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名门毒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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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维使劲地抬臂摇晃着小手,他忽然想到刚才周显要在众人面前跟父亲要讲的未尽之言,应当与自己息息相关。
青布车帘半掀,老年人带着褐斑的手掌伸出,向着稚子声传来的地方摆了摆,重又缓缓收回摁在了怀中的罐顶之上。
周显背靠着轻摇的车壁,闭上了昏黄的老眼,口中喃喃,道:“也好!一南一北终是隔着远了些。柘儿,待到家了,爹定会为云姐儿好好打算……我们先回家……”
“回家,回家……”
车轴轻响唱合,旧车老仆相随,南归路漫漫……
相较于周显沉闷的护灵而行,北返云州的骑队,是恣意飞扬的。
景国公队伍早早地就分开了两部分,一队带着十来个景国公在京一年新纳的姬妾大摇大摆地穿州过县,而性好玩乐的景国公亲带另一队钻进了莽莽山岭之中。
日暮时分,随意找了处山林安营扎寨,孩子们又玩起了最爱的抓羊游戏。
景国公萧睿懒懒地侧躺在一方绒毯,半闭着眼,一边享受着丰乳翘臀的燕地健婢捶腿喂果,一边听着大儿子萧泽呼喝着几个弟弟分工合作。
“死老头!萧家现在男丁够多了吧?”,听着一帮小子的热闹叫唤,萧睿双眼迷蒙地望向了远方一堆儿攒动的人头,低声暗咒,“你……还有萧家列祖列宗……这种没劲透的日子,你们来过上一天试试?我呸!给你当孙子,老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景国公向来荒唐好色,即便场面再香艳些,无论是下属还是子女都是看惯的,因此一个个都熟视无睹,依旧各自忙碌。
“左翼虎贲……右翼狼巡……鹰扬,击!”
随着萧泽的一声令下,一只羽箭干脆利落地射进了一只黄羊的脖颈。
只是力道未足,强壮的公羊带着四下喷溅的血水向着立在一处的萧泽和萧鸿冲了过来,赤目奋蹄,来势汹汹。
萧泽一把扯过弟弟的后衣领,带着他向一边闪开。待羊身稍错,萧泽手中的一柄短剑准确地插进了黄羊的腹部,羊儿连声哀鸣都没来得及再出口,就已轰然倒地。
营地里自有善长烧烤的骑兵护卫上前,对羊儿剥皮剔骨,和别的猎物放在一堆,开始准备晚餐。
手持着一把弯角小弓的萧鸿,有些丧气地垂着头,一步三挪地走回到了父亲的身旁。刚才猎羊的那箭,是他射的,却累得长兄还得补上一剑。
景国公萧睿松开怀里的女人起身跨步,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幼子,一根粗糙的马鞭伸出,抬起了萧鸿的下颌,“气力不足?还是心怀不忍?”。
萧泓的眼中似有流波闪动,他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涨得通红的小脸,越发显得白嫩细腻,宛如处子。
“萧泽!你给老子滚过来!”,自诩英武的萧睿实在看不去了,气极败坏地吼起了居然敢站在一旁看笑话的大儿子。手中的马鞭颤抖着,仿佛在强忍着直接抽到萧泓身上的冲动,咬牙切齿,“大郎你看看,看看!看这杂碎到底是不是老子的种!”
没等萧泽应声,萧睿已大咧咧地插鞭入腰,一只大手径直扇在萧泓的头顶,高声骂道:“个小兔崽子!你屙屎,每次都要旁人给擦腚?倘若哪天老子和你哥死了,你是不是也不要活了!”
再转头对上大儿子,更是一脸狠厉,“萧泽!等回了云州,利索点,把这小子给老子扔到黑山喂狼去!老子一看着他就心烦!”
是!父亲!”,萧泽笑着揽住了早已红了眼眶的幼弟,应得干脆。
黑皮小子萧渊听着音立时凑了过来,把一只黑油油的胳膊举得老高,“还有我!我也要去!”。
☆、第24章还你一桃
七月初三,平州丰津县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万里无云。
曼云穿着一袭飘着柳叶淡花底纹的月白色襦裙,?o发也只用了单色的浅蓝丝带绑了,老实地牵着朱妈妈的手,跟着往院门外走。
她们是一起要出门去。朱妈妈要去药店给杜氏拿安胎药,这是她一向亲力亲为的活儿。而周曼云却是经了一番闹腾,才被杜氏勉强允了,跟着朱妈妈上街去见识下丰津县的模样。
周家直到今天也还没收到洛京和霍城任一边报来的丧信,周曼云打扮得素淡,也只是用了夏天想着让自己看着清爽些的借口,很是又被娘亲和朱妈妈取笑了一番她的臭美。
虚言道士跑了,可家里的几个孩子看着病也好了许多,应该不会再有死了的危险。
周曼云抬眼望着天,握紧了自个儿的小拳头。只是不同前世的一点点改变,就多拉回了几条命,这让她对改变未来更多了些信心。
等攥得死紧的拳头被看着门的一个老婆子拉了过去,一串铜板塞进了她的手心,曼云才回神儿,呆呆地扭头瞅向了朱妈妈。
“好了!王婆子,你要的药,俺帮你带!别脏了俺姐儿的手!”,朱妈妈伸过蒲扇大手,从曼云的小手里抢过铜钱串,大咧咧地塞进了自个儿的怀里。
刚给周曼云塞钱的王婆子如释重负,露出了一脸讨好的褶子笑。本来那几个钱就不是给曼云这个小姐的,只是朱妈妈刚才一直拒着,她才急中生智塞进了曼云的手里。
曼云的行程只被王婆子耽误了会儿,其他下仆都对周曼云跟着朱妈妈出门,选择了视而不见。也没人想着去周夫人或是大奶奶面前告小状,前不久桂枝挨的那顿结结实实的打,她们都还记得清楚。
“大门上怎么也用上了婆子?”,回望了下已经在身后的周家小院,曼云轻声地问着朱妈妈。这不合周家的规矩,无论前世,今生。
“这是在白天,夜里还是用男的!”,朱妈妈答着,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曼云的四伯周檀经了中暑晕倒和连着几日几夜的值巡后病倒了,跟着病下的还有两三个男仆,只好把些个婆子用到了看门上。
“那,那个王婆子为啥给我钱?她要啥药?”
