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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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姀也不是缺心眼的,那一幕也早映入了眼,轻轻一点头:“去吧。”
巧玉慌忙拉着美玉逃出抱厦,远远地倒传来几句话:“……要死了,你何苦揽这个不讨好的差事?要是被二太太发现小姐回来了,看两房人不把你夹成饼子。”
“姐……我看八小姐挺和善的,你瞧,多漂亮的手珠啊……”
“一串手珠就值得你去卖命了?……”
话音渐行渐远,春草气急了:“没良心的娼妇,我们小姐白对她好了。”于是对那巧玉恨不打一处来,知道那两串手珠可是丁姀唯今剩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春草,由着她们吧!”丁姀说道,“你去做你的事,收拾完也好早点休息。”
夏枝忐忑不安,记挂着五眼六通的手珠:“小姐,若是手珠被二太太瞧了去……”忽然一跺脚,“哎呀,三太太怎么也不将话说明,小姐如今回了丁家却只鬼鬼祟祟的,什么话都不曾嘱咐。”
看夏枝也急起来,丁姀才攒眉,苦笑着说道:“事已至此,你我抱怨也没用。但凡事情总是有好有坏的,你们就想开点吧。”
春草咕哝:“小姐,我怎么觉得你一下了山,说话倒跟那些秃子一样了。”说着心中怄气,闷头转身收拾携带来的东西去了。
丁姀在心里叹气,抄了这么多年的经书,能不潜移默化么?真是哭笑不得。
夏枝听了丁姀的话倒不做声了,陪着丁姀把布包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然后一一拣开来,该放什么地方的就放什么地方去。
三人各自忙了一阵,巧玉姐妹就回来了,夏枝正捧水给丁姀洗漱,在外间碰到两人:“回来了?”
巧玉点头,美玉心里有话,刚想说就被巧玉拉住。夏枝的和颜悦色就收了大半:“小姐还没睡,你们进去回话吧。”
巧玉方笑了笑,就拉着美玉进去了。
夏枝神情淡然,春草在西厢看了半天,气得一掀软帘冲了过来:“还怕咱们抢功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认得二太太房里的人吗?”
“嘘!”夏枝跺脚,“姑奶奶你是嫌小姐还不够多灾多难的是吧?”
春草闻言,一扭头:“我去睡了!”
夏枝赶上去:“春草,她们两姐妹是三太太亲点过来的人,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是为小姐敬三太太的了。”
春草气消了大半:“我也不说她们对我们怎么样?我就怕她们日后越发厉害,爬到小姐头上去。你也知道八小姐的性格软绵绵的,人家打哪儿她就缩哪儿。”
夏枝笑了笑:“软绵绵的才好。”
春草狐疑:“好什么好,”朝东厢努嘴,“还不是钉子照碰亏照吃?”
“嘘……你倒是越说越没规矩了,怎么连八小姐都不放过……”夏枝还想再说,里间的丁姀唤道,“夏枝,春草,你们在外头吗?”
夏枝端着铜盆朝春草使眼色让她回西厢去,自己则边往东厢走,边回丁姀的话:“哎,小姐,我在呢!”
钻进垂帘时,巧玉的话就飘了过来:“哦哟夏枝姐姐,方才就看见你端着水了却不进来,这回子水都凉了。”言下之意是说夏枝不服侍八小姐洗漱,却偷懒去与人磨牙去了。
夏枝尴尬地又要退出去换水,被丁姀叫住:“别去了,我还不想睡,夏枝,你陪我看会儿书吧!”她红着脸把水盆搁到净室,又垂手出来,那巧玉姐妹方才敛衽退出宴息处。
丁姀看向夏枝,两人都松了口气,相视着突然发笑。
她搀了夏枝的手,与之一起坐到圆桌边:“难为你了。”又说道,“以后在一个屋檐下,难免又生罅隙……”
话还没完,就听夏枝温笑:“小姐,奴婢会看着春草,消了她的火气的。”
丁姀倏然发笑:“你倒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且问你,方才你跟春草说些什么呢?巧玉的脸都绿了。”
夏枝低头笑:“小姐,万万没有下次了。巧玉是婢,奴婢跟春草也是婢,咱们的心里但凡都有小姐就足了。私底下便是亲姐妹都有磕碰的时候,更何况还是不亲的?多相处几天,等熟了之后就没这些了。”
丁姀深明夏枝是知分寸的人,也就不再绕这个说话。执起她的手说道:“夏枝,你离家的时候比我大,你知不知道五姐与二伯母的关系如何?”
夏枝疑惑,说道:“五小姐倒是跟人都合得来,也没见有什么偏好的。小姐怎么问这个了?”
丁姀目露担虑:“方才巧玉她们说,在二太太那里恰巧碰见了五姐。”
“啊?”夏枝捂住嘴,现今除了三房院里的人以外,就只有五小姐丁婠知道八小姐回来的事情。她才来过这边,又马不停蹄去了二太太院里,不就让人生疑了吗?她的手一紧,“这可怎么办?”
