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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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然,躺在星光灿烂之下,从未有过的空虚惆怅之感袭来,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向谁倾诉。谁能解我这纷扰凌乱的情衷?
恨无处去,爱无处去,我忽然迷失了方向。
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滚落,跌在青草间,滴答滴答,落尽无奈伤痛。
“又找莫日根喝酒去了?我等你的退暑汤呢。”十三隐含怒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连忙坐起,顺势擦去眼泪。十三走近在对面坐下,我假装困倦将脸埋在手臂间,不敢说话,怕声音带着哽咽。
十三疑惑问道:“怎不说话?”我深吸一口气,含糊不清道:“困了。”
十三语气冷淡:“困了还四处跑?在你帐中等半天了,若不是莫日根着人给你送来醒酒汤,我还不知道你闲情逸致饮酒去了,把我的吩咐丢在脑后。”
心中翻腾着说不出的恼恨不平,委屈难忍,泪难抑止,顺着手臂滑落。
“采薇,你?”手臂被他急切拉开,我的满面泪痕无处藏匿,“怎么了?我方才语气太重?等了你一夜,有些着急,别放在心上。”十三柔声劝慰,眸中盈溢出丝丝怜惜。
眼泪越发不争气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我咬着唇,迷蒙望着他近在咫尺却远若天涯的面容,“别哭了,嗯?我”十三犹豫着拥我入怀,那熟悉清新的气息,那不再属于我的温暖
我的坚强理智溃不成军,语不成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爱我?为什么不是你救我?为什么我要承受这莫明其妙的一切?为什么我永远要被伤害,再独自默默咽下苦涩?为什么我只有自己?
十三紧紧拥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别哭了,采薇,我不对,不该对你胡乱发脾气,我只是一时气恼”
我恨无可恨,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臂膀处,唇间尝到甜腥气息,他却不挣脱,只任我放肆。血与泪相互交集,是爱恨离合的感伤纠缠,是我不甘的无奈。
良久,直到嘴麻齿酸,我才松开,白衫已浸出一片炫红血迹,我一阵心酸歉然:“对不起,我一时酒劲上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十三澈透的眸中情绪复杂,几分怜爱,几分挣扎,浅浅露出一抹笑:“不碍事,只要你不再恼。”
我叹一口气,心情渐渐平复,十三他对此事一无所知,我何以冲动如此,幸好语焉不详,他没有听明白。
我讪讪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明日给你补做消暑汤。”
十三微蹙眉头,欲问又止,终于,只说:“不如陪我骑马,四哥送了匹好马给我,和你的小倔比试一番,如何?”他一定在猜测我今日失态的原因,却终是逃避开去,我也盼望他不要问,事已至此,多言无益。
我扬起下巴,骄傲满满:“只要你不怕输,我一定奉陪到底!”十三摇头叹道:“十四昨儿和你赛马输了去,你就自满成这样,今日非让你见识见识不可!”
十三打了个唿哨,一匹高大壮马奔近前来,我仔细一打量,这马一身毛色油黑发亮,唯有四蹄洁白,仿若踏在雪上,神骏非常。
十三抚着马背,笑道:“这马是四哥托人从西藏找来的,是纯种野藏马,花去二年时间才驯服,绝对不输你的小倔。”
我跟着莫日根学了不少有关马的知识,略会相马,知道十三所言不虚,点头赞道:“是匹好马,不过还是会输。”十三跃上马背,“比过才知。”我一笑,也翻身上马。
青草的气息吹散了心中的抑郁,心中渐渐清凉爽怀。
小倔今日碰上了久违的对手,只稍稍领先一个身位,当然,她载着我之时,常留有余力。我大声笑道:“小倔,甭和他们客气!”小倔加力疾驰,转眼间已甩开十三十米有余。
到达终点,我好整以暇坐等着败兵之将,十三缓缓驾马行近,下马坐在我身侧,微笑问道:“心情好些了?”
我无意识地使劲揪着青草,他实在不用费心让我开心,侧脸瞧着他,“好多了,多了一个手下败将,而且还是以精于骑射闻名的十三阿哥。”
十三声音低沉,“我从来也没有赢过你!”
言毕,起身策马远去,马速却比来时迅捷许多。我望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消失隐匿于夜色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们应该各自转身了。各奔天涯,互相不回头,以至某年某月不曾相识,最终遗忘。
留在背后的是过去,等在前方的是未来。过去也许不完美,未来也许更多艰难,可是命运与时间不允许我们停滞不前。我且独自闲行独自吟罢了!
