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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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这条命,说来还是他救下的,便叫了声:“鲁伯伯。”
鲁大成眼里腾起层水雾,悄悄用手背拭了下眼角,笑道:“好孩子,我们换个地方,要不等会他们又打转回来了。”
正 文 少年宗师 第十三章 龙虎山天师
鲁大成在前面引路,深一脚浅一脚,原来他的左脚已经跛了,略带佝偻的背影显得孤独凄凉,这些年来为了追踪天成子的下落,他一定付出了许多。一个人即便做过错事,如能及时悔改,努力清偿自己的罪过,多少能到别人的原谅。
这里位于城市边上的一处旷野,堆积着如山的建筑垃圾,沙地里长出了短短稀疏的杂草,大概是某项施工资金不能到位而停顿了。鲁大成将宁一刀带到他藏身的大水泥管,里面光线阴暗,鲁大成让宁一刀坐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凳上,自己从悬吊着的一个钩子上摘下一个铁筒,是装奶粉的罐子,又从一个塑料袋里倾出一些陈米,拿到外面升火熬起粥来。宁一刀仗着目力,打量陈漏的环境,手边上有个小木箱,上面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相框,让这狭小简陋的空间里添了分家的气息。宁一刀拣到手里,见相片上一个女子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女子温和地微笑,孩子嘴里正叼着颗糖,背景是海洋公园或者是某处度假的地方。光线一暗,鲁大成低头进来,见宁一刀端着相框,便笑道:“是我老婆和孩子的相片。”宁一刀没发现他的话语里有些酸涩,道:“那他们呢?”鲁大成长长地出了口气:“死了。”宁一刀吃惊道:“死了?”鲁大成眼里闪动着光,看着宁一刀,“如果英杰没死,估计也有二十岁了。”似乎从宁一刀身上看到了儿子的影子,他又喃喃道:“不知他们母子在下面过得好不好。”宁一刀忙道:“鲁伯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鲁大成抬起头来,伤感地笑笑:“说起来,也是段过往了,当年我是个工作狂,很少有空陪他们母子,有一次本来约好去海洋公园玩,但我还是食言了,他妈妈便带着他去,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只留下这张相片。”宁一刀道:“因为什么?”
鲁大成道:“据说是自杀,他妈妈抱着他,含笑跳楼。虽然目击者和警方是这样说,但我总认为一件很离奇的事。”
“很离奇的事?”
“不错,我妻子本身就是个心理医生,她很会调解自己的情绪,就算我工作成狂的时候,也因为她的理解和包容而没有产生过矛盾,而且只要我有闲暇的时候,会尽量呆在家里,家庭还是相当温馨的,她断断没有理由因为我一次失约而想不开!”
“果然奇怪。”
“人去室空,我几乎要发疯了,整天关在家里,心里又悔又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他们生前多抽出时间陪他们。”宁一刀听到这里想起一句话:当你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
“后来,我无意中接触了广成仙派,并得知他们的成仙得道的计划,我砰然心动,只要我成了神仙,还有什么做不到?我做梦都想补偿,做梦都想让他们母子复活,所以我比其他的弟子更热衷于成仙。”可惜他一念之差,带给别人和自己更多的痛苦。
宁一刀心里感到压抑,多么沉重的往事,关于一个美好的家庭瞬间家破人亡的故事。
鲁大成突然一拍大腿,失声道:“哎呀,饭要糊了!”急忙抽身出去。宁一刀吸吸鼻子,空气中果然有丝焦糊味,他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相框,双手合十向相片拜了两拜,“鲁伯母,鲁大哥,鲁伯伯是个好人,你们不用担心他,也祝愿你们平平安安。”相片里的女人嘴角似乎笑了笑。宁一刀吃了一惊,忙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却根本没有异样,才明白是自己眼花了。
鲁大成撤了火,重新进来,道:“看我尽说些没用的,岔气纠偏才是正事。”指出宁一刀穴道上由气结成的硬块,宁一刀伸手一探,果不其然,自己体内感到真气充沛的地方,正是这些气块凝结的所在,就像洪水蓄积在高山,伺机崩决,真气越足后果越严重。鲁大成道:“修真学道最忌心浮气躁,速成的禁法虽然见效凌厉,却于人体有大害,我先告诉你正确的经脉运行方法。”当下指点宁一刀正确的行气脉径,纠正岔气。宁一刀一言运行,感觉体内汹涌的气流开闸泄洪般分散了,经脉里的气感微弱,不觉有些失落。鲁大成看出他的心思,点明道:“世上本就没有速成的方法,仙书异果都是虚妄,现在虽散了逆行经脉所郁结的内气,却也因此步入了正轨,只要你持之以恒,勤加修炼,必定能有番成就。”宁一刀道:“是,我知道了。”
突然听见水管顶上有人用脚踏了三下,像个有礼貌的人在敲门:“请问,贫道可以进来吗?”鲁大成的面色变了,想不到还是没逃脱道教协会的追踪。
鲁大成按压住宁一刀欲起的身子,示意他别出声,自己慢条斯理地钻出,见水管上高居一个人,长身玉立,面容清癯,正是早先追宁一刀的道人。道人微笑道:“有劳主人亲自来迎接,真是受宠若惊,还有位小兄弟呢?”宁一刀见他提起自己,知道瞒不过,便走了出去,大声道:“我在这里!”
