来,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义珣急道:“那赶紧叫郎中过去瞧瞧啊!”因为大厅里的声音平息下来,他的话便让大伙都听见了。众人听得这口话,猜测可能是府上的某人突然生了急病。
  奴仆道:“府里的郎中今晚都回家去了,只能马上派人去接。”
  “府里没郎中?那来得及么?”李义珣焦急地问道。
  奴仆唯唯诺诺不敢作担保,这时宾客中一个官员起身道:“王爷,是否府上有人疾病?”
  说话的人周显也认识,是自己衙门里的上司,所以还算比较熟悉。
  李义珣伤感道:“病者是孤的奶娘,相处二十多年了,孤一直把她当长辈一样。二十多年前父兄不幸,亲近凋零,孤的奶娘是常年如一日地照顾着”
  那官员忙说道:“方才我好像看见周判官也在宾客之中,周判官可在?他懂些医术,不如先让他在郎中到来之前给瞧瞧应急。”
  周显一听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抱拳道:“下官在此,可是下官只是略懂医术,不能和王府的御医相比,只恐才疏学浅”
  李义珣道:“哎呀,现在还说这些干甚?你赶紧去给急救一下,让奴仆马上去把郎中叫回来!”






  第十七章 阴谋
  李义珣的奶娘忽然得了急症,于是嗣泽王府上的晚宴就不欢而散。李义珣丢下宾客跑回内府去看病人了,宾客们便知趣地向负责接待的王府官吏告辞,陆续归去。
  那老奶妈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住在王府内宅,判官周显去给她急救倒无需过多避讳。李义珣在奶娘的卧室外头焦急地等了没一会,就见周显从里面走了出来,李义珣忙上前问道:“孤的奶娘情况如何?”
  周显的表情不甚紧张,好言道:“王爷请放心,不过是风火痰淤之症,若阳气亏虚、阴寒内盛则血脉凝聚;阴血亏少,日久脉道枯涩,或阴虚火旺,煎熬血液,亦致血脉瘀滞”
  李义珣茫然道:“严重吗?”
  “不严重,下官都能瞧出的病理自然不严重。”周显颇有些自嘲地说道,“下官已略施急症缓住病情,只待御医前来开方抓药善加调养便可痊愈。”
  李义珣一听送了一口气,十分感激地说道:“周判官这边请,今日多亏了你,孤略备薄礼。”
  “不敢不敢!”周显忙双手一起摆,“不足挂齿的小事耳,怎么使得。”
  李义珣一脸感激的样子:“那咱们去客厅喝口茶。”
  “王爷您先请。”周显受宠若惊,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两人来到待客厅中,奴仆上了两杯好茶,嗣泽王亲自作陪,周显脸上荣光闪耀,心道会不会因为和嗣泽王的私交自己要升官了?有这个可能,毕竟朔方总管张仁愿也和李义珣有些来往,交情与关系不就是这样经营起来的么?就算不能得到立竿见影的好处,和宗室有来往也不是什么坏事。
  过得一会李义珣又让奴仆拿来了一幅画要送给周显,他自然尽力推辞了一番,实在无法拒绝只得收了。
  茶间有点冷场,这种状况也可以理解,毕竟周显这样级别的人和李义珣这样的王爷都不是一个阶层,本就没有多少话题。周显也不好刚收了东西就要走,怎么也要多磨蹭一会才好告辞。他有种感觉,嗣泽王好像没有什么心思和自己说话,他就只能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话谈的人在一起确实又痛苦又尴尬。
  过得一会,李义珣又用那种没话找话的感觉问道:“周判官刚从长安回来?”
  周显虽然觉得这种问题很没意思,但还是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地说道:“上月张总管派我去朝里禀奏突厥人借粮的事,并先写了奏章。我到得长安,却被告知陛下有更重要的事,暂时无法答复,让我等一段时间;想见政事堂的相公也没见着。我就想不能那么在长安呆得太久啊,就催了两次,得到答复是让我去华清宫直接求见太平公主殿下”
  “你果真去过华清宫?”李义珣的眼睛里意外地表现出了一丝闪亮,但转瞬就漫不经心地问道,“见着太平公主了么?”
  周显有些尴尬地说道:“没见着,在华清宫呆了两日就回来了接待我的同僚姓黄,倒是个不错的人,待人很周到。”
  李义珣道:“太平公主和晋王都在华清宫吧?他们很忙么,怎么没见你?”
  “在倒是在”周显点点头,也不好说那有伤脸面的事,难道要说因为自己品级太低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见不着?他便左顾右盼将问题糊弄了过去,并不正面回答。
  李义珣会意地点头道:“听说晋王刚从西北打了打胜仗回来,华清宫应该很多驻军卫队以显声威吧?”
  周显想了想皱眉道:“这倒没觉得。我在长安的时候见到从西北归来的神策军驻扎在长安南城,晋王去华清宫好像没有大张旗鼓。在华清宫也没见着很大的仪仗声势,也就见到羽林军的几个营,也就不出千把人的样子。”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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