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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梦华歌-第48部分

小说: 梦华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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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骑缓慢后退,以弓弩击敌,与天狼骑始终隔着几百米,随着靠近丹水的拐弯处,冰层底下的声响越发清晰,但冰层始终没有裂开。
  
  白虎、骑的箭簇,已经告罄。
  
  乌雅唇色苍白,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冰层明明已经很薄了,不可能承受这么多人,还不裂开……”
  
  年华苦笑,心中比冰还凉,“原因是天狼骑的靴子——履冰靴。穿上履冰靴,踏在再薄的冰层上,冰面也不会裂开。履冰靴是崔天允的发明。该死,我真糊涂,居然算漏了这一点!”
  
  巴布望着逼近的天狼骑,脸色发青,“箭也告罄了,我们该怎么办?”
  
  年华望着黑压压逼近的天狼骑,心念电转,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脱身。
  
  一直没有言语的赫锋,突然开口道:“履冰靴再神奇,也得有冰才能履,不可能踏水而行吧?巴布、乌雅,你们保护年主将撤退,这里交给我!”
  
  话刚说完,赫锋已经提起腰间的狼牙棒,破开众人,向天狼骑冲去。
  
  年华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赫锋在离天狼骑两百米远处,举起巨大沉重的狼牙棒,拼尽全力,向脚下的冰层砸去。一下,两下,三下……冰屑飞溅中,他罔顾生死,仿佛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砸开脚下的坚冰。
  
  白虎、骑见状,大受欣舞,立刻又有数名使狼牙棒、开山斧之类重型兵器的汉子扔了弓弩,拿起武器不顾生死地冲回去,与赫锋一起凿冰。临走时,每个人留下的话语都是一样,“保护年主将撤退,这里交给我!”
  
  天狼骑慌了,立刻有弓弩手持箭对准了赫锋等正在凿冰的勇士。
  
  年华心惊,想要上前,却被巴布、乌雅等将士拦住,他们簇拥着她向岸上而去:“主将快上岸,冰面已在摇晃,此地危险!”
  
  “噌!”就在年华一错眼间,箭雨如蝗,射向赫锋等人。
  
  年华大骇,“不——”
  
  血肉之躯被箭雨射穿,正在击打冰面的勇士次第倒下。赫锋的右胸正中一箭,他却强自撑着,咬紧牙关,一下一下地击打冰面。
  
  没有任何命令,白虎、骑中又有数名将士返回,拾起死去的同伴留下的武器,冒着箭雨,继续砸击未开的冰层。
  
  “砰!砰!砰——”当第二支羽箭没入腹部时,赫锋的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鲜血滴落在冰面上。鲜血滴落的平滑冰面上,一丝皲裂的痕迹渐渐扩散,与四周白虎、骑将士们凿出的裂纹缓缓相衔。
  
  从高空俯瞰,但见一面方镜上逐渐爬上一道道裂纹,仿若蛛网,层层扩散。
  
  冰河底部隐隐动摇,脚下已有虚浮之感,天狼骑惊慌失措,一时间人仰马嘶。轩辕楚没有料到白虎、骑如此舍生忘死,暗暗心惊,大声道:“快散开!去岸上!!”
  
  可是,天狼骑人数众多,之前为了躲避箭袭,一层层向中间收拢,此时哪里能够立刻散开?但天狼骑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部队,在危急的情况下,倒也并不慌乱无章,仍旧有条不紊地撤向岸边。
  
  赫锋见天狼骑在撤移,心中焦急,大吼一声,力聚双臂,狼牙棒狠狠砸向冰面龟裂处。这一击,他使尽了全部的力气,透支了本已垂危的生命。冰面裂开,河水上涌的刹那,他喷出一口鲜血,只来得及回头道:“年主将……快走……”
  
  赫锋击裂的窟窿使冰面上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不过须臾,整条冰河碎作片片浮冰,湍急的丹水倒卷上来,仿如一张巨大的兽口,顷刻间吞没了冰面上的一切……
  
  轩辕楚,天狼骑,赫锋,白虎、骑被卷入河水中的刹那,两岸冰山上的积雪冰石也被冰河裂开的动静所震,扑簌簌地落下,似乎要发生雪崩。
  
  年华心中震撼、悲痛,她全然不顾头顶上的危险,眼前只有在冰河中沉浮的白虎、骑,就欲冲下河救人。
  
  乌雅急忙拉住年华,焦急地道:“听这动静,只怕将有雪崩!年主将快走,河面宽广,河水湍急,又没有船,根本救不了人啊!”
  
  年华仍在往回走,嘴唇紧抿,神色悲痛。明知救不了人,她也无法弃河中的将士于不顾。
  
  巴布急了,拉住年华:“年主将,快走。不要让赫锋白白牺牲,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你能够安然脱身啊!!”
  
