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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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晴儿眨了眨眼睛,心头蓦然被一撞,暗道这八小姐不会知道自己的意图了吧?这可不好……自己且还是打住,别再问下去了。她虽人是站在舒季蔷这边的,嘴上说他俩不般配,可心底到底忍不下心,方再来丁姀这里大谈。
但转念一想自己归根究底卖身的是舒公府,吃的可是老祖宗的馒头老祖宗的饭。这回不光光是赵大太太一个人的主意,早已连盛京的老太太都默许了,万一赵大太太那边真成了的话,可不连舒季蔷的名声都毁了么?她了解舒季蔷,外表温和却是个内心果决执念甚深的人。万一这问出来的结果,是这丁八小姐也有此意,就恐怕成的不是姻缘,而是家丑了一面心里已经否决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要促成这桩事都不妥当,且还是暂搁着,等回了盛京再看老太太的明意决断。
这么盘算时,丁姀似乎已经自混乱里走了出来,兀自撇唇苦笑了下,便恢复了往日的那股子淡然。说道:“不说这个了,凡事都随遇而安的好。”
晴儿正有此意,便猛点头,心中大吁了口气。
又听丁姀问:“晴儿认识银莲吗?”
晴儿怪道:“八小姐怎么有意问起这个人来了?”
丁姀原想银莲只是在侯府里当差,不曾与舒公府有瓜葛,这一问也只是无心寻求答案的。不妨晴儿却真的知道,于是立马登起了精神:“你认得?”
晴儿笑道:“怎么不认得,原先在大爷屋里当差的,后来才去的侯府。哎……谁叫自己是让牙婆卖进来的,生来就比不得她们家生子的,来去都这么随意。”
丁姀却不这么认为,银莲在舒文阳那里当差当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去侯府?若是去舒公府里别的地方倒尚可,可是这一调却调去了侯府,这恐怕有些猫腻了吧?
晴儿见她想得专注,不免心里起疑,问道:“她这个人总是一副,莫非面上有得罪小姐之处?”
丁姀赶紧摇头,笑着道:“只是几次都是她来传话,便留了印象。我见是个好看的丫头,心想是谁家带来的呢,原来是侯府里当差的。”
晴儿便也不再追问,起身道:“出来久了,兴许小爷已经醒了也不定,奴婢去瞧瞧。”
丁姀也起身,捞起那张帕子道:“我叫夏枝洗过了再给姑娘还过来。”
晴儿点头:“那奴婢就不客气了嗬嗬……”
两个人各自回了屋,夏枝跟春草已然吃过那四盆八碗,又把桌子收拾干净,提篮放在一边,摊开了针线活。见她回来,夏枝便起身倒了碗茶,问道:“小姐去哪里了?”
丁姀道:“就在花坛那里坐了坐。”
夏枝点头,扶她坐下。端起那碗茶就着碗口轻轻拨凉递给丁姀。
丁姀接过茶喝了一口,想起晴儿的帕子,便自袖囊里拿出来,道:“这是晴儿的,你给洗了弄干再还过去。”
夏枝眉头一蹙,一句话蓦然蹦出嘴,惊道:“晴儿跟小姐说了些什么?”
见她那惊诧的模样,丁姀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莫非适才在花坛那里,晴儿是专程去找她的?可是她似乎并未多说了什么话呀若除却那句似探似寻的问,其他便就只有关于银莲的了。她怔怔看着夏枝,细眉紧拢,知道夏枝定又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夏枝被看得立马将头扭了过去,收身要推开。
“夏枝……”丁姀出声唤住她。
夏枝身子一抖,低着头转过脸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丁姀蠕唇,欲张口问,又似乎不知从何问起。终于是无言地又将目光别开了去,淡道:“没什么,你去吧……”
夏枝紧起的胸膛悄悄地松弛了,暗道也不知道晴儿跟丁姀说了什么,可千万别似在南山寺那晚上一样胡说八道那些。她且管不了那是真是假,总归小心谨慎是错不了的。甭说丁姀是怎么看待舒季蔷的,就说舒公府里那般复杂的人员关系,浓厚的贵胄背景,也不是她们这种生来就简简单单的人家能够驾驭得了的。何况丁姀也曾三番四次地与她说起过,她并无心向往富贵地位,只想平平淡淡过活而已。故而她便笃死也不说那夜的事了。
她见丁姀松口,便立马拿着帕子出了屋,想去淳哥儿那里找晴儿。
可才出了屋,就见紫萍轻手轻脚地打那里出来,怀里抱着一团锦被,往四处张望了几眼便快步出了院门。
她大为诧异,就躲在廊下柱子后头,紧紧盯着紫萍的背影消失,喉咙里蓦然似被箍上了一条胳膊似地难受。又想想究竟要不要去找晴儿谈谈此事,正踟蹰犹豫间,见晴儿一只手拎出一条小胡床,往门前一搁,开始坐下来看书了。
夏枝心里权衡了遍,便还是从夹弄的侧门里去水井边洗了帕子,然后才出来往晴儿过去:“姑娘好兴致,竟在这里看起了书了。”
晴儿头一抬,阳光正是热烈,脑袋里一混,只见是个大大的暗影罩在自己眼跟前,一时有点纳闷。看了半晌才渐渐恢复视觉,知是夏枝。于是利落地起身,道:“不过是趁小爷不在偷个闲,你呢?”
