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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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丁姀皱紧眉,看来事情出了二太太的意料之外,赵大太太这么执意要见姐妹几个,定惹得二太太十分不乐意。只看刘妈妈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勉为其难才过来相请的。自己若爽爽快快地答应过去,岂不是让二太太又增猜忌吗?于是面有为难地推辞,说道:“妈妈这可难死我了。你瞧我被打的,整个屁股都动不了,到了那边,也是为赵大太太添堵的。妈妈行行好,找个借口帮我回了吧?”
丁婠有些急,若是丁姀不去的话,自己没准也得跟着不能过去。可是也知道不能这么直接应承下来,于是只好给丁姀使眼色,让她别把话说死,装装样子就好了,免得刘妈妈真的甩手走人。
刘妈妈听丁姀说话言辞间仍旧不脱稚气,一个姑娘家“屁股屁股”的甚为不雅,而且看她的模样似乎是真不想过去,嘴角便立时来了笑。二太太在今朝收拾完丁姀回院时就说道,喝姜水那回子,丁姀贸然出来插嘴,就知道这孩子是个缺心眼的。现在一看果然,这么个大好机会她竟然撒手不要,三太太若是知道,非哭了不可。
二太太本身就不大想让她们过去的,这会儿不光能称心如意了,在赵大太太那里,还会落下个不识抬举的口实。这以后想再在赵大太太眼里出头,就难如登天了。于是刘妈妈又乐呵呵地邀了几句,都让丁姀给回绝了。再问丁婠:“五小姐,八小姐不过去,那么您……”
丁婠心里直恼恨丁姀的愚蠢,可是刘妈妈这么问,自己要是迫不及待地答应的话,免不了吃顿白眼。咬咬牙,豁出去了:“既然八妹不去,我就在这里陪她好了。”
刘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就告辞去了。
丁婠一屁股坐到杌子上,瞪着丁姀:“八妹啊,你……你你……”
丁姀张大眼睛,一张脸迷惑不解的:“五姐你怎么了?”
丁婠扶额,无言以对。
丁姀眯眼笑:“五姐,还劳烦你一件事呢。”
丁婠有气无力:“什么破事情你就说吧。”
丁姀道:“五姐,你该跟着刘妈妈一道过去的,好歹还能替我在二伯母、赵大太太跟前解释解释。现在你也不去,倒弄得我拐带了你似地。二伯母已是气我私自回来,这会子岂不是雪上加霜了么?五姐,你就去吧,刘妈妈走的不远,你还追得上。”
丁婠刹那间清醒,丁姀说的对啊,被这么一解释,她倒能名正言顺地过去了,美其名曰是替丁姀解释,还能捞个识大体的美名,在赵大太太跟前好好地表现一把,何乐不为?况二太太也找不出把柄,若真计较起来,她大可以说是丁姀央她过去的。事实不正也是丁姀在求她的么?
当即站了起来:“八妹你说的是,是我欠考虑了。可不能再让二婶误会你了。”于是立即带上君儿、喜儿两个丫鬟,马不停蹄地奔出屋追刘妈妈去了。
待丁婠前脚一走,夏枝长出口气,觑着丁姀苦笑:“小姐啊,您这又是何苦。赖个美名给人家,自己却扣了个屎盆子。”
春草一听这还得了:“夏枝你胡说什么?小姐怎么给自己扣了个屎盆子?”
丁姀见被夏枝看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听她自作聪明,她才不知道呢。”
春草就瘪嘴:“小姐,我是比夏枝笨了点,但也知道您可是把个大好机会让给五小姐了。要是被赵大太太看上的话,咱丁家一门姊妹两个都嫁进侯府,岂不是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吗?”
丁姀见春草也这么说,脸色就端正下来,正经说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侯府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好,何况嫁人并不是个结束,而只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罢了。”
“可是嫁谁不是嫁?嫁到侯府总比嫁到猪肉铺好一万里吧?”春草不服。
丁姀无奈:“山珍海味未必长寿,粗茶淡饭也未必短命。总之,咱们离侯府的人远一点就对了。还有,这事情可千万别教母亲知道了,否则又该气了。”
夏枝原以为丁姀的“目连救母”是顺从母意的意思,竭尽全能地去向权贵靠拢,可谁知还是猜错了她的心思。这一下子,她也不懂丁姀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于是也挖苦她:“小姐您还知道这样会气到三太太呢?”
丁姀里外不是人,连夏枝都这般说,就不由蹙起眉,悠悠说道:“天下父母,哪个不是盼望子女活地好的。望子成龙子就能成龙,望女成凤女就能成凤的人总是凤毛麟角,我能做到的,不外是嫁个让母亲放心的人。但是侯府,却是个让母亲一辈子都放不下心的地方,你们明白吗?”
