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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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年夏天没事的时候，周云喜欢跟一群孩子去钓鱼。可是池塘边虽然有几棵树，但是日头一大，孩子回来脸就红扑扑的，然后脱皮。周明杰说话周云又不听。说急了，周云就说多种几棵大树不就好了。
种大树？周明杰差点岔气。不过最后还是几个兄弟搭手搭脚的真的拖了几棵树栽池塘边。周明杰对孩子的宠溺由此可见一斑。不过周明杰决不会承认只是因为自家大女儿的缘故，一个夏天，那么多娃娃，要是哪个中暑了，不好跟人家大人交待，所以多种几棵树，让他们纳凉，没什么不对。
可是周云又觉得啥子都没有的水面不漂亮。
“爸，你看姑姑都在爷爷家水坑边栽花，你是不是也在池塘边栽点花啊？”
“你个人去找。”周明杰不耐烦。
“不跟你说了。”周云瘪嘴，哒哒的跑开，找冯尔挖蚯蚓去了。
“栽啥子花。”周明杰咕哝，“你个幺女子啥不好教，教侄女儿这个。花能吃还是能咋的？不过，真的很难看？”周明杰陷入了疑惑中。家里边栽点花花草草他没意见，可是这池塘边，谁知道以后会承包给谁。净想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周明杰还是上了心，不说栽池塘边，家里可以栽种点其他的是不，不过管谁都打听有没花种，跟哪家都观察别个院子的习惯好像挺奇怪的。幸好周明杰的正气长相，没人认以为他贼头贼脑。
不过暑假快要结束时，上面说要批一批树下来，周明杰真的苦恼了。
“难办哟。”周明杰摸着下巴，垮着脸，叹气。
“种树有啥难办的？我们学校不是明年都要种树吗？挖个坑，把树放里面，填土，踩实了，浇水，就这样嘛。”周云撅着嘴说。
“你以为是啥？！”周明杰把周云的脑袋压了一下。
“不就是种树，还能有啥。”周云小声嘀咕。
“问题是钱哪，要给钱哪，哪个愿意出钱买哦。”周明杰为难的揉着额头。
“为啥？”周云奇怪。
“你不懂。逗你妹妹去。”周明杰挥手。
“爸，是哪种树？是不是，果树？”周云的眼睛亮起来。
“就知道吃。”周明杰瞪她一眼，为什么对果树这么积极呢。
周云侧着头打口哨。
过许久，周明杰问：“是果树又怎样？”
“可以吃啊。”周云咂咂嘴。
“我怎么会以为你又会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周明杰苦笑。
周云满脸的不高兴：“什么叫乱七八糟，哼。”鼻孔朝天。
周明杰揪住她的鼻子：“哼？小丫头，你一个女孩子学这些，真是，下回不许用鼻孔说话了。”
“你用鼻孔说话试试。”周云一边说一边张大了口出气。
周明杰放开手，刮刮周云的额头：“就晓得顶嘴，看你妹妹去。”
“本来果树种了就是用来吃果子的嘛，难道还能干其他的？还能把树劈了当柴火，还是把杏仁桃仁之类的卖掉？长不大的，又不可能用来修房子。就是长大的，你看那些泡桐树，有嘛用？就看大朵的花了。偶尔还上面爬几根蛇，吓死人了。桑树还说养蚕，槐树还可以养蜂子，可是果树真有其他用啊？”周云睁大了眼，辩驳。
“果树咋不可以养蜂子？”周明杰一听，就抓住这儿了。一拍大腿，不是可以养蜂子嘛。蜂糖是个好东西，夏天喝了＇炫＇舒＇书＇服＇网＇。不过，谁家会为了养蜂子专门栽果树啊，吃饱了撑的。于是神色又黯淡下来。
周云捂着脑袋继续说：“难道还真有什么桃木剑不成？”
“桃木剑？”周明杰疑惑。
“驱鬼的桃木剑，说到果子想起来的。爸，真有鬼么？你是不是遇见过鬼打墙？”周云跑题的本领也算是强了。
周明杰扯下嘴角，忍不住又敲了周云一记：“没事少看电视。”
“爸你要让我去广播站捣乱，我就少看电视。”周云笑眯眯的说。
“美得你。”周明杰白她一眼。
就是没门罗，周云垂头丧气。
“那我去看妹妹了。”周云说一声，往屋里去了。
到底这些树要不要？周明杰眉头皱成毛虫。
周云心头盘划一阵，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跟老爸说，眉头也不自觉的拧起来。
周想又在睡觉。
周云翻上床。周想手指动了一下，没醒。周云戳两下，自个儿笑得傻兮兮的。
完了暑假，周云就是二年级的人了。
二年级的老师是个对学生要求很严格的人，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都要受罚，因此在学生中不受待见。