夏枝摊开自己的手掌,说道:“正给你洗了帕子呢。”
晴儿一听就有些不好意思:“八小姐还真叫你给洗了呀?哎呀……都是我这破嘴。”
夏枝笑了笑:“小爷不在么?”
晴儿点头:“让紫萍给抱去四小姐那里了,说是自有人会照顾妥当,我便放心不跟过去了。”
“红线竟不跟你一起?”
“她呀……在七爷那里,不是还有你们丁大爷么,也得有个贴心的人伺候。”
夏枝见人都不在,便大大放心。一把挽住晴儿的胳膊,一下子将说话的声音压地分外地低,问道:“晴儿姑娘,你且跟我说老实话,没对我家小姐提到七爷什么吧?”
晴儿似懵懵然地一愣:“在八小姐面前提七爷做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夏枝便能松口气了,笑着摇头:“没……没什么……不过是心血来潮问一问罢了。”
晴儿自然心如明镜,只是装糊涂而已。眼一闭就笑得“咯咯咯”响,说道:“你还记着我那玩笑话呢?哈哈哈……真是个老实的丫头,那哪里能当什么真?我这人自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说了之后便不记她了。人家知道我这个性的便一笑了之了,不知道我这个性的,就像夏枝姑娘你一样,还真较起真来了呢”说着就只管捂着嘴笑,一面偷偷打量夏枝的表情。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舒文阳的信
夏枝脸上不尴不尬的,把鬓角的发丝勾到耳后,说道:“小姐的事情自是当了真的。不过你既然说了是玩笑话,我且也不记它了,自然不再提它。”
“嗬嗬嗬嗬……”晴儿伸出手戳了她一下脑门,唇红齿白春日阳光下笑得格外爽快。
夏枝也低低笑了几声,方安下心。又想起适才紫萍抱出去的那团锦被,原来里头裹着的是淳哥儿。于是有些好奇,要问,可旋即又止住了。即便是这晴儿待她们实诚,也并非是可以随便挖心掏肺的。看紫萍是偷偷摸摸出的院子,似乎还对她们甚为顾虑,看样子是不想丁姀知道。所以自己还是不问的好,一个晴儿未必知道,知道了也未必说,另一个便是不想多管别人家的闲事,舔着脸去讨人嫌。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晴儿渐渐收住笑:“姑娘还有什么顾虑?”
夏枝张了张嘴,豁然笑弯了眼睛,说道:“适才才想到的,那帕子让我搁井边晾着。早知道你在这里,我便直接挂到那里树枝上去了。等干了,你自己揣回去得了。”
晴儿叉起腰:“好呀,倒使起懒来了,我偏要你收了给我。嗬嗬……看你能奈我何”
夏枝失笑:“依你,待干了奴婢亲收过来还你。”
两个人便都笑开了。刹那,晴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收住笑抓住夏枝的胳膊,小声问道:“适才是不是银莲来过?”
夏枝这才想起那银莲的怪异举止,也恢复正经态度,问道:“姑娘怎么知道的?”
晴儿点点头:“是你们小姐提起的。适才我不敢说,怕八小姐她误会,这会儿我且告诉你,以后你们若要再见了那银莲,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夏枝心里讶然,心道银莲不是紫萍的表妹么?照道理这晴儿也该十分礼待才是,何故要这么提醒她们呢?不觉就问了:“姑娘何出此话,莫不是那银莲有啐人的怪癖不成?”
“她说你们了?”晴儿警觉,暗道这银莲可真是会钻牛角尖,赵大太太并未发话,她却已经先收到消息了。不过照此看,怕是已经定下了。这么想,自己将舒季蔷跟丁姀阻挡下来倒是十分恰时的了。
夏枝倒不想在人背后嚼舌根说银莲什么,于是只笑了笑:“这倒没有。你怎么这么问呢?”
