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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屉里搁着。”
皇帝喉结一鼓一鼓。
谢福儿继续,这次望向廷尉:“既是免了死,怎么罚我,大人权衡权衡,看着办吧。”
才活了小半辈子的廷尉见皇帝的脸黑得只差要打雷,干涩着喉咙:“下官职权有限,只负责问案,不负责定罪”
“送贵妃先回远条宫。”皇帝坐了下去,阴森森盯过去:“此事从长计议。”
谢福儿退下,折返去了图华宫。
听谢福儿说出想法,蒋皇后手上的茶杯都差点儿掀了。
蒋皇后也是刚刚听说了谢福儿被举报与太子通信的事,冷冷擎盏:“不要以为帮本宫打了一次圆场,本宫就一定得还你人情。本宫如今在皇上心中本来就不值钱,劝谏皇上要你去太仓行宫自省,只怕还得被皇上怄上,能得什么好处。”
谢福儿躬腰一笑:“皇后不要妄自菲薄,再不值钱,也是天下第一的女人。至于好处,妾身出了宫,对皇后还不算是最大的好处么?”
蒋氏动了心,抬眉凝住,不做声。
第92章
贵妃离宫前往太仓宫自省,这件事经蒋皇后提出后,内阁元老也跟着附和。
皇族女眷独居离宫或行宫,本朝不是没有,前几代还有几名宫中夫人和公主去皇家道观当女道士清修,再被接回来继续荣华富贵。
说白了,皇眷犯了错,上头不想罚,又得塞人口舌,这种法子最好不过。
皇帝闹心得很。
更可气的,那日,不知好歹的谢福儿趁建始殿内自己跟阁老们聚首,闯了一次,大伏大拜,自请出宫。
几双老而弥辣的眼睛,当场就齐刷刷地望向皇帝。
皇帝装得了聋却装不了哑巴,总要有个决断。
当事人都愿意自领自罚了,您看着办吧。
心理辅导师胥不骄又只好背后劝:“贵妃与废太子私联的事闹得正大,送到行宫既能堵了那些阁老言官们的嘴,又能叫贵妃避一避风头,等事淡了再接回来,双赢啊双赢。”
双你妈蛋的淫,谢福儿淫了,阁老们淫了,连皇后都淫了,自己被垫了脚。
皇帝骂完了,只能勉强想通。
谢福儿去行宫对外打的是替天子祭祖,代社稷祈福的名头。
没别的要求,谢福儿只恳求带上赵宫人和贤志达。
皇帝算是看出来了,她这哪儿像是去受罚,明摆着望穿秋水瞅着去春游。
谢福儿知道皇帝得要来质问,亏得太子在北边的事绊住了皇帝的腿脚,高佛佛这几天又有些小咳嗽,学贤妃往日一样,把小人儿接来远条宫亲自带,吃睡都在一起。
离宫的日程快,三四天就备齐活了。
离宫前夜,吐蕃的沙陀部落来朝,临到尾声,皇帝从宴请上抽出空,提前退席。
带着五六分醉意,怀着悲怆的离别愁绪,皇帝杀到了远条宫。
皇帝叫内宦支开值夜岗的远条宫宫人,再叫人把睡在贵妃寝卧侧的高佛佛抱走。
准备就绪,只差自己这股龙卷风大肆刮将进去了。
皇帝打了个酒嗝,摩拳擦掌。
谢福儿这天睡不着,明天就要嗅到自由的空气,咬着被子翻来覆去。
压得沉沉的脚步移近。
谢福儿光着脚跑到梁柱后往外一望,黑黢黢的人影走着醉步,连直线都走不出来。
一股子酒味冲过来。
“朕滴贵妃何在啊”声音在没有掌灯里夜殿里叫唤起来,牙齿抵着嘴唇,是喝高了的大舌头。
谢福儿懒得睬,一转身,健硕人影矫如骏豹,居然灵光了,跨上来,从背后把她的腰抱住,贴住她的鬓发,上下摩挲。
香汗混合着秀发抹过的香料被身后人吸入鼻腔,酒烧了龙胆,他不愿意放她走,一天也不,就算只是礼个佛也不行。
今晚来是想问责她跟自己对着干,可一见她,什么都不想问了。
谢福儿隐约听他捏了一团掂量了下:“福儿,你是不是胖了。”
谢福儿做贼心虚:“明明是衣服瘦了!”又喊起来:“赵宫,圣上醉了,给圣上备醒酒汤,再去小厨房下碗银丝面!”宫廷里醒酒有一套,刚从宴席下来,肚子里多是佳酿,没什么主食,上几趟恭房后,肚子就空了,一般都是端上碗汤面,防止酒后饥饿,心下不适。
皇帝摇着头死命跺脚:“朕哪里像是醉了,瞎了眼的混账东西!”
