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寒之巅上海滩-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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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进听过,即上前一步向吕詹恭敬地猛一点头,便果敢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刃来,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一扎,然后用力一扯,鲜血便顺着那长长的口子流淌下来。
还来不及反应,眼前已经是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看着阿进血肉模糊的手臂,我大脑一片空白。旁边的普雷姆嬷嬷又开始连声作着祷告,不断地在胸前划着十字架,几个修女也是难以自控地发现簌簌战栗之声,而年纪较小的那个已然昏厥过去。大家连忙将她扶住,掐按鼻子下方的人中穴。
面对此时此景,我的心不由得猛烈颤动: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人,纵使有过,也不该当着外人之面对他予以责罚,这是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况且,阿进也是一心护主为他出头,替他办事结果竟是这般费力不讨好,反弄得个受罚的下场。此时此刻,我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很为阿进不值。
本来打算大动干戈,但此时情况风回路转,我看过那警官,他面上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是惊讶?是窃喜?是得意?还是钦佩?我分不清,但他终归是没有了胆量再下命令。那些穿着警服的小警员面上也露出了惊讶和恐惧之色,没有命令,他们上前抓人不是,放下枪也不是,于是拿着枪原地不动地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吕詹调教门徒无方,几次冒犯,还望张警官见谅,”吕詹说得亲和,拱了拱手道。
“詹爷,您认得我?”见吕詹道出自己的姓氏,知道他认得自己,张警官又是好奇又是惶恐。
吕詹起身,笑笑回答道:“你认得我,我又何尝不认得你?”
四下沉默,那张警官头上冒出了粒粒汗珠。
“张锦昌,刘局长手下一员猛将,家住洪福巷白口104号,家有七旬老母,兄弟姊妹四人,你在家中排行老二,一个月前由虹口调到杨浦担任华界治安队大队长一职,任职以来,镇压大中小罢工共五起,捣毁乱党窝点三个,抓获乱党十八人,能力不可小嘘,”吕詹负着手,将张锦昌的家世背景一五一十地侃侃说出,不知不觉,已经踱到了张锦昌身边,然后看着他,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认错人,张锦昌张警官?”
“对!对!正是在下,”张锦昌慌忙点头称是,然后感慨一句道:“詹爷德高望重,想不到竟认得我一个小人物。”
“张警官机要新贵,哪有不认得的道理?”吕詹还话道。
“锦昌惭愧,惭愧,”张锦昌收起了刚才的飞扬跋扈,自谦道。
那张锦昌见吕詹态度谦恭,便又大了胆子,说道:“吕当家的知法明理,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让我把那乱党捉了回去?”
吕詹听过他的话,面露好奇之色,问道:“乱党?你确定这里有乱党?”
“对!”张锦昌铁定地说道,“那乱党逃跑之时中了一枪,刚刚在这厅中也发现了他的血渍。”说着,便用手指向落有何雨东血渍的地方。这一指,才发现先前血渍的痕迹早已与后来阿进的血渍凝混在一起……
我此时才明白吕詹为何不讲情面,甚至可以说不分好歹地要责罚阿进:原来在嘻哈周旋间,他已经将何雨东留下的证据“处理”干净。此时阿进的血和何雨东的血混在一起,还有谁敢说留下的血渍是窝藏乱党的证据呢?!
张锦昌反应过来,一时也愣在那里,手指着地面,嘴上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他才吞吐地说道:“那血……那血……”
“哈哈,”吕詹朗笑起来,“地上那摊子血是我手下自罚时留下的,众目睽睽下,大家都是见证,哪有什么乱党的血渍?”说着,吕詹又拍了拍张锦昌,道:“看来张警官是太过辛苦,忙得糊涂了。”
“吕当家的,我也是执行公务,您行个方便,”声音虽然温顺,但张锦昌还是不依不挠地想要搜查,“让我们再搜查一遍,找到人马上就走!”
听他如此说,吕詹的几名手下面上又起了怒意,手放在腰中蠢蠢欲动。
吕詹看了看他们,摆了摆手,对张锦昌和颜悦色地道:“我这些兄弟都是一帮粗人,比不得你们警察厅的人讲道理明事理,他们风里浪里见惯了血雨腥风,又个个暴躁脾气,发起火来连我也没有办法,现在他们头脑清醒我还治得住他们,但包不定下一分钟他们头脑发热,拔出枪来就胡乱开枪,不仅吓到张警官,而且也免不了让警察厅损兵折将,那就不好了。”
张锦昌听吕詹如此说,面色也是凝重,但仍是试探地说道:“吕当家的一向治家严谨,治帮有方,您一句令下,他们哪有不听的道理?”
