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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础
丁姀细细的眉上滑过无数情绪,眨眼之间愕然、心痛、惋惜、厌恶、后悔统统涌上心头。无耻的丁婠呐……她没有就此事与她对峙,她却还偏来提这桩事不禁冷笑嗤她:“五姐,你知道咱们一起绣了汗巾就好。唇亡齿寒的道理,你该是懂得的。我虽嘴上不说,可有些事情摆在心里已然十分久,五姐若是执意要一桩桩向我讨的话,我倒是也有这个兴趣一一说给五姐听。怎么样?五姐想从哪段听起?从琉璃珠?还是汗巾?没关系……顺着来倒着来,我都奉陪。”
丁婠薄唇发颤,幽幽问:“什么琉璃珠什么汗巾……八妹你究竟要说什么?别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冤枉我来着。”
“嗬……喜儿,你听到了吗?我可没说什么吧?怎么琉璃珠跟汗巾都成了冤枉人的玩意儿了呢?难道在五姐眼里,那些东西真个儿有这等用处?”丁姀虚心好学,微笑着问傻愣住的喜儿。
喜儿“呃呃呃”地东张西望,咬紧牙关不肯再透露一个字。今日在丁姀面前是说多露馅地越多,她是存心挑丁婠刺儿的。心想我不说话,看你还能拿到什么把柄。
丁姀却满满笑了一声:“看,五姐……喜儿都默认了……”
“奴婢没有,五小姐可没有拿那些干坏事”喜儿辩解。
丁婠“呸”地一口吐喜儿:“你给我闭嘴”
喜儿顿悟,自己竟着了丁姀的道,欲盖弥彰了。当下脸儿发紫,忍不住有些害怕看样子丁姀今日是要算总账了,难道丁婠以后再也无人可依了吗?若然如此,自己跟着丁婠岂不是一样没有出头之日?
主仆俩脸上阴晴不定,揣摩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半晌,丁婠才恨恨道了一句:“八妹可别后悔了今日所作所为”
丁姀攒眉:“五姐慢走。”
“……”丁婠恨不得扑上去照着丁姀那细软的脖子一口咬断,甩袖就带着喜儿君儿上楼。谁知道越发气极时没有顾到脚下,正踩在了一颗雨花石珠上,刺溜来了个大劈叉,那两条腿膀子疼得她立刻尖叫。“哎呀”一声,就跟岔开脚的飞鹤似地插在了地上。
喜儿君儿赶紧上前扶她,别说不曾去顾丁姀她们,就是用脚趾头感受感受也足能体会到此刻在场人的幸灾乐祸。胡乱架上丁婠,也不管她究竟多少疼,就给拖楼上去了。
一路听着丁婠“哼哼伊伊”的咒骂与呻吟,丁姀微微叹了口气…
第两百五十三章就这样吧
那日晚上天气格外闷热,月亮微红湛黄,仿佛被泼了捧血,透着一股腥味。
宝音阁里里外外又擦了几遍,才将杏让留下的血迹消灭干净。几个丫头再伺候完丁姀丁姈沐浴,就已经到了子时末。夏枝又与往常一样锁了大门,检视完各处窗扉才擒着烛台回屋。却又与往常不那么一样,心情略略低沉发闷。
回到屋里,见丁姈还不曾离去,丁姀在一边轻轻摇着团扇,一面为她解说她所绣的那幅鸳鸯问题所在。丁姈蹙眉时而思索,待想开了又会心一笑,似乎并未被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影响。
丁姀早已瞧见她回来了,却没做声,对丁姈道:“夜深了,九妹回去睡吧。”
丁姈抬头看她,支腮问:“八姐,你从七姐那里回来之后一直没提七姐怎么样。我晚间见芳菲过来伺候七姐,不到半个时辰就跑了……七姐她……她究竟……”
“她没事。”丁姀轻轻捋直丁姈额前微微卷曲的刘海,笑了笑,“八姐向你保证,她没事的。”
丁姈眸光泛着虚,似乎噙着眼泪点头。便招了正跟春草说话的青霜风儿回去了。
夏枝侧着身子送她们三人出门,待离开了便将门合紧,回身看着丁姀欲言又止。
丁姀也没问,自顾起身来到案后累书的百口架,一面思索着取了几本书出来捧在怀里。半晌,见夏枝还没将话说出口,她便诧异地回眸问:“你这副模样,竟没什么话要说吗?”
夏枝张嘴,凝眉又摇头:“没……没有……”
丁姀便又将头扭过去,一本又一本精心挑出几本。屋里安静了许久,她侧目瞧见夏枝竟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春草,这几本书,你给七姐送去。她那里偏没有这类的。”
春草懒懒躺在炕上,枕着双臂斜过眼去瞧,“骨碌”一下子就爬将起来:“小姐,您不会弄错吧?七小姐怎要看这些?”
