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子嫡妻-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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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诛首恶一说也有来头,檄文中安文帝一把鼻涕一把泪,言明弄那些失怙孩童冲在最前面,他比谁都不忍心。您别嗤之以鼻,如果抛却身份,他也是无人照料四处流浪的失怙孩童,故而对这些孩子更能感同身受。
行军途中,他也在尽力护卫这些孩子安全。但难免总有伪朝心狠手辣的官员,不顾孩童死活负隅顽抗。对于这种不配合的,他也是没办法。不过他承诺,待正位大统,定会继承祖母遗志,好生经营慈幼局,也算弥补今日之亏欠。
至于那些伤亡,则全是因承元帝而起。若不是他狼子野心,十余年间又怎会有这两场动乱,故而当诛首恶。
别提,他这番歪理,乍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一时之间,竟还劝服了不少人。本来名声比鲍鱼之肆还要臭的安文帝,一时间竟挽回了不少人心,最起码他所占沿途州郡,反对之声不再那般强烈。
这样一来金陵城中可都急了,眼见安文帝打下那么大一片江山,即便一时之间攻不进来,割据一方也是足够。一旦有割据,天下还能太平了?
承乾宫内,被一干老臣劝谏调兵合围的承元帝耷拉着眼皮,看起来颇没有精神。作为待罪之身,如今争相表现的杨阁老急了。
“陛下,臣女愿劝三王爷迷途知返,将功赎罪。”
承元帝斜睨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哦?你打算怎么劝?”
杨阁老蔫了,怎么劝?三王爷逃走时,只带上了身怀有孕的罗侧妃。他做王妃的女儿惊怒之下流产,依旧是个女胎,如今身子正虚着,甚至连长途跋涉去见一面都做不到。
“臣知罪。”
承元帝随意地挥挥手:“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朕心里有数。”
待到这堆恼人的苍蝇退下后,承元帝瘫倒在椅子上。他的身体自己了解,外表上看着年轻,实则内里已被掏空的差不多了。
被人唤了十来年万岁万岁万万岁,最终却是敌不过沧桑岁月。不过这一辈子,创下这般基业,一手奠定大齐太平盛世,他倒是无甚大的遗憾。趁着他还能动弹,安文帝蹦跶出来,也算他求之不得。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捋起几乎没有的胡须,安文帝止不住点头,冷不防面前闪过一道黑影:“适可而止,赶紧把我徒弟媳妇的外家找回来。”
来人正是糟老头,承元帝依旧翘着二郎腿,捋着胡须反驳道:“就一点都不关心你儿子?”
“老子哪来的儿子,那冒牌货早八百年该死了。”
“什么!”
其实关于安文帝的真实出身,承元帝这些年一直有所猜疑。原因无它,要真是亲生儿子,即便从小没在身边养过,师兄也不会无动于衷。他看得清清楚楚,师兄完全是拿袁恪当儿子在养,既然有亲生儿子,何苦这般栽培徒弟。
但如今被亲口证实,他还是被震撼到了。
“师兄,这两天我没惹你吧?”所以千万别拿我开涮。
“当年那么忙,哪有空生孩子。要不是老头子沉迷丹道,意图追求长生,甚至想把帝位传给丹术师卜算出来的那个窝囊废,母后也不会出于无奈走这一步险棋。那孩子……是当年母后救命恩人之子,本想保他一世富贵,谁知他不知从哪听来真相,惧怕各叔王,先下手为强意图削藩。”
承元帝再次受到了震撼,半晌结结巴巴地问:“那你为何……这么多年从未提起此事?”
“你不是稳住了天下?那我多此一举作甚。”
糟老头满脸嫌恶,露出我很忙没空管这点闲事的表情。这一刻承元帝特别了解袁恪的感受,怎么有人这般惹人嫌,真的好想掐死他。
没等他开掐,糟老头已经跑没了人影,空旷的大殿只留下他的声音:赶紧把平西将军找回来。
默默地瞥向御案上密报,上面是西北密探一早传来,发现西北军蛛丝马迹的消息。承元帝将其投入火盆,满心都是报复的快感。
叫你走得快,朕就不告诉你,急死你!
