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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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姀弯下身去将她扶起来:“你也别伤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改日我再绣一条给你就是……合着我技艺不精,那条绣的不大好看,丢了就丢了罢。”
那丫头眼一怔,感激不尽:“小姐不怪奴婢已湿奴婢的福气,还怎么敢再要。”
“嗬……咱们小姐说会给你,便一定会给你的。”春草笑觑她,递出帕子让她抹泪,“你也别哭了,咱家小姐不会怪你的。”
丫头不好意思地接过抹泪,往丁姀轻轻裣衽:“奴婢就先谢过小姐了。奴婢……奴婢先行告退……”说罢匆匆还了春草的帕子,就害羞地去了。
春草不禁乐了起来:“这宫里的人真奇怪,丢了条帕子就像丢了条命似地……哈哈……”
“你怎知不是丢命呢?”丁姀凉道。
“啊?”春草一下子傻眼。
“她们宫里当差的不容易。丢一件东西可是非同小可的……倘或惹得主子不高兴,一条命豁出去也不是什么怪事。”
“啊——”春草顿时掐住自己的脖子干咽几口唾沫,瞪着眼珠子问,“那……那小姐您是不是也要进宫?”
“也不尽然……”丁姀莞尔。
春草怕起来:“那不进宫进了王府什么的,不也都是皇上的亲戚……那那那……那跟进宫有何区别?唔……奴婢的脑袋可还不想掉……”
“嗬……要也是要我的脑袋,要你的干什么?”丁姀失笑。
春草便愣是被丁姀吓出了一身冷汗。
丁姀瞅瞅她:“走吧……别堵在这过道里。咱们也早些睡觉倒还舒坦些……”
行了几步,夏枝忽而偷偷拉住她的衣裳,脸色苍白:“小姐……倘或……倘或在舒公府,那会怎样?”
丁姀愣了一下。前后一转想,便知她是在担心自己日后在舒公府做错事。便笑了笑,对她摇头示意无碍。
夏枝提着的那口气便油然一松,拍了拍胸口长吁:“皇亲国戚、公侯将相的府里规矩多,咱们得处处当心呐……”
春草捂住嘴巴一个劲地点头,真是被丁姀适才那番话吓怕了。她可是要命地很……
走在前头的丁姀不禁浮出一丝笑来。正好立证为鉴,以正视听,也让春草摆正摆正自己那副嘴巴快过脑子的性格。
经过丁婠的舱房时,已不见喜儿跟丫头们闹了。丁姀微微低头垂目,脚下舱房门底下漏出迷迷蒙蒙的烛光,便知她们还没歇下。
三个人回了房,又待收拾了片刻,就服侍丁姀躺下休息。夏枝春草也便打上地铺,在官船温和的摇晃中渐渐梦约周公。
夜半,银月云彩反被扬州的灯火交映衬地有些惨白。这时候的扬州莺声燕语更甚,远远地经河风送转过来,一声声似唱又叹,如夜雾中华丽的昙花反复转现。
丁姀睡了一段猛然间似被这又高远又清甜的声音唤醒,蓦然撑起身子趴在窗棂前,慢慢撑开了窗轴。
第一卷 第两百一十二章 到盛京
只见河岸成线的金黄灯笼一字排开,墨树楼角剪影镀光,幡涛滚滚风中猎响,那些光影中的声色交叠,仿佛也似影子一般,都投入运河之中,一点一滴激起涟漪,涌动着船身,爬上甲板向自己匍匐而来。
水天一世界嗬……丁姀感叹。将下巴枕在手背上静静欣赏,突然之间似乎分不清自己是在水中还是在天上。
正望着水中的倒影看得有些痴痴傻傻的,一抹白影忽跌跌撞撞闯入眼帘。她一怔然,抬头向岸边瞧去,只见那人扶着额摸索在渡口两边的竹撑上。
“柳解元?”丁姀狐惑。他不是该陪着内寺大人在那岸上的衣香鬓影里醉酒笙歌吗?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正想着,那柳解元突然脑袋往前一伸,一副要掉入河中的样子。丁姀胸口油然一紧,一句“小心”轻逸出口。
幸而柳解元反应快,伸手捞住身旁的竹竿才险险稳住身躯。他身子定了定,依在竹竿上喘了两口粗气。
丁姀倏然松心,却见柳解元慢慢回头看了过来。她立马将头缩了回去,心神忐忑。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船旁有个老者一喝:“起咯喂……”便有一杆长影斜入舱内,往岸旁一撑,便离了一丈之远。
那声音在夜空中弥久未散,应是长久的船工哨子吆喝惯了。嗓音虽老,却中气十足,声如洪钟似地。
等了一阵,丁姀才又探出头去瞧,只见一艘略小的乌舫在迷雾般的夜色中渐行渐远,船头一席白衣,若隐若现,旋即便如流星似地滑入黑暗当中去了。
她轻轻呵出口气,身后夏枝忽然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唔……小姐……您怎还没睡?”