梦转纱窗晓 正文 第62章 出谷入谷路回转
章节字数:7939 更新时间:07…09…01 15:13
八月的木兰围场,在往年都是鲜花阳光、人马欢腾,堆砌出来的欢闹景象。在今年却是风云突变,中秋刚过,连着几天疾风暴雨,飞沙走石,披天盖地的凉意袭至,竟有了冬天的寒冷气息。一片萧杀阴郁之气。
更令人心凉的是十八阿哥的病危,这位年仅七岁的小阿哥初次随驾出行,来途中曾经病重过,缠绵病榻十几日终算熬过去,没曾想,这一秋凉竟病如山倒,已是垂危之症。
古人毕竟迷信,康熙爷以为天气异常乃上天警示之兆,下旨令人日日祭天。众人皆惶惶,我亦惶惶,我惶的是太子终要被废,我记得十八阿哥之死曾在一废太子时“大放光彩”。如果他果真死了,证明历史依然按他的既定走向坚定不移地向前,十三、八阿哥他们也将被卷入各自命运的漩涡,不能自拔。
而我,要见证这些历史学家们梦寐以求的历史时刻么?我真的能冷眼旁观,事不关己么?我告诉自己:我应该能,我只能能。
走出饽饽房,抬眼望,天空中乌云滚滚、疾风四处肆虐,噼里啪啦的雨点从高空倾巢袭来,打到身上有点生生的痛。想起大学时代,我就读的大学是在海边的一座城市,夏季时,常常会挂上热带风暴警示气球。每逢此时,我就会与宏涛、文娟,骑上二手破旧自行车,在暴雨中疾驰,酣畅淋漓地享受着雨水的冲刷,年轻张扬的生命,单纯不羁的快乐,构筑我学生时代最为美好的回忆。
想到此处,嘴边不由得挂着一抹微笑,那阴暗晦涩的天空也似乎有些可爱明亮。
“十八阿哥!”“十八弟!”远处十八阿哥的布城中忽然传来一片哭喊声,我蓦地被拉回现实中,心思一紧,死了?我站在原地远远张望着,一会儿功夫,就见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忙乱一片。明晃晃的白色的孝服晃来晃去,我一阵眼晕,忙踱回饽饽房。
饽饽房一夜无人歇息,随时待命。只因康熙爷独坐一夜于十八阿哥帐中,不眠不食,紧紧拥着尸体不肯撒手。居然无一人敢劝,众皇子们亦跪伏在帐外,暴雨陪伴了他们一夜。
我想,我能体会康熙爷的丧子之痛,人生最悲惨的三件事,其中之一就是老来丧子。况且十八阿哥是小阿哥里最为得宠的一个。宫中众人皆道十八阿哥得宠是因为他的额娘密嫔,康熙爷近年宠爱的一位嫔妃。我却不以然,我以为康熙爷喜欢十八阿哥的理由,很是令人心酸。十八阿哥病愈之初,康熙爷特令我做了一份甜蜜三色泥呈上,恰遇上一幕在大清皇宫中很是少见的父子亲情。
十八阿哥长得很是虎头虎脑,皱着小眉头:“皇阿玛,儿臣不喜欢这如意,儿臣不要。”康熙爷抱他坐于膝盖上,手中正执着一柄青玉如意,面色略带尴尬。
帐中一干仆役皆唬得跪于地上,奶娘声音颤抖:“万岁爷,小主子年幼不懂事,求万岁爷恕罪!”
十八阿哥却弯着嘴角,调皮稚趣:“皇阿玛最疼爱胤祄,既是爱胤祄,就会赏赐给胤祄心中喜欢的东西,皇阿玛不会恼。”
康熙爷开怀大笑,神情中竟然略有惊喜:“祄儿此言甚是,朕该问问你喜欢什么再赏赐,这样才两相欢悦!”
拒绝皇帝的赏赐,只怕身为皇子亦是犯了拂逆重罪。只有这样小小的孩童,不知“天高地厚”,才会出言相拒,可这正恰巧圆了康熙爷体味寻常父子亲情的心愿。
十八阿哥与别的阿哥有些不同,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后天宠溺过甚,他有着普通孩童的天真烂漫,而不是少年老成。
康熙爷除了是皇帝,也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不应该矛盾。他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失去了一个平凡人原本应该拥有的最简单的快乐。所以,他会看重我的直言不讳,他会喜欢十八阿哥的童言无忌。我觉得他令人心酸。
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幼年早夭。命运对他,对康熙爷,展露了狰狞的一面。命运从来都不会只有好脸色,即使是对天子。
呈上去的点心,原封不动的撤了下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李德全很是着急,亲自来饽饽房诘问:“还有没有新鲜可口的点心?万岁爷正餐已是用得极少,本想着用些点心甜汤略补一补,谁曾想,竟是一口未尝!”