道人微微有些赞许,说:“你毕竟还是出来了。”宁一刀坦白道:“我没有过错,为什么要躲你?不过,我也并不知道他在哪里。”鲁大成有意无意地挡在他身前,道:“道长是有德之人,洞事若微,应该知道王图鹿所犯下的罪恶和这孩子没有关联,而且他也差点被暗算了,怎会知道王图鹿的下落?”
道人微笑道:“不管你们说不说,道教协会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就算他生着翅膀也跑不掉,这次抽调了各门的好手尾追堵截了好几个省,终于将他逼上绝路,所以是志在必得。”瞳孔里飞过丝紫气,鲁大成感觉气氛杀气腾腾起来。
宁一刀凛然道:“我不想辩白太多,但我敢发誓绝不会袒护坏人。我也知道打不过你,但我还是想用这条性命来证明——到底是公理重要还是力量重要!”这话里藏针,义正词严,竟自生出一股气势,以他的年纪,实属难得。
道人一怔,哈哈笑道:“这么说来,如果用力量对付你就是不正义不公道喽?这倒是在封贫道的嘴了,好凌厉的口齿。”笑声一歇:“好,贫道相信你的话。不过就算你和恶人有关联,也决不会要你的命。这可是违法乱纪的事,何况我们是出家人。之所以追来,并无恶意,完全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恶人的消息。”
鲁大成知道他表面说得光彩,实际上是让宁一刀当诱饵,放长线钓大鱼,可惜宁一刀没有如他预计地回到王图海藏身的巢穴,这才发现原来猜测有误。
道人大失所望,自言自语地叹道:“恶贼啊,你到底藏在哪里?”
宁一刀忍不住好奇心,问道:“道长是因为什么事找他的?追踪得那么辛苦,连绵千里的行程。”
道人看了他一眼,嘴唇动动,踌躇了半天还没开口。鲁大成知道,这可能牵涉了道人的秘密,难向外人言明,正欲圆话。那道人说:“好吧,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两位都不是多嘴好事之人,就是说来也不要紧。”他这番话无疑是暗示两人听后别多嘴。又愤然一叹:“贫道道号彤云生,出身江西龙虎山正乙派张天师门下,此任天师有一掌上明珠,不幸被这恶贼加害!举派蒙羞,欲得之生啖而后快,又有道教协会的号令,便倾力而出,四处追缉。本在山东鲁境发现他的踪迹,奈何此人十足奸猾,屡布疑局,分散了不少人手,我等一路追逐至此,听闻他和庄一拳交手的消息,又得保安告知情况,所以才寻来了。”
鲁大成虽然早猜出这道人来历非浅,这时听到他是张天师门下,还是吃了一惊。张道陵自东汉末期自创五斗米教,构成了道教传统的世系,与山东曲埠的孔府并驾齐驱,一道一儒都是连绵千年的世家,在道教中有极重要的地位,历来为人所敬重。王图鹿真是恶胆包天,居然犯在龙虎山天师后人身上。
突然听见几声啸声,几个人影飞快地走近,当先一人肌肉匀称,身材矫健,抱拳道:“彤云道长,发现恶人的踪迹了!”彤云生霍然长身,眼里精光闪闪,“好,我们快走,别让他再逃了!”与才来数人齐去。
鲁大成和宁一刀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般的心思,都想看看当世一流的道家传人有何手段,便追了上去。
正 文 少年宗师 第十四章 走火入魔
随了半个小时,远远瞧见一栋树林环绕着的老屋,年久失修的模样,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茂密得几乎将房屋都包裹起来,因此显得阴凉幽森。周围的树里人影憧憧,看来道教协会十分谨慎,埋伏下不少人手,已经牢牢控制住局面,单等彤云生驾到。彤云生向迎上来人问道:“恶人在里面?”那汉子点头道:“已经监视了5个多小时了,里面还是没半点动静。”彤云生皱眉道:“莫非教他走了?”汉子截铁道:“绝无可能,不是夸口,有这么多同道把守四方,就算是只苍蝇飞出来也会被发现。”彤云生点头道:“好,大伙都辛苦了。”以他的出身、地位在这伙人中无疑是首领。
突听老屋里传出一声冲天的尖厉大吼,是极凶狠、野蛮的叫声,让人迅速联想起困在牢笼的猛兽。震撼人心的威慑感和压力随声扑到,在场众人都为之动容,面面相觑,心里都想,这恶人的实力果然非同小可。
紧接着是一阵阵破墙摧物的爆响,尘灰弥漫里,一个魁梧的人影从撞出的墙洞里硬冲了出来。几个上前拦截的同道,被他一掌震得飞开去,力道惊人,竟似有万夫莫敌之勇。彤云生看出古怪,面上竟浮起丝诡异的笑,急声吩咐道:“大家快散开,别阻挡他!”旁人吃惊,历时数月,围追千里,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了不成,岂不前功尽弃。彤云生喝道:“你们细看!”众人望王图鹿去,见他面容扭曲,双目赤红,口齿里涔涔地流血,尤显狰狞。他打翻拦阻的人,急速地冲向一株树,也不知道避让,直直地撞了上去,碗口粗的桂树都断折了,露出青青的树茬。有人吃惊道:“难道他已经疯了?”彤云生的丹凤眼里流露出一丝寒光,冷笑道:“真是报应不爽,他练邪门的功法,采阴补阳,在鲁境时候,我曾经查知有几个受害者很可能是夜总会里坐台的小姐,他吸取对方元气的同时,自然连邪毒也一并吸收了,现在正是走火入魔。”王图鹿迷信男女双修之术,采阴补阳,不料遇到携有性病的小姐,竟然将毒素带入经脉,疯癫发狂。
