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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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像上次那样用一个很少见的银质器皿接了少许酒水,看了片刻,又亲自尝了一下。薛崇训皱眉道:“非得自己尝才能试出来?每回你都这样,什么时候毒死了岂不可惜?”
三娘淡淡地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崔莺听罢笑道:“郡王真能收人心呢,要不你把这个忠心的手下卖给我如何?”
薛崇训笑道:“钱能买到的,就不值钱了。”
这时三娘没有说话,薛崇训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地叹了一口气道:“味道不错,现在咱们可以说事儿了吧?”
崔莺看了一眼三娘,三娘也看了一眼崔莺的手,也许觉得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危险,她便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崔莺沉默了一会,笑意渐渐从脸上消失,她看着竹帘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句:“天凉好个秋。”
薛崇训问道:“你不过十多岁的年纪,已是尝到愁滋味了?”
“那日在我府上陪郡王喝酒的人,是家父。”崔莺黯然道。
薛崇训虽然早已看出这女人在崔府地位不低,但听她确认自己是崔日用的女儿,他也是有些吃惊,想想那日崔日用竟然叫未出阁的女儿前来斟酒,倒是有些匪夷所思。这时又听得崔莺道:“谁都以为我是世家千金,精贵得很,可是”
不知怎地,薛崇训听她的声音愈发柔|媚,且见她眉宇间露出的淡淡哀愁,忽然生出一种爱|怜之情。没一会,他更是冲动得想要马上抱住这个女人了身上也是燥|热|难|耐,长袍里那活儿居然硬|了!这是神马情况?他骤然醒悟,勃然怒道:“你在酒里下了东西?什么玩意为何三娘没看出来?”
“别着急。”崔莺按住他的手。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女人的手实在是太|滑|太|嫩了,真想将那可爱诱|人的纤纤玉手含|在嘴里。又听得崔莺道,“你看见门口那盆花了么,花粉和酒都没问题,但混在一起就很奇妙了对身体无碍的,您放心。”
妈|的,古人还玩起化学反应来了,更郁闷的是,我居然一点都没想到上面去。薛崇训吞了口口水,很想当场便把面前这女人给强|暴了,反正是她自己下的春|药,自己送上门的货活该被|日,关老子屁事!
但薛崇训的脑子还没完全糊涂,心里明白得紧:她一个未出嫁的大家闺秀,没事把自个送给别人玩?肯定有目的。
薛崇训涨红了脸,瞪圆双目问道:“你什么意思,有屁快发!老子要走了。”
“郡王风雅之人,何以满口污|言|秽|语?”崔莺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您真是心口不一,嘴上说得这么难听,心里打算这么就走了?敢情郡王还是正人君子。”
薛崇训道:“天下哪有白|搞|的X?”
这下崔莺的脸也唰一下红了。薛崇训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转身欲走,却不料这时背上一暖,那崔莺奔了过来从后面拦腰紧紧抱住了他。一对柔|软的奶|子虽然隔着衣服,也够薛崇训受的吃了那玩意,就跟端坐着看了俩小时爱情|动作|片一个感觉。
第五十三章 小王
薛崇训一把推开崔莺,不料正好推在她的胸|上,他的脑子昏乎乎的只感觉手上摸到的地方软|绵绵的,顿觉那东西从来没那么软过,他的眼睛都红了。这种时候决不能去权衡利弊纠结进退,正如早上在温暖被窝里苏醒的时候一样,如果要慢慢去想起床好还是不起床好,那多半是起不了。于是他根本不去想,转身便走。凡事总有个代价,别相信天上掉馅饼,什么事儿就简单了,根本费不了什么脑子。
却不料那女子没完没了纠|缠不休,抓住了薛崇训的大手不放,只听她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家与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如和谈如何?”
“放手!”薛崇训红着眼睛无情地喝道,“要谈改日叫崔日用到我府上坐下来慢慢谈,让你一个女流之辈来谈什么?”
薛崇训咬牙狠下一条心什么也不想,这时候吃了|药去谈判,恐怕是无法发挥正常的思维水平。和怒火中烧时处事是一个道理,生气时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也别干。
“犯|贱!”他鄙夷地骂道。正欲仗着力气大用粗|暴的手段摆脱她时,忽见崔莺满眼的泪水,气得肩膀一阵抽|搐。薛崇训心下一软顿觉刚才那句骂人的话确实太过分了,别人毕竟是世家小姐,平时哪里能被人随便打骂的?
崔莺或许也感觉到了薛崇训手上挣脱的力气小了,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泪水,却抓起薛崇训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薛崇训愕然道:“崔家那么多人,你一个女子何苦如此?”
