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歌-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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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孽,冤孽,这都是冤孽啊!!”宝儿瘫软在地上,掩面哭泣。
有侍卫跑到蛇池边,去观望掉下去的年华和宁琅。宝儿没有勇气过去。掉下了蛇池,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唯一的下场就是凄惨地死去,化作一堆白骨。她没有勇气去蛇池边,看年华和宁琅被万蛇撕咬的惨状。
“啊!怎么会这样?”
“太、太奇怪了,蛇怎么都避开了?”在蛇池边观望的侍卫,似乎被什么场景震慑,发出惊叹。
宝儿从中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语。——“他们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
宝儿一惊,弹簧般跃起,飞奔到蛇池边,向下望去。看到了蛇池中的景象,她吃惊地张大了嘴。
蛇池中,年华抱着宁琅,靠着池壁坐着,蛇群在他们身边退避成一个半圆,没有一条蛇去攻击他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
年华和宁琅安然无恙,宝儿热泪盈眶,感激神明保佑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浮上疑问。
侍卫们也都是满脸惊疑,有人道,“传说中,蛇是战神爝的麾下战将之一,风华大将军一定是战神转世,所以蛇群才会避开,不敢伤害她!”
“一定是这样!!”其余的人纷纷附和。
“要放绳子下去,拉他们上来吗?”一名侍卫问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有宫监尖声唱道:“大王驾到——”
高殊闻报,赶来了蚕殿。
侍卫们一惊,急忙跑去迎接王驾。
宝儿趴在蛇池边,望着池中的年华、宁琅,心急如焚。越王,他会不会杀了他们?
年华抱着宁琅,坐在蛇群中。她浑身湿透了,寒风一吹,冷得刺骨。然而,望着周围无数条吐着红信子,发出嘶嘶声的毒蛇,尽管寒风刺骨,也有汗水不断地滑落她的额头。
年华紧紧抱着宁琅,因为恐惧,她不断地咽着口水。喉咙上被鸢夫人划出的伤口,正在不断地滴落鲜血。蛇群嗅到了血腥味,激起了杀性,更加躁动不安。但是,它们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不敢靠近年华和宁琅。
这是,怎么一回事?年华心中疑惑,蛇在害怕什么?此刻的她和宁琅不啻于砧上鱼肉,有什么能让蛇群退避?
手无意中触到了悬挂在腰间的玉佩,年华心中蓦地一动,难道是……玉佩的缘故?!这玉佩是云风白在为她祓去噬心蛊,摆脱了红娘子的控制之后,送给她的。她记得,云风白曾对她说,“这是辟毒之玉,只要佩戴在身上,五毒(1)不敢近身。你把它戴在身边,以防万一。”
“我不喜欢戴累赘的东西,华而不实,碍手碍脚。”年华嫌费事,将玉佩扔回给云风白。
“累赘的东西?辟毒玉是圣浮教的至宝,我一直贴身佩戴,江湖中,多少人为了得到它而争得头破血流。”云风白吐血,但还是坚持要年华随身戴着,“你总是四处征战,出入险境,戴着它,至少能让我安心一点。”
云风白的担忧,让年华心暖,“好吧,那我就一直戴着它,无论是生,还是死,就像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原来,这辟毒玉果然可以辟毒物,云风白又救了她一命。年华流下了眼泪,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即使云风白现在在北宇幽都,她也似乎能够感觉到他正拥抱着她和宁琅,保护着她和宁琅。寒风不再刺骨,心中不再恐惧,肩膀不再战栗,双腿不再颤抖,她有了面对灾厄,面对困境的勇气,因为云风白一直在她身边。
“师父,我害怕,好多蛇,它们会不会来咬我们?”宁琅恐惧地缩在年华怀里,嘴唇煞白。
“琅儿,闭上眼睛,不要看那些蛇。它们靠近不了,不足为惧,看着它们,只会乱了心神,失去理智,自陷于恐惧的绝地中。”年华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宁琅听在耳中,却觉得温暖而安心。年华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给人勇气的力量。
宁琅闭上双眼,心中果然平静了许多,不再心慌意乱。没有什么困厄,比身陷千万条毒蛇中更加直观和危险。所以,很多年后,在宁琅的为帝生涯中,每次濒临困厄绝境时,他总是会想起年华的这番话,让自己在困厄中保持冷静,理智面对,最终扭转乾坤,尘埃落定。不过,那时,九州已经没有了风华大将军,他最喜欢的师父也只活在他一生的怀念之中。
年华抱着宁琅,思索该如何才能上去。如今的情况下,她手上脚上皆戴着镣铐,没有人放下绳子,她和宁琅根本无法上去。
年华抬头,宝儿坐在池边掩面哭泣。年华皱了皱眉头,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蛇池边。宝儿见了,急忙伏地跪拜,“奴婢参见王主。”
高殊没有理会宝儿,他站在蛇池边,惊愕地望着年华。他无数次看见掉入蛇池中的人在毒蛇的撕咬下挣扎,哀嚎,最终凄惨地死去,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掉入蛇池中的人完好地活着。这场景太过匪夷所思,仿佛蛇群臣服在了战神的麾下。难道,她真的是战神?