“我就怕连累你们。”丁姀也唉声叹气,谁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都说地球是圆的,一个人不会永远在倒霉的位置,她却就是个活生生的反例。又问夏枝道,“夏枝,若然我还是回掩月庵去了,你还肯跟着我吗?”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拐弯说话。夏枝的年纪不小了,在这个社会里同龄的几乎已经抱娃娃了,她本就已经被耽误,若再不嫁人的话,只怕就此一生都错过了。
夏枝的眼珠转了转,泛出水光:“小姐……要给奴婢配人?”
丁姀抿紧唇,看出夏枝的不舍,就又释然地露出笑:“没有的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小姐……”夏枝是个明白人,丁姀这一问倒是问出了她的心病。一时收却了重返丁家的喜悦,显得愁闷不堪。
丁姀握起她的手,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夏枝斟酌良久,才悠悠说道:“小姐,奴婢……不想嫁人。与其嫁个人让人摆弄,还不如在这儿。都是换汤不换药的日子,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丁姀愣住,没想到夏枝有这个觉悟。夏枝不好意思地笑:“跟着小姐久了,有句话不是说耳濡目染吗?奴婢愚钝,却也就只能看透这一点了。小姐,您曾经给奴婢跟春草讲过柳下惠的故事,您说世间男子但凡刚性的,又缺乏温柔,温柔的又不免多情,总之难能两全。像柳下惠这种的,面对绝色女人在怀仍旧从容的男人,都已经成了历史,所以您心里定也不冀望这些事的,是不是?”
不妨夏枝会绕到自己身上来,不过也言中了她的肺腑,于是只管抿笑,不回答。
夏枝又叹了口气:“也是了,这院里能有什么好男人呢。大老爷上梁不正,真正丢死人,好色居然到了这个份上,也难怪小姐你……”话到半边,她就住口了,见丁姀正微微出神。
丁姀脑子里却想着,大老爷倒是个懂感情的,带丫头私奔这纵然是不光彩的事情,但他也毅然顶着给家族蒙羞的压力带人远走高飞了,这不能说是他好色致使的。虽然从没老见过大老爷,但她总觉得那该是个懂哭懂笑懂人生的人,也是个潇洒的人。可是奇怪的是,这种基因却半分都没有遗传到二老爷跟自己的爹身上。真是个令人苦恼的家啊!
转思间,外头忽然闹起一阵啼哭:“爹……呜呜呜……爹,孩儿不敢了,孩儿再也不会了……呜呜呜……”
“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省得你又败坏家风……”话落就“咻咻”地响起藤鞭声。
“怎么回事?”丁姀起身,怔怔看着声音的来源方向。
夏枝也跟着站起来,蹙眉道:“该不是三老爷在打十一爷吧?”
第一卷 第八章 来势汹汹
丁姀原本为人师表最厌的就是家庭暴力,传统所谓的“棒下出孝子”早被她归为中华糟粕,一听到家里有打骂孩子的事情,那股拨乱反正的反骨正义就涌上来了。
丁煦寅现年不过七岁,三老爷竟然拿藤鞭抽人,光听声音一鞭子下去都刮得人心惊肉跳。她立刻对夏枝吩咐:“你去看看。”
“是!”夏枝应声不迭地出去,没一阵就又气喘吁吁地回来,“小姐小姐,真是十一爷被打了,现在满院子里乱逃呢?”
丁姀一听:“怎么不见劝住的?母亲呢?还有柳姨娘?怎么不劝劝?”
夏枝回道:“三太太已经睡下了,姨太太哪里敢拦,在一边哭呢……”
回话间就又犀犀利利地响了几鞭子,听得丁煦寅鬼哭狼嚎的声音几乎把整个抱厦的屋顶都快掀了。外头院里立马亮堂了许多,丁煦寅的丫鬟婆子都忙忙地出来,见到丁宜平雷霆震怒都缩头缩脑地站在一边。
不等夏枝说完,丁姀就找披风要出去。夏枝一看这架势立刻拦在垂帘处:“小姐别去,三老爷现正在气头上,您若去了要是误伤到您可怎么办?可不让三太太伤心死吗?”
丁姀系好披风,脸色凝重:“打到我身上也好过打到孩子身上,十一爷才几岁,这么个打法还要不要做人了?打在孩儿身痛在娘心,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说着就绕过夏枝钻出帘去。
夏枝急得跺脚,随后也跑出去,边唤了西厢里的春草三个人,急忙穿上衣服都追着丁姀出来了。
几个人忙慌地赶到院里,就见丁煦寅的小身子抱头鼠窜,棉背子的后背上被抽得开了花,破棉絮染着血丝,在灯火下猩红猩红的。也亏得他伤成这样了还能逃。
丁姀抽了口冷气,一旁的夹弄里几个膀粗腰圆的婆子又抬着个人出来,见到丁姀都微露讶异,而后问了声安,就继续抬着那个人要往院门外去。
“等等。”丁姀叫住她们,仔细就着灯光看抬着的人,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的衣裳不知什么原因给剥得只剩下了月白亵衣,瘦弱的身躯在单薄的片布遮羞之下瑟瑟发抖。
旁边的美玉惊呼:“秋姐姐?”巧玉抬起一只手就捂住美玉的嘴。
夏枝也吓了一跳,问那些婆子:“妈妈这是怎么了?秋意犯了什么错?”
