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烟云-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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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尖叫凄厉而无助。尽管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大伙也知道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不待王洵发令,齐横已经跳下马冲了过去,先三拳两脚将部族武士打散,然后用突厥语大声喝道:“作死!没听见宇文将军的封刀令么?还不给我快滚!”
“你。”几名武士都是某个诸侯的亲信,根本没把齐横放在眼里。从惊诧中醒转过来之后,立刻拔出腰刀,呐喊着向齐横冲来,准备将这个敢于黑吃黑的家伙大卸八块。
没想到对方居然敢抗命。齐横急忙拔刀抵抗,才跟冲在最前方的部族武士过了两招。就听见耳传来几声“叮叮当当”的脆响,随即,身边陡然一空,武士们统统消失不见。
“别杀他们!”黄万山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然后是武士们的惨叫着的讨饶声。齐横惊诧地抬起头,看见王洵轮着一把模样古怪的铁锤,凶神恶煞般堵在了巷子中央。几名胆敢跟自己动手的部族武士,兵器全被砸断,抱着脱臼的胳膊,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别杀他们!”黄万山又大声喊了一句,然后放低了声音向王洵求肯,“大人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把他们交给他们的主人处置,免得大伙伤到颜面!”
“他们”王洵也清楚不能为了一个陌生的敌国女子,跟盟友闹翻。因此心中的火气更是无从发泄。恶狠狠地看了几名武士半晌,才一锤子砸到了路边的院墙上。
“轰!”已经有了些年岁的院墙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气,应声而倒。几名武士见到此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匍匐过来,将身上所挂的大包小包,不断往王洵脚边送。一边送,一边大声哀求,“铁锤王,铁锤王大人。属下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属下不知道这名女子是您看上的人。属下愿意,愿意双手将其”
“滚!”唯恐几个猪头猪脑的家伙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来,令王洵一怒之下将他们砸成Rou饼,黄万山大声断喝。众武士如蒙大赦,立即连滚带爬地逃走,连头都不敢再回一下。
齐横自觉尴尬,笑着向王洵解释,“封刀令在半个时辰之前就下了。但是诸侯们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不太好管教。宇文将军念在他们是盟友的份上,也不便轻易动用”
话刚说到一半,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那名被自己从武士们手中救下来的女子从地上捡了半截断刀,直奔王洵的腰眼而去。齐横吓得一激灵,顾不得再讲什么礼数,抢上半步,挡在王洵身侧。紧跟着抬腿一脚,将上前拼命的女子踢出了数尺远。
“拿下他!”王十三大叫,带领一干侍卫冲将上去,将女子死死按住,然后伸手却夺对方的凶器。那女子的手被半截刀刃割得鲜血淋漓,却死活不肯松开。一边挣扎,一边在嘴里厉声痛骂。
“恶魔,禽兽,你们都不得好死!你们将来都得下地狱,遭受阎罗王审判。”这回,她用的是唐言,不甚地道,却字字清晰入耳。王洵被骂得眉头一跳,本能想将其一锤子打死。却突然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苦笑了几声,丢掉成名兵器铁锤,蹒跚着走向了自家坐骑。
王十三和一众侍卫见状,也丢下叫骂不止的女子,快步跟在了主帅身后。冰冷Yin森的巷子中,瞬间只落下了齐横一个,盯着地上的女子,愣愣发傻。
那一脚踢得很重,对方的肋骨至少被踢断了数根,黑色的血块,不断从嘴角处淌出。她却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铁锤王离开,手脚并用,拼命地向前爬,向前爬。仿佛只要能爬到王洵身边,就能手刃此人,报破国亡家之仇。
“将军是个好人!”齐横蹲下去,看着女子的眼睛,低声说道。
“将军是个好人!”喃喃地丢下横刀,他快步走出巷子。把所有血腥都丢在了背后Yin暗。
第六章 雪夜 (六 下)
第六章雪夜(六下)
临近王宫,路边的尸体渐渐减少。守军在这一带的抵抗不是很激烈,战胜者为此也没有报复得过于狠辣。但是零星的杀戮和抢劫仍在街道两侧的巷子里继续,大部分都是头戴皮帽子的诸侯亲信所为。他们视此为天经地义,并且能从中得到极大的快乐。
不待王洵下令,十三便率领一群侍卫冲将过去,拳打脚踢,将恶棍们驱散。将受害者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那些诸侯的亲信起初还奋起反抗,待看清楚铁锤王就站在不远处,立刻丢下搜刮来的大包小裹,抱头鼠窜而去。
强者有权利支配所有“战利品”,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带领唐军发动了这次雪夜奇袭的铁锤王大人,无疑是此间最有力量的强者。所以有充足理由“接纳”他们的孝敬。
