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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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姀道:“扫黛嫌浓,涂铅讶浅,能画张郎不自由。我要的兴许就是这样一个人罢……”夫妻之间相处人生的很大一半,日久之后难免心生厌弃。所以一生不离不弃也就成了一个难题,一种憧憬。哪怕仅是画眉一桩事,都能不厌其烦的话,此生还复何求?以往总听说古人夫妻间举案齐眉什么的,心里由此升起股歆羡。现代忙忙碌碌,缺乏了太多停下来感受的机会与时间。
夏枝听不大明白,但想那张郎就是丁姀口中的那个人吧?
丁姀猛地又想起了二太太嘱托的事情,心想既然应承下来也得尽尽力,就让夏枝趁着天还不算晚,跑趟梁府,给贾大人捎个信。
夏枝点头,将她头发擦干。
春草跟霜儿两个正抬了水回来。因由夏枝伺候着洗了澡,惯例查看了她的亵裤不果后,扶她躺下歇息。再四确认并未发烧咳嗽,才抱着衣裳出去。
翌日清早,便果然有人来访。梁云凤与其继母相携而来,远看两人感情恰似好如姊妹花,可近倒眼前又不由有些面和心不合的样子。夏枝见她俩貌合神离之态,恐二人在丁姀面前生起不愉快。那梁云凤是惹不到得主,急起来上回不连容小姐的面子也拂,故而在半路里就将人截了下来。
称道:“八小姐昨晚受了惊吓,今日身上不大好,请梁太太梁小姐改日再来才好。”
梁云凤心愕:“受了什么惊吓?可是哪里不舒坦?”
夏枝道:“昨儿有丫头不小心烧了灯笼,险些将小姐的衣裳也烧起来。小姐这回子三魂七魄都被吓飞了,在床上睡着呢”
“……”梁云凤突起眼乌子,不住拍胸口,“这这……这是哪个要死的丫头做的好事?不成,我得进去瞧瞧去。”
夏枝赶紧拉住她:“梁小姐还是请暂且回吧,我家小姐正睡着,您进去可也说不上话呢倒不如……待小姐醒了,奴婢亲到您府上告诉?”
梁云凤一想,也罢……丁姀没嘴说话,她去了也白去。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就去你们五小姐那边坐坐,倘若你家小姐醒了的话,可千万来通报一声。”说罢从腰包里抠出两银子塞入夏枝掌心。
夏枝的掌心一搁,皱了下眉,还给塞了回去:“这是奴婢的本责,梁小姐客气了。”说罢退开一步,向二人敛衽,“奴婢就不送了。”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姑嫂无情
梁太太眼梢瞥向梁云凤:“走吧……还愣这儿做什么?”
二人便又同来时般回去。至半路,偶然间听说贾大人回来了,正要去给丁妘瞧病,那梁太太便也要去。心想届时在侯爷夫人面前说些好听的,将来她回去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自家夫君就能得到侯爷提携了。这么一想,便恐落人后似地也要去。
梁云凤不肯,一心要往未来亲小姑子那里去。于是二人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梁太太肥臀短腿,摇摆至丁妘的小院儿前,只见小丫头奔来跑去忙碌非常,也见不着个正主。
她本是小户人家出生,便心生了鬼祟之意,趁人不注意就悄悄地摸进了屋去。
只听到帐帘里头有人说话,道:“侯爷夫人的病与小爷差不离,老朽且开了方子,同小爷那般服用即可。”一听沙哑干涩,便知是贾大人在里头。
“这可好了,妘姐儿,这几日可将我担心坏了。”二太太随即应和,不多一会儿就跟贾大人两个一前一后出来。
梁太太唯恐没瞧见,身子跟陀螺似地一转就闪到了一架碧纱橱后头,巴巴地听着二人说话。
二太太将贾大人拉至宴息处坐下,亲奉上茶,也不招丫鬟服侍。
贾大人连道不敢当:“老朽与令堂大人也曾有过缘面,不想会在这儿碰见您。听说您与都水司郎中结了秦晋之好,后去姑苏了是不是?”
二太太一番喟叹:“孩子都一拨了,哪里还提当年的事。”说罢只轻轻衔了薄笑,似是得意。
贾大人似乎也有些叙旧的意思,灰眉微微上扬。
二太太瞧瞧屋外似无可疑之人,便也直言问了:“不瞒大人您说,我家妘姐儿嫁入侯府两年有余,却一直不曾有消息。大人您适才瞧了,可见有何异样没有?”
