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风云-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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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气虚惊出一身冷汗,耳畔响起山海之王低喝道:“退!护人。”
“好厉害!这洪荒孽畜。”老五惊叫着退下。
山海之王一掌将狻狙击退,火速拔枪,闪电似向前迫近,弯身挺枪作势前扑。
狻狙这时不号叫了,浑身钢毛耸立,毗牙喷气,在山海之王身前左右急窜,也伺机前扑。
人兽左奔右截,周旋了半刻,狻狙始终低着头,掩住颈下红黑毛交接处致命之要害,窜走如风。
山海之王步步迫近,不许狻狙由左右窜入伤人,枪尖疾如电忙,击中兽身十余枪,但无法刺入,攻不进要害所在。他火起,突然一声长啸,左掌加入狂攻,他用上了刚劲,每一掌风雷俱发,恍若殷殷雷鸣,地面草石飞翻,似被狂飚所扫。
狻狙禁不起掌力袭击,在地面滚翻狂号,逐渐不支。
山海之王连击八掌,这八掌连绵不绝,罡风怒号,劲道骇人听闻。最后一掌他已用了全力,将狻狙震得连翻两次身,机会已到。
“着!”他大吼,枪出如电,“嗤”一声贯人狻狙颈下要害,把异兽钉在地下了;他缓步上前,拔出枪仔细察看异兽尸体。
在激斗中,老五倒开了眼界,被山海之王的骇人掌力惊得张口结舌。困顿的老六气罡轻声道:“那个山海之王救了我们,如果和他动手,咱们谁也难逃一劫。”
气极似有所思,低声说道:“师弟们,他这八掌我似乎有点眼熟。”
奄奄一息的老四气真软弱地说道:“掌声有殷殷雷鸣,倒象是梵音掌。”
“不!梵音与风雷不同,难道说,他与死鬼朗月掸师有渊源,是普陀风雷僧门下吗?”老六也接口。
“都不是,我指的是他出掌的手法。凡是练阳刚掌力之人,练到家,掌带风雷并非易事。他这出掌手法,有点象龙吟尊者老前辈的奔雷八掌。”气极慎重地说。
“尊者老前辈是风雷僧的嫡传大弟子。”老六说。
“所以这就怪了,看他年纪轻轻,怎会练有如此霸道的奔雷八掌?普陀到此相去万里迢迢,不可能的。”气极摇头惑然,不敢置信。
老五气虚接口道:“师兄,那葬身太白山庄火海的神剑伽蓝华大侠,年岁比山海之王更小呢!功力并不比他差。”
正说着,远处的山海之王突然站起,向这里沉声喝道:“快,上路,大批豹群即将到来,咱们寡不敌众,走!”他奔回老道身边,盘起大蟒,展开轻功向上狂奔。
老道们又抱又背,展开绝学紧跟。等他们登上山脊,下面咆哮之声,震耳欲聋,不知到底有多少头大豹,在那儿争夺狻狙遗尸。
众人一阵急赶,一个时辰后,到了仙海东面一座山峰的岭脊上。山海之王停下脚步,回身向东一指,说道:“诸位可由那儿走湟河出中原,请多珍重。仙海沿岸十余簇土民,自从仙海人屠被我赶走后,已经和衷共济平安相处,任何人如果再想在这儿惹事生非,必将葬身仙海喂了神色。”
说完,人去如电,只三五起落,蓦然失踪。
四老道想出声说话,但却被他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骇人轻功所惊,将话咽回腹中;等他们惊魂甫定,空山寂寂,人影早已杳然。
“这人委实已修至仙凡之间的境界了,如果咱们贸然和他动手,后果甚虞,活着离开的机会微乎其微。师弟们,走吧!咱们欠了他一份情义,日后希望能有偿还的一天。无量寿佛!”气极说完,向山海之王消失之处稽首一礼,转身向东疾奔而去。
转眼又是三天。这天,丽日当空,仙海的滩岸开始炎热,气温直线上升。这鬼地方,一年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好天气,虽在盛夏,仍是早穿皮袄午穿纱。
南海滨的一座山蜂下,濒海的一座长形巨石伸人海中,石尖端,距碧绿的海水只有三尺高,那儿有几块平坦的大石,平滑光亮。
最前面一块大石上,山海之王躺了个四仰八叉,懒洋洋地在晒太阳。
水边,金钱大豹趴伏在石上,静静地举起巨掌,紧盯着不时浮沉的仙海特产无鳞黄鱼。
无鳞黄鱼是仙海的特产,极为鲜美,土民称为神色,相戒不敢食用;尤其是蒙回两族,禁吃这种仙海神鱼。这种鱼没有鳞,最大的有十余斤之重,专吃人畜尸体,所以土民不敢食用。每当盛夏,山峰冰雪溶解,溪流的水灌注海中,鱼群即溯溪上游,千千万万一片金黄,蔚成奇观,人立水中,随手俯拾即是。附近土民在河口张网,捕得后剖腹晒干,卖与东岸蒙羌诸族,运至南州一带贩卖,自己却不敢果腹。在西北边陲,仙海和盐,是唯一大量供应之地。所以仙海自古以来,太平不会太久,准有流血战争发生,三十年一小乱,六十年一大乱,屡试不爽。