“今天又被拧耳朵了。”冯尔摸着耳朵，还有点热。
“下次上课的时候不要说话。”周云翻个白眼。
“借人家擦子，不说话怎么行。”冯尔委屈。“而且，就拍人肩膀一下，老师不也说是搞小动作么？怎么都一样，还是会被揪耳朵。”
“那把东西都准备好，书笔本子擦子尺子，这样上课就不需要借东西，也就不会被老师揪耳朵了。”周云总结。
可是即便这样，偶尔冯尔还是会犯错。
某天，冯尔正滋滋有味的回忆动画片，被老师逮了个正着，说：“那么就请冯尔来帮我们造个例句吧。”
造句？好难。冯尔歪头。
果然，周云在纸上写，用这个词造句。
“果然？”冯尔低声问。
周云点头。
“小明吃了个苹果，然后喝了一杯冷水。”冯尔背着手说。
周云很明显的看见老师脸色变黑了，跟魔术一样。
“你造完了？”老师咬着牙问。
“哎，完……”冯尔还没说出口“了”字，周云拉了他的手让他闭嘴，然后自己站起来，微微一笑：“老师，冯尔没说完呢，你看他还在想。”
“说完了。”冯尔凑到周云耳旁咬耳朵。
“我说没完就没完。”周云瞪冯尔一眼，冯尔立马耷下。
“你们俩干什么呢？”老师吼。这课堂纪律还要不要了？
“老师，冯尔没有说完，只是不好意思接下去。”周云微笑道。反正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怎么知道？”老师狐疑。
“他写着呢。”周云扬扬冯尔的本子。幸好，自己还可以模仿他那一手难字。
老师看着本子：“那，念出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真念？”冯尔瞟一眼周云写的东西问老师。
“那还有假，快点。”老师催促。
“小明吃了个苹果，然后喝了一杯冷水，果然拉肚子了。”冯尔念完立即乖乖站好。
“果然拉肚子了？”老师重复。
哄堂大笑。
老师深吸一口气，指着周云和冯尔：“你们两个坐下，要认真听讲，还有罚写字五篇。”
被你害惨了，周云踹了冯尔一脚，然后想着回家去让大哥哥帮忙。
老师继续上课。
周云大哥哈欠，看向窗外，不止一次觉得这个座位实在很好。
周云并不是每一年生日都会庆祝的，因为去年真的真真正正的庆祝过，所以今年原本打算草草了事的。一家人吃顿便饭，什么生日礼物就甭想了。不过，让周云很意外，夏慕居然跑自己家里来了。
“很奇怪。”周云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夏慕问，还带着一股子笑意儿。
“你今天是来干啥的？”周云背着手盯着他。
“给你过生。”
周云转转眼珠，摸摸耳下，再抠抠额头，可是还是觉得奇怪。
“你咋知道的？”不懂就问比较好。
夏慕两手一摊，不答话。
周云拧了眉，摸摸下巴，转到灶屋去了。
“别学你爸。”冯静拉开周云摸着下巴的手。
周云哦了一声。
左思右想，周云都觉得自己老爸没可能拉着谁就告诉对方自己的生日，况且比较正常的摆龙门阵哪里会聊这上面来，由是愈发疑惑。
在灶屋溜达过一回，周云又蹭蹭的跑到屋外，用小刀削了一个小的红苕，小口的吃起来。
“注意点肚子。”夏慕说了一句。
“没事。”
过一会儿，手中的东西消灭干净，周云这才正儿八经的问夏慕：“你真知道今天我过生？”
夏慕点头。
“我是过阴历的，难不成你天天看那个画历？”
这时夏慕却笑起来，右嘴角边若隐若现似乎一个小酒窝：“你猜。”
周云摆摆手，弯弯腰，捶捶腿，咳嗽两声：“哎哟，我老人家一大把年纪罗，还有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浑小子要我想东西喔，真是不晓得照顾一下长辈哦，哎哟，你说现在是个什么世道哦。”
夏慕由微笑变成扑哧出声，拍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又胡闹！”从外边回来的周明杰觉得好气又好笑。
周云吐吐舌头。
夏慕笑够了，才擦掉眼泪，依旧是笑着说：“我们生日都一天，我哪会忘得了。”
周云瞪大了眼：“你也是这天的？”
“嗯。”
“那你咋不跟家人一起过啊？”
夏慕想了好久，才认认真真的说：“我没家人了。”
周云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道歉。
“没事。”夏慕见周云快要低到地面的脑袋，心里的思念淡了一些，又有了想笑出声的冲动。
周云还是低着头。
“对了，你过生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夏慕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来，屈身，在周云眼皮子底下晃悠。