贾大人脸色一黯,皱眉抚须极为犹豫:“几句话,老朽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太太心知事情有些棘手,便索性去闭了门,回转身道:“老大人但说无妨。”
贾大人叹息着:“二太太还是尽早让侯爷夫人做打算吧,她这身子恐怕机会渺茫。说得最为实在些,倒不如赶早让侯爷纳妾续子,后过继道夫人名下,这也未为不可。”
二太太浑身一颤,突了眼珠子,差点儿没有一口气背过去抽抽。这话如遭了五雷轰顶似地,让她如梁崩塌似地歪歪扭扭靠到了槅扇门上。“吱嘎”一声,惊得躲在碧纱橱后的梁太太险些失声叫出来。
贾大人也不失人厚道,起身道:“此事也不能单凭老朽一人断言,二太太若然不想放弃,可让侯爷夫人寻寻民间的大夫,许有什么良方也不定。这般非同小可,老朽自知轻重,出了这门,老朽便都不记得了。”
这贾御医果真是从宫里出来的,嘴巴严实地紧。二太太还是无后顾之忧的,只是这结果太教人吃惊。
正还不能回神,里头丁妘似乎也在偷听,当即唤她母亲:“娘,您进来一下。”
二太太抹了抹呆愣中掉下的眼泪,看也不敢看贾大人,便低着头又进去了。
梁太太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只见贾大人自己拉开了门,叫外头丫鬟找来他孙子,一并离开了。她自己踟蹰了下,心道这等大事让她给瞧见,谁知道那侯爷夫人会不会心狠手辣地杀人灭口,还是跑了再说。才这般嘀嘀咕咕完,人早就已经跑出了屋去,一路闷头出了丁妘的小院子。
里头二太太坐在丁妘床边,身子稍稍坐得远些,别开脑袋泪盈于睫,急忙拿出绢子来擦眼。
丁妘心知,长长地叹了口气:“娘……不必躲着我,我都知道。”
“你知道?”二太太心惊。
丁妘脸上的疹子有些密,因有些激动,便红的越发滴血似地红了。她躬起身子倾前抓住二太太的双手,忍不住哭道:“娘……这事儿侯爷都不知道,我一直瞒着。我就怕有一天倘若他们娘俩知道了,我在侯府也就待不下去了……教外人怎么看我呢?呜呜……”便是因此,她才想方设法要让丁妙入侯府。现如今丁妙看来是不成了,她只有去仰仗能入舒公府的丁姀,她这般迎奉讨好,可不就是不想因无出被休么二太太自十分伤心,不想丁妘竟会有这等毛病。是她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呐……紧紧反握住丁妘冰冷的双手,回想起上回丁妘到丁家时那风光的模样,殊不知在背地里她含着苦胆过日子。这样一想,鼻骨发酸,越发悲从中来,不由得母女俩抱头痛哭。
梁太太一路小跑地出了丁妘的院子,方回想起梁云凤去了她亲小姑子那里。跺了跺脚只好也追寻去。
丁婠不想梁云凤又登门造访,原有上回在赵大太太屋里有些不高兴,但因上回她特来相告合八字一事,脸色就也不再难看了。知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朝子不知又会同她说些什么。于是让喜儿请入门,斟上茶,二人便在宴息处聊了起来。
“五妹可是去找过八妹了?”梁云凤笑着,早已不当自己是个外人。张口闭口五妹八妹,俨然家嫂模样。
丁婠便就是看不惯她这副样子。那八字还没一撇,谁知道她究竟会不会嫁给丁凤寅,叫得倒是爽快,愣被她占尽了口舌便宜。淡然地斜眸看另一面,装作是心不在焉亦似无心说此事,只道:“找了如何?没有找过又如何?”
梁云凤并不尴尬,与跟丁姀相处比起来,这个丁婠倒更是有趣。总是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别人,却从未察觉她这等的自以为是反而是一种向人示弱呢长长的青葱玉指轻轻转动手中青花茶碗,她吟吟一笑:“随口问问,不作何。”
心道,若非她找过丁姀,今朝子自己又岂会吃了丁姀的闭门羹?不是她自夸,她跟丁姀可相处地十分要好,她去瞧她哪有一回是不愉快的?定是丁婠假她之意与丁姀去通气了,故而丁姀今日才会借故避她。
丁婠冷笑:“这是我们自家姊妹之间的事,我同我八妹见没见过面说没说过些什么,与梁小姐似乎无大关系吧?”
梁云凤不怒反笑:“当下如此,将来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想来奉劝妹妹一句,稍安勿躁,切勿太过急功近利。凡事慢慢得到才不会失去,你越想快点得到的东西,失去地也会越快……”
丁婠下巴抬高,尖眸子细长带笑:“那就谢谢梁小姐忠告了。不瞒梁小姐,八妹她自惭形秽,已答应退出。”一面瞟了瞟梁云凤一副吃惊的模样,越发高兴起来,“怎么?你的算盘落空了?”
“……”梁云凤眉一皱,“怎么可能?丁姀她……”
“嗬……”丁婠笑着:“看来你是不了解丁姀呐,她那个人,畏首畏尾不成大器。你与其将大注押在她身上,倒不如把全部赌注押在我身上。倘若真有一**入了我丁家门,到时候我这小姑子怎么也亏待不了你是不是?反观丁姀,她能给你什么好处?别忘了……她不过是庶子出生,居偏房一隅。就算进得了侯府舒公府,又怎会有一番大作为呢?”