大豹真有耐心,等待着鱼儿浮上水面,“啪”一声暴响、水花四溅。大豹一声欢哮,爪中抓了一条四斤余重的神鱼,一蹦而起,纵到山海之王身边。爪一松,神鱼在地下乱蹦乱跳。神鱼浑身滑腻,大豹竟能在水中抓起,真不简单。
山海之王支起上身,微笑着揉了揉豹头,抓起神鱼,撕下一条脊肉放入口中大嚼,将其余的塞人大豹口中;一人一豹嚼着生鱼,吃得顶满意。
他吃完生鱼,在虎皮短裤上擦净手,又躺下了。大豹也吞下整条鱼,象一头大猫,在山海之王身边也懒洋洋地躺下了。
山海之王仰望着天空飘浮着的白云,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他喃喃地自语道:“你该到中原一走,也许会有人认识你。”
气极老道对他说的话,他竟信口说出了。
气极老道的话,象暮鼓晨钟,在他耳边响起,象一阵熏风,吹动了他的心湖,涌起阵阵涟漪。语声隐隐又响道:“看施主仪表非俗,绝代风标,断非蛮荒野人,定然是中原人氏……”
他突然挺身坐起,脱口轻声说道:“是的,我该到中原一走,也许有人会认识我。至少,我该知道我的身世。还有,夜静更阑之时,那些依稀的怪梦,那些迷乱的景象,老是干扰着我,离开这儿,也许会好些,我该走,”
他站起了,清晰地说道:“是的,我该走,”
他俊目顿现异彩,大声地说道:“走?到中原,看中原是怎样的世界。”
他仰天长啸,声震九霄。海中十余里处,有十余条小筏在碧波中荡漾,筏上的人闻到啸声,全站起来举起双手,脱口大叫道:“山海之王,”
“库库淖尔的保护神,”
山海之王向海中挥手,再长啸一声,带着大豹走了。
三天之后,南州城来了一个猛狮般的怪人。
南州,这边陲重镇,是西出流沙的必经之路。
这城因后有皋南山而得名,是禹贡雍州之域。
先秦,蒙恬北逐戒狄,这儿是西陇郡的“金城”。
汉朝,是金城郡,辖十三县,光武十三年又并入陇西郡,回复旧制。
晋朝,仍为金城郡,只管五县。义熙三年,陷落入吐谷浑之手。
隋朝,初设南州总管府。唐朝改设南州郡。
本朝初,南州降为县。成化十三年,又升为州,只管辖金县,疆域愈来愈小了。
本朝初年,十四皇子朱英,初封汉王,洪武二十年,改封肃王,带着大批移民和官吏家仆,就藩甘州。但他看中了南州,在洪武二十一年移节南州,在城中近河一面,建立一座宏丽的肃王府。这家伙真没出息,不往西北发展而向后溜,以至后来明末流寇攻人南州,他的子孙几乎死亡殆尽,府后花园的大井,王纪带着那些命妇投井而死,井为之塞满。有两个宫人无法“塞”入,便以首触碑而死。时至今日,那碑上的血迹仍在,抹不掉洗不褪,所以叫做“碧血碑”;碑旁后人还替她们建了“贞烈冢”。祖籍南州的朋友,想必见过这两座古迹,深以为荣。
一早,白塔山下来了一个雄壮的野人,通过了金城关,泰然走向北岸浮桥头。
说他是野人,却又不太象,身材超过八尺,肩宽膀圆,一头光可监人的黑发胡乱挽在顶端,上唇黑色八字胡两端上翘,可是脸色晶莹,不象中年人。长眉入发略如新月,俊目大而黑白分明。鼻如玉雕,唇红齿白。他干嘛要装成这窝囊象?瞧,一身土灰直掇,同质的灯笼裤,腰带也是最差劲的褐色布带儿,脚下是半统子生牛皮直统靴,背着一个破绽不堪的大包裹,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看样子,不工不商,四不象倒象个叫花子。
腰带下端直掇之内,鼓鼓地,定然带着啥玩意,难道说他还带有钱囊,真人不露相?他就是仙海的山海之王。
他脸上挂着那令人奇怪的笑容,大踏步赶路,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浮桥了。
一队骆驼缓缓过了桥,驼铃儿叮当,慢慢沿官道西走。骆驼这玩意也真怪,一条小绳一个领队的驼铃,便可领着大群庞然巨物走长途越大漠;要是马,早跑光了,那条小绳子拴乌龟也拴不住。
南州浮桥,是黄河那时唯一的一座桥,乃是洪武十八年守备指挥杨廉所建造,共有木船二十八艘,平时只用二十五艘,水涨再加船,每船相距一丈五,用石鳌系船,上铺木板,两边还加上栏厝,两岸各有一根大铁柱和六根大木拄,用大绳贯桥。人在上面走,摇晃半沉,蛮够味的。每年二月到十一月,这条桥方行架起,其余两个月没有桥,但有更大的桥代替,那就是冰桥;黄河结了冰,随便你高兴在那儿过就在那儿过。
山海之王没见过骆驼,看见这一群庞然大物迎面过来,立生戒心。他右手持着一根六尺木棍儿,猛地伸起戒备,一不对劲他可要搬弄木棍儿了。
领骆驼的是个大个儿,他偷懒,不走前面反而躲在骆驼后面,这时一蹦而出;叉腰瞪眼叫道:“大个儿,怎么?想捣蛋?”