丁姀赶紧将窗子阖上:“睡前忘了关窗,我冷了……”便重新拥被躺下,轻道,“睡吧……”便再无话。
翌日天未亮,内寺大人便趁人未醒回来了。待旭日破云,再差人去岸上买了些东西回来,又重破浪而去。
这般走走停停倒也不十分急。几日间丁姀向丁婠讨教些女红之类的也不觉得乏,重新绣了条天青的汗巾,亦是两只宝蓝色的振翅蝴蝶,却比上一条精进了许多。便让夏枝揣着送给那丢了汗巾的小丫头去了。
夏枝回来带了些点心,说是有个丫头前日正好路过自己家乡,央内寺大人停了停,让老母送上几件家乡货。夏枝这一去,赶上那丫头私底下派分,她也就得了一些。
两姊妹便搁了手里的绣活,摊开那点心尝了几口。
如此终是入了天津地界,京门在望,船上的人都开始唉声叹气起来。都是那些丫头们感叹难得出来一趟,却不曾领略过什么,这么快又得回宫去了。
夏枝春草喜儿她们恰恰相反。一听说已离盛京不远,立马就在舱里坐不住了。时而开窗看看,时而又跑到船头去瞧,好不安生。三太太自打上船便有些晕晕乎乎的不甚习惯,这一日也着实松了口气,终是要上地面去了,她这把骨头都快被这大船给摇成豆花了。
过天津,船上的丫鬟们便显然更为端庄起来。举手投足一丝不苟,已少了在路上时偶尔不经意泄露的几丝松懈。走来往去,俱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也再不敢跟丁姀丁婠她们多说几句话。越靠近盛京,那压抑凝固的气氛便越让人透不过气来。
直至通州城在脚下,燃灯塔在夜幕之中燃起一簇幽明的红火,宛若巨灵神似地雄矗一方。京城的繁华纷扰像那灯光一样扑散过来,说书唱曲儿遛弯儿赏景吟诗作画……光从凌空略水传来的声音,都教人好不雀跃。
春草趴在窗口,心急地喊着:“靠岸了靠岸了……小姐靠岸了……”说罢就哭了起来。
夏枝正为丁姀梳妆穿衣,笑道:“你哭个什么劲?路上不一直最高兴的吗?这会子到了盛京,你怎倒伤心了呢?”
春草捂住脸抹眼泪:“谁哭来着谁哭来着……”说罢又笑了。哭笑之间形转自如,亦喜亦悲似地。
丁姀展臂让夏枝为自己束腰,道:“她这是喜极而泣……太过开心了吧”
“对,是这样的。”春草努了夏枝一眼,“瞧吧,还是小姐知道我。”
“嗬……”夏枝失笑。
重锦扶着三太太进来,模样已收拾妥当,一看丁姀还磨磨蹭蹭的打笑,便不悦道:“内寺大人一个时辰之前便已派人来告诉你们了,怎么现在还没收拾停当?”一瞪春草竟趴在丁姀床上,立马脸色铁青,上前拽着春草的耳朵龇牙,“你这丫头,越发不知收敛了,那是你能呆的地方吗?还不快下来……”
春草皱着眉“咝咝咝”吸着凉气,被三太太给拽下床。
“娘,您随她吧……”丁姀道。
三太太一下松了手:“都是你惯的。我去瞧婠姐儿,你赶着些……”说罢带着重锦离开。
春草立马捂着耳朵叫:“哎呀娘呀,疼死我了……三太太的手劲是越发犀利了……”
“看你还敢不敢没规没距的。”夏枝啐她。
春草吐了下舌头,便也去收拾零散的东西。待夏枝将丁姀打扮好,又戴上白纱斗笠,方与她一起将东西都收拾好,挎着个小包袱扶着丁姀一起出去。
正好在过道碰上同带着一面黑纱斗笠的丁婠,三太太领着要往前去。
“可来了,内寺大人方派了人来说。”丁婠道,透过面前的黑纱仔细打量丁姀。可丁姀也罩着纱,终究看不真切,便作罢了。
二人并肩而行。此刻船已靠了岸,丫头们都侯在两边等着她们先行上岸去。
盛京初夏的风几多清凉,幻如兑了水一般,从船舱入口徐徐而入,将两人身上足有半身长的遮面纱捋动吹皱。
登上甲板,便见几辆马车已侯在渡头,不十分华丽,却严谨规矩,甚像是这宫里人的作风。
前头内寺大人已邀了三太太钻入马车,接着便有丫鬟端着簇锦团花的脚凳向丁姀二人裣衽,也不让她二人再有机会去东张西望,就迎进车里去。
这回分派了个老妈妈也一同上车,在外头先行了礼,而后打帘钻入。见着她二人已经掀了面纱,微微打量过后,便温和笑道:“奴婢王徐氏,国公府上都唤奴婢做徐妈妈,见过二位小姐。”
听她谈吐,自与车外头那些丫头们不同。因见她慈眉善目的,两个人心里便稍稍定了些。回了礼之后,便问:“妈妈是国公府上的?”