赵宫人撩了半张帘,见皇帝从背后牢牢抱住贵妃,姿态暧昧得很,还吃什么醒酒汤和醒酒面!遵旨下去了。
谢福儿用力掰他横在腰上的两个大钳子手,没话找话:“醉成这样还说没醉,不喝醒酒汤总要吃碗面填个肚子”
背后人酒气直冒:“别人下面朕吃多了,你下面给我吃我就试试。”
谢福儿琢磨这话不对劲,变了脸,擂他一记:“要下你自己去下!”
小姐脾气,无常天气,皇帝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愠了,狠一收臂,大方地说:“好好好,那朕下面给你吃!”
谢福儿嘟嘟嘴:“不要脸。”还没嘟完,腰上一双手箍得愈紧,他声音悠悠晃晃着飘过来,呢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谢福儿从来没见他发酒疯,以前以为是他是酒量好,后来才知道他克制,不会有让自己喝醉的时候。
今天却成了一滩泥,那些沙陀使节酒量很好还是今晚的美酒太甘醇?
她把他大手从肚子上扒下去,生怕他一个兴奋劲用大了:“圣上先回寝殿去歇息吧。”
嘴巴一张,刚要喊,被他用大手捂住。
肩后的声音醉醺醺,不知道是不是酒意未涸,掺了些湿意:“明天就要走了。”
谢福儿哄孩子似的:“又不是不回来,礼佛罢了,乖,先回去。”
仍然像无尾熊抱住树杆子一样,死活不撒手。
谢福儿耳根子后有热气,沉寂中荡起回音:“别走,只要你不愿意,那些老杂碎们说什么都没关系。”
那是她没听过的语气,果然是醉了她吞了口唾:“六郎。”
“嗯嗯嗯嗯在呢!”好久没叫六郎,皇帝下巴点得她肩膀快磕出个洞了。
谢福儿小心翼翼试探:“我跟赵王掉水里去了,六郎救谁?”
死一般的沉静。
她听见皇帝响亮地吞了一口唾,大着发麻的舌头:“朕不会凫水,怎么办是好。”
一问到实际情况酒就醒了!连个哄人的话都舍不得说,更不提遇上事了维护自己。
孔君虞行刺事就该清醒了!蒋氏的今天,只怕就是自己的明天。
谢福儿唯一一点儿柔情没了:“都下了旨怎么能不走?今后还有谁信任圣上?圣上请回寝殿去。”
皇帝最恨她仗着天下为公的名义打她自己的小算盘,鼓起丈夫之气,一个横抱把她托起仍在榻上压上去。
谢福儿肚子都快被他压扁了,一急,怕会出问题,碰到床头*的夜明枕,借着枕芯里的明珠光芒寻到他的轮廓,一下砸到他脑勺上。
皇帝酒醉没力气,反应也迟钝,喉咙里“呃儿”一下,仰天倒了下去。
谢福儿见他摊成个大字形躺在地上,踢了踢他脑袋,又踢了踢胳膊,没反应,不敢叫人进来看见,扶个没意识的百多斤的人,又怕闪了肚子,给他垫了个软枕,蹲在地上,拎起个砂壶,撬开他嘴,汩汩不停灌热茶进去。
喝醉的人怕冷,小半会儿,皇帝就在冰凉的地砖上被活活冻醒,晕头转向起了身,舌头依旧弹不直,可酒全都醒了,只感觉自己刚刚受了大逆不道的对待,可脑子一片空白,叫嚣:“刚怎么啦!”
