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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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爷,虽说我有信心,可是终究还是有点紧张,若是你愿意给我信心……”
“我给你信心?”他能作什么?除了为她辟画室,引开东方非的注意力,提供她一切所需,他还能给她什么?
“唔……好比,你稍微别那么固执。主动亲我一口也好。”她有点赖皮地笑:“阮爷,这可会让我精神百倍,专心作画呢。”
“真不知羞!”他恼她说话过于大胆。
她眨眨眼睛,笑了笑,随口道:“是是是,阮爷,你遇见了我真是你的失策,你本就适合千金闺秀……”
“好做一对每天吟诗作对、弹琴唱歌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吗?”
“哎,阮爷,你真清楚我要说的话嘛。”话方落,就见他一脸怒气。
他缩紧力道,硬将她拽到身前,逼她仰起头看他。
“杜三衡,连你也当我是个废人吗?”
“不不不,阮爷,我只是玩笑而已。”
十指突地摸上她的脸。她讶异,指腹摸到她的唇角,她心头一跳,见他毫不犹豫地俯下头——她瞪圆眼,怀疑他又在耍她,他这种人会主动做这种行为真十夜里做梦才会发生——啊啊,温热的唇擦过她的嘴,她傻眼。唇微启,下一刻,他精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嘴。
温舌滑进她的檀口之间,鼻间尽是他的气味,连唇舌之间也染上了他的气息,微微发着疼痛。这么放肆的唇舌纠缠,只是不曾想过他会主动到这么的……逗到她心痒难耐啊!
“你嘴里尽是水酒的苦味!”
“啊……”头晕脑胀还回不过神,直觉追寻他的气息而去,踮脚想再索求;他察觉她的意图,掌心搞住她的嘴。
“就这么一次!”他没好气道。
真狠啊……等他放下手后,她舔舔唇,自言自语:“这味道真的挺象我那时再秋楼里梦见的,一次又一次的米饭掉进我嘴里,又甜又香……”抬眼含怨看他,嘴角却发笑:“阮爷,你可知我的清白被你毁了?”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纤腰。
他哼了一声,没有拒绝她的搂抱。
“欸欸,阮爷,你可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吻过心爱的女人啊。”倒像是刚吃了难以下咽的饭菜,脸臭成这样,不过她可不想说出来丢自己的面子。唇舌还有点发疼发酸,她的性子虽然贪图快乐,行为也外放随意许多,但不是喜欢的人,绝不会有肢体碰触的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头一糟呢。
可恶,正因为是头一糟,才迷迷糊糊地闪了神,指腹轻轻碰着舌尖,真有点痛,可是嘴里却满满是他的气味。
这一板一眼的男人啊,会这么主动吻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要说是出自他本身的欲望,那是决不可能的事,八成是跟东方非的那晚,她到他房里让他分散心神一般,他不想让她爹左右她的情绪吧。
又舔了舔唇,让他的气息染满自己的口舌之间,胸口溢满快乐,然后很坦率地笑。
“阮爷,先前我承诺过你,有什么话一定会说,决不让你在黑暗中独自揣测想象。我向往平淡如水的感情,最好相敬如宾,它日你若老死,我也照样过得下去,我不要像我爹一样,爱之入骨到毁灭自己。”她暗暗吸了口气,又漫不经心地笑。
“可惜,纵非亲生父女,但我受他的影响太深太深了。阮爷,我说实话了,你可别吓跑啊!我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再改变了,所以你要忧国忧民,不小心忧到成疾走了,那你不要走得太快,要等我啊。就算在九泉之下,我也非要让你瞧瞧我的长相不可!”
“你胡来!”他恼骂:心里一阵难言的情绪。这女人,就是摆明了要跟他作对!简直无视世间该依循的正路!
她扮了个鬼脸笑道:“阮爷,我就是爱胡来啊!不开心的事我才不做呢!”她勾起他的手臂,慢慢往秋楼走去。
“你若要我欢心,就不要胡作非为!”
“阮爷,你欢心,又不是我欢心,我才不干。咱们打个商量,我送你回秋楼,天这么冷又黑,不如在你房里待一会儿——”
“未及成亲,你不该在我房里多逗留。”他冷冷道。
唉!她暗叹,很快又振作,不死心地说:“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一定很辛苦,天天面对画作——”
“你若再喝酒,休想我再理你!”
这不是存心要把她吃得死死的吗?她一向随意惯了,要学他一样一板一眼的,她可不行呢。
“那肯定会不快乐的。”
“你心里想着快乐的事便是。”
“快乐的事啊……阮爷,那咱们再打个商量好了,每天就这么一次,亲我一口,我一定会有精神作画,决不让那个狗官看扁人……”
第九章
半个月后——
她咬着画笔,只手拿着另一枝笔涂着朝服,听她爹解释背景焦距透视的理论。
“衡儿,你真有在听?”