“你别问,只管拿去就好。”
春草吸了下鼻子,只好起身从丁姀手里接过那一摞佛经。这些经书是往年在山上的时候,丁姀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的钱,让大师傅下山化缘之时从集市上带回来的。而且丁妙身边不乏诗词歌赋文人明骚录打发时间排遣寂寞的,何时会瞅这些佛经了?自己过去别是让丁妙一顿臭骂给挡回来才好。
于是就抱着那些佛经惴惴不安地去了。
夏枝交代她回来时可要锁好门,屋里便只剩下了丁姀与她,那突然而来的沉默竟显得那样诡异。
丁姀刚沐浴完不久,微汲肩头如雪般的冰蚕单褂,吟吟长身竟比一年前修长了许多。仿佛一下子从一个深山间无忧的少女,一夜成了个饱尝人间冷暖,已然有了贪嗔痴怨的俗世女子。那不是一朝一夕改变的……一年前的丁姀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恨无嗔无怨,夏枝永远都不曾了解过她的脾气。
而今,她有血有肉不只会单纯地微笑,偶尔还会怒会大笑会哭泣会忧愁……
说不上来,究竟是以前的丁姀好,还是现在的丁姀好了。
夏枝心中唏嘘。若在以前,她会心疼丁姀的不与天下人争,亦常在心里默默敬佩着。而在今天,她亦心疼,心疼于原来丁姀心中的那些怨恨并不曾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早已淡化,只是一直苦藏着,若是这一辈子都没有足够凌驾于人的本事的话,就打算一辈子这么苦藏下去。这样想来,她以前的每一丝勉强维持的笑容,那些包容他人的耐性,竟都这般委屈了她。
想罢,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
丁姀“咦”了一声,伸手将帕子给她:“怎么好端端地哭了?可是外头谁欺负了你?”
“不,没有……小姐,奴婢只是……只是欢喜。”
“欢喜?”喜极而泣吗?丁姀苦笑。以这几日发生之事来看,她完全没有笑的心情,更不知喜从何来。
见她沉默,夏枝忽地贴膝跪下,在地上磕了个头:“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今日所得到的一切来之不易,奴婢……奴婢也知道要求小姐办的事也着实不容易。可是……可是奴婢没法子了,只能求小姐,望小姐看在夏枝跟随小姐多年的份上,能答应奴婢。”
丁姀目光流转,心头愕然。却早已在这副态度上领会,夏枝所要求的事情与丁泙寅脱不了干系。丁泙寅又有何事要求自己?他当面不来,却让夏枝代为求情……嗬,稍微想了想,丁姀便了然了。
“是六哥,对吧?”
“……”夏枝立刻困窘,缩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丁姀蹙眉:“你何时这么怕我了?”
“奴婢……”怕吗?夏枝倒不曾想过这些。她只是……只是情不自禁地愿意匍匐在这个人的脚下。有时候这并非叫做怕,而是信仰吧。
“六哥所要让你求我之事,并非他或者是我一个人所能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事我既然能托人去做,缘何二伯父就不能了呢?”丁姀没有扶她,反而在一旁坐下,轻轻摇动团扇掠起一丝凉风。
外头知了聒噪,树影横斜。整个郎中府看起来宁静如水,到处是……一碰即碎的静匿。
夏枝慢慢抬起头来,心中愕然:“小姐的意思是?”
“此事,他不去求二伯父,却来求我,你想过这其中的原因吗?”
“……”夏枝哽住脖子,摇头道,“二老爷……二老爷岂会答应六爷去从军。他自小都是锦衣玉食没吃过半点苦头。在祠堂跪了几天都险些要去他半条命,若要去从军,去那等险山恶水之地,委实不让人放心。奴婢……奴婢自然知道这些。可是六爷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若能成就一朝一夕,就绝不让奴婢委屈在丁家。小姐……奴婢并非是贪慕权贵妄想做个正牌少奶奶,奴婢只是,只是觉得六爷争气了,六爷想出人头地是好事。二老爷不肯答应,便只能求小姐答应了……”
“真是落了一个坑,再入一个洞。他若真想争这口气,就不用求别人,堂堂正正让将军招募入营。届时别说我挡不住,就是二伯父也未必能劾了他。”丁姀叹息,丁泙寅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冲动的老毛病就改不了了。从军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倘或他去了几天又反悔,难道还回丁家来不成?那就是逃兵了逃逸军营可是要受剐刑的。
夏枝哽咽,被说得哑口无言。丁姀说的是个道理……她心里也有些不能拿主意了。
“人家总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嗬……看到咱们两个,这道理再明显不过。”丁姀苦笑,迎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思索着道,“若是为不知如何向六哥交代发愁的话,就按我说的告诉六哥。如今春募早过,兵营充实,让他趁这段时间好好锻炼体格,说不定来年还有机会入营。胜将不打无准备的仗,他要从军也并非憋着一口气就能办到的。仓促之下难有全了之事,不如韬光养晦蓄势待发,让人出乎意料呢?”