崔莺抽|泣道:“家父言刘刺史(刘幽求)的信札被截,虽不知所言何物,但知事关重大。我们做个交易,绝不会亏待了你。你将那信札给我,我便便随你所|欲薛郎,我们崔家绝不可能有反意,你又何必落井下石置之死地而后快?金城县主的事,家父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如果殿下逼迫太紧,家父也会找借口推脱。你再仔细想想,真有必要那么做吗?”
薛崇训听罢也有些心动,就是不知道崔日用能不能推掉。比如借口崔莫有疾?太平公主派个御医一瞧不就明白了。自|残?虎毒不食子,崔日用会那么干?再说那样做不是明摆着忤逆太平公主的意志,要和她对着干么?
而且薛崇训很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她是那种只想进不想退的人,很难做出迁就别人的事,要做什么就非得做成不可。反正是个麻烦的主。
但现在见崔莺可怜,他又有点心软不太想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但是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耻辱。总之脑子里就如一团浆糊一般。这种时候又有情|欲作怪,他无法做出明智的决定,心道只能等冷静了再说。
他想罢轻轻用力一推,崔莺的体力哪里能和他相提并论,直接便被推得后退着坐到了地板上。他顾不得怜|香|惜|玉,不愿多想,打开房门便长扬而去。
走廊上三娘一脸歉意道:“我没能尽到职责,请郎君责罚。”
薛崇训黑着脸道:“不怪你,咱们走。”
三娘一边跟上来,一边又说道:“幸亏不是毒药,否则我”
薛崇训道:“如果混在一起是毒药,崔家定是坐实了谋反大罪,等着灭九族便是不过刚才我拒绝了和谈交易,虽然崔日用一个文官在长安翻不起什么浪子,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谨防那厮狗急跳墙。”
作为京官有些禁|忌,崔日用身边确实没有什么武士,他家里养的门客多半是文人,并无那种善于打架斗殴之人。天子脚下他又是官僚,谁吃饱了撑的才去招惹当官的?就如后世里那些混社会的人,没事是愿意去敲诈一下法院院长、还是去威胁一下公|安局|局长?平日里他本就不需要猛士,能用上的都是这些能出谋划策的人。
昨日来了个刘幽求家的人,说密送的信札被人给抢走了刘幽求是李隆基以前的核心成员之一,被流放到了岭南之后现在居然都没|死,还当着刺史,这事儿本来就让人很纳闷,不过没人在朝里提这茬。这么一个前政敌的人,给他崔日用写信,不是劝一块儿谋|反是干什么?崔日用以前也是李隆基那个阵营的,但不是最心腹的那帮人而已。叫他一块谋反,就算他不答应,也没有举|报上去找人猜忌的道理,这或许也是刘幽求联络他的原因之一。
另外崔家是山东门阀,在地方上是有势力的人,不仅有财力物力,而且舆论上也能声援。找他加入造|反行列,不仅能招更多兵买更多马,登高一呼效果也是很好。就如当初那些门阀造武则天的反一样,叫骆宾王登高一呼“试看今日之城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多得劲!就算战场上没搞|赢,也能流个芳名百世。
崔日用郁闷的是自己根本没想到和别人谋|反的事,密信就跑别人手里去了。虽说是刘幽求一厢情愿,但信要是到了太平公主手里,她现在跟做皇帝一样,能安心得了?做皇帝的心思和常人很不同,因为已经位极人间,威胁只能来自于下面,所以皇帝最怕别人要造|反。
于是崔日用火烧眉毛的感受可想而知,今日又得知薛崇训不肯妥协,看样子要硬碰到底在长安这地方,薛崇训有皇权护佑,他倒是有恃无恐,老子用什么和他碰?
他真是急了,找了几个最赏识的文人商议对策,另外还有他老婆贾氏,老婆不仅是个女人,她是贾家门阀的人,叫上她参与决策,也能多个盟友。
贾氏见老公急得团团转,旁边那俩吃白饭的文人又不说话,她心里是十分愤怒:不知道自家养这些搔首弄姿的文人墨客有嘛用!平时吃的穿的全给,还得给钱花,到头来一点用没有,上辈子欠他们的?
贾氏遂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没路走了,咱们就连夜出京先回自己的地头上,和刘幽求他们一起办事。刘幽求打的是李三郎的旗号,阿郎以前本来就是他们那边的人,现在投过去,省得在长安遭这活罪。”
这时旁边一个姓王的年轻人人立刻谏道:“夫人此言差矣!万万不可离京,否则便自认了逆之罪,再无退路况且三郎的人此次起事,还没准备好便泄漏风声,必不成!刘幽求出身小家小室,他可以亡走,侍郎(崔日用)跑哪里去?山东的百年家业根基都不要了?”
也许那句“此言差矣”太直白,贾氏面有不悦,但崔日用随即便断然道:“王先生所言极是。而今我已身在绝境,计将安出?”
