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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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为官,但多半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其后更是在岭南苦捱岁月数十载贫道直言,如果再这么下去,高相公哪怕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于私德上还是会被人指摘。”高俅闻言脸色剧变,可唐子霞的话虽然刺耳,却不啻是一语诛心。莫说晁补之等人,就连苏过还不是同一道理?苏辙虽说起知大名府,但是,那是赵佶的决断而并非他的劝谏之力,他所做的,只是让苏门中人得以离开岭南换一个条件稍好地地方,于他们实际的处境并没有多大改变。想到秦观等人昔日对他多有指点关照,他便不由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惘然。但最后还是强自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非不欲也。实不能也!赵佶和哲宗赵煦并非一母所生,而且又并非同辈之中最年长的,若非向太后乾纲独断。恐怕登上皇位的不是蔡王赵似就是陈王赵佖※以,登上皇位的赵佶若要能够稳定天下,只有效法神宗哲宗一条路可走,至少在表面上需要如此。年号崇宁,重用新党大臣,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执政的合法性做考虑。那个时候赵佶下旨赦苏轼,又改元祐大臣编管地,已经是他能够做的极限。
“私德有亏,公心我自忖不失。”面对苏轼当年旧友,高俅却并不想如同对别人一样随口搪塞。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个李清照,他更是不想留一个为了荣华可以枉顾昔日情谊地印象。”唐真人,我不妨对你说实话,圣上起用子由公,已经在朝廷引起了惊天波澜,若是再将元祐大臣重新召回朝廷,朝局必定动荡不安。当年宣仁太后执政的时候,重用旧党贬斥新党。便是从那时候起,新旧两党再无转圜余地,动辄是你死我活之局。纵使此次他们蒙赦回朝,难不成还会感谢那些将他们赶出朝廷的人不成?唐真人,元祐的大臣们已经老了!”
听到一个“老”字,唐子霞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当初风流倜傥为一时之冠的秦观秦少游死了,书法深为时人所赞的黄庭坚死了,晁补之和张表虽然还活着,却已经是壮志全消。但即使是他们,焉知不会为了这千里贬谪数十年蹉跎而心有怨言?这都是解不开的心结,若是没有当初的新旧之争,兴许就不会有现在的处境。当然,如今说这些都是空的。
“圣上又要改元了。”高俅举重若轻地吐出一句话,见唐子霞和李清照同时抬头,他便继续说道:“年初先有星变,然后又是朝局变动,所以有大臣上书之后,圣上便已经决意改明年元曰大观。”
说到改元,从心底来说,高俅是打心眼里感到多此一举∥朝皇帝改元地次数大概在历史上也是数得着地,不管哪一个皇帝,所用的年号都至少超过四五个,像仁宗那样在位时间长的皇帝更是一个年号接着一个年号地换。
而如今赵佶登基还不到七年,已经先后换了建中靖国和崇宁两个年号,再算上即将改元的大观,实在是一项劳心劳力的工程。若是在历史上挑选迷信的朝代,估计宋朝可以算得上是令人叹为观止。
“大观年号倒是吉利,只不过”唐子霞突然隐去了后半句话,然后便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山野中人不问朝堂之事,这些事情自然与我无干。”他突然转头在高俅脸上上下扫了好几遍,然后方才笑道,“刚才李小姐在我这里抽到了一支下下签,结果她的婢女冲我发了一大通脾气,高相公有没有兴趣抽一支?”
世界上的和尚道士有两种,一种是和俗世人一样喜欢在政治的漩涡中博取富贵,另一类则是一心向道只求自身圆满,但是,在这两大类之外还存在着极少数的一群人。这些人时而悲天悯人,时而纵身世外,性情不可琢磨,但一旦交结却能成为挚友,这唐子霞便是这样一种人。从见到唐子霞这个人到谈过一番话之后,高俅便放弃了那种招揽的俗套。
“哦?那我倒想试试?”高俅瞟了那香案上的签筒一眼,才想起身,外头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个人影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正是燕青和李纲。见此情景,他不由眉头一挑,出声招呼道:“伯纪,这山路崎岖,你大概吃了不少苦头吧?我开始还和小七提过,若是你因此而有什么损伤,我非得找他算帐不可!”