吕詹见他还如此不识趣,两眼灼光紧紧地盯着他,那种眼神,站在一旁的我都感觉全身发麻,不知道被他盯着的张锦昌会有何感觉。
半晌,吕詹笑了一笑,说道:“我们向来安份守己,但不要把我当成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绕过张锦昌,还用手搭上张锦昌的肩头拍了拍,“人说不知者无罪,锦昌兄起先不知道我母亲住在这里,半夜来扰,我也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是再喋喋不休,吵得她老人家不得安宁,我吕詹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张锦昌听吕詹如此说,开始大倒苦水地说道:“那名暴徒已经打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今天晚上若是今晚抓不住他,我不好向上头交待呀!”
“你一个华界治安队长大半夜的带人来法租界搜查,若是传到领事馆那边,他们责怪追究起来,你照样不好向上头交待,”吕詹轻缓地说道,片刻,他又仗义地说道:“今天这事,我就帮你扛下来了,回头要是领事馆派人来问,我就说是我的几个新的门徒不懂事误打误撞破坏了租界的规矩。”
“可是……”张锦昌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他想了一会儿,大抵是觉得吕詹说得在理,且他也是得罪不得的,于是推敲似地道:“那些暴徒狡诈奸猾,吕当家的这里戒备深严,想必也不敢在这里久呆,弄几滴血也不过是想混淆视听,意在嫁祸吕当家的,挑拨青帮和警察厅的关系。”
“估且不说那暴徒有没有留下血渍,就算是有,吕某也知道张警官明察秋毫,哪里会任人随意戏弄?”吕詹说道。
“吕当家的高风亮节,自然也不会有与乱党扯上瓜葛,”那张锦昌恭笑着说道。
吕詹见他乖觉懂事,笑朗间又拍了拍他道:“这上海滩多大点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伤了大家的和气,弄得个两败俱伤,断了你的仕途,也毁了我的名声和财路,对大家都不好。”
“吕当家的说得是,”张锦昌也笑着道,“锦昌初任新职,很多事务还不熟悉,冒犯之处,望当家的多多见谅!”两人握手话别,仿佛两个交情甚深的老朋友一般。
“张警官为国为民日夜操劳,吕某好生佩服,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吕詹也是赞许道。
“哪敢有劳吕当家的大驾……”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恭维奉承间似乎就要将这事马虎解决。我心下虽然仍旧忐忑,但却笃定何雨东已无性命之忧,正在庆幸,却见张锦昌转过头来,狠狠地看向我,然后对吕詹轻言说道:“只是当家的有所不知,那个女人身上沾染有乱党的血渍,只怕也是乱党,吕当家的让我把她带回去……”
我心中一惊,已料到他的心思,抓不到何雨东,竟要将我拿回去交差充数?
“你张锦昌是铁了心认定我吕詹窝藏乱党?还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吕詹听了他的话,还不待他说完,突然厉声喝道,“我做事一向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有人欺人太甚,我吕詹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会为自己讨个公道!”
“吕当家的别生气,”见吕詹动怒,张锦昌也被吓得一脸青白。
“我吕詹自认奉公守法,交税纳粮也从不含糊,今晚你深更半夜上门滋扰,荷枪实弹地闯入我的地盘我不与追究,你说我的手下胆大包天防碍你执行公务我也毫不分说地惩罚了他,可是你还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诋毁,好!那就把刘异鸣叫过来,当着你顶头上司的面,咱们把这事说个清楚明白!”吕詹硬声大喝,不再对他客气。我也被吕詹的数番厉喝吓了一跳,仔细瞧过,只见吕詹面色青铁,已然气极,听他又命手下道:“给刘异鸣去个电话,就说张大警官认定我是乱党,要将我抓去警察局!”
“别!别!当家的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然后又慌忙转身朝四周命令道:“把枪收了,把枪都收了!”
“去!马上叫刘异鸣过来!”吕詹猛拍桌子,仍旧不依不挠道。
“吕当家的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张锦昌此时急得满头大汗,慌忙赔着不是。
“还不快滚!”吕詹身后的几名手下厉声喝道。
“我这就走,这就走,”张锦昌唯诺地说道,然后手挥了挥,说道:“撤!”张锦昌一声命令,便带着他的一队警卫随即离开了去。临走时,却也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246第二百四十五章 庇护
待他们一行人出了门去;普雷姆嬷嬷赶紧去把门关上,然后不断地在胸前划着十字架,走到吕詹跟前对他连声道谢:“上帝保佑你!”吕詹对她也回敬了个虔诚的手势,然后普雷姆嬷嬷便赶紧和那几个修女抬着刚才昏厥的小修女从侧门而去。
“詹爷;”阿进走过来;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先用衣服包了起来。
吕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了一句:“委曲你了;你手没事吧?”