丁婠的算盘可是打地比梁云凤更为精了。梁云凤心愕,倒被丁婠说对了,她此番就像是押注,人家都只押一个人,而她偏偏两个人都押了。皱了皱眉,她便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可见你还是嫩,也不知什么叫做女人。”
丁婠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梁云凤道:“女者,在家以父为天,出嫁从夫为纲,夫死,随子为依。女人,都是凭夫贵,凭子福的是不是?我要嫁的,是你大哥,你总不至于连你大哥都不帮衬一把吧?我将注押在你身上,岂不是浪费了么?倒不如……去多多讨好丁姀,假使她有一天飞上枝头,也不忘有你大哥跟我这个大嫂。”
丁婠的那番得意之态瞬间就收却了下来,冷冷盯着梁云凤:“你若果真为我大哥,为何不帮我?”
梁云凤越发嘲弄地笑:“我的傻妹妹,舒公府是什么人家,你我又是何等身份?要插手干预,岂不自讨没趣?你我所能做的,只是等,抑或……赌,仅此而已。”等那富贵花花落谁家,赌这民家女谁做凤凰。
丁婠渐渐咬住了唇,忽而觉得自己愚钝了许久,经梁云凤一提醒,有副幡然彻悟之感。她紧紧盯着梁云凤,不想这个行事大胆从不在乎他人诟病的女子,竟这般看透世事,又这般精于盘算。也不亏她当日力挺她入丁家,与二太太唱反调,丁凤寅身边不就正缺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么?相比之纨娘,实在是太过柔软无横心了。
梁云凤巧笑,探寻着问:“自古姑嫂无情,也不知道将来你我会如何……”
丁婠愣了下,此话,当是她坐定了丁凤寅正妻的位置了,而纨娘……她旋即明白过来,姑嫂无情呐,她与纨娘,不也做了多年的姑嫂吗?一样无情,何不拣更合自己心意的一个来做?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画眉深浅
二人心思各寻,正自我盘算,外头的喜儿张望了几眼便报:“小姐,梁太太来了。”
丁婠怔眼,似乎才从迷惘里清醒过来,忙道:“快请。”一面看梁云凤,“梁小姐不介意吧?”知这对母女不似外人看到得那般和气,谁知道梁云凤这会子又是怎么想的。
梁云凤懒懒捋着青色绢帕,从眼前轻轻抽出掌心,笑道:“我能介意什么,你请了进来就罢。”已俨然一副家嫂模样。
丁婠暗白了她几眼,才通喜儿道:“快去请呐,再换些新鲜茶跟点心来……”
喜儿忙不迭就去了,不一会儿就领着满脸是汗的梁太太进来。
梁云凤不悦,这副样子何等**份。便立刻起身道:“这是怎么了?倒像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模样……怎么?后头是有狗追你么?”
“呸”梁太太啐她,“我这儿有正经事,你你你……”说着是气不打一处来。
丁婠忙来圆场:“梁太太怎生如此大的气?是何人得罪了太太?我便教人立刻拿了来让太太消气。”
梁太太阴阳怪气地冷笑,瞧她一眼不禁嘲弄道:“哼……你教人拿了她来?嗬嗬……你有那能耐么?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既在人家屋檐底下,怎也不知收敛一些?教人听去,还都以为是我在小姐这头胡乱告状呢”
丁婠肺火顿凶,死死压住皮里阳秋地道:“那梁太太又是为何这般?莫不是真如梁小姐所说?”
“呸”梁太太越发忍不住。但心里一寻思,偷偷瞄了梁云凤两眼,终于扭过了弯来,舒展眉宇道,“就算是条狗吧……不过,咱们出来了许久,也是该回去了。”一面使劲给梁云凤递眼色。
梁云凤虽不吃她那一套,但也知必然事出有因。既然继母不愿意当着丁婠的面儿说,而自己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只好随她走了。就起身,与丁婠告辞。
丁婠不便明着阻挠,既然要去,便也随她们。待二人走了不多久,便让喜儿瞧瞧去后头跟着。
梁云凤母女才出了丁婠的院子,便有些心急撂荒的。梁太太一把揪了梁云凤可这劲儿地骂:“瞧你干的好事,你说说你这颗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怎么就相上那个丁凤寅了呢?他是三头六臂还是怎么了?你偏要冲着他去?我我我……”
梁云凤不甘示弱,眼一瞪甩开梁太太:“怎么又提这事?”她耳根子都快起茧了。在家时不与她计较是给父亲个面子,到了这无人之地,谁还了让她?
梁太太忍不住岔开了两条短腿叉腰震怒:“你是果真不知道呐若你当日能沉得住气,等到回这舒公府里的时候再与我商量,哪里能便宜了那小子?我告诉你……赵大太太那里可大事不妙啦”
梁云凤脸色发暗,远远瞥着她:“什么事让你语无伦次的?什么赵大太太那里大事不妙了?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儿咱们就没完了。”
梁太太冷眼,一把抓过梁云凤,附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