三老爷就两个孩子,为讨彩头,就给孩子身边的大丫鬟取了四季之名。丁姀身边分别是春草跟夏枝,丁煦寅身边就是秋意冬雪两人。
几人一看秋意这副模样就觉得跟丁煦寅脱不了干系。
那些婆子对丁姀毕恭毕敬的,扬眉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说道:“外头风可大,八小姐怎么也出来了?”
丁姀见夏枝不够分量,自己又亲自问了:“好妈妈,你就告诉夏枝吧,也难为她还挂心昔日的姐妹。”
婆子这才含含糊糊地说道:“作孽啊,生得个狐臊模样,十一爷才是个奶娃子都不放过。”
那边丁煦寅又大叫,看到婆子们要把秋意抬走,猛地冲开丁姀等人扑到秋意身上:“好姐姐,好姐姐你醒醒……你跟爹爹说说好话吧……”
丁姀被冲得险些闪到腰,正兀自蹙眉忽然听到秋意嘴里喃喃有语。她温声安抚丁煦寅:“十一弟,嘘……你听听你好姐姐在说什么。”
丁煦寅挂着眼泪看谁都是朦朦胧胧的,也来不及分辨是谁就把耳朵凑到秋意嘴边去了。
那厢三老爷子一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作死了作死了,半死不活的人了还能勾人!”说着就挥舞鞭子也冲了过来。
一大帮人迎面散开。
丁煦寅还来不及听清楚秋意的话,就被迫又逃到了其他地方。
“走吧走吧。”那些婆子有些不耐烦了,唯恐待会儿十一爷又过来,复又手中提了提,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丁姀怔然,她刚才听到秋意说的,是“不是的”三个字。
不是的?不是什么?
她蹙紧眉,听到丁煦寅的哭叫讨饶,正想上前去劝,被夏枝春草两人拉住。春草一急起来鼻尖就发汗,说道:“八小姐,咱们回去吧,连三太太都不管的事,可见十一爷这回定是做的没理的,别让老爷迁怒您啊!”
夏枝对着丁姀悄悄向正屋睃了一眼。
丁姀这才有点明白过来。好歹丁煦寅也是父亲的骨肉,刚才在母亲那儿也听出她对丁煦寅也是有感情的,何苦现在孩子被打,她却不出来呢?倒不像是春草说的那样,即便孩子做错了那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母亲老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但是却不动声色。
为什么?
就这愣神的瞬间,眼前白光一过,就有个已经卸了头面的妇人跪倒在自己面前。丁姀慌忙退了一步,定睛看清是柳姨娘。
“姨娘,您这是做什么?”
柳姨娘梨花带泪,嘴里咬着一方绡帕,痛苦地摇头。
“姨太太……”夏枝上前扶人,知道柳姨娘是想丁姀去劝三老爷,心里就直打鼓。
春草那尖眸子早把柳姨娘全身睃成了个百目筛子,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拖到哪边去当透明。
“八小姐,求你救救十一爷吧……这样打下去,孩子恐怕承受不住。”她蓄满了眼泪,哀求的声音也比常人弱几分。
丁姀胸口上乍然涌起一股心酸。身为人母却只有看自己的孩子被打的份,连劝说的资格都不曾有。夫妻间的平衡尚且是一边倒的,更谈何夫与妾之间。男权主义社会,妻以夫为纲,实在是荒谬!
她又对今晚母亲谈及到的嫁人一事添了几许心凉。
“八小姐,求求你了……”柳姨娘见丁姀没应声,以为不肯答应,于是又小声哀求,不过声如蚊讷而已。
春草怕丁姀真的心软下来,立刻接话:“姨太太,不是八小姐不帮,而是三老爷未必能听我们小姐的话。姨太太,您别为难我们小姐了……倒是求三太太还管用些。”
柳姨娘顿时绝望,哀泣着面朝正屋:“不会的,大姐不会帮的……”
丁姀打了个突,母亲按说是极为疼孩子的,即便丁煦寅不是自己所出也不会到想他死的地步。她抬眼看柳姨娘那张秀气的泪脸,说道:“春草,你带姨娘去我屋里洗把脸吧!”
春草“啊”了一声,无奈地扶住柳姨娘软绵绵不经风吹的身子:“姨太太,回屋吧……”
“啊!……”丁煦寅稚嫩的童声吼了个震天响,接着就一头栽到地上,两腿抽搐着不省人事。
“啊,煦哥儿……”柳姨娘闻声再也控制不住,立刻掉转身子冲了过去。
“巧玉,你速去请大夫。”丁姀嘱道,急忙跟在柳姨娘后头。
巧玉盯着丁姀的背影叹气,对美玉说道:“美玉,跟了八小姐,看来我们都没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