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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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璧吃惊,不小心问得大声了:“小姐不去盛京?”
刘妈妈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些,现在可别让小姐知道,这事情二太太也没个明白话呢!”
一旁的芳菲看不下去,支支刘妈妈的胳膊:“妈妈跟不跟我一道去姨太太那里?”
刘妈妈挺背昂首:“不去了,二太太适才嘱咐些事情,我得先去办。”
芳菲面无表情地道:“那就我一人去吧,还得请六爷九小姐带些东西给二爷。”
一听事关丁朗寅的,刘妈妈立马改口:“罢了罢了,我还是同你一起过去,也得去问问九小姐要不要跟我一道去瞧八小姐。”随即便对如璧笑,递了个眼神,径自打前去了。
芳菲冷哼,慢慢跟在她身后。
如璧被弄得一脑袋的糊涂,明明是二老爷来信说让二太太带六爷等人去盛京的,怎么隔了这么几天就有变故了?七小姐若不去盛京,那做衣裳干什么?
丁妙也蹙眉,这几日因与大太太一家起龃龉去不了丁凤寅那里,丁姀那里她又不高兴去,正盼着早些起程跟丁朗寅团聚,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心里登时堵滞不快,脚后跟一旋又向堂屋走去。
正寻思不下的如璧见丁妙又回了过来,忙跑上去迎:“小姐想去哪里?”
丁妙瞪她一眼:“你就不奇怪母亲怎么突然不让我去盛京了么?这事情若不弄出个原委,我棋也下不安宁。”原本是想缠二太太下棋的,被这事情一搅,她愣是什么心情都没了。踢出腿走到大门前,拍上门板就喊,“娘,女儿来给您请安了!”
话分两头说,彼时芳菲派的小丫鬟正向大夫打听什么的时候,夏枝就在大门边偷望。直到小丫鬟如愿以偿拿到药方,她才紧步赶回屋里。
听闻丁姀昨晚上淋了雨染上风寒,急得三太太马不停蹄地往抱厦赶。夏枝回来的时候,三太太已经坐了好些时候,手边的茶也凉了半寸。
丁姀知道夏枝是来回禀的,故而使了个眼色让她慢说,自己又含含糊糊地跟母亲说话。
三太太又是叹息又是垂泪:“你以前也是这么个身体么?在庵里少不得吃苦,是不是病了也没个人知道的?”
丁姀轻轻笑着,容长的脸瓜子果然憔悴苍白。她摇头道:“瞧您说的,夏枝春草都在一个屋,师傅们也时常嘘寒问暖,凡事都妥妥帖帖的,谁病都病不到我。再说了,即便我真是病了,掩月庵就那么大,我想藏也藏不住不是?”
三太太爱怜地摸摸丁姀的手,见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里又一时懊悔,柔声问道:“是不是这几日因为鞋面的事情,累到了?”
丁姀并不想让母亲引咎自身,何况自己这病只是顺水推舟装出来的,让她内疚的话就是更加不该了。于是忙摇头否认:“娘多虑了,鞋面的事情您也不必担心,我会及早做好的。”
三太太由衷地叹息:“傻孩子,你都病成这个模样了,为娘哪里还能叫你做?这事情就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可是梁师傅……”
“这事说急算急,说不急倒也不急。你爹那趟去镇江也帮你问过,梁师傅现在镇江一户有头有脸的人家教授,大约半年里是不会再去其他地方走动了。”三太太嘴上是这么说,可心底却老在琢磨着,要是出现什么意外让梁师傅突然离开了,她们上哪处去找人?眼下也不过是因为丁姀病了的关系,才嘴软一回。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混战
正是想要拖延交差的时间,三太太的这番回答让丁姀心里一阵窃喜。含笑着点头说道:“躺两日就好了,不会误多少时日的。”
三太太叹道:“但愿如此。”起身再三叮嘱她好生歇息,又亲自给她掖好被窝子才走。
待母亲离开,丁姀侧转身子望着面前的四个人,对巧玉道:“你别停了你手里的活,若到初六你还没备齐行头,可是我的罪过了。”
巧玉咬唇:“可是小姐您……”
“那到时候你嫁不了可别怨我。”丁姀莞尔。
巧玉连忙摇头:“小姐言重了,奴婢这就去。”说罢闷着脑袋就走,心忖自己如今也不过在脸子上还算八小姐的婢,等张妈妈的侄儿把赎银一交,自己就跟这该死的“婢”字没有一丁点关系了。只可惜自己没有能力让美玉也过好,但看丁姀的品性,尚能如此宽待自己,想来也不会亏待美玉的。
屋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丁姀自己掀开被子要下床,几人忙赶前拉住她:“仔细还有人过来探。”
丁姀想想也是,风声已经传到二太太耳朵里去了,芳菲是明面上打听的人,二太太岂会不派人过来表表心意的?于是又躺回去,问夏枝:“你这么久的功夫才回来,是碰见什么了吧?”