夏枝一字一句记下,默默背诵。
丁姀续道:“其实这世间的事情都能与兵法融会贯通。兵者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出奇方能制胜焉……”
“这世间的事情都能与兵法融会贯通……”夏枝默念,忽然间明白过来,“倘若六爷能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何愁没有去处呢?即便不入军营,也能在其他地方有一番作为。小姐,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丫头倒是一点就通。”丁姀忍不住笑。感慨如斯女子一生若只区区为婢,真正是委屈了。可她偏安于本分,从无反抗,才教人心疼。
夏枝掖干眼泪,一时间破涕为笑。便听外头有人阖门上锁,知是春草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春草便两手空空地回来,一进屋就甚为稀奇地咋呼:“小姐,七小姐果然要那几本佛经呢,您说怪不怪?而且……”
还有而且?丁姀微讶:“而且什么?”
春草续道:“而且……而且二太太也来了。”
“这个时候?”丁姀喃喃,轻轻推开窗子,果见二太太携刘妈妈回去,丁妙并未出来相送。便问,“二伯母没发脾气吧?”倘或丁妙嘴硬个几句就不晓得了。
春草摇头:“奴婢以前也没发觉,原来七小姐的性子也这么倔呢。适才二太太拿了好些画像过去,七小姐却从头至尾都没有与二太太说过一句话。二太太自个儿说了半天,奴婢出来时还没打住话茬呢,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丁姀对二太太这番行为倒是不曾意外。她将视线转向沂水筑,不一会儿就看到丁妙抱了一堆东西出来,细长欣瘦的身子几欲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踉跄了几步便来到院中,将那堆东西往地上一扔。
便是春草口中说的画像吗?丁姀心中揣测。
正这时,丁妙忽而抬头向她这里看了一眼,一抹凄凉的笑冷冽滑过嘴畔,像是已经枯萎的睡莲上最后一抹嫣红…
第两百五十四章 挑拨不遂
丁姀心悸,蓦然阖上窗子有些惊魂未定。
“怎么了?”两人齐问,难得见丁姀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缓缓摇头:“没什么……”只是被丁妙那一眼吓着了,甚有些心灰意淡地苍凉,竟显得那么可怜。与其说被吓着,倒不如说被不自禁地虐了一把,心疼她那副模样。
春草忽然叫了起来:“哎呀,你们瞧”
两人循声迅速转向窗口,只见隔着白色窗纱,院中正窜起一层火光。丁姀抽了口冷气,立马推开窗子,院中起火的地方,正是适才丁妙那堆画像所掷之处。随即便听到“咣当”一声,沂水筑大门应声而合,一袭玉色长衣消失在门那头。
丁妙竟烧了这些画像丁姀暗暗吃惊。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将人家的画像焚烧可算是一种诅咒与亵渎,是为人所不齿的。看来她是想告诉二太太,她心意已决,绝不可能再改变。真正是个与野马一般烈性的人。
赞叹之余,院里果然有个人影悄悄退了出去,一路奔往二太太处。
火势渐渐湮灭,余光中烧成灰烬的纸屑在微风下飞舞,落向满园桃枝。血色月光投照下的大地,仿佛桃花盛开,那等血艳缀满枝头。
沂水筑里头蜡烛“噗”地熄灭,看似那捧火,将丁妙最后的一线生机都燃烧殆尽了。
三人见火势下去再没有烧到桃树的可能,便也都相继在屋中坐下,各自唏嘘不已。天时已晚,没坐多久便散去,各睡各的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竟见到丁婠早在堂中喝茶。丁姀着实意外,但那脚已踏在了门外,再收回去倒显得自己心虚了似地,便果断走了出来。
原想丁婠至多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权当没看见。不妨她却向自己微微一笑,起手倒了另外一碗茶,拍了拍对边座儿,说道:“八妹,陪我坐一会儿吧。”
夏枝恐防有诈,拉了拉丁姀的衣袖提醒她小心应付。丁姀颔首,坦荡落座:“五姐好早,昨儿个睡得好吗?”
丁婠的嘴角抽了下,不自然地笑着:“还行。”
春草“扑哧”一声,让丁婠的脸不禁涨红,半刻便已涨成了两朵猪肝似地。心中也不知暗骂些什么,只是看春草时的眼神分外毒辣辣地,像正午的烈日那般。
丁婠又挤出笑来:“听说二叔回来了,你我借居此处总得去行个礼尚不失了礼数。”
丁姀点头,她早就想过去了,就是从昨天开始这院里就不太平,无暇分身。既然丁婠已经出口相邀,自己也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就当时顺水人情,与她同走一遭。虽明白,丁婠这般起兴邀自己同往,是怕被一向主张家风甚严的二老爷责罚。
见丁姀答应,丁婠松了口气,身上一下子松弛不少,说话也再没适才那般小心翼翼的了。又道:“妹妹与我一同吃过早饭就去吧,先跟二婶聊聊天,等二叔下了朝咱们再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