王姓文人道:“昨夜蚊虫叮咬,久不能寐,遂起身读书”
崔日用忙道:“一会我便叫人给先生送一副上等的蚊帐过去。”贾氏听罢面有鄙夷之色,这都什么时候了,酸|腐文人竟然还想着贪一床蚊帐?
“侍郎如此厚待,我再不苦心用事实在有愧于此蚊帐之义。”王姓文人从容地说道。
崔日用急道:“愿闻先生良言。”
王姓文人不慌不忙地接着方才那|话儿:“昨夜夜读书册,看到一个故事,侍郎肯定也看过,廉颇蔺相如列传。宦者令缪贤舍人私藏和氏璧,被赵王知道了畏罪欲逃,蔺相如便进言让他主动请罪,果然豁免。侍郎何不学习古人?”
贾氏愕然道:“书上说的东西能全信?王先生,这是关系我们家生死命运的大事,您可别儿戏对待。”
崔日用立刻斥道:“妇人之见,你且听着没人当你是哑巴王先生,你真的能肯定殿下饶得过我?”
文人笑道:“世间事哪有十拿九稳的?要试了才知道。”
崔日用:“”
这时旁边另一个文士皱眉沉吟道:“我倒是觉得王贤弟此法确实值得试试。”说话的这个年已不惑,平日里为人很稳重,他一说话让崔日用多了许多信心,忙说道:“李先生也这样认为?”
“刘幽求这样的人能活到现在,便证实了太平党众人早已决心施行怀柔国策。朝廷大计岂能朝令夕改?既用政,他们定已作好了应变准备,绝不会随便改变国策,大肆牵连下狱。现在并没有直接凭据指明侍郎会谋反,加上您主动揭发刘幽求,事情极可能牵扯不到您的身上。”
崔日用一寻思,确是这么个理儿,当下便喜道:“若非先生良言,我无所适从耳。”
那中年文人摇头道:“是王贤弟才思敏捷,我不敢居功。”
崔日用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忍着奇耻大辱叫小女去白白遭人羞辱?果然大事还需光明正大的方法,小手段毫无用处!
这时那年轻人笑道:“我就是突发奇想,想到了昨晚刚看过的故事,不料兄台能说出那么多佐证的理儿来,佩服佩服侍郎,您方才说的蚊帐”
崔日用愕然道:“我送你十个蚊帐!”
年轻人好不客气的说道:“多点也好,却不知酒肆里收不收蚊帐。”
第五十四章 知己
崔日用一大早便赶去丹凤门,虽说几乎每日他都是天没亮就出发,但今日心里挂着事起得就更早了。他这是心急才早早地到了门口,却进不去。因为丹凤门开门是有时间规定的,每日卯点准时开门,除非是遇到军情急况,没到点任谁也进不去。
一天十二个时辰,长安计时的标准是以大明宫司天台衙门里的沙漏为凭,然后一天有几次鼓声核准各个部门的时间。这种办法当然误差很大,不过司天台的官员会以日月星辰的运行为凭据调整,让误差不至于积累。
这时候的人们不知道各地有时差这回事儿,所以长安的卯时和幽州(北京)的卯时肯定不在一个点上,除了薛崇训有现代知识,其他唐人并不自知。记得官场上有件事儿,有个幽州籍贯的京官很浪漫,写信给老家的情|人约定某月某日某刻一起看月亮寄托相|思之情因为时差,很显然他们没约到一块去。
已近八月间,日短夜长是越来越明显了,崔日用到达丹凤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只见远处的朱雀大街上灯笼排成火龙,上朝的文武百官这时才陆续赶来。长安城东北面这边靠近宫廷的食货店面通常都开得早,就是为了做这些上朝的上值的官吏们的生意。卖不托面条的、油煎饼的早早地竖起了幡子,点起了灯火,一时街巷上灯火辉煌一片繁华景象。
大家花个几文钱买个点心包着便当早餐,中午在衙门里混公家饭,官员的生活看起来还比较节俭腐败在任何朝代都有,但唐朝吏治还没烂到一定程度,品级低的官员很多实际上比较穷,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事儿在这时不敢想象,十万两银子大约相当于十万贯钱,知府相当于刺史的品级,但这时候的刺史一辈子可能也赚不到十万贯。
很多官员是骑马上值,很喜欢到店里买个饼子拿纸包着然后就坐在马上边走边吃。崔日用是黄门侍郎,又是世家出身,很少在街边买地摊货,但他见此情形倒是想起来,长乐坊南边有家卖“作麦”的食铺,味道确实不错:用面一斗,羊肉两斤,葱白一合,如此搭配后用豉汁及盐熬令熟,再炙成的油煎饼。
正想着作麦饼时,就见自家的一个幕僚骑马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煎饼,走近之后崔日用一闻气味,便知道是那种用葱和羊肉做的饼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