“有有有,我在听呢。”多年功力已达深厚境界,咬着笔也能说话。
樊则令盯着她一会儿,目光移到她笔下的颜色,温声道:
“你又忘了光线的角度吗?没有光是打两侧同时来的。”
“欸,我忘了忘了。”她笑道,连忙修改。
“同样的理论换汤不换药,不管你画哪家的建筑物,甚至是皇宫内院,只要你抓住了焦点,要在画中创造另一个世界并非不可能。三衡,你是画师,并非画匠,理应追求进步才是。”偏偏她胸无大志,让他懊恼。
“爹,是不是画师,我无所谓,快乐就好。”她笑道,东看西看画中肖像,完全不觉束起的长发又不小心沾了好几种颜料。
樊则令默不作声半晌,才拿过她嘴里的笔,站在她身边帮她修补。
“衡儿,你是我故友之女,他既有绘画长才,你必定也有,如此轻忽未免太过可惜。”
“爹,这几个月你在哪儿?”她没答反问,头也没回地闲话家常。
“我在平县帮一户人家在长墙上画戏曲儿。”
“戏曲?”她颇感兴趣:“爹,你不说过油彩上墙,没个几年就会剥落吗?”
“主人要求,我这书师能说什么呢?他要画的戏曲儿叫”青天审案“。”
“挺好玩的样子。”
“是啊,我原以为师”包公审案“,没想到那老主人说,他府里有儿子明年就要应试科举,盼他一举高中,成官之后能像几年前的青天老爷,为民喉舌为民申冤。”
“几年前的青天老爷啊……”她也认识一个,只可惜辞官不做了。
“那户老爷也忘了青天老爷叫什么,只记得当年在平县闹了好大一桩冤案,全靠那青天老爷拼着眼瞎的可能,赴法场救人。”
补修的笔停了,她缓缓抬头看他,笑意敛起,哑声问道:
“爹,他连青天老爷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是记不住。”樊则令柔声道:“当年他也在法场,以为那小孩死定了,没料想刽子手举刀的那一刻,有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策马而来,当时那男子血流满面,眼不能视物,还是有人拉住他的马,他下马二话不说,立刻阻止监斩官,在刽子手下留下那件冤案的最后血脉。为求画作真实,我跟那老爷子一一对照朝中官服,才知道那件官服是都察巡抚穿的。”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低声道:
“爹,你说过,没有人会记得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我是这么说过。”他承认。
“可是,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一点也不在乎谁会记得他,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被他救过的小孩从六年前就来等着报恩了,现在你又告诉我,在这世上还有人不曾相识,却在记忆中将他收起。”
“是啊,连我都吃惊。”来了阮府,才发现阮卧秋曾任都察巡抚,双眼也失了明。“我完成了那图来找你,才发现他的长相与我所画的完全不符。现在也算是补偿了吧。”看着画里的男子,极似阮卧秋。他并未与这人深交,画出的图只具形而未达神韵,但在油画之中已是水准纸上。
她沉默着,修补完最后的工程。外头凤二郎叫道:
“杜画师,好了马?那混蛋已在正气厅等着了呢!”
“好了好了。”她取出印章盖上,拉过画布,将凤二郎唤进来扛画。“爹,你跟我一块上正气厅吧。”
“我只是个助手而已,何必过去?”
她跟他走到画室门口,然后转身笑道:
“难道你不想见见朝中权倾一时的东方非吗?”
樊则令微微一笑,摇头:
“我对此人并无兴趣,当年我辞去宫廷画师之名时,他正好受圣上恩宠,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她沉默,又道:“爹,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人都得这样才活得下去,可是,我一直在找一个推翻你所有想法的男人,而现在我找到了。我答应他,不对他玩心机、不隐瞒他,即使有些事情明知道也不能说,我也不会瞒他。”
“是吗?”
她暗暗吸口气,道:“我就是太听话了,所以一直不敢说。现在,我要说破了。爹,我一直想尽办法挽留你,我才不管你心里到底有多爱谁,我只知道你还年轻,不必追寻而去!”
“衡儿,你跟我很像,你知道吗?”
“我知道。”
“有一天,你也会为这个男人走上绝路。”
她摸摸鼻子,笑道:“爹,我的自私是你教出来的,你也没教过我什么将心比心,你要自尽,我这个当女儿的想尽办法也不允,他日我不想独活时,那也得要看有没有人斗得过我了。这两者可没什么抵触啊。”
“你这丫头……”
“何况,爹你还没找到真正适合当你弟子的人,你要下黄泉,你的画技就没人留传啦。”哎啊啊,说出来的感觉真好!以后明着来,再也不必绞尽脑汁,暗地阻止了。
樊则令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立刻,垂下视线沉思。她爹是颇负盛名的画师,若是放弃她,未免太可惜了。
“杜画师!”