夏枝转而顿悟,思来想去这正是丁姀的个性,也就不再说话了。春草却越来越糊涂了,似懂非懂,慢条斯理地抛出一句:“小姐您就是怕跟人周旋。”
丁姀一愣,继而笑起来:“也对,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春草听着是句好话,不由地咧嘴笑,也就不去计较丁姀究竟是要嫁侯府还是嫁猪肉铺了。
三个人正叙话,冷不丁巧玉冲进来,后边美玉战战兢兢地,脸色也不大好。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忠善堂
丁姀和缓地问:“巧玉怎么了?谁惹你了?”
巧玉没好气:“还能有谁?刘妈妈竟然把五小姐请去吃宴席了,偏生一句话都没提到小姐,这可不是欺负咱们么?”
方说完,春草就“哈哈”笑起来:“这事怨不了别人,要怨的话,呶,罪魁祸首在这里躺着呢!”说着指指丁姀,又把刚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巧玉听完,嘴张了老半天,呆呆盯着丁姀良久,而后有些丧气地抱起一整团剪碎的纱布,无精打采地说道:“这些都是废角边料,我去扔了。”
美玉叹了一声,默默坐到一旁杌子上去看着药炉。
几人都觉得奇怪,夏枝过去在美玉近旁坐下,问她:“方才还手舞足蹈地出去的,怎么才转眼的功夫你们就垮下脸了呢?”
美玉别过头听软帘外巧玉的动静一会儿,蓦然说道:“姐姐她求了刘妈妈好半天,刘妈妈都没答应。我们不曾想过,原来是八小姐不愿意去。哎……”
一下子屋里极静,丁姀看到夏枝、春草的眼神,多少带着一股不理解。她苦笑,把头扭向里侧,说道:“说了这么久有点乏了,我睡一会儿。”就不再说话。
三人相顾,就转头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到午后,日头偏南正旺,夏枝乘机把柜里的棉被都拿出来晒,春草搬来张杌子就坐到大门边,继续昨天晚上没做完的绣活。巧玉跟美玉拿了点东西去柳姨娘那里代丁姀回礼去了,都不在抱厦。等夏枝把棉被都挂到院子里,院门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令她起疑,方想拉开条门缝看看是谁,“咣当”一声院门就被推开,张妈妈领着四个粗使婆子抬来副肩典心急燎火地进来,直往抱厦冲去。
夏枝猛一凌,疾步追上:“张妈妈什么事情这么急?”
张妈妈回眸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快伺候八小姐穿衣服。”说着又往前头走了一连串。
夏枝只好紧追到前头带路。
春草正翘二郎腿哼姑苏小曲儿绣块罗绢,乍然看到张妈妈怒气冲冲地过来,吓得噌起身,丢开藤编绣盘去迎:“出了什么事情吗张妈妈?八小姐正午睡呢……”
话还未完,张妈妈撩开胳膊就甩了她一个大嘴巴:“这屋里就光你一个人会说话了是不么?那些话亏得没让二太太计较起来,否则连累八小姐不说,就连三太太都保不住你。”说罢把她撂下,径自冲进了屋,“巧玉美玉,你们出来。”
春草被这耳刮子掴地整个脑袋都膨胀地火辣辣的,傻了一般戳在门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触了哪门子的霉头。
夏枝看都不敢看春草,慌忙进去回禀:“张妈妈,美玉巧玉去柳姨娘处了……”
“这还了得,三太太一不在,你们各行其事,都不把八小姐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八小姐现在卧床不能动弹,她们自家屋门不看,跑她娘的那头去做什么?难道八小姐还不够她们伺候的,偏生还去殷勤人家的主子不成?”张妈妈气得几乎暴走。
夏枝不敢搭话,伸手撩起珠帘。
张妈妈的气还没撒完,又指着夏枝阴阳怪气说一通:“夏枝啊,你是这里头最有年纪的了,怎么也是这德行?三太太还指望你能调教好那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将来也许还能有个好着落。你也是看到那晚秋意的下场的,妈妈劝你做人还是要识时务一些。”
夏枝浑身激灵,抬起头显得茫然。
丁姀的声音不愠不怒地恰时传出来,因为里头还隔了道软帘,显得有些轻柔模糊,说道:“谁在外头吵吵嚷嚷的,让人连睡个觉都不安生。”
张妈妈嘘声,变脸一般堆起笑,就从珠帘里钻进去,边高声回禀:“哎呀,八小姐……是奴婢呢,教训几个下人,倒把八小姐您给惊醒了。”后面一溜婆子也随着张妈妈进去。
夏枝慢慢跟上,到起卧室时,见张妈妈已经站在了丁姀床头,丁姀正说道:“……怪不了她们,是我把她们撵出去别打扰我睡觉的。况且我也没什么大病,躺个几天就能下地了,害妈妈白生一场气,我代她们几个向妈妈赔不是。”