徐妈妈笑道:“奴婢正是舒国公老太太身边的。这回老太太央了梅妃娘娘将两位小姐从姑苏宣入京,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呢。”
“……这……老太太?”丁婠讶然,“不是八妹进京侯职的吗?”
徐妈妈摇头:“大梁没规矩说,那士女定要在京侯职的。嗬……不过是巧了去,那史上但凡是个人物的,便都在京城里罢了。”料想,便是在那小地方,也不至能闯出什么大名堂来,如何让人记住还写进书里去呢?
“……”丁姀胸口猛地一创,“敢问妈妈,咱们现在是往……”
“冒口儿胡同,工部都水司郎中府邸。”
“那不是……二叔的官邸?”丁婠不禁骇呼出口。原想这回与丁姀一起,应是不必再去投靠二太太去了,却不想依旧得寄她的那张篱笆,心中好不痛快。那脸便就渐渐拉长了起来,睃了丁姀几眼,好似这回来盛京,是丁姀求她来似地。
“怎么?”徐妈妈愣了愣,看丁婠脸色不大高兴,便问,“两位小姐不便?”
“不是,”丁姀道,“只是原不想去叨扰二伯母一家的,看来还是避免不了……”
“嗬嗬……据说丁阁老膝下三子从不分家,梅妃娘娘亦是听说如此便才有这番安排。倘或小姐们身上不便,奴婢尽可另安排小姐们的住处。”
“妈妈不忙。只是我因封士女,恐怕早晚都要为圣上效力,不会在二伯母家久住。倒是我五姐,她只身一人倘或在外居住的话,也难能让人放心的。”
徐妈妈一听丁姀这话,乃是话中有话。她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老太太做这番大费周折的安排,其用意,她哪里不知?丁姀既然这么说,定也是想明白了这事情根本,故来向她讨一个这五小姐的去留住处。好个聪明人,旁敲侧击不拿身份压人,仅这年纪便有这从容的气度,深远的思考,便教人暗暗赞了她一个。
便笑道:“八小姐说得有理,还是住在丁郎中府邸内,不知道五小姐意下如何?”
丁婠略略开始心浮气躁,别开头冷道:“既然八妹已做了决定,我便从了吧。”
丁姀静静看她一眼,没去接她的腔。倒令徐妈妈十分尴尬,瞅着丁姀干笑。
路上,便再没人说话。马车一路经过繁华的闹区,在人前扬鞭长驰而过,一个时辰之后便进了冒口儿胡同。
丁姀心中惴惴不安。见了二太太丁妙,人前且不去论她,也不知人后会给什么脸色。自己倒也罢了,可这回母亲也在,怎教她那等年纪了,还受这白眼?原本分不分家那是在姑苏的事情,祖宅在一起,钱权都在一起。可这到盛京,话又是另当别论了。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二太太又是那等精于计较之人,怎会算不过这笔账呢?
第一卷 第两百一十三章 二太太作威
昨天晚上家里遭窃 ̄呜呜呜…大家晚上睡觉千万把贵重东西都锁好了郎中府前却并无人来接应。两盏半人大的灯笼孤落落地悬于门庭,风中悠悠地晃,那火头不大,一跳一跳地真怕是随时会灭去。
徐妈妈率先下了车,着见这凄凄静静的模样,便也吃了一惊。
内寺大人也下得车来,绕至大门处一路“啧啧啧”地:“徐妈妈莫非没跟郎中大人通气儿?这可如何是好?”说罢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杂家到了京城,可是得立马回宫去复命的,这……妈妈你看……”
徐妈妈犹豫了片刻,和颜悦色道:“大人且不必担心,不如先入宫去禀告梅妃娘娘,这宫外诸事,便都由老太太拿捏着,还望梅妃娘娘保重身体,来日皇上开恩,老太太还去看望娘娘。”
内寺大人顿眯起眼,往丁姀那马车瞧了瞧,笑着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杂家先告辞了。”
徐妈妈笑着送他上车,不紧不慢地离去。徒步的宫女们快步跟上,随即那冒口儿胡同里就只剩下了两辆马车,一派冷清。
三太太听见外头动静,原想是来了什么人了,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来请她下车,便打起帘子来往外偷瞧了一眼。不禁吸了口凉气,忙唤外头站着的徐妈妈:“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内寺大人呢?”
徐妈妈道:“内寺大人另有要务在身,这便回宫向娘娘复命去了。”
“啊?”三太太惊愕,慌忙下车来,“这这这……怎就将咱们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了呢?”一下脸色苍白,稍稍有了些怨气。
听到三太太着急嘶哑的声音,丁姀拨帘,眸光一震,心道原来那阵声响竟是内寺大人离开了。如今冒口儿胡同就剩下了她们几个,全都赖着徐妈妈安排做定夺。徐妈妈万万得罪不得。眼看母亲就要发作,便出声唤了句:“娘,二伯母很快便会出来接应咱们了,您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