谢福儿这才将他搀到榻上,说大话不气喘:“圣上喝醉了,一下子跌下来了。”
皇帝怀疑:“果真?”
还雪碧呢,谢福儿叫了一声,皇帝随行侍宦匆匆撩帘进来,听贵妃说:“扶圣上去本宫的榻上安寝,本宫去外面歇。”
侍宦显然知道皇帝今晚上来远条宫不是只为了借贵妃的香榻睡个觉,犹豫了一下。
谢福儿瞥了眼皇帝:“圣上刚喝了酒,正是虚脱发冷万一要是冒风了,是你负责?”
小侍宦懂什么叫冒风,脸涨得通红,不敢怠慢,忙上前去扶皇帝。
皇帝顾不上跟说话,浑身酸痛,就像被几只小马蹄子践踏过一样,膀胱也涨得发慌,抖了抖腰带。
谢福儿看一眼侍宦:“有没有眼力?”
天子出恭程序繁琐,除伺内侍,其他人退散。
小侍宦连忙蹲身去拿了夜壶,给皇帝褪袍拉裤扶卵甩龙头,最后帮忙净手净身,一条一条做到位。
趁这功夫,谢福儿早在外头的简榻上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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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当日是个好天气。
被赵宫人搀上车时,高佛佛松脱保姆的手,跑上去拉谢福儿裙摆,艳羡得不得了:“不能带佛佛一起去吗?”
赵宫人见谢福儿上到一半,被高佛佛拉了一个趔趄,心都快要跌出来,扶稳当了,才失笑:“公主,太仓宫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贵妃这次是去礼佛,可不是散心的。”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就凭自家贵人这模样,出了宫只怕是她一大独大。
谢福儿想了想,说:“安庆在宫里也不是没事,找机会多陪在圣上身边,圣上日常起居,有什么动静,平时见了什么人,跟人说了什么,跟哪宫夫人说笑嬉闹过,去了哪宫哪殿歇了,都可以记在心里,到时告诉本宫。”
赵宫人看了一眼贵妃,没说话,借公主来盯着皇帝在宫里的行径,真的好吗。
高佛佛领了任务,人生又重新有了企盼和目标,充实了,松了手,目送贵妃上车,落帘,起辇,沿着红瓦黄檐,朝着出门直奔御街的宣平门驶去。
回了头,高佛佛在保姆的引领下蹦跳回上阶,仰头一看,有人在高台上的墙垣角落,身着便袍,眺望城外。
“那是父皇。”高佛佛吸着手指头,笃定。
“殿下看错了。”保姆否认。
“明明就是父皇。”高佛佛拔出手指头,急了。
保姆认真分析:“公主看,皇上的身子板一向挺得很,哪里会半个身子佝偻地都快掉下楼了,皇上眼神如炬,哪里会用西洋镜张望,皇上是真龙天子,更不可能像个宵小之辈缩在墙角贼头鼠脑,猥猥琐琐的啊综上所述,绝不可能是皇上啊公主。”
高台上,皇帝放下望远镜。
胥不骄颇心疼天子:“既是都来了,何不送一送呢。”
昨晚上酒醉三分醒,难道还真的是瞎了眼,瞧不见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么。皇帝狠狠:“强扭的瓜不甜。”
您强扭的瓜儿还少了?瓜藤瓜蔓都一齐抱走了。天子最爱之一是台阶,胥不骄从来也不吝啬递梯子:“连乞丐都有气性,身份越高的,气性越大也,尤其又是做过学问的,哪儿能关在闺阁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一样呢?贵妃还算懂事啊,自己心里有气有怨,宁可寻个清净地去待着,虽说给圣上郁卒三分,却给她自己难受了七分啊。冷一冷,便找个理由接回来吧皇上。”
这话听得皇帝舒服了,可还是含着一口气:“朕为她胞弟安排学籍,为她一句话打回了宋太常家的女儿,为她生母的嫉妒心匆匆下嫁了荣淑长公主,为她在后宫不受戕害责罚皇后震慑太后一事又一事,什么都做高了,就算是笔债,朕也该还完了。她不识好歹,不过是个行刺,就试出了她真心,说是朕利用她,不拿她当回事,何尝又不是她恃宠行凶,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根本不把朕放在心里?”