王图鹿状极痛苦,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在地上翻滚挣扎,疯狂地嘶吼道:“救救我!救救我!”宁一刀曾见他和庄一拳交手后受伤,也面不改色,算得上一条硬汉,此时的痛苦必然异常猛烈,以至他也禁受不住了!王图鹿猛地在地上一摔,又刺痛似地弹起身,翻了几个筋斗,又撞断了株树木,头脸上血流泊泊,触目惊心。
众人纷纷退让,冷眼旁观他挣扎呼号,到最后,王图鹿只发出虚弱的呻吟,央求快杀了他。彤云生摇头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王图鹿瘫软在地上,像被活生生抽去了脊梁,努力挣扎着要起身,凄然地哀声道:“扶我一把,扶我一把!”声音说不出的凄厉悲恸,伤兽般的嘶号声中又摔了几跤。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众人见他相貌可怖,反而防备地退远,担心他临死反噬。围观的人里,排众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清秀的面上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闪着镇定的光,他从容地走向王图鹿,仿佛不知道对方是害人无数的大恶人。
彤云生放眼一看,却是早先那个孩子,好心地出言提醒:“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小兄弟,你可别太轻信这恶魔了。”鲁大成本不欲在这样的情形下和王图鹿见面,此时不得不露面,跺脚急喊道:“孩子,快回来,危 3ǔωω。cōm险!”
宁一刀不为所动,径直走了过去。有人想劝阻他,彤云生微微摇摇头,示意别阻拦,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似乎也为这孩子的胆色惊讶。宁一刀毫不避忌王图鹿浑身血污,搀住他的肩膀,王图鹿赖他扶助,努力站直了身子,睁圆了眼珠瞪他,神色怕人。
宁一刀笃定地直视,道:“龙大哥,你现在已经站起来了。”
王图鹿吐出一口血,吧唧溅到泥地上,染红了短短的青草。“其实,我不姓龙,我姓王,叫王图鹿。。。”宁一刀点头:“我全知道了,鲁伯伯还教了我经脉顺行之法。”
王图鹿惊奇道:“既然你知道我的来历,也知道我传了害人的功夫给你,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搀扶我?”他万万想不到宁一刀会以怨报德,在四面楚歌之时,还能扶助他。
宁一刀道:“因为,你很可怜。”王图鹿道:“我很可怜?!”面色大变,话语里夹着恼怒。众人大惊,见他年纪小小却直言不讳,万一激怒了恶人,白丢了性命。宁一刀点头:“不错,为了自己的野心牺牲别人,到头来一场空,害人害己,难道不可怜吗?”王图鹿一呆,虚弱地笑笑:“也许吧,成王败寇,世事由后人评说。”用袖子狠狠抹了把涕泗横流的脸,艰难地仰头看看天空,长长出了口气,道:“天多蓝啊。”低头望着宁一刀道:“你说,人要是能到天上去,那该多么好,那里有许多的珍禽异兽,五彩光芒的凤凰在云霭里比翼高翔,高冠大袖的仙人谈笑生风,天籁里响脆着云板的仙乐。。。”一把抓住宁一刀的手,非常用力,眼里突然放出炽热的光,嘶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无话可说,但为了毕生的梦想,我甘于付出,小兄弟,你也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哪怕是最荒唐、最无稽的梦,只要你努力去追求,就有可能成真。”这番话既是激励宁一刀又像在抒发他的生平志向,宁一刀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因为这番话泛起波澜。梦想,多神圣美好的字眼,难道一个恶人也有自己的梦想?
王图鹿胸上一口逆气涌起,血喷泉般从嘴里咕嘟咕嘟地冒,眼神涣散,他尽力逼出一口气,大叫道:“好兄弟,我死而无怨了。”气息逆转,全身剧烈地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