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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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湘月笑道:“这么说,他是把我当这头母猪了么?”
田琳儿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胡忠素日里便是个欺软怕硬之辈,往往见了田琳儿调戏几句,却也怕王氏夫妇知道了打骂,故而不敢过分。
这晚胡忠收了工,在外面夜宵摊吃了碗馄饨,灌了几口小酒,脑子糊涂起来。回来不回自己屋,直直往两个女子所住的屋子来,推开了门,见两人只穿着中衣中裙坐在炕上说话,过去就挤,“好姐姐好妹妹,容我也暖和暖和”
被顾湘月使劲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妹的你这臭色狼!谁是你姐妹?”她光脚跳下床,抓起扫帚就打,田琳儿有人壮胆,也抓起脸盆来打。
胡忠被打得抱头鼠窜,跑到了院中,惊醒了隔壁的王氏,抓着鞭子出来朝三人就抽,“大半夜不睡觉,诈什么尸?吵老娘睡觉,要死么?看我不将你们一个个扒了皮!”
忽忽过了一个多月,身上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想着两个月就熬到头了,顾湘月只得咬牙强忍。
这天老板娘王氏带她出门去买记账用的簿子,在街上她几次都想就此逃了,无奈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这也是她一直都没伺机逃跑的原因,按说她若撒腿就跑,料王氏也追不上她,只是她身上没有钱,又能逃到哪里去?况且老板所说的温州城到处都是他熟人,多多少少也唬住了她。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偷抢这些事她又做不来。王氏正是吃准她不敢跑,也不盯着她,只在店中与伙计说话。
顾湘月站在门口小摊前心不在焉地看字画,还在盘算到底跑是不跑。跑吧,倒是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但是这也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没有钱上哪里吃饭睡觉呢?卖身葬父?不跑吧,每天新伤加旧伤,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王氏打死。
这时一个年轻书生走了过来,站在她旁边凝神看画。他年纪二十不到,穿着浅蓝色棉直裰,衣裳上还有几个补丁。他头戴方巾,身形修长,一张清水似的脸,俊雅清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顾湘月一看到这穷书生,竟自呆了,他长得好看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莫怪人家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指的大概就是这书生这样的人。
他轻轻念着画上的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可惜!可惜! “他声音清朗,十分入耳。
经他这么一说,顾湘月才转过头去盯着那幅画看了几眼,只觉画得实在粗糙,一首诗也题得字迹难看。不禁偏头看着那书生说道:“你是在说他画得难看字写得丑么?帅哥,你身上有没有银子?能不能给我几两?江湖救急啊!”
她本来就是人来熟的性格,浑然忘了这是明朝。
那摊主沉着脸道:“你们两个是来捣乱的么?不买就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书生转头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脸一红,话也不答转身便走了。
谁知他走了两步却又折了回来,说道:“姑娘,小生身上带的银两不多,五两够么?”
顾湘月大喜过望,忙点头道:“够了够了!”
这时王氏走出来在她后脑勺扫了一掌,“发什么呆?莫非是看到玉皇大帝九天仙子下凡?给我回去!”说罢将一大摞账本塞给她抱着,扯住她手臂就走。
顾湘月只得跟着王氏往回走,她回过头去,那书生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脸费解甚至是有些担忧的神情。
事实上她并不算是个老实人,她忌惮的只是老板那句:“到哪里都是我有理!”她吃亏就吃亏在她完全不懂这里的规矩。
这些日她每顿就吃一碗小米粥,饿得是头晕眼花。回到客栈,只因劈的柴没堆放整齐,王氏又拿着擀面杖追着她打,从屋里追到屋外,她身上挨了好几下,疼痛得厉害。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她被打得火了,也顺手抓起刨灶灰的铁钩子跟王氏对打,口中大声道:“你不让我吃饱,我怎么做活计?你这个周扒皮、母老虎!我今天豁出去了,你要告官府告御状随你便!”
两人一路打到大街上,顾湘月没留心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她本来就因腹中饥饿手脚发软,一撞之下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一双手忙将她扶了起来,“姑娘,你没事罢?”
“小心着了!撞伤我家公子你吃罪不起!”旁边小厮张口就骂,“你没长眼睛么?还是存心?”
顾湘月抬起头来,又是之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看画的书生,忙大叫:“公子救我,我要被打死了!”她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裳躲在他身后,她可不指望他能帮她,毕竟是萍水相逢。
“这位大姐,有话好说。”那书生仔细一看,原是晌午在街上与他搭话的那大大咧咧的姑娘,便伸手拦住了王氏,“不知大姐为何责打这位姑娘?”