晴儿摆摆手:“只你一人知道便好,倘若她真冲撞到八小姐,你也别跟她客气。虽说是四小姐的人,可到底还是从舒公府走出去的,祖根还在老太太那里。四小姐也是明事理的人,何况……她也不是不知道银莲的为人。将她按在侯府,不过是看在紫萍一家的面子上,并非真正欢喜她才从舒公府要过去的。”
夏枝微愕:“银莲本是在舒公府的么?”丁姀不曾与她提起过,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一惊,似乎有了点不好的预感。银莲端是不会无缘无故就跟她们犯冲的,这之间肯定是晴儿有事相瞒。亦或者是主人家都是知道真相的,偏她们这些前来走访的客人被统统蒙在鼓里。她顿时绞紧了袖子里的手,脸上情绪起伏不定。
晴儿暗暗打嘴,话该点到为止,她可是一时多舌了。也怪那银莲,都已经去侯府这么久了,还是一根筋地不肯干休。可千万别坏了赵大太太的事体,不然她可也担当不起。她便顺着夏枝的话,将告诉丁姀的话照样叙述了一遍。只说银莲在舒公府时手脚不甚干净,老太太嫌厌,又想是紫萍的亲戚,按去侯府里倒可行,于是就为这个缘故去的。
夏枝不是呆子,哪里看不出来晴儿是在搪塞自己。偏她是个老实人,见人家不说自然是有苦衷的。大家都是为奴为婢,有些话是不该当他人的面说,于是也不强求再问下去。听了这些倒也够了,横竖只要那银莲不在她们跟前出现就罢。
“啪”地一声轻叩,白子落盘。这厢舒季蔷正与丁凤寅在院子里的棋桌上对弈。两个人都是翩翩君子儒雅温和,胜负是其次,胜在养性。故而对棋盘的优劣形势不甚在意,反而时常眼波交流,揣度各自的心事。
红线抱着一个翠绿晶莹的玉酒壶站在桌旁,谁吃了对方的子,谁便能喝到一盏御窖百花酿。要说谁能在棋桌上吃子能讨得些便宜的,就只有这口好酒了。
但是这局,却迟迟没人下狠手,洋洋洒洒落了大半棋面,就是无人少子。红线也看不大懂,况当春日头暖洋洋的,不觉就靠在身后的梨树上打起了盹儿。
舒季蔷长长地凤眸瞥了瞥这丫头,笑着揶揄:“丫头,你的口水也别掉进我的好酒里头去咯”
红线猛一惊,吓得立马挺直身板把酒壶抱得端端正正地。打开壶盖来嗅了嗅,跺脚嗔道:“七爷你又糊弄奴婢,奴婢不干了。”说着就把酒壶搁到桌子上,挤着眼睛道,“你们谁爱喝便拿去喝……我不管了”
舒季蔷朗笑,大手按在壶盖上,道:“你去歇歇吧,我看日头都将你晒晕了。”
红线向后蹦了一下,道:“就等爷这句话呢奴婢这就睡去……”不过说归说,到底不敢离了这两位大老爷们儿的,就到一边的槐树垂荫下继续打盹儿去了。
舒季蔷苦笑着摇摇头,欲要拿起那壶酒,却被丁凤寅压住了手。他顿时长目一扫,有些微愕:“凤寅?”
丁凤寅低垂着眸,低低地笑:“不好意思呀七舅舅……”
舒季蔷往棋面上一看,原本势均力敌的一盘棋,在他跟红线闹嘴的间隙竟成了一面倒。自己的黑子去了大半,可谓元气大伤呐。随意地将目光扫了一周,他便知道自己输定了,于是只好放开手把酒壶让给丁凤寅。一面称许道:“真是英雄不改当年。”
丁凤寅蓦然怔了怔,继而只是淡淡扯了抹唇,红脸道:“是七舅舅谦让。”
舒季蔷摇头,微微疑惑地道:“看来你还不曾释怀。既然如此,怎么还在姑苏待上这么多年?你知道,倘若你愿意,可以随时去盛京。”
舒季蔷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规劝他上京求取功名。且不说报效朝廷,就是家里面的情况也会有所改善。可他亦有不得脱身的苦衷,家里老的老幼的幼,离了他还不随二太太拿捏吗?何况这回梁云凤的事情可让他更无暇再顾及其他,想起来就好不懊悔。
他还不知道如何向纨娘交代。这几年的相敬如宾鹣鲽情深,竟头一回出远门就娶了个姨娘回去,这教他如何给冉之以身作则呢?一直深以自己的父亲为耻,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卑劣行径。
不觉间又想起那日丁姀跟了自己一路,那样关切以及体谅理解,让他心里终于温暖了些。也知道,自己毕竟是一个男人,必须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父亲的前车之鉴可是他亲眼目睹也是亲自体尝这之后的痛苦的。他绝不可以让人说他是个始乱终弃之人,必须挽回这一房的颜面。
想着便仰头灌下了半壶酒,脸上晕红,双眼比日常更来得有神。
舒季蔷知他酒量浅,便起身夺过酒壶不让他再喝了,敛目道:“红线,扶丁大爷进去歇息。”
红线梦惊似地醒来,慌忙起身过来扶罪寅,嚷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才眯了一些些功夫怎么就醉了?七爷,不是说好的只准喝一小口么?”
舒季蔷无奈地耸耸肩,摇了摇手里头的半壶酒:“嘴巴在他身上,酒也在他手上,我又能奈何什么?”
红线没好气地嗔他:“那就怪了,平常小爷要尝一两口你的动作倒是敏捷的,这会儿就不见你的英明神武了”说罢将丁凤寅的胳膊挂到自己的脖子上,扯着嗓子喊,“外头的婆子快进来几个抬人,可累死我了……”
舒季蔷就在一边笑着看婆子们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布衣上海挂着几片瓜子壳碎屑,满脸惊慌失措地道:“丁大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