胥不骄悄悄望一眼皇帝,天子强过人,感情最脆弱的却也是天子,因为没人与其对等,皇帝付出什么,永远是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这是叫人怜悯的。
胥不骄拢袖:“皇上为贵妃做的,全是因着一颗私心,贵妃的反应,只是因为早就明白,皇上这颗私心,指不定哪天就会变,一旦变了,她是没有反抗余地的,这算不得自私,乃是自保心。再说了,皇上做得再多,从来没说过有什么用?贵妃她又不是龙肚子里的肠子。女人么,呵呵,哪个不爱听口头那些甜言蜜语?”
“狗奴,你是要朕卑躬屈膝,学那些登徒浪子说甜言蜜语讨她欢心?!”皇帝大怒,攥了攥拳,却明显头颈往内侍这边一偏,静待下文。
胥不骄明白皇帝这会儿的心思,也就不避言行了,笑嘻嘻:“既是为了皇上与贵妃好的话,老奴就算掉脑袋也得说。皇上这一点,比不得孝昭帝。孝昭帝军事、政务上不如皇上一半,可在女人上,却是个老道行,说情话写情诗虽被大丈夫所不耻,但能够得女眷的喜欢却是不争的事实,不然怎的迄今还被西十六宫那些太妃们挂念着,连连皇后都曾经立志为孝昭帝守节,还为孝昭帝忤过皇上?”
皇帝的拳头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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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京城皇宫的花团锦簇,太仓宫比谢福儿想象中的还要冷清。
养胎避繁杂的地方,不能这样乌烟罩气。
行宫的面积还抵不上西十六宫的一半,加起来统共才十来座房间。
前院杂草丛生,荒着几块地,了无生气,衬着前殿几块灰朦朦的楣匾,确实寒碜。
后院还算丰富,有几间技艺房,是高祖那会儿建的,供皇家人员们驻跸时游乐。
技艺房布置了攀绳网、木马、单双杆、横云梯、浪木和爬圈,还有个内/射堂,供练射靶。
简直就是个游乐园了。
谢福儿一兴奋,刚一触横云梯,赵宫人尖叫一声,连忙抱住:“不可啊不可——”
谢福儿讪讪收回手,坐到个木马上摇了两下。
赵宫人受了这刺激,后悔了,虽说自己这条命是从敬法殿捡回来的,当时就拿定了主意,今后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但陪着这样瞎胡闹也实在是惊吓,摁住那木马,嘀咕:“奴婢真该告诉圣上!”
要告诉了还能来么?谢福儿敷衍:“过些时候再说,不急。”
行宫的宫人统共不超过二十个,还都是老弱病残。
二十个宫人集中住在东边,西边空出一大片。
谢福儿搬进行宫正中的来馨殿,安顿好了以后,叫赵宫人叫来所有宫人。
行宫下人们个个都是散漫性子,几代没见过皇宫里的贵人,没什么畏惧紧张心,懒懒散散行过礼后,乌拉拉退到一边。
谢福儿也不怪,开了声:“西边空着好几间房,为什么全部挤在东殿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