“你,真的是战神吗?”高殊问年华。
年华望着高殊,“我要怎样回答,你才会拉我上去,那我就怎样回答吧。”
注释:(1)五毒:指的是蛇、蝎、蜘蛛、壁虎、蟾蜍。
作者有话要说:秋天,禾火之天。最近温度骤降,大家要注意防寒保暖啊。。。
★ 173 疑惑
高殊道:“来人,放下绳子,拉她上来。”
绳子放下,年华伸手挽住绳子。她一动,蛇群骚动起来,“嘶嘶——”
宁琅抓住年华,手微微发抖,“师父,我害怕……”
“别怕,抱紧师父,不要放手。”年华道。
宁琅紧紧抓住年华,头靠在她肩膀上,不敢再看骚动的蛇群。
年华抱着宁琅,攀住绳子,脚在池壁上借力。两个起落间,她稳稳地来到地面。年华的脚刚一着地,两名侍卫就将明晃晃的朴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无法动弹。
年华侧目望向高殊。
高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风华大将军,你害怕轩辕楚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年华嗤笑。
高殊道:“如果轩辕楚站在你面前,你能打败他吗?”
年华望着高殊,心中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身为轩辕楚的主人,他竟希望她打败轩辕楚?
年华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寡人希望,你能打败他。”
“欸?!”年华吃惊。她不明白高殊是什么意思,但是从高殊的神色、语气中猜测,她觉得只有顺着他说话,才有一线生机,“我,可以打败轩辕楚。”
高殊道,“寡人姑且相信你。”
在侍女的照拂下,鸢夫人悠悠转醒,她看见年华身边的宁琅安然无恙,心绪起伏,喜而落泪。她想过去拥抱安抚宁琅,但看见高殊也在,花容失色,“王主,您、您怎么……来了?”
擒住年华的事情,鸢夫人没有告诉高殊,她担心高殊从年华口中知道她的过去。她没有告诉高殊她的过去,高殊也一直对她的过去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从她的美貌和肉、体上获得快乐,并满足她的愿望,让她也快乐。
鸢夫人也不了解真正的高殊,——那个被轩辕楚束缚的越王,那个绝望而悲哀的男人,她也只是借助他的权力,实现自己的欲、望。
高殊和鸢夫人从来没有坦诚相待,彼此相爱,他们只是从对方身上获取短暂的快乐、满足,以逃避痛苦、空虚。这也未尝不是一种互相寄生,互相抚慰的惺惺相怜。
高殊望着鸢夫人,道,“美人儿,擒住了风华大将军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告诉寡人?”
鸢夫人流汗,“妾身,妾身正想去通知王主您……”
高殊不悦地道,“通知寡人来看风华大将军的尸体么?萧太后的事情,你也是先斩后奏,寡人得到消息时,她已经成了人彘(1),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导致今日三军兵临城下,邺城危在旦夕的困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寡人也不想责怪你,但是年华是王师的主帅,擒住她也许可以扭转乾坤,解邺城之危。这样的大事,你也想瞒着寡人,自行决断?”
鸢夫人冷汗浸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眼珠一转,忽然嘤嘤哭了起来,“王主恕罪。妾身只是觉得,年华既然是三军之主,那么杀了她,敌军一定会退兵。王主昨夜劳累,正在休息,妾身只是不想打扰王主您休息,绝无隐瞒您的意思。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主您……”
看见鸢夫人花容带泪,高殊心软了,“好了好了,寡人没说要怪罪你。别的人你想杀多少取乐,就杀多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但是年华不能杀。从今天起,年华由寡人派人看守。”
鸢夫人还要开口再说什么,但看见高殊神色严肃,凝重,不同于往昔万事皆不上心的消沉,疏懒,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高殊走到年华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从现在起,你唯一的生路,就是打败轩辕楚。”
年华迎视高殊的目光,心中充满了疑惑。据她所知,高殊能够成为越王,乃是轩辕楚一手扶持。高殊是二十七皇子,他的母亲是一名身份低下的浣衣宫女,一生不曾受到宠爱,甚至不曾晋封为“嫔”。原本,越王的权杖怎样也轮不到高殊手中,可是轩辕楚为了高殊能够继承王位,逼死了生命垂危的越王,杀死了太子和其他觊觎王位的皇子们,辅佐高殊登上了越王之位。轩辕楚虽然残暴好杀,狡诈多疑,但是却对高殊忠心不贰,誓死效忠。这么多年来,高殊安坐王位也是依赖轩辕楚南征北战,誓死效忠。为什么,为什么高殊要让她去打败轩辕楚?轩辕楚不在了,对于高殊来说,难道不是末路么?