夏枝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您。也亏得您让奴婢别送完大夫就急着回来,奴婢才能碰见这桩事。”
丁姀了然,她只是想确认芳菲今早上过来究竟是敌是友。而今摆了个障眼法,也终是明白,别人家的人就只是别人家的人,再好那也隔着亲疏远近。她既然会再派人杀回马枪,就表明二太太确实对她有所怀疑。不过那张药方一摆,二太太想必该信了。
一边的春草早已安奈不住,扯着丁姀问:“小姐,您真是神仙啊,说变脸就变脸的,您变脸就罢了,怎么能连嘴巴的颜色都变?您快教教奴婢,改天奴婢想赖皮的时候也来装病。”
丁姀一反手打掉春草的毛手毛脚,笑骂她没一刻是安分的,一边让美玉拿来镜子看看妆有没有掉。适才三太太过来时心里一时动容落了几滴泪,生怕把脸上的铅粉洗掉。仔细照了照看不大出痕迹,便放心许多。当然,她不会笨得把铅粉涂在嘴唇上的技法告诉春草,且不说春草会不会以“师”之道还“师”彼身届时耍赖皮用到她身上,但就说这铅粉有毒,不慎入口重者有致死的危险她就不会跟任何人说。
夏枝见春草又没大没小尊卑不分,提起她耳朵就骂:“你别老跟猴子似地,仔细害小姐穿帮。”
春草噤声,捂住嘴含糊道:“不问就是了。”
美玉把铜镜放回原处,见她俩打闹心里就泛腾起一股酸。她想到巧玉即将出嫁,她俩毕竟是亲生姐妹,难免觉得伤感。不过好歹是户不错的人家,虽说是为夏枝顶的,可也算是个好的归宿。她过去分开两人,笑着道:“你们别大声吵了,姨太太可真正病着呢,仔细吵到她。”
二人也有了顾虑,要不是柳姨娘肯帮这次的忙,丁姀这计还真没法子施展。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回可是柳姨娘碾来的“及时米”呢!
大夫在丁姀屋里把到的脉不是旁人,正是柳姨娘的。早前夏枝送芳菲出去之后,丁姀就亲自去请了柳姨娘过来。初时柳姨娘是百般不依,可碰巧她的信潮又到,几日间第二次大崩,一下子感觉自己已经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心灰意冷之时念及丁姀素日对丁煦寅实在不错,往后亦要倚赖她自己的儿子才能安稳过活,于是一狠心便答应帮了这回。
一谈及柳姨娘,屋子里静了好一阵。
夏枝缓言道:“适才大夫说,若姨太太年内还崩血,兴许就过不了春末了。”
场面立刻又冷清几分,过半晌,春草僵笑着道:“呸呸呸,瞧咱们想的,姨太太也是个好人,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话落,帘栊“哗啦”一声,一个影子就从帘边冲到了外边。
丁姀心头一怔:“是十一弟!夏枝你快去追,仔细他闹起来。”母亲正为她的病心烦意乱,若闹到她耳朵里,丁煦寅是万没有好果子吃了。
夏枝不及应声就拔腿追了出去,那头的丁煦寅疯一样地要往前门上撞,冬雪从隔壁听到声响过来一瞧,吓得泪花纵横,忙用身体去挡十一爷。一边低吼着:“哎呀我的爷,您何苦糟蹋自己?”
丁煦寅收不及身子,一个闷头撞到冬雪的小腹,整个人都往后仰倒跌在地上。十一爷也跌了个四仰八叉,在地上骨碌一滚跳起来,指着冬雪就骂:“你跟她们合起来骗我,你也不是好人。你们一个个要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们,我娘不会死,我娘没病!”
今日未见放晴,地上都是昨日的雨水。十一爷的宝蓝背子鹅黄长褂上都是斑斑的水渍,一瞧极为狼狈。冬雪也好不到哪里去,“哗啦”站起身就过去一把抱住丁煦寅,捂住他的嘴:“我的祖爷爷,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赶紧闭嘴吧!”边慌张地看追出来的夏枝。
夏枝也被吓得脸色发青,哆嗦在门边不知道如何说话。
丁煦寅人小力气可大,奋力脱开冬雪,一脚就踹上她的膝关节:“好个婊子,我白白养了你这几年,如今屋里的人一回来,你就开始向着她们了。好好的,竟咒我娘死!好啊好啊,我也死了干脆,你们也别想着害我了!”说话着又要去撞墙。
夏枝大呼一声,那边的冬雪已经吃痛得站不稳了,她只得一个箭步上去挡住十一爷,结果也吃了一撞。丁煦寅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豁命去撞的,夏枝登时眼冒金星,五脏里翻江倒海跪到了地上。
丁煦寅喘着气,可眼神里却凝聚着一股镇定,上前就在夏枝脸上挠了几爪子:“就是你咒我娘死的,我撕烂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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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二章 毁容
夏枝“啊”地惨叫,脸上烧开了似地,火辣辣地钻心痛。理智上却还是未去推开丁煦寅,怕伤着他。
冬雪也没想到,素日里还有些收敛的十一爷撒起泼来竟要人命,立马扑过去拉住他一截小腿哀求:“爷,您别闹了,您千万别闹了,三太太若要过来,您让姨太太怎么讨饶!”