“詹爷放心,结实着呢!”阿进居然往自己手上拍了一拍;笑朗着说道。
吕詹温和的笑笑,道:“这手得好好养着,要不会落下毛病;打个电话让萧戟赶紧过来。”
“没大碍,叫他来干嘛?”阿进嘟囔着说道,仿佛叫了医生就是对他莫大的侮辱一般。
“傻小子!你抗得过,还有别的伤员呢!”吕詹说道,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我,眉眼中似有得意的一笑,没有想到他如此表情,猝不及防,让我的心“咯噔”一下。
阿进还有其他几名手下也看向我,那种目光却是不善的,“那我去叫萧戟那小子过来,”他又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转而大步向后门而去。
“愣在那里干嘛?那个人在哪里?”吕詹走过来,问我道。
“你?”我仍然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要救何雨东。
“到现在你还不肯相信我?”他对我笑着说道。
我抿嘴看着他,在思量。
“你若再不说,恐怕神仙也难救他,”吕詹叹了一声道。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是受了伤么,再耽误就算那枪没中要害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笑解释道。
他说得倒是轻松,我此时想起,却是一下子紧张起来,慌忙说道:“在地下室里!”然后不待他发话,赶紧走过去,挪开椅子,推开地板,沿着楼梯匆忙下去。
“老何,老何,”我叫了两声,里面一团漆黑,没人应声。
“老何,老何,”我又叫道,想到吕詹的话,更加担忧起来,急急地往里走去。突然,脚上绊倒,往前一个趔趄。
“小心,”吕詹从我身后将我一把抱住我才没有跌倒,“再担心也不能火急火燎的,人在这里呢!”说着他打亮了火机,然后点燃了旁边的烛台,借着火光,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何雨东,胸口渍出的血已不仅染红了大半衣服,而且还流到了地板上。
吕詹低□去查看何雨东的伤势,我在一旁赶紧问道:“他没事吧?”他继续查看何雨东的伤势,没有回答我,我在一旁只是看着,不敢再询问,怕打扰到他。
他查看完,面色凝重。
“他没事吧?”我又焦急地问道。
“要是我受伤了,你也能像这样像这样紧张就好了,”他说道,看向我。
我心一愣,看向他,见他目光温润地看着我,我却不知道如何作答,抿了抿嘴,转而看向何雨东,又问道:“他没事吧?”
“还好,”他说道,隔了两秒,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气。”
“你!”听了他的话,我有些气恼,却又不知道究竟气恼什么,忽然不着边际地嚷出一句:“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然后还推了他一把。
“我是见不得他好,那就把他搁在这里,怎么样?”说着,他便起身往出口走去。
听他一说,我登时慌了手脚,难道他真的打算就将何雨东放在这里置之不理?
“你别……”我赶紧拉住他的衣角,就要阻止他离去,却听到他对着通道口说道:“何九、阿岗,你们两个下来把他抬上去。”
听到吕詹吩咐,两个手下下来把何雨东抬了上去,担心何雨东的伤势,我在他们身后连连嘱咐道:“小心些,小心些!”正要和他们一同上去,身后的吕詹猛然把我拉住,我被大力一扯,猝不及防,向后倒去,正好跌在他的怀中。
我挣扎着要起身,他却将我搂得更紧,我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双眸,此时他正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平静无波,是他所少有的恬静。我一下子被震慑,愣愣地看着他忘记了挣扎,半晌定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他们就这样抬他上去,没事吧?”我回过神,有些羞怯,于是嚅嗫地问道。
“看你这么紧张他,我很不高兴,”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却说道。
“无聊!”我啐骂道,便要挣脱他的桎梏。
“别动!”他紧紧地挟住我,将我抱得更紧,“你看到阿进他们看你的眼神了吗?他们都恨不得想杀了你!”
“为什么?”本应该冷漠的我却拧眉问道。
他捋过我耳边的发鬓,凑近我耳边轻声说道,“他们说你水性扬花,见一个爱一个,你看你口口声声说爱着邱奕辉,可转眼遇到一个何雨东,又爱上他了。”
“没有!我哪有?”我转眼看过他,高声辩解道,却发现他的眼中露出贼笑,我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
顿时来了气,我狠狠地朝他脚下踩去,他吃痛,手上力道松了些,我便又想趁机挣脱他的束缚。
“别动!”他硬声喝了一句,像命令一般。
我才不管他呢,继续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