王公公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看到彼此的无可奈何,已是尽力而为了,我们黔驴技穷。王公公无奈道:“李谙达,咱们能做的已经做了,不是点心的味道问题,只怕是万岁爷没有胃口。”李德全心中其实有数,无奈叹道:“就知道是白跑了一趟,你们还是循例做些惯常万岁爷所喜之物吧!”我们点头照办。
连绵七、八日的雨终于收住。月夜星光,在雨水的洗礼之后,洁净寂寥,别有一番清新静谧之韵。我慢慢踱向我的“望星坡”,那里的空旷辽远,可以令人心胸开阔。
行至康熙爷帐前,迎面遇见四阿哥与十三满面愁容,行色匆匆,心中微惊,福一福身,自顾行远,他们,应该远离我的生命。
身后传来李德全的微喝:“采薇。”我回转身,“师傅,怎么了?”李德全焦虑道:“可有法子令万岁爷舒心些?”我一愣:“没有,皇上现在如何?”
李德全摇头道:“平日里只见你鬼点子多,遇到正事就不济。万岁爷今儿晚膳用得越发少了,只饮了些汤,神思怔怔。白日里还得操持政事,面上还得过得去,不能露哀思,唉!”
我想了想,轻声问道:“皇上流泪了么?”李德全惊瞪我一眼,“我伺候万岁爷这么些年,也就太皇太后薨逝时见万岁爷动情恸哭过。”
我心中又是一阵莫名无奈心酸,皇帝竟然要断七情六欲么?这些个阿哥争当皇帝,简直是自设牢宠。
我抬眼看着李德全,憔悴得吓人,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透着焦虑疲惫,他这三天日夜伺服,寸步不离伴着康熙爷,劳心劳力。他对康熙爷,有一种超出奴才对主子的特殊感情。他对我,亦是恩情有加。我静思片刻,略略有些主意,遂低声与他商量一番,李德全犹豫片刻,“姑且一试吧!”
李德全进帐而去,片刻,伴着康熙爷缓缓踱出,我福身请安:“皇上,今夜星色极美,采薇带您去一个地方观星,可好?”康熙爷面色沉凝,漫不经心点点头,我侧身在前引路。
望星坡,我解下披风铺于草地上,请康熙爷坐下。微笑道:“皇上,这儿空旷,视野开阔,极适合望星赏月,采薇平日里常常宿于此处,心旷神怡得很。”
康熙爷淡淡道:“你倒是会挑地方,此处的确地远天高,星色璀璨。”
我敛了笑意,肃容道:“前几日下雨,采薇不能看到这星色璀璨,心中极是焦急不安。不由得想,若是从此不得见,此生遗憾自不必说,只怕日后一回忆此美景,眼泪就会不由得掉下。只因,这星色对采薇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在京城,在江南,在任何一处,都没有这样的纯净璀璨。”
我顿一顿,硬着头皮,继续:“就像十八阿哥于您而言一般,不可替代,从此人亡花落两不见。皇上,您不仅是皇上,还是父亲,您不但是“朕”,还是“我”。一位父亲失去了心爱的儿子,那份伤心,那份凄苦,只怕是流多少泪也不能一表哀思。”
如果一个人愁郁难解,无法令他笑而释怀,那么就让他哭吧,眼泪是释放压力最好的办法,我深有体会。
康熙爷眼眸中无焦距,似是而非望着我,神情复杂,喃喃道:“不得见,从此不得见。,小十八。”
我心中哀思百转,不得见,我亦与父母不得见,不可得,我错过,我失去眼泪已是不禁落下,哽咽道:“汉人有语,人死后会幻为星辰,皇上,十八阿哥定是幻为天上的一颗闪烁星辰,此刻正看着您呢。他定是在说:皇阿玛,儿臣很思念您呢。”
康熙爷仰面看着星空,星星点点,明明灭灭,万千颗如钻石般熠熠。泪水悄然无声滑落,语气痛切无比:“这许多星辰,哪一颗才是呢?”
我不语,我不相信人死化为星辰之说,人死后应该是零落成泥,尘归尘,万事皆空。
我悄悄看一眼康熙爷,那张平日神色少动的脸上泪水肆虐,“找不到,小十八,皇阿玛也很想你”
李德全亦是伏在一边泪流满面,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澎湃,这眼泪却不知是为谁而流。
良久,康熙爷站起身,默默向回走,神情不再凝重,沉静中却是带着几分释然,这释然是痛苦宣泄后的松驰。
行至布城集中处,却闻一阵丝竹之声,隐隐约约还有人声笑语,我循声望去,那明黄色的布城灯火辉煌,与四周的沉寂黑暗相比,显得如此鹤立鸡群!太子,唉!他实在是张狂成性,十八阿哥才亡,如今人人自危,各个谨慎,他却如此特立独行。他连装个样子都不会么?
康熙爷停下脚步,冷冷扫一眼,方才尚算平静的面容怒意乍现,虽只是一瞬,我却是瞧了个分明。心中一颤,天子之怒,着实骇人。
顷刻间,康熙爷已神色复常:“这些日子围场冷清得很,该热闹热闹了!蒙古欲进献两匹宝马,朕倒要瞧瞧这宝马能不能跑得过朕的御马,你明日带着小倔一道随朕观马去罢!”
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