山海之王一怔,咦!敢情是这些大家伙不咬人,是豢养的哩!他收回棍,陪笑道:“没什么,老兄,我没见过这玩意,大惊小怪。”
大汉气往上冲,破口大骂道:“混蛋:在西北没见过骆驼,骗谁!分明是找我王老七开玩笑。你知道这是谁的骆驼?西关阳三爷的,你瞎了眼也该打听打听,敢打主意吗?”
山海之王刚到人烟辐辏,大部份是汉人的城市,便挨了臭骂,怒火倏发,掌出如闪电,“啪”一声脆响,一耳光掴个正着,人倒下了。
王老七这一记挨得不轻,只觉星斗满天,天旋地转,口中发咸,大牙往外跳,“咕冬”一声,直挺挺地倒了。
山海之王野性突发,将王老七一掌击倒,自己也吃了一惊,这家伙个儿不小,怎么一掌便晕了?
驼群后来的人,一见领驼王老七被人击倒,齐声呐喊,拔出护身单刀向前冲来。
驼群受惊,最先那头向前奔了两步,大脑袋伸到山海之王头侧,膻气直冲鼻端。
山海之王只道它要咬人,猛地出手;他人高八尺,手一伸一丈有余,比骆驼还高,勾住驼颈只一扳一扭,“砰”一声暴响,庞大的骆驼象座小山向侧掀倒。
为首骆驼一倒,背上的驼铃一阵暴响,驼绳带动后面的骆驼,立时一阵大乱。
山海之王一声长啸,人影一闪,象是蓦尔失踪,奔向浮桥头;他懒得和这些不堪一击的人动手,犯不着生气。
浮桥行人不多,谁也不敢拦他,也不想拦他。皆因这些驼群,乃是西关土霸阳三爷阳定西的,被人打了,大家都心中大快。桥上的人皆驻足而观,面露喜色,全对飞步而过的山海之王,轻声喝彩。
那时,大南州并不大,但城墙特高,将近六丈,宽也有四丈余,东西南三面有护城深池,北临黄河,四座城门宏丽壮观。后来增筑承恩门外阁,称为新关,建有九座关门;但这时还未建造,仅三十年前指挥戴德和金事卜谦,建了一道外郭,东面叫东关,南西叫南关西关。
过了浮桥便到了西关,关门上许多身穿鸳鸯战袄的官兵,正居高临下哗笑不已。
山海之王心中一动,只道他们要找麻烦,脚上突然加快,只二五急闪,已投入关内人丛之中。
到了市内,他心中大定,三转两转便进了永济门,顺西大街直走肃王府。
街道甚宽,市面热闹,大轮子的车,雄骏的健马,各式各样的人,这是一座复杂的城市。
他处身在市肆中,茫然不知所从,心里在呼叫道:“山海之王,你在这儿做什么?能做什么,又可做些什么!”
“寻求我的身世,寻找我土生土长的地方。”他替自己回答,却又有点迟疑。
肚中有点饿了,糟,这城市除了人,还有人豢养的马,没有飞禽走兽可猎,包裹里的兽肉已经吃光了,到那儿去找食物?
他在彷徨,这喧嚣的城市中,竟没有他立足之地,首先肚中的威胁就无法解除。
他想起了蒙人的帐幕,鲜美的手抓肉,香喷喷的烤肉,还是找蒙人找些熟肉充饥吧,豪迈的蒙人极为好客,只消跨入帐篷,主人便象会老朋友一般招待一顿,如同家人;是的,且找他们打扰一顿。
举目一看,天,到那儿去找帐篷?大街上全是四合式平房,每一家的店面都挤满了人,没有一处空地,那儿来的帐篷?
“这里大多是汉人,我也是;河不亲水亲,我何不找他们试试?”他心中在想。
正好,右首正有一座吃食店,门旁悬着一块酒招儿,木牌上漆了四个大字:“风翔老店。”
他大踏步走进,酒招儿他不认识;字嘛,他倒有点印象。从小读书十余年,虽做了三年野人,斗大的字岂有忘掉之理?
到了门旁,哩:真找对了,酒肉香真逗人,馋虫快被引出来啦。瞧!厅中十来付座头,倒有七八桌满了汉人,全都据案大嚼;主人真好客,这一顿吃定了。
未进门,迎出一个身穿直裰,腰围布裙的店伙计,笑容满面。当他一看到山海之王那高大雄伟的身材,和那落拓的装束时,心中暗叫道:“喝!好雄壮的小伙子,到这儿赶牲口,正是好人材。”心中在想,口中却在招呼道:“乡亲,里面请,请!”
山海之王满面堆笑,心道:“这人的口音还清晰易懂,待客的热情可感,到底咱们都是汉人,人情味值得称道。”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