张妈妈有了面子,自然不死撑着了,赔笑道:“哪里是小姐的错了呢。嗨……咱不说这个了。八小姐,赵大太太一定得让您过去呢……”
“嗯?”丁姀可不糊涂,若是赵大太太要她过去的话,自然不会用到张妈妈来请人,一定是母亲见丁婠过去,而自己却没跟着去,性子急上来就拣了个空子让张妈妈回来找她了。她吁了口气,终究无奈地一笑,“这么的,那你们可得护好我的屁股了。”
见丁姀松口答应,张妈妈喜上眉梢,忙不迭点头,让婆子们动手把丁姀移到肩典上,又盖好团花锦被。
夏枝愕然,让开到一旁默默看着丁姀。
丁姀仰起脸问张妈妈:“怎么就我一个人去?我生来也没大见过这种场面,有点心怯,妈妈让个人陪我一起去吧。”
张妈妈对夏枝努上一眼,夏枝会意,踏前几步跟到肩典一侧,一伙人就出了如意堂,往二房的忠善堂去了。
在穿堂时,张妈妈就小声告诫丁姀:“八小姐,大家闺秀的,‘屁股屁股’可不能随口说出来。赵大太太是名门闺秀,舒公家重教养,赵大太太不喜欢粗鄙的人。”言下之意是告诉她,赵大太太如果真是来亲自觅儿媳妇的话,自然会以舒国公府的标准选的。若不投其所好,只会与这大好机会失之交臂,切莫为了一个“屁股”失去个“贵妇”。
俗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丁姀虽然两世为人都还未尝过婆媳大战三百回的味道,但也知道自古婆媳就是摆在夫妻间的一道最大问题。试问焦仲卿与刘兰芝为什么孔雀东南飞?还不是婆媳问题?作为婆婆,当然是希望找个肯对她做低伏小,手腕力度又够持家的媳妇了。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然会想到丁家来。
不过话里话外大家也只是各自在心里这么想想的,赵大太太的心思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究竟是怎么样的,谁知道呢?若她只是兴起来亲家这里走一趟,丁家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难道丁家的女儿们非嫁上个豪门不可了么?
她还一直以为二太太是不想让她见丁妘,原来她早就知道赵大太太也过来,所以才挖空心思地变相阻挠。若丁家成笑话的话,二太太岂不是这个笑话里的主打笑话了么?
兀自莞尔一声笑,张妈妈不悦丁姀这看笑话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姐,三太太把你接回家不易啊……”
丁姀只得敛住笑,正经地问:“张妈妈,若不叫屁股的话,该叫什么?”
张妈妈抽气瞪她:“小姐,叫臀,叫臀,您干嘛非得说那地方呢?”
丁姀忍住笑,斜眼看到夏枝捂住嘴巴浑身颤个不停。
第一卷 第二十章 舒七爷
说话间就已到了忠善堂的院门前,一道考究的蛮子门,门楣上四颗大而齐整的门簪,鲜亮的明黄色漆面与门面上的大红漆、墨绿框轴形成了一道视觉突兀,让丁姀刹那间就真的心畏起来。
她能感觉到张妈妈的紧张担忧,毕竟是去见一个能主宰自己后半生命运的人,谈何能谈笑风生呢?
婆子们小心跨过石砌门槛,把肩典顶地分外平稳。丁姀被抬着得以近距离看清门上的油漆,不禁感慨。想想如意堂的那扇小如意门,连房屋这种死东西都能把人分列成三六九等,更别说人的眼光了。
穿过蛮子门,丁姀的心就真正静了下来。两旁碧绿油柱的抄手游廊严整,两侧各开仪门,望过去可见分别是花园以及屋宇檐角,三五个下人各自走动,手里或有拿着什么,或没有。眼前情景怎么都无法跟如意堂的联系起来。她想起出来前夏枝晒在院子里的被子,就觉得这若搁到忠善堂来,好像是给这里贴了偌大几块狗皮膏药。
正前方五间桶瓦泥鳅背的正屋大房,隔窗的透明玻璃反射道道日光,明晃晃间时不时响起几阵欢笑。
她看看张妈妈,张妈妈就嘘声示意她别说话,她进去禀告了再说。
四个婆子就在靠游廊的地方把肩典放下来,等张妈妈的回话。等了一会儿,正屋左第三间的槅扇门轻轻开启,出来个米色长褂,罩宝蓝刻丝坎肩的男子,行色匆匆地往她们这边过来。
夏枝见了大惊,赶紧让婆子们起来把肩典抬别处去。
婆子们手忙脚乱地起来要走,丁姀忙说:“来不及了。”
男子出正屋之后步子就慢了下来,可是没走几步,那槅扇门又被启开,“哐啷”一声摔得极重。他怔然回首,就见头顶璨烂嵌宝金冠,身着花青团花锦袄,杏白绫裤,大红厚底鞋的舒淳一个猛扎向他冲来。接着就“哗啦哗啦”连番开门关门的声音,好几个穿着不俗的丫鬟也跑出来,边跑边唤:“小祖宗,你别跑这么快……仔细跌了你。”
偏舒淳谁都不理会,嘴里大嚷:“七叔公……”
七叔公?丁姀瞪圆眼睛。男子顶多二十三四,竟然已是舒淳的七叔公了?这么一来,按照辈分推断,他就是赵大太太的兄弟了?真是可怕的几代同堂啊!可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