  年华仍在往回走,有泪盈眶,心中哀绝。
  
  乌雅望着年华的背影,大声道,“主将请想想在宵明原上等待您的将士们,请想想被敌军围困的景城,再想想赫锋他们最后……最后的话语……”
  
  说道最后一句,乌雅已是声音哽咽。
  
  年华闻言,停住了脚步,望向在浮冰中哭喊沉浮的人。巨河之中,人小如蚁,根本无法从天狼骑中分辨出白虎、骑,也根本无法去救任何人。
  
  一部分靠近岸边的天狼骑,已经陆续爬上了河岸。站在岸上的白虎、骑,不过千余人,山壁上隐隐颤动,冰雪碎石簌簌滑下。众将士吓得脸色苍白,却没有骚动逃窜,而是在静等年华的示下。
  
  年华终是转过身,将宽广冰河中的哀嚎挣扎置之身后,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决然铿锵:“众将听令,撤离!”
  
  巴布、乌雅松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沉抑悲痛,指挥众将士逆河而上。
  
  年华最后一次回头,夕阳下,雪山之中,整条冰河上众生沉浮,哀声绕耳,仿如置身在地狱中,没有血腥,却充满了残忍和绝望。
  
  赫锋早已沉入丹水,但年华却在夕辉中看见了他粗犷的笑颜,他的身边,许多白虎、骑勇士一起回头,笑容平和而快乐……
  
  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
  
  年华回过头去,擦掉了眼泪,神色坚毅,她率领残存的白虎、骑逆丹水而行。
  
  她之生,是战士们以死换来,对于战士最好的尊敬和感恩,不是儿女情长地啜泣伤怀,也不是意气用事地同生共死,而是如他们所愿,安全地逃离危境,去往宵明原会师。完成白虎、骑此次的使命,方不负他们的牺牲,方能无愧于他们的英魂。
  
  ☆★☆★☆★☆★☆★☆★
  
  崇华三年春,华救景城,率白虎、骑入越境。一月破师城,俘越军三万,沿黔水北上;四月破偟城、郦城;五月破溱城;六月驻花城,与邺城隔罗刹湖相望。永定侯高殊惧,呈黄金十万,九色锦千匹,东珠百斛,请退王师。华曰:“金珠皆不足贵,若得永定侯印,则退。”永定侯惧,急召魔血大将军轩辕楚归越。七月,轩辕楚归,华乃退。——《将军书·风华列传》
  
  崇华三年春,白虎、骑主将年华挥师入越,逼攻邺城。清平郡主宁无双驻中曲山,与圣佑大将军青阳守望相助,共护景城。冬寒兵销,对峙二月,无战。三月,轩辕楚、崔天允以木鸢攻景城,东城破,朱雀骑袭无皋岭,退灵羽骑,景城得免。四月,朱雀骑撤离中曲山,入景城。五月,轩辕楚欲拆盟归越,为崔天允止。六月初,轩辕楚、崔天允再攻景城,鏖战三日夜,弓尽刀折。清平郡主驭火鸟破木鸢,退敌军,全景城。轩辕楚再欲归越,为崔天允阻,终止。七月,崔天允于丹水上游断河截流,欲淹景城。景城临危。轩辕楚忽得永定王召:邺城危,速归护国。轩辕楚弃盟归越。崔天允怒曰:“临阵退军,害吾功亏一篑,竖子不足与谋!”七月下旬,崔天允气归禁灵,景城得全。越、禁灵裂盟为敌,自此绝谊。 ——《梦华录·崇华纪事》
  
  永定十八年春,王师入境。一月破师城;四月破偟城、郦城;五月破溱城;六月王师驻陪都花城,邺城危。王召大将军归越护国。七月,大将军归越,设三路伏兵,追歼王师。王师溃退。八月,大将军封境,王师困越地,辗转三月,不得出。十月,王师破建城,逆神水河北上,归玉京。——《越国志·永定纪事》
  
  




★ 068 桃花(《此间年少》)

  
  《此间年少》(又名《年华在天极门的一天》)
  
  这一年,年华十四岁,宁湛十四岁。
  
  桃花似锦,草色如烟。仲春的清晨阳光明亮而温和,像是一匹柔软的、半透明的橘色鲛绡。
  
  天刚蒙蒙亮,年华就已经起床,她简单地梳洗之后,照例跟随青阳来到将门后山,沿着从山脚延伸到山顶的石径,上下跑了十二次。
  
  跑完步之后,在微薄的淡金色晨曦中,年华和青阳站在清溪旁的桃花树下,扎每日晨间例行的一个时辰的马步。
  
  年华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前全是馒头在飞,但她还是凝神聚气,姿势严正地扎着马步。以往无数次血淋淋的经验告诉她,即使封父老头儿人不在这里,作为弟子也是不能开小差的。
  