然后倚在龙椅上,他饶有兴趣地琢磨着安文帝出身,到最后越来越振奋。太过兴奋下,终于忍不住他咳嗽起来,以手捂嘴一顿猛咳,待到移开手里全是血。
尽管想得再开,此刻他唇角还是扬起苦涩的笑意。时不我待,脚下是锦绣江山,他真想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不为眷恋手中权柄,只怕继任者无法肩负起这看似锦绣实则沉重的江山。
喝口茶漱口,他传来心腹宦官:“你亲自去趟太医署,问下太子身体如何。最差,能撑多久。”
若在以往,他定是一心维护嫡长子继承制,祖宗家法不可废,若谁都能当皇帝,上行下效世子继承、宗族财产划分也都乱了套,所以这条轻易不可动。
但安文帝前车之鉴在前,一个从未受过系统教导,甚至连朝中大臣都无法压制的幼主,于天下万民绝对是一场灾难。若没有这场动乱,他可能考虑撒手扔给太子,但如今得好生考量继任者。
眼前划过一道人影,承元帝终于下定决心,在早已撰写好的圣旨上用玺。未过多久,衍圣公府便收到旨意,赐婚公府嫡出小姐孔氏明瑜为四皇子正妃,婚礼定在两个月后。
两个月看似漫长,实则如今朝局动乱,皇子婚礼万分繁琐。想要如期举行,礼部着实得忙乱一阵。
婚期仓促倒可以解释,毕竟四皇子最近天天往国公府门前跑,皇帝心疼儿子急点也正常。最令人费解的,则是圣旨上的称谓。皇子大婚按理说应该册封,太子与三王爷皆是如此,如今轮到四皇子,朝廷不缺那一个王爷的俸禄,皇帝也不像厌恶这儿子的模样,竟然依旧让他做着皇子,没有一道封爵。
满金陵都费解,其中最明白的唯有德音一人。承元帝尚且犹豫不决,作为重生者,她看得却比承元帝都明白。
不封王爷,就是为了日后封太子。
即便知晓事实,这会她还是一头雾水。前世不是这样的,新帝皇位,分明与承元帝如出一辙。承元帝去后太子跟着走了,留下年幼的儿子,朝廷动荡四皇子趁机夺得大位。
如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德音眼神越发迷惘,若事实真与她猜测一致,这辈子到最后又会如何?即便拼命安慰自己,冥冥中她也有不好的预感。
第94章 荣家人
一路势如破竹,未出一月便已直奔金陵城下的安文帝叛军,如有神助般遇到了另一助力。( 全文字 无广告)承元帝亲子,才名满天下的三王爷公然支持堂兄。
金陵城下,三王爷脱去昔日华丽的王爷袍服,以平民装束跪于安文帝跟前,满面悔恨:“父债子偿,家父身为大齐宗室,蒙高祖厚爱得封燕京,不念皇恩不说,竟还做出如此欺师灭祖之事。天地君亲师,臣愿代亲父向君主请罪。”
安文帝自御辇上下来,从扬州时他已举办过临时的登基典礼,虽然时间仓促,但帝王那一套行头却是这些年渐渐攒下来,所以大典办得很是像模像样。毕竟是长于宫廷且亲身做过皇帝,这会无论是帝王冕服还是御辇,都挺像逼真,最起码忽悠普通老百姓不在话下。
几步走到三王爷跟前,他亲自扶起跪地之人,眼含热泪:“四弟终究是饱读诗书之人,深明大义不是旁人能比。无论如何,这些年王叔治理有方,过归过,功劳也不能抹去。朕见此本欲放弃帝位,谁知王叔身有隐疾,太子又……”
边说着安文帝边摇头,望向城墙一副心怀不忍之状,周围跟随而来的“大臣”皆跪伏,高声感念陛下仁慈。
趁人不备,三王爷抬头朝队伍另一角看去,那辆一直隐秘的马车内露出一抹白皙的侧脸,微笑着朝他点头,神情中满是确定和从容。
继续跪好,感觉到周围全是自己人,三王爷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马车内的罗薇蓉喝一口参茶,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问道旁边青衣小生:“如此长途跋涉,我腹中孩儿当真无恙?”
青衣小生目不斜视:“夫人腹中男胎自是极为稳妥。”
再次听到男胎二字,余光瞥见旁边金陵城,罗薇蓉终于放下最后一丝担忧。三王爷所做之事可是造反,谁不会先掂量下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
起初她也有过忐忑,最害怕的时候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也算弄巧成拙,当时紧张到无法言语的她,反倒与其它喋喋不休之人成鲜明对比,阴差阳错之下王爷对她另眼相看。过了几日她也想明白,造反已成定居,若是失败她注定死无葬身之地,可要是成功……抚摸着肚子,想到成功后所带来的无可比拟的荣耀。到时候莫说是庶长房,半个天下都会匍匐于她脚下,踩死三妹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自幼奉承的曾祖母也会换一副姿态。
那她还有什么好犹豫?
打起精神后,罗薇蓉拿出自幼奉承常太夫人的本事,哄得情绪颇为焦灼的三王爷开心不已。一路下来,两人感情突飞猛进。
“保住这一胎,你便是头功。”
青衣小生应声称是,缓步退出马车,上了自己那匹马,望着前面高耸的城墙,他满怀激动。原来父亲临终前不是在骗他,他真的还有一位祖姑存活于世。
平西将军府辈分最高的老封君……咂摸着这封号,他又有些忐忑。人家当了大官,而他不过是乡间一名不见经传的郎中,除去一手医术外无甚特长。这样的亲戚上门,会不会被当成打秋风的?