王氏扫了这书生一眼,见他穿得寒酸,丝毫不放在眼里,仰着脸道:“她是我家奴婢,怎么?打不得?她欠我三十两银子,你若替她还上,人我便给你。”
那书童道:“你别门缝里头看人,把人给看扁了!我家老爷可是”
那书生阻止他说下去,看着顾湘月,“姑娘,你可愿赎身?”
顾湘月道:“我只欠她一两,你别听她的。我到她客栈住宿一晚,吃了她两顿连肉都没有的饭菜,要价一两,是我把身上仅有的一两丢了,没钱给她,让我给她做两个月苦工。我是本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才当她是上级让着她,我可没卖给她姓王的,连卖身契都没有写!你身上若是装了一两,帮我还了她就完了,以后我加倍报答你。”
“哟嗬,这就找到靠山了?小蹄子作死了你!你说一两便是一两?你就是欠我三十两,少一两都不行!”王氏又要打。
那书生忙道:“我身上并不曾带得三十两,待我去取来交与你便是!你休要再打她,我少时便回。既无卖身契,却算不得是你家奴婢。况且你欺她是外乡人,区区两顿饭加住宿一夜却要她一两银子,实在无良。再若动手,我便写下状纸与你公堂上见了。”
那书童皱眉道:“公子,你又瞎管闲事,快走吧!老爷还等着你呢!晚了老爷又要怪你。”他拉着那书生不由分说地去了。
顾湘月随王氏回了客栈,毕竟忌惮上公堂,王氏也不来睬她,横竖一两换来三十两,还是赚得多了。
等了一天,那书生却不曾再来。
临睡时,王氏笑嘻嘻地来到顾湘月的房间,道:“满以为你攀龙附凤了呢,那穷书生哪里将你放在心上?我谅他也拿不出三十两来。我也不要他钱,你还是安心做满两个月罢。似今日跟我动手这种事,再若犯了,瞧我不整死你。”
王氏走后,田琳儿取出药来,替顾湘月褪下衣裳来上药,边道:“你不知这王氏,原是生不出孩子的,老板忌惮她娘家强势,不敢休妻,背地里偷着与个姓卢的寡妇来往,只她不知晓罢了。”
顾湘月道:“那也不一定是她生不出来,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土地再肥沃也得有种子不是,不过生不出孩子来导致心理变态,拼命虐待别人,这也有些过分”
田琳儿奇道:“你在嘀咕什么?”
顾湘月笑道:“家乡谚语,说了你也不懂。”
这一晚,顾湘月失眠了,她先是疼得睡不着,背上手臂上的伤虽上了药,到底是药效发作,火辣辣地咬。
好容易缓过去了,趴着迷迷糊糊地眯了一阵,却梦到那书生走了进来,那书生身影飘忽朦胧,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被王氏害了,故而未曾前来搭救姑娘,还望姑娘原谅。”吓得醒来,却再也无法入睡了。
回想起来,那书生相貌俊秀、言行斯文、心地善良,不由脸上烘烘发热。虽说他失约没来,但顾湘月寻思一定有他的原由。若不是他从中帮忙,白天她一定会被王氏打得半死。
听他书童的语气,他似乎还颇有些来头,但见他穿着朴素也并非显贵之人,即使有些身份,想来也不出奇,要他拿出三十两大概是难为他了。
她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直到天蒙蒙亮,索性爬起来去打水洗漱。
木桶扔下水井,听到的不是往常落水的声音,却沉闷地撞到了什么,她低头仔细一看,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她取来火折子点了火把一照,顿时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顾湘月跪在公堂上——客栈老板郭良义告她杀害王氏。
郭良义就跪在旁边,两旁还有一些衙役,跟电视上看到的倒是差不多。
她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在高科技侦破的时代,还不时有冤案发生,何况是古代?除非她碰到包青天。
在古代,想要断清一桩杀人案,要的不仅是聪明认真细致,更重要的是做官的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
虽说在客栈一个多月来,每当王氏打骂她的时候,她都在心里千万遍地诅咒王氏不得好死,但如今王氏真的死了,她心中却隐隐有些心酸,半点也无解气的畅快之感。
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转瞬就没有了。
她就要被斩首了,她才刚满十八岁。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头一天被王氏追打,她杀了王氏泄愤一点也不奇怪。最重要的是,她丝毫想不到对她有利的人证物证。田琳儿与她睡在同屋,但田琳儿睡得熟,也不能证明她没有杀人。
她只能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郭良义,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一双脚从后面走出来。抬起头来看时,那知府四十来岁,相貌清癯,郭良义刚想说话,那知府道:“状纸本官已看过,稍安勿躁。”
天还没亮,郭良义就来府衙击鼓告状了,知府只让原告被告一同在公堂上候着。
跪了快一个上午,顾湘月腿都跪麻了,稍微挪了挪身子,郭良义指着她大声道:“大人,她心虚了。”
那知府一拍惊堂木,“你且等着,本官有的是公道。”
他悠悠地喝着茶,顾湘月心想:“看样子也不是好官,审案的时候喝茶难道上班不能喝茶?”