“高相公言重了,我刚刚这一路上来虽然费了点功夫,但还不至于那么不济事!”李纲笑着拱拱手,目光这才落在了另外两人身上。唐子霞他是闻其名却未曾见过其人,但是,只从那顶招牌式地铁冠,他便知道此人乃是曾居天目山赫赫有名的铁冠道人。可是,当瞥见那个女子时,他却不由得感到心中仿佛被一缕清风拂过一般,激起了阵阵涟漪。
见李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神光,不知怎的,高俅的心中顿时感到有些异样,但随即介绍道:“伯纪,这位便是我要拜访的唐真人,至于这位你也应该听说过,便是河北提刑使李文叔李大人的千金,即使是你身在东南,也应该读过李小姐的诗词才是。”
自古以来,名篇总是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传遍大江南北,而尽管东南和开封府相隔千里之遥,但是,这却并不妨碍李清照这一时期地数首词为东南士人所知。而士人之家的闺阁女子虽然也时有词作问世,但是一来很少流传在外,二来也难得到大家品评,所以为人所知的并不多。
然而,李清照的词却曾经得到过晁补之等诗词大家的赞许,而又经他们的口在外流传,因此自然是意义不同。此时,李纲一听说面前女子是李文叔之女,登时露出了讶色他当然知道对方如今正在教导高俅的千金,但是,男女有别,他又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前去造访,自然就从未有一睹佳人芳容的机会。此时,他态度诚恳地拱了拱手道:“李小姐的词作东南士子大多拜读过,我有几个好友的家中姊妹甚至反复研读爱不释手,说是读完之后齿颊留香,我也深有同感。在下无锡李伯纪,今日实在是幸会了!”毕竟是外人,再加上关系不深,因此他压根不提李清照为何会一身男装地出现在这里。
李清照自然没有想到,只是一次外出居然会有这样的遇合。尽管并不知道李伯纪是何人,但是听刚才高俅的语气,她便隐隐觉得此人绝非寻常士子。正当她匆匆回礼,寻思该用什么样的由头借机告辞时,突然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循声望去,她就看见高俅低头从地上拾起了一支竹签,只瞧了一眼便笑吟吟地回转了来。
“大哥,上头写的什么?”燕青凑过去一看,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上上,便情不自禁地撇撇嘴,“单单只有上上两个字,这也太简单了,人家至少有签语,这算是什么?”
一旁的唐子霞突然悠悠插话道:“问签在人,掣签在人,解签在人。签本是人自己做的,人自己掣的,又何须什么签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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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虑父疾才女忧心
听到唐子霞的这种回答,高俅心中觉得新鲜,转念一想却不由得大笑了起来:“不愧是唐真人,果然和别人不同。世人求签原本就不外乎为了那上中下三个字,与其费那功夫编排签语,不如还是就直书那几个字,只不过,若是他日要重修洞霄宫,那些凡夫俗子看到这些可是要吓跑了!对了,李小姐抽中的是什么签?”
李清照倒没有防备高俅突然问到了自己身上,先是一怔然后方才笑道:“我可没有高相公那样的好运气,刚刚随手一掣,结果拿到的却是下下签。不过求神问佛本就是为了求得心安,如今既然签头不好,我不信就完了!”此时,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竹筒里的签应该只有两种——上上和下下,唐真人,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此话一出,不单是高俅吃了一惊,就连李纲也转头看向唐子霞,而性急的燕青干脆三两步走到案桌前,呼啦啦地把所有的竹签都倒了出来。低头检视了片刻,他便抬头叫道:“果然没错,里头的签不是上上就是下下,李小姐真是未卜先知!”
见自己的猜测正确,李清照不由露出了小女儿的神态,竟是轻轻挥了挥拳头。倒是旁边的唐子霞无所谓地一摊手道:“这签却不是我的发明,而是我那位故去的好友做的,说起来,洞霄宫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这也是一个原因。不过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这天下人求签无非是问一个吉凶,既然来了,那么索性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哪有什么所谓的中签!”
这都是什么奇谈怪论!若非有淑女在场,高俅很想翻一个白眼,忍了半晌才想说话时,一旁的李纲却突然好奇地问道:“李小姐。敢问你刚才如何能够断定竹筒中就只有这两种签?”
“我也是瞎猜的。”李清照轻轻吐出这句话,见旁边的三人都是面面相觑,就连唐子霞也露出了好奇之色,她便莞尔一笑道,“唐真人虽然隐居天目山,但是,我却听说当日东坡居士和唐真人相交的时候,曾经被唐真人戏弄过。如今这竹签先是稀奇古怪。然后又是这么一个做派,怎能不让人起疑?我不过胡乱一猜而已,想不到真的猜中了!”