稍作犹豫他便坚定下来,凭借一手医术他足以养活自己。此行他不过是前去认亲,人家若是嫌弃,他也不会多留。至于探亲的礼物,他都已准备好。找到他告知亲人尚在的俊美公子曾言,文襄伯府对祖姑亏欠甚多。他一路跟在罗薇蓉身边,便是想找个机会。谁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简单,作为能保胎的郎中,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得到其信任。甚至一日之内他见到罗薇蓉的时间,比三王爷还要多。
这要是再抓不到证据,那他未免也太蠢了些。
望着金陵城的城墙,青年满怀希冀。找到他的人曾说过,祖姑是他非常敬佩的人。虽然未曾谋面也不知是否会被接受,但这是他当世仅存的亲人,这会离得近了,他颇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未等人策反,便自发自觉成为密探的荣家三代单传大少爷,面对城墙种起了蘑菇。
而隔着百余丈的城墙之下,罗炜彤拿着一根长管,管两端套琉璃片,这是惠州当地官员开春入金陵考核,等府门拜访时送来的贺礼。
惠州那边靠海近,常有些洋人的新鲜玩意运过来,这叫望远镜的长管便是其中一种。她在惠州时相熟的千金小姐,陈家那位向来懂事稳重的庶女面对此物也露出渴望,于是她便留了下来。平日倒没什么大用,顶多看头顶树叶清楚点。今日大军兵临城下,此物恰好派上用场。
本来也派不上用场,城墙上全是驻守军队,她一官宦千金怎么都不够格过来。可有袁恪在的地方,一切皆有可能。她不过是稍稍透露下如今城内局势紧张,呆在府内有些闷,袁恪便将她带到此处。
“这样你不会被军法处置?”
初时她也有过担忧,但袁恪很快消除她全部顾虑:“莫说你是平西将军之女,即便不是,单凭那印信也足以登城墙窥敌情。”
罗炜彤向下望去,漫天尘沙中隐约露出乌泱泱一片身着甲胄的兵卒。居高临下总览全局,更能感觉到那股铺天盖地的压力。即便罗炜彤有幸跟随爹爹亲临战场,也能明显感觉叛军士气颇足。
“咱们能行?”
这一刻原本坚定的心终于有所迟疑,一直以来她都坚信安文帝不会成事。毕竟十几年前,坐倚金陵且占据正统他都能被赶下台,更别提如今劣迹斑斑临时组成一支乌合之众。可兵临城下时她才发现,十几年来安文帝终究更为成熟。他的确有劣势,但优势也显而易见——脸皮厚。
厚到能说出绑慈幼局孩子是为他们好,厚到能跟三王爷做那一场戏。
他的心性显然比从前成熟很多,而与之相比,承元帝仿佛被流言打倒般,任由叛军一路攻过来。如今金陵城内甚至有流言,承元帝屁股下那把椅子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这些年他日夜悔恨,如今想顺势将皇位还回去。
一般人可能会信,但传到徐氏耳中,这些明显是有心为之的“流言”瞬间不攻自破。想明白后,她便约束将军府下人谨言慎行,此事传到上头的承元帝等人耳中,自然又有另一番计较。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罗炜彤也不会太动摇,然而任谁看到乌压压一大片士兵,也会不由自主地担忧。
“你且放心,陛下自有打算。”
若是平常人,袁恪这会肯定绷紧嘴,但谁叫面前站着的是小丫头。他非但没因亲事过了明路而放松,反倒更加紧张。明知可以把人娶过门,但日子怎么一天天那么漫长。
焦灼之下他更是上心,再三思量后,他还是趴在小丫头耳边耳语几句。
听完后罗炜彤瞪大眼:“什么?”
听听袁恪都说了些什么,安文帝根本不是皇家血脉!而他自己甚至隐约知晓这一事实。
“宫中规矩那般严,怎么可能?”
袁恪长叹一口气:“宫廷规矩严,也是在朝廷步入正规之后。太祖出身并不算显赫,前朝外族所建更是缺乏规矩,大齐立朝之处,宫廷甚至不如如今公侯府邸。”
好像是这么回事,罗炜彤点头,好悬才消化这一事实。尽管她心理承受能力强,这会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拿着望远镜四处看,直到她看到城墙下站着的公子。
“那人……怎么这么面熟。”
“谁?”
“就在那,”罗炜彤将望远镜递过去:“你看,就是马车旁边的青衣公子,我总觉得他眉眼间有点熟悉。”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望远镜中清晰地传来那人五官,打个照面他便认了出来。几个月前他在江南一带出任务,找到了荣家人线索,顺藤摸瓜见了一面。没想到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