  突然,一只花尾喜鹊欢叫着,从桃花树上振翅飞起,从正扎着马步的师兄妹眼前掠过。
  
  年华目不斜视,心如止水。
  
  青阳原本强自忍耐着,但终究还是少年心性,他悄悄伸手,从腰间的革囊里摸出一粒玩弹弓的铁丸,食指与拇指轻扣,缓催真气,瞅准飞鹊弹了出去。
  
  “砰!”弹丸正中鸟头,可怜的喜鹊应声而落。
  
  就在喜鹊落地的同时,一物从茅屋中封父的房间的窗户里疾速飞出,凛凛生风。
  
  “砰!”那物正中青阳的脑袋,可怜的青阳应声倒地,一只木屐在沙地上滚出老远。
  
  偷瞄了一眼趴在地上抽搐的青阳,年华心中暗叹一声,即使封父老头儿人不在这里,作为弟子也是不能开小差的。
  
  青阳和年华扎完一个时辰的马步后,封父也已经起床。
  
  这个时候,师徒三人该用早餐了。
  
  比不得身份金贵的君门子弟,三餐有厨艺精湛的庖厨为之烹饪,以及训练有素的仆从在旁伺候;也比不得身怀异术的异门子弟,可以剪纸人为奴,驭灵兽为仆,召鬼神为役,替自己打理一应繁冗琐事。平民且务实的将门,向来是一个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地方。
  
  古语云,君子远庖厨。封父不是君子,却也远庖厨。在年华未来到天极将门之前,青阳一直在厨房里做小人。眼见来了一个貌若温婉的师妹,青阳心中暗喜,以为终于可以成为君子了。谁知,在吃了三天年华做的饭菜后,他流着眼泪主动再回厨房做小人。但是,有一点让他略感欣慰,至少劈柴的活儿,他从此不用再操心了。
  
  年华劈完一堆柴火后,青阳的早餐也做好了。
  
  师徒三人沉默地喝粥,吃馒头。
  
  将门弟子的课业分为“文”,“武”,“阵”,即是一个月中,约有七日以习文为主,练武为辅;约有半个月是以练武为主,习文为辅;约有七日是以布阵为主。练习布阵的场地在合虚山的跃马原,迷失林,炎陵墟等地,由于地点十分僻远,来回一次很费时间,所以布阵练习通常两个月或者一季度进行一次,师徒三人一去合虚山深处,便是一个月左右。
  
  这几日,正好轮到习文为主,练武为辅的文教期。年华心里十分欢喜,喝粥时嘴角不小心露出一丝笑容,被封父瞧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赶紧肃容收敛。
  
  早餐毕,封父照例去找弈门宗主长孙岘下棋。长孙岘摆下的百变珍珑棋局,这半年内困住了封父,也迷住了封父。临出门前,封父按例丢给青阳和年华各自一本兵书,让师兄妹两人自己习读,他晚上回来考察功课。
  
  封父考察弟子功课的方法对他自己来说十分简单,但对他的两名弟子来说,却是一件玄之又玄,欲哭无泪的事情。不厚不薄的一本兵书,封父随意地翻到某一页,随意地念出一句,青阳和年华就得立刻接下去,一字不错地,十分流畅地背到这一页的最后一句。背错一个字,或者背得不流畅,都不算过关。师兄妹两人过关则已,不过关的下场极其凄惨。封父规定,不过关的人要在油灯下将兵书一字不落地抄写十遍。通常,第十遍抄完,吹了灯,就可以出门看日出了。
  
  自从封父被珍珑棋局困住,将门的文教就是这样传授。
  
  起初,青阳和年华双双阵亡,将门内夜夜灯火煌煌,纸笔也一度告罄。毕竟,一日内熟背一本兵书,对于以习武为主的师兄妹来说,太过困难了一些。而且,封父的考验方式玄之又玄,即使勉强能够全部背下来,被这么截章断句地一问,也都记得模模糊糊了,哪里还能流畅地背出来?而且,最让两人欲哭无泪的情况,莫过于自己辛辛苦苦地背到了某一页,而封父翻的偏偏是下一页。
  
  不过,近两个月来,年华不再夜点青灯,奋笔抄书,她仿佛突然间有了过目不忘的奇异本领,对于封父每次的考验都成竹在胸,应背如流,这让青阳惊叹且疑惑。
  
  吃饱喝足,封父踏着上午的灿烂阳光,迈着阔步去了弈门,一脸不破棋局誓不还的决绝神情。
  
  严师出门去,弟子乐逍遥。封父离开后,将门中乐得逍遥的人只有年华。青阳神色阴沉,额上紧紧缠着玄色布条,捧着封父指给他的兵书,坐在临窗的书桌前发奋。
  
  窗外是溪边的桃花林,青阳一抬头,就看见万树绯桃,飞花若海的美景。
  
  年华正悠哉地躺在桃树上,一身家常穿的宽松的白色罗衣,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束着,流泉般倾泻而下。她捧着封父指给她的兵书,但与其说是在努力地背书,不如说是在晒太阳发懒。她微眯着凤目望着飘落的花瓣,偶尔伸出手去撷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啪!”书本从身上掉落,落在了桃花树下,年华也懒得去拾,干脆头一歪,合了双目,浅浅睡去。
  
  青阳看得气结,积了两个多月的疑惑又一次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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