樊则令回神,瞧见阮府女总管凤春急忙奔来。
“小女已去正气厅,凤总管,你有急事?”
“今早我在服侍少爷用早饭时,忽然想到如果杜画师临时不及画完,用这张画能不能代替?这也是少爷的肖像,只是没油画那么精细,原是要让少爷求亲的……”后来也不必用了,作画的那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樊则令微微一笑,接过那幅画,道:
“凤总管不必担心,油画已送到正气厅,何况,东方大人要的是油画,而非中原画法——”没说出他这个助手才是正牌画师,随意摊开画,而后一怔。
“是不是真的很像我家少爷?陈恩说杜画师是假冒的,我从不信。能将少爷画得十足像的,她是第一个。以往的画师只能画出少爷现在的气质,她从未见过少爷以前当官的模样,却能将当年的神韵抓个十足,怎会是假冒的?”
“神韵十足?”他没见过当年的阮卧秋,自然不知其神韵有没有相仿,但从此画里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信念跟平县那老爷子形容的青天之相,跟现在稍有圆滑的阮卧秋多少有了出入。
“是的。神韵十足,我从没想到过会再见到少爷当年的模样。”她轻声道。
油画首重写实,将人物画得惟妙惟肖不是难事,中原画法多半人物无骨,比例不对,色彩平面,更无立体,即使肖像留传后世,也不见得能够遥想先祖相貌。
唯一胜过油画的,就是神韵……
神韵啊,能将神韵抓个十足,世上又有几人?纵使对阮卧秋用了心,一双眼看穿了都察巡抚的本质,没有深厚的底子做基础又如何能这么随心所欲画出来?
指腹滑过肖像的色彩,明明无骨人脸,明明一点也不写实,明明只有三分像阮卧秋的长相,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就是阮卧秋。
“樊爷?”
“我不喜中原画法,只教了你底子,便让你跟着我的路子走;你怕我自尽,所以只学几分像……到头来,你还是不知不觉跟着你亲爹的路子在走了。我还该不该收你这个徒弟?”他喃喃着,心里竟然懊恼起来了。
仰头看天空,天蓝无比,风却阵阵地吹着。不知道这阵风吹过了他,会不会也吹到那远处皇陵上……缓缓地闭上眼,自己的好胜心终究被挑起来了。
这世上,又多了一样他还没有完成的事情了。
画作放在正气厅的同时,东方非摸着扇柄,似笑非笑地瞧着凤二郎忙里忙外,再看向高悬的匾额,最后视线落在那个穿着深紫儒袍的盲眼男子。
这男人啊,纵然辞官回故里,依旧让他想重挫他骨子里的正气。
“卧秋兄,你真是令我信服了。”薄唇愉悦掀笑:“我还以为你终究会为了杜三衡而背后搞小动作,好比让那冒牌的杜三衡连夜逃脱,抑或向我弯腰求情,哪知你什么也没有做,真令我有些失望啊!”
“大人眼线密布,小人哪敢在大人眼皮下动作呢?”阮卧秋坐在太师椅上,冷淡地说道,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紧张。
“哼哼,那杜三衡呢?”
“杜某在此。”人未到,声先到,连串的笑声让东方非听了就心生厌恶。
“杜三衡啊杜三衡,你真是胆大包天,今早我故意将随身武士撤离后门,就是想给你一条生路,哪知你不领情,分明要领了罪罚,才知世间的险恶啊。”
“欸!”她笑道,视线不由自主地越过东方非,落在脸色冷热的心爱男子上。“大人,杜某若真走出那后门,只怕不消半盏茶,就会被你派的人押回,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挺好玩的,可惜杜某腿短,无法让大人玩得尽兴,索性就不陪玩了。”
东方非眯眼,哼小:“杜三衡,你的心思倒真有趣。”
不是有趣,而是她若有本事,也很想跟东方非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过这话要说出口,阮卧秋一定又会在她耳边吼吼叫叫的。
“你的眼睛在看哪儿?”细长的眸子透着阴森,笑着:“杜三衡,你看,这些都是我带来的人,县令大人,新任知府大人等这些都是来做见证的,也可以说是等着来判你罪刑的刽子手呢。”
“未看书便先定罪,大人,这可不好啊。”她没被吓倒,反而笑着:“既有罚,也必定要有奖赏才能彰显大人英明,正好这些大人们也可做个见证,若是杜某今日画不如名,自当领罪,若名副其实,恳请大人允我一个要求。”
阮卧秋闻言,低声吩咐:“陈恩,扶我到杜画师身边。”
陈恩依言,立刻扶他起身。
“杜三衡,你真是狡猾啊!正因你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