唐子霞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了李清照,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半晌之后,他方才低头沉思了起来。旁人都不知道他此举地用意,李纲看了看高俅,也不敢贸贸然打扰。毕竟,天目山铁冠道人的名头在浙东一带相当有名,甚至还有好事者说唐子霞身怀神术,诸般传闻说得是神乎其神。
许久。唐子霞方才抬头问道:“李小姐此番来是否为了令尊之事?”
“正是!”李清照闻言立刻肃然。”家父这些年的身体一直不好,如今提点河北刑狱,自然更是忙碌。此次我南下之前←就曾经在家里休养过一阵子,但后来还是销了假回去料理※以,我听说洞霄宫乃是有名的洞天福地,便想拜一拜,也好求一个心安。”
唐子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了两步。紧接着,他遽然转过身来,刚才还显得懒懒散散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在高俅和李纲脸上扫过,然后才沉声说道:“李小姐贫道直言,世上之事多有蹉跎,所以不可一味强求。我早年曾经见过令尊一面,所以在此可以妄言一二。据我当年所看,令尊虽有才名,但是,仕途却应该多桀,而在新君登基之后,更会因为奸人构陷而身陷困境。如今令尊反而得到大用。显然是别有贵人的缘故,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是,寿数两个字却是旁人帮不得的。”李清照闻言脸色大变,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和唐子霞昔日素不相识,自然不会以为对方是虚言恐吓,但是,心中恼火却是难免的。毕竟,换孜何一个人说自己地父亲即将不久于人世,为人子女的都不会高兴。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终于按下了心头的纷乱情绪,淡淡地一施礼道:“我也知道寿元之事苛求不得,不过,父亲这几年一直顾惜身子,再说也一直有刘大夫妙手诊治,想必短时间不会有碍。唐真人的关心,我心领了,就此告辞!”
见李清照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唐子霞不由眉头一挑,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一代才女也是讳疾忌医之人,忠言逆耳,你若是不想令尊延年益寿,贫道这个方外人又有什么法子!”
又是讳疾忌医,又是延年益寿,连知道一些内情的高俅都感到一头雾水←原本还以为唐子霞是从李格非当年的面相中看出了一点什么,要知道,若不是自己横空出世跑到了宋朝,这历史应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一成不变地向前发展,那么,李格非的仕途当然是应该在被归入元祐党籍之后嘎然而止。如今虽然不能说赵佶启用李格非是因为他的缘故,但是,也总有几分相关的地方。
“李小姐”
不待李纲说出什么劝告,李清照便忽然停下了步子,然后在原地站了半晌,这才徐徐转身回转了来。如果说刚才展现在众人面前地还是一个明丽地大家闺秀,那么此时此刻,众人看到脸带泪痕的李清照,一时就全都坐不住了,就连高俅也起身安慰道:“清照,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京城刘克勘乃是杏林国手,只要他肯下大力诊治,李大人定然会安然无恙。当初先师在岭南便染上了重疾,还不是刘大夫治好的?你且坐下,听听唐真人怎么说吧。”话音刚落,他便知道自己孟浪了∥朝重男女之别,他这个有妇之夫直呼一个未嫁女子地名字本来就不妥,更不用说在场的还有其他人。此时此刻,他知道若多加遮掩反而欲盖弥彰,干脆直截了当地道:“内子既然和你情同姐妹,那么,我也就当你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若是你真的认为李大人太过于操劳,那么,我替你婉转向圣上提一提,让吏部改注他官也是可以办到的”
冷眼旁观的唐子霞见一旁的燕青眨着眼睛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而李纲则是一脸的惊愕,不觉有些好笑,此时便出口插话道:“看来我想说的话都让高相公给说完了,李小姐,李大人乃是文学之士,其位应该在于馆阁,备位文学侍从,而不是在外提点刑狱。当然,李大人为人大公无私,提点河北刑狱也定然会公正严明,但是,这对于他的身体却不是好事,因为,他地隐疾太重了。我且问你,他在京城的这些时日,是否有痰中偶见血丝,夜里往往只能睡上两个时辰?是否白日有时会头晕,还伴着食欲不振?是否一旦坐的时间长了,起身便会有困难?”
一连三个问句让李清照一时间愣了,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连连点头答道:“有的,都是有的!可是,家父一直说先前数年一直都荒废了光阴,如今一旦起复,势必要为朝廷做一些实事,倘若就让他这么离任,恐怕他知道了之后绝不会感激!即使在他闲置养病期间,也从未忘记国事,甚至曾经上呈过一封万言书劝谏圣上,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因为顾惜身体而弃了他的理想?”
李纲原本还不敢插嘴,此时越听越觉得心中激荡,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高相公和唐真人的话我不敢芶同!李小姐,在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