话了,十一爷忽然一怔,回过头虎视眈眈:“都是她都是她,我也撕烂你的嘴!”说罢纵身扑向冬雪,两个人在泥水滩里滚成一团。
动静大了,屋里的丁姀听得心惊肉跳,也顾不得有病没病,掀起被子就往外冲。隔壁的柳姨娘亦听出了十一爷的哭嚎,让环翠扶着蹒跚出门。两人一见外头三人伤的伤,哭的哭,都愣在台阶上吓白了脸。
还是丁姀反应快,忙让春草把冬雪跟丁煦寅分开。春草在掩月庵的六年,拾柴挑水都是由她来,身子上比夏枝健壮,一个猛步上前就把十一爷拎了过来,两只臂膀牢牢锁住他的上半身。
美玉这才敢上去扶冬雪。冬雪恹恹呜呜的,一看之下嘴巴都咬出了血,整个人都似从泥浆里捞出来似地,靠在美玉肩头不停抽泣。
柳姨娘见这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环翠步下台阶往丁煦寅冲,苍白的面庞乌黑的眼睛,那些散落的发丝似盘绕的枯藤在风里纠缠,豁然伸出手掌扑天盖上丁煦寅的脸颊,“啪”地一声,亮堂堂地在几人耳边炸响。
“你是要我的命是不是?”柳姨娘双肩抽个不停,声音却已经哽咽沙哑,撩起手掌又想再给一巴掌,被丁姀拉住,“姨娘,十一弟不懂事,劝劝他就罢。”
柳姨娘别过头,泪水无声地流。她是从来没有的恨啊……竟恨自己的儿子朽木不可雕,顽铁不成钢!
亦是此时,丁姀也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与丁煦寅建立起来的感情已经如爆破的建筑一样被夷为平地了。这是个敏感的孩子,但这程度似乎超出了她原本的想象。再看柳姨娘,想起大夫的话,心头笼上一股惨淡。她现下也弄不懂丁煦寅究竟是懂事,还是不懂事了。更不知道若然柳姨娘真撒手人寰的话,这与自己有着血缘的亲弟弟,到时候该何去何从。
丁煦寅被这一巴掌打懵了,捂住脸颊看到柳姨娘还想掴下来一掌,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神里都是惊惧错愕。
柳姨娘长长呼了口气,摇头颦眉一步步往回走,环翠见样赶紧打前来扶。还是美玉眼尖,一下子大叫起来:“姨太太,血……”
众人往她那里一瞧,都倒抽了口冷气。凌白的袜子已经湿了半腿,银红斑斑的像小产了似地。柳姨娘的身子摇晃数下,无力地靠住环翠吐气轻道:“又……又来了吗?”
环翠捂住嘴哭得稀里哗啦,搂住柳姨娘说不出来一字。
丁姀的心一酸,好言对丁煦寅道:“十一弟,去扶你娘进去罢?”看了一眼春草,让她松手。
春草犹豫,这都已经伤了两个人了,再闹大点还不跑到正屋里去疯?所以不大放心。
丁姀亲自过来拉,一手一手地拉开春草,拿出绢子给丁煦寅抹掉眼泪鼻涕一脑袋的泥巴,柔声道:“仔细让你娘再生气,还不快去?”
丁煦寅木讷讷地看看丁姀,然后闷头走到柳姨娘身边。柳姨娘一个眼神落到他脸上,他垂首噤若寒蝉,跟在环翠后头进了屋。
冬雪吸了吸鼻子小心推开美玉,尴尬地挤笑:“爷……爷他……他……”
“你也去吧,给十一弟换身衣裳。这事以后都别再提了!”丁姀道,水亮的眼睛盯着冬雪。
冬雪一下子眼泪溢流,手脚不知往哪里摆放。最后被美玉轻轻推了推,才向丁姀行了个礼,匆匆跑回屋去。
夏枝捂住脸也要闷头往里走,丁姀眼梢一斜,叫住她:“等等!”
夏枝的身子定在原地,双肩不停地抖。
丁姀叹一声:“你转过来让我瞧瞧罢?十一弟伤到你哪里了?”
夏枝不肯:“小姐,奴婢没事,回去洗个脸就罢。”
丁姀想想在外头是有不便,就拉住她往屋里去:“你还打算瞒我吗?咱们进去说话。”
美玉春草也大概猜出夏枝伤到了哪里,都默不作声跟在后头。
几个人都在屋里坐定,夏枝抵不住丁姀再三让她挪开手,终于慢慢地把脸露了出来。丁姀一看,连手都不住打颤,夏枝的左颊赫然三条爪印,一直延伸至嘴角,因天气冷,鲜血都凝在了腮下,乍一看半张脸都是红的。
春草血气“嘭”地往脑门上冲,站起身就要出去:“我去找三太太评理。”
美玉吓得赶紧跳起来绊住她:“春草姐,把三太太找来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