“那个?那就是大爷房里王姨娘的亲娘,原本在京郊农庄当着庄头娘子,可有体面着呢……”。虽说也是仆,但在小庄园里关起了门来也自能当家作主,若不是为了当了半个主子的女儿强要跟着回归江南,何至于此。
想着也算是同类,朱妈妈的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嘟哝。
可曼云已然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闭了嘴,不再出声。
抬高踩低,人之常情,那日文哥儿死了,因是疫病夭折,只一口小棺抬到城外焚了,连骨灰也寄在城外的一座尼庵里,没有取回来。
那个还挺着大肚子的王姨娘,也被上门来帮着谢氏为文哥儿颂了三天经的师太提点了,说是怕她的秽气会影响大姑娘曼华,给移到了内院仆妇们住的倒座里,跟她的亲娘一起挤着,王婆子也就只能忍着声气,指望还在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顺利出生了。
只怕还是不好!想想王姨娘的近况,朱妈妈摇了摇头,突然地重重地拉了下周曼云的小手,“云姐儿!”
“嗯?”,曼云正贪看着渐热闹起来的街景,手上一沉,困惑地抬起了头。
“姐儿!你自小就是个好心的!可得记着,长大成亲了,要跟小姐……奶奶学着点,容不下妾就直说出来,可别糟践别家姑娘,显着自个儿大度,害人命更要不得……”,朱妈妈说着,自个儿乐了,伸出大手摸了摸曼云柔软的顶发。“瞧我胡说着,姐儿还小哩!小女婿儿还不知在哪儿哩……”
我懂!曼云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但心中一片茫然。前世她曾为人妻,对当妾的,面上笑着,心里恨不得直往人身上戳上几刀。待命运不济的为了人妾,却是常常受了来自各方的羞辱,让她愧而欲死……
说来,不为人妾,不以人为妾,都是对的,可今生根本就不想再嫁怎么办?
暗叹口气,撇过了应该在十年后才要考虑的烦心事,周曼云专心地观察起了周边的情形。
装了个快三十的魂,周曼云要跟着朱妈妈出门,当然不是因为那个对杜氏撒赖说嫌闷得慌的理由。
重活了十来天,不但有些事在她的努力下稍稍变了样,前世里一堆儿认定的事实也仿佛笼上了一层谎言的迷雾,随着前世娘亲忌日的临近,在周家小院的一片风平浪静中,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周曼云急了,才决定要出门看看。
朱妈妈说是带着曼云出门见识,实则也就在丰津县南城周家小院的附近街道晃晃。
丰津南城的居民富庶,朱妈妈带着曼云直奔的一条街,铺着平直宽大的青条石,两边开着各式各样的商铺,五颜六色的店幌子高挑着,显出了水路要冲的别样繁华。
一阵儿嘈杂声吸引了曼云的注意,她拖着朱妈妈的手,好奇地放慢了步子。
仔细看着,却是一家米店换了挂在店门口的水牌,将几款米又各提升几个铜子,刚才就在挑米的客人不忿,正扯着嗓了争着米价。
“客官,您还等着江南大船运米来?北边几州可都遇灾了,昨个儿我们老爷才在县太爷那儿得的消息,下游允州那边在江上设了卡子,封江都封了三四天了,北上的船无论官商都截了……”,米店门口一个尖嘴猴腮的掌柜,刻意挺着胸,向着四下看过来的人群炫耀他主家的消息灵通,早在允州设卡之前就做足了准备。
允州设卡截船?周曼云按着那天在周檀那儿默记下来的水图,估摸了下方位,再按前世里乘船的经验一盘算,无奈一笑,她明白了霍城报曾祖母丧讯的应当也被拦下了,就算三四天前就下船上岸改走陆路,至少到平州这儿也还得再等上个三四天。
但这也算不得什么,麻烦的是这几天得发生些什么事,能收了周家长姐周曼华的命?还得让大伙儿都说她是得病死的?因为记得周曼华的死忌就在娘亲的之前一天,周曼云很不厚道地拿着现下还如夏花绚烂的大堂姐,参照着找线索。
一双小眉头轻蹙着,眼睛看着一处就直愣起来的小曼云,着实让朱妈妈吓了一跳,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直奔药铺。
“大夫!大夫,快给俺姐儿看看……可别中暑了!”,一进药铺,朱妈妈就直接把回过神的曼云硬摁在椅上,大嗓门招呼着大夫又给她把了次脉。
得到曼云只是有些体虚的保证后,她才拍拍肥胸压了压惊挪到柜前催着伙计抓药。
周曼云歪着头,抿嘴笑了,脆声提醒道:“妈妈,别忘记了王婆子的!”