过了一会儿,衙役上堂来禀报道:“大人,那王氏并没有死透,当时只是呛了几口水闭过气去,郎中正在诊治,少时王氏便可上堂指证。”
“不”郭良义身体筛糠似地发起抖来,只说了一个字便低下头去。
那知府未置可否,只打量着郭良义和顾湘月,一个衙役急急走来对他耳语了几句,他又点了点头,缓缓道:“郭良义,你是如何杀害王氏并且嫁祸给顾湘月的?从实招来。”
郭良义大呼道:“大人冤枉!昨夜小人在隔壁薛子佑家喝酒,并未回家,大人可找薛子佑前来询问。”
知府道:“你说话可要说清楚了,本官可不冤枉!传薛子佑、卢雨芳、田琳儿。”
听到卢雨芳这个名字,郭良义身子一颤,低下头来。
顾湘月回头望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和一个三十多岁打扮妖冶的妇人跟田琳儿被带了进来,跪在堂下磕头。
知府道:“下跪者可是薛子佑与卢雨芳?”
那两人答道:“草民正是。”
知府道:“薛子佑,昨夜郭良义可是在你处喝酒?期间可曾离开过?”
薛子佑道:“回大人,郭良义昨夜确实在小人家中喝酒,不曾离开半步。”
“你无须回答得如此干脆!”知府不紧不慢,“你且仔细想想,确实不曾离开半步么?你须知祸从口出,若是查了出来,你可有做假证之嫌。”
郭良义大声道:“大人这样的问话岂不是引证人诬陷草民么?”
知府淡淡道:“本官只是让他仔细说话,哪有这个意思?薛子佑,回答。”
薛子佑仔细想了想,道:“郭良义中间确实去了趟茅房,只因等得酒凉,小人见他不回,还怕他因酒醉睡在茅房,于是去找他,却正好迎到他往那边过来。小人问起来,郭良义说不慎尿洒在了鞋上,故而耽误了些,这些俱都是实话,再无其他的了。”
知府又问:“肖卢氏,你与郭良义是何关系?”
那卢雨芳只是低头不语,知府道:“今日因何传唤于你,你心知肚明,本官唤你肖卢氏,意在提醒你,你丈夫肖之跃一年前亡故,尸骨未寒,你却不守妇道,与人私通。你若是招了,本官念你实诚,可网开一面,否则试问你可担得起与郭良义合谋杀死王氏之罪?本官闲得很,你不妨慢慢想。”
卢雨芳猛地抬起头来道:“大人,小妇人与命案无关,是郭良义干的!他几次对小妇人说要杀了家中母老虎来娶小妇人,小妇人当年在丈夫亡故时曾答应过他为他守节,是郭良义没脸没皮地缠着小妇人,求大人明鉴。”
知府又道:“田琳儿,昨夜你可曾听到什么异常响动?”
田琳儿磕了个头说道:“回大人,半夜与民女同屋的顾湘月曾不停唉声叹气自言自语,民女被她吵醒,因白天她曾受王氏毒打,故而民女也不曾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就在那时听到了有东西落井之声,只道是水桶滑落,不曾留意。”
知府道:“尸体落井之声怎会与水桶滑落轻重相同?你因何不曾留意?”
田琳儿道:“民女当时睡意朦胧,确实不曾留心,还望大人明鉴。”
知府又道:“顾湘月,你为何唉声叹气?”
顾湘月哪好意思说当时她在想人家年轻书生,只得道:“大人,思乡情怯啊!我当时身上疼得厉害,不禁想起家人来,想起以前父母的疼爱,感叹出门在外的不易,一时叹气,所以没有留心屋外动静。再说客栈内时常有野猫来偷食,平常夜里也有声音的,大人不信可以问田琳儿。”
知府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郭良义,本官说,你听!听听对是不对。王氏嫁你时,你本是一文莫名的穷小子,借了王氏娘家的光,你夫妻二人开了这家客栈。王氏不能生育,善妒彪悍,已犯七出之条,但你唯恐失却靠山,近十年来隐忍不发。去年,王氏娘家人相继过世,你便勾搭了卢雨芳,并想寻隙杀死王氏。昨夜你借解手为由,回家扼死了自己熟睡的妻子,将她抛落井中,正好白日里王氏与顾湘月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