周云看着东西心里一喜，可是还是稍微的收敛了，抬起头：“什么啊，这个是？”
“核雕。”夏慕放周云手里。
“好看。”周云简直爱不释手。
周明杰放了东西出来：“小丫头，你拿的啥？”
“夏叔叔说是核雕。”周云眉开眼笑。
夏慕差点呛着。自己居然都可以当叔叔了，忍不住揉揉额头。
“啥子是核雕？好像听过。谁说过来着……”周明杰回忆起来。
周云看着老爸的样子后退了两步，摇摇头，然后拿着东西跟自己妈妈面前炫耀去了。
只夏慕坐在那里，发现真有人可以用面相就唬住人。
第 15 章（修，欢迎点击）
周云又上课去了，可是周明杰还是对核雕这东西念念不忘。他想了很久，才记起应该是哪个战友说过。过去了太多年，也记不大清了，于是挨个儿写信去问。
过了大半月有人回信。先劈头盖脸说周明杰怎样怎样，发泄一阵，后来却问周明杰是不是有事，言道真有事就直说，要是在家里边干得不好，不痛快，就出去找他，要是想学核雕的手艺，他也会想办法。反正他自己不学，老头子也算后继无人。就算脑筋死板了一点，可是他就不信自个儿没让老头子思想活过来的本事。
周云看信看得肚子疼，最后哑着嗓子笑不出来。
“你给她看啥，又识不得多少字，连猜带蒙的。”冯静说。
“她都看武侠了，这个哪里会看不懂，你没看她把字典抱紧紧的。而且她都打长哈哈了。”周明杰为自己辩驳，心里着实委屈，可是又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左右不过一封正常的信而已。
冯静侧过脸看着周云：“你还是把邮票撕下来吧，信还给你爸爸。”
周云笑着摇摇头，然后说：“爸，你咋就没说过你的战友那么好玩诶。”
“谁好玩了！”周明杰板起脸。
周云耸耸肩，不搭理周明杰这句话，而是眯着眼说：“不撕邮票了，看以前的信封被我折腾的也没弄一张入眼的出来。爸，你索性就把信封给我吧，这样简单。而且，我一看到信封就可以想起这封信，太好玩了。”
周明杰叹口气道了一声好。
“又惯她。”冯静看不过去。
“不然还能怎样？听她哭啊。”周明杰无奈。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惯出毛病来。”冯静担忧。
冯静的担忧不是没有原因，她见过好几个小孩嘴里边不干净也就罢了，还动不动对家中长辈拳打脚踢，撕咬一番，便担心自己这么惯着孩子是不是也会养出这样一个讨人厌的孩子，心里着实不踏实。
“毛病？有了毛病就给她‘治’。实在真坏了，掐死算数。”周明杰拍着老婆的后背，轻声说。
冯静白了他一眼：“有你这样当爸的？！”
周明杰笑，然后瞬间马起脸，一幅要发怒的样子，倒把冯静逗乐了，捶了他几下，也不再提。
夏天的时候，周云就很少去河边。大人不太放心。到冬天，河边太冷，去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这一天，周云忽然兴起，拿着纸笔，端着板凳，预备涂鸦一番。
是日天清，和风徐徐。抬头就是淡蓝的天和几缕闲散的云朵。远处的山有一点苍色，映着银沙，有点老态。
周云磕磕碰碰的从半山腰往河边下来。凳子有点重让她有些后悔。
“云子。”行到地边时周云听到一个让自己崩溃的称呼。嘴角抽了一下，循声看去，只见周梅侧着脸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周云歪着头，顿了一下，才慢腾腾的走过去，问道：“你在干啥？”
周梅复又低下头，玩弄着沙土。
周云看她画了好几个圆都不说话，摸摸自己的脖子，就往浅水处走去。
“我妈带着妹妹跑了。”
周云震惊，手中的凳子砸在沙土间，了无声息。深吸一口气，回过头。
“我妈带着妹妹跑了。”周梅抬头重复了一遍。
一脸的脏污，左脸颊稍微红肿，有几道伤痕红色中夹着泥土。
周云觉得有点恶心。
“然后呢？”
“就是跑了，还有什么？”周梅不理解周云的话，嘟起嘴。
周云镇定一下，揉揉额头。回身，走到周梅身边，拉她起来。
“你爸就打你了？”
周梅缩了缩身子，有点颤抖。
“没事。乖。”周云哄她，然后领着周梅到浅水处，自己摸出手帕，润湿了，给周梅擦了脸。
“痛。”周梅嘟囔。
“忍忍。乖。一会儿就好，你爸呢？”周云问。
“爸？不知道。”周梅说，左手在水里舀了一些水，嘴凑上去喝了。
“你干啥？！这水又冷，也不见得多干净，怎么可以喝。”周云气得咆哮。
“饿了。”周梅瘪起嘴。
周云低下头，声音温柔起来：“你好久没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