王洵强忍着抽出横刀,将这些为非作歹的家伙统统剁成肉酱的冲动。打狗还得看主人。大唐与大食对药刹水沿岸的控制权争夺,不是一两次战斗便可以分出输赢的事情。日后安西军在这里立足,还少不得地方诸侯的支持,所以为了大局,不到迫不得已,他不能跟盟友翻脸。
可他又无法做到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对暴行视而不见。只好走得尽量快一些,以免在路上拖延得太久了,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在连续几波烧杀抢劫者之间,都没有唐军的影子。这让他心里多少又舒服了些,毕竟杀孽不是弟兄们亲手所做,大伙多少还对得起仁义之师的名头。
然而,这种幸运并没持续太久。就在王宫之前的一个路口,街巷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呼救声。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年,看身材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尖声叫喊着,从某座大宅院里跑了出了,慌不择路,冲着王宫埋头狂奔。
一名身高八尺开外的壮汉,提刀追在他们身后。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小杂种。你给我站住。赶紧把你家地窖的钥匙交出来,交出来爷爷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清晰的唐言,让王洵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花也熄灭了。他带住坐骑,怒不可遏。万俟玉薤抢先一步策马冲上去,试图提醒壮汉注意自己的言行。却恰恰挡住了两名逃命少年的去路。两名少年见前方也出现了一伙与背后恶棍同样打扮的人,楞了楞,脚步当时为之一滞。就在这一瞬间,唐军伙长打扮的壮汉已经冲到,手起刀落
“噗”红光飞射,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杀起了性子的壮汉还不收敛,从尸体上拔出刀,大步朝另外一个已经吓瘫在地上的少年走去,“我叫你逃,我叫你逃,小兔崽子”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金风,壮汉本能地挥到格挡。手腕处传来的巨力令他大步后退,踉踉跄跄。紧跟着,耳畔又是一阵金铁交鸣声响,他的横刀飞到了空中,裂为两段。另外三尺明晃晃的刀刃贴着他的头皮被一把刀鞘架住,将冰冷的感觉直送入他的脊髓。
“啊——”壮汉惨叫着闭上眼睛,坐倒于地。“大人——”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大叫,同时有一只大脚踹过来,将他踢出半丈开外,“找死,敢在将军大人面前逞凶,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将军”壮汉在地上打了寒战,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刚好看见王洵那写满愤怒的面孔。“属下没看见,属下没看见。”情知不妙,他立刻起身跪倒,迅速替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小的奉命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物,不料这两个小贼鬼鬼祟祟地躲在院墙后向外张望,让他们停下他们却不肯听,所以”
这番谎话编的实在过于蹩脚,连有心回护他的齐横都听不下去了。上前又补了一脚,将此人踹得更远,“姓张的,滚去明法参军那里领一百军棍,老子记得你的面孔,敢少领一棍子,老子亲手砍了你。”
“唉,唉!”张姓壮汉连声答应着,转身便走。王洵却推开拦路的万俟玉薤等人追了上去,一言不发,手中横刀冰冷如霜。
“大人——”壮汉听到了来自背后的脚步声,猛然回头。然后彻底被吓呆了,既不敢逃走,亦不敢反抗,眼睁睁地看着王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万俟玉薤与王十三两个再度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将王洵拦住。“大人,他是咱们自己的弟兄!”
一句自家弟兄,令王洵脚步登时变慢。但是,很快,他又开始移动。万俟玉薤与王十三两个见势不妙,赶紧丢下兵器,死死抱住王洵的腰,“大人,他们这三年,在当地人手里受了很多苦!”
“大人,杀了他,宇文将军面子上不好看!”
后一句话,终于令王洵放弃了杀意。两眼瞪着愣在自己对面的壮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还不快滚!”齐横也冲上来,再次提醒肇事者赶紧离开。
“唉,唉!”肇事者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口打了个滚,擦着额头上冷汗回应。转过身去,却忍不住低声嘟囔,“不就是一个化外蛮夷么?也值当生这么大的气。想当年”
“你给我站住!”压抑于王洵肚子里的火山再度爆发,他大声喝怒。“你说什么,有胆子再给老子说一遍?!”
壮汉停住脚步,不敢还嘴。低头看向地面,手指在腰间曲曲伸伸。
冲撞了将军大人的车驾,他自知有罪,所以即便挨军棍也不敢喊冤。但杀几个化外蛮夷算什么大不了得事情?!当年落在蛮夷们手里的安西军弟兄,哪个不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如今风水轮流转,弟兄们打进城里来了,自然要连本带利的讨还血债!