“来人,将她押下去,严加看守。”高殊吩咐侍卫。
侍卫想拉开年华身边的宁琅,宁琅抱着年华不松手,“别拉我,我要和师父在一起!”
“让皇长子和我在一起。”年华对高殊道。
经过蛇池的变故,年华觉得还是让宁琅呆在她眼睛能够看见的地方比较好。高殊要她打败轩辕楚,也就意味着暂时不会杀她。那么,宁琅跟在她身边,应该也不会有危险。即使有危险,她也会用生命保护他,绝对不会让他如云风白预言中所说,死于刀兵之中。
“可以。”高殊同意了。
鸢夫人一惊,急忙道:“王主,妾身以为皇长子还是留在春风殿,作为人质比较妥当……”
“不,我不要呆在春风殿,我要和师父在一起!”宁琅紧紧抱着年华,道。鸢夫人将他推下蛇池,他害怕她,不要呆在她身边。
“琅……皇长子……”鸢夫人心中悲伤。宁琅,她的亲生儿子,宁愿呆在年华身边,也不愿意呆在她身边,这是为什么?她明明这么疼爱他啊!可是,怕被高殊察觉,她的悲伤不敢表露在脸上。
“作人质,呆在那里都是一样。寡人尊重皇长子的意愿。”高殊道。
“王主……”鸢夫人还想再说什么,高殊已经吩咐侍卫带走了年华和宁琅。
鸢夫人咬着嘴唇,眼泪滑落。
月色凄迷,天牢中火光通明。甬道里,每隔十米,就有两名侍卫站岗,彻夜守卫。甬道尽头的监牢中,囚禁着年华和宁琅。
尽管外面守卫森严,为了防止变故,年华的手脚还是被从墙壁中探出的玄铁锁链束缚,只能在两米范围内活动。玄铁锁链非常坚固,刀剑也劈不断,钥匙在高殊手中。
年华坐在墙角,宁琅偎依着她。
夜已经很深了,年华和宁琅却都无法成眠。
天窗外的梧桐树上,寒蛩凄鸣,让年华心中惆怅。乌雅被关押在哪里?是不是安然无恙?轩辕楚现在抵达哪里了?是不是已经接近邺城了?高殊为什么不杀她,反而要她对付轩辕楚?巴布等人现在还在邺城中吗?还是已经出城了?
萧太后已经成了人彘,眼看是不能活了,如果能够传信去花城,让萧良、拓拔玥、田济等人在轩辕楚抵达之前进攻邺城,那么此战就会有七成胜算。否则,轩辕楚一旦抵达邺城,要破城就会非常艰难。
年华又思及她和宁琅身陷越宫,步步危机,她就又觉得心中忧焚,痛恨自己的无力。现在的她如此无力,怎么能够保护宁琅?
“琅儿,对不起,师父没能好好保护你,让你陷入了危险中……”年华自责地道。没有保护好萧太后、宁琅,让他们遭受危险,是她身为武将的失职。
“师父一直在保护我啊。有师父在,再危险,我也一点也不怕。”宁琅笑了笑,道。
“琅儿,师父一定会带你平安地回到玉京。”年华苦涩一笑,道。前途未卜,祸福难料,她尽量安慰宁琅,也安慰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要有坚强的信念,否则意志一定会先于理智崩溃。意志一旦崩溃,则再无生机,万劫不复。
“我相信师父。等回到了玉京,我还要和师父去葛地,我们养的蚕还没有开始吐丝呢。”
“葛地……是啊,我们还要回去葛地。”年华道。离开葛地,流光讯景,又是秋天了。不知道,云风白回到葛地了没有?他看见她留给他的信了没有?他会不会在葛地等她?她真想见他,他的笑容总能让她觉得安心,快乐。再一次相见,她就会成为他的妻子,和他共度一生的光阴。
“师父,蚕吐丝是什么样子?”宁琅的问话打断了年华的思绪。
年华笑了笑,道:“蚕吐丝,一根一根,很细很滑,它们用丝把自己包裹,化为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