“小孩子家家,记性儿那么好,做啥!”,还真忘了的朱妈妈红了老脸,哼哼着,又向柜里递了张药单子。
因要等着药柜称药,周曼云央药店里的伙计帮忙搬了个小凳子,乖巧地找了个阴凉地,托着腮看着从药店门前过往的人群,呆呆出神。
路上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又很快地移了开来。周曼云警觉地站起身,正好看见一个穿着上灰下黑粗布衣裳,带着斗笠的小个子,故作镇定地闪进了对面一家铺子。
周曼云扑嗤一下笑出了声,也不急,自调了头,自坐回到了小凳子,悠闲地数起了地上的砖缝。
待跟着抓好药的朱妈妈,快走回到周家小院所在的巷子时,周曼云才轻轻地扯了扯朱妈妈的袖子,“有人跟着我们呢!”
“姐儿真棒呢!”,也早就发现被人跟踪的朱妈妈笑眯了眼,又给曼云送了顶小高帽。
牵着曼云的手,拐进了条僻巷,朱妈妈胖硕的身子猛地往回一跨步,速度却是极快,一个跟着她们身后的瘦小个子被她死死地压在砖墙上,在朱妈妈手掌上变形的小脸努力地作出了讨饶的表情。
“是虚言道长身边的忘语!”,周曼云的一双眼儿弯成了月牙。不知怎的,可能跟虚言也算是前世旧识,本来挺怕的,可被周夫人一口一个贼的评价着,周曼云反倒觉得那位应当惯大反贼,应当不会纡尊降贵地改做偷鸡摸狗的事儿。
朱妈妈的手松开了,在曼云的提示下,她也认出了此前见过两三次,这回却换了俗家衣裳的小道童。
十二岁的少年,不忿地整了整被肥婆弄皱的衣服,一双又浓又黑的剑眉还带着几分戾气地挑着,两只淡琥色的瞳仁里却盛满了笑,向着认出他的曼云点了点头。
忘语明显就是和虚言配套的假名,望着眼前少年和徐讷有几分相像的清俊面容,周曼云不由地越发心软。
前世,徐讷降景时无亲无戚孑然一身,那这个跟徐讷亲近非常的少年,可能也是早就淹没在了离乱战火之中,不知何年何地做了孤魂野鬼。周曼云从前世带来的半颗未了慈母心作祟,对可能将要消逝的生命的几分恻隐带进了眼底。
周家的六姑娘有着一双幽深的眼,但暖暖的,并不让人反感。忘语脸腼腆一红,低下头,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物什儿,直直地伸出去递到了周曼云的眼前,“给你!”
没等曼云看清,朱妈妈已先抢到了自个儿手里了,仔细一看,闪着利芒的两眼眯了起来,“桃?”。
在朱妈妈的手里是个核桃大小的木雕桃子,只是有个桃子形而已,材质普通,做工也糙,看着表面的划痕,想是急就章用利器削出来的。
朱妈妈没读过书,但架不住当年姑爷和自家小姐,也曾桃呀李呀送来送去折腾了好一阵儿,这会儿看着眼前长得怪俊的小道士,忽然有种恶从胆边生的感觉。
“师傅让给你四伯的,可我见不着他,你们家看门的现在根本就不让我靠近了!”,忘语有些气恼地扁着嘴,认真跟周曼云说,“师傅也说了,给你也成。说是就当是还礼了。”
还我当初给他吃的桃子?周曼云仔细一忖,突然地张大了嘴巴,眼中显出了惊惧之色,“逃?!”
☆、第25章白露玄霜
曼云起初也被自个儿无缘无故的想到“逃”吓着了,但仔细一想,却越发觉得可能,要知道那个借物报信的可就是一个贼道士,从他那儿出来的东西,多往坏处想也是对的。
滴溜溜转着的琉璃眼儿,向朱妈妈打了个眼色,朱妈妈就会意地抓住了忘语的衣领。气得本想传完话就走却被胖妇人拖住的小道士,嘴里喋喋嘟哝着不满。
三人所处的小巷,是两家院子的夹墙,在不远的地方都开着小角门,不适合问话。周曼云有些为难地看看四周,仰头求助着望向了朱妈妈。
朱妈妈却是嘿嘿一笑,蒲扇似的大手,一手拉着周曼云,一手拽着小道童,大咧咧地带着两人出巷,向前方走去。
在周曼云讶异的目光中,朱妈妈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