“他们算化外蛮夷,你算什么?”王洵强压住杀人的冲动,指着对方的鼻子喝骂。“光天化日之下,追杀手无寸铁的孩子,你比蛮夷又强到了哪里?就算他父母有错,他又几曾得罪过你。我王洵麾下,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英雄了得人物?你自己有家人没有,有孩子没有?”
“属下,属下”壮汉被骂得不敢抬头,只是不断拱手。嘴角却依旧歪在一边,显然心里没有完全服气。
几个临近的院落里,陆续闪出了数名唐军士卒。个个肩头背着大包小裹,兴高采烈。听到骂声,他们迅速向这边张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躲进了阴影里,悄悄地跑远。
王洵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猛然间,心中觉得好生无力。“滚,滚出军营去,别让我再见到你!”恨恨地又补充了一句,他转身离开。压根儿没注意到壮汉脸上那惊诧的表情。
“大人!”直到他走出老远,壮汉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于地。“大人,属下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不要赶走我!”
王洵心中已经对此人失望到了极点。根本懒得回头再搭理他。壮汉苦苦哀求,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咬咬牙,翻身爬起来,追了几步,从路边捡起被打折的横刀,“大人,属下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属下不该丢你的脸。您看好了,属下自己谢罪了!”
说这话,挥刀便抹向自己的脖颈。王十三原本拖在队伍后边,防备壮汉恼羞成怒,以下犯上。见到此景,赶紧冲上去,挥刀去格挡壮汉手中断刃。“当啷”一声,断刃再度被击飞。但还是稍慢了些许,壮汉的脖颈处被割了个大口子,血汩汩地淌了出来。
“你”王洵没想到壮汉居然会自杀谢罪。禁不住又惊又怒。盯着对方绝望的眼睛看了半晌,才叹息着道,“你又何必如此。我军中没你的地方,你正好可以回中原去跟家人团聚。守着老婆孩子过自己的日子!”
“属下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回到中原了。”壮汉的脖子不管自家脖颈处的伤口,跪在地上,哭泣着哀告,“是大人将属下从牲口圈里救了出来。是大人让属下重新站了起来。大人如果不愿意要属下,属下也就没脸再回家。还不如就死在这里!”
“这是设么狗屁道理!”王洵怒急而笑,咧着嘴反问。
壮汉不再回应,只是一味地叩头求肯。王洵不忍见对方继续流血,只好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出城去找郎中包扎伤口吧。养好伤,再决定是不是还呆在军中。我不喜欢人乱杀无辜。你自己也想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是,属下明白!”壮汉欣喜地磕了一个头,爬起来,握着脖子,飞奔而去。王洵冲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你要是明白才怪!算了,走吧,是我自己想不开!”
后半句话是对万俟玉薤等人说得。听得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王十三小跑着给王洵牵来坐骑,服侍着他重新上马。黄万山则紧跟在王洵身边,低声劝解道:“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弟兄们,毕竟这三年来,他们被当地人欺负得太狠了些!况且自古以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王洵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苦笑着摇头。半晌,才突然开口反问了一句,“黄兄,那你说,咱们到底干什么来了?!”
第三卷 破阵子
第一章 笳鼓 (一 上)
第一章笳鼓(一上)
药刹水两岸,春天向来到得很晚。
都已经三月下旬,靠近河岸的田野才稍稍能见到些许朦朦胧胧的绿意,麋鹿被冻得不敢撒欢,野兔和黄羊亦没有多余的脂肪抵挡乍暖还寒的春风。只有大群大群的绿头野鸭,不怕这刺骨的冷,欢快地掠过刚刚融化的河面,临波弄影。
当啷,当啷,一阵悦耳的驼铃传来,惊得鸭子们展开翅膀,扑扑啦啦地飞上蓝天。逃得好远,却又不甘心的回过头来,在低空盘旋观望。看看是谁这么早就来打扰自己的洗浴。却惊诧地发现,来者穿的衣裳与去年所见大相径庭。更干净,更华美,驼队也更庞大,更绵长。
今年的丝绸古道,可不像往年那般寂静。往年刚刚开春的时候,路上几乎看不见任何旅人。而今年,随着唐军在柘折城、俱战提等地重新站稳脚跟,商人们也迅速蜂拥而至。苏州产的绸缎,信陵产的茶叶,宣州产的白纸,泸州产的墨块。还有陶的,布的,瓷的,木的,漆的,各式各样,来自大唐的日用品和奢侈品,随着商人的脚步,源源不断地运到了药刹水沿岸各个城市。而当地人积压在手中多年,以往根本卖不上价钱的皮子,毡子,药材,鹿角,则价格一路扶摇直上。乐得各地座商个个都合不拢嘴巴,张不开眼睛,双手颤抖着,不断掐自己大腿,试探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肯定不是。至少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