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情记-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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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绍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一袭暖裘披上了他的肩头。封绍回过头,望着绍太后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绍太后佯装不知:“当然是回盛州了。他到底是我儿子。儿子在前线打仗,当娘的趁机跑路,传出去也太不江湖了。”
封绍哧地一笑:“那绍女侠打算什么时候跑路?”
绍太后蹙了蹙眉头:“跑路当然是要趁乱。可是……”
封绍知道她不忍心,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交给我来想。我虽然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是寻思个把跑路的法子还是绰绰有余。”
绍太后担忧地望着他:“儿子,你到底为什么要去魏国?”
封绍笑道:“我当然是去给咱们铺路啊。免得到时候天下大乱,咱们想跑都跑不了了。”
绍太后对他要做的事也多少猜到了一些。正因为猜到所以更加不放心:“你确定那只变成花豹的兔子,你能对付得了?”
封绍拍拍她的肩,笑道:“真象赌博,是吧?开大还是开小?”
绍太后咬牙说道:“不管开大开小,你都得给我平平安安回来。”
“那是自然,”封绍笑得志得意满:“我还等着看你们婆媳打架呢。”
七十九
回到边州的王泓玉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瑞帝请到了驿馆。
已经改成了临时行宫的驿馆戒备森严,内苑却静悄悄地看不见一个人影。进了内室才发现秋清晨也在。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仿佛发生了什么要命的大事。偷偷拿眼去打量秋清晨,秋清晨却只是冲着她微微一笑。神色虽然平和,但是眼神之中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不等王泓玉行过礼,瑞帝便沉着脸拍了拍书案上的军报:“王爱卿,你可知道李儒蓝?”
李儒蓝是瑞帝派去留守魏国国都高州的督护。旧日在军中时,两人也曾有过数面之缘。虽然没有深交,但是这人的情况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斟酌片刻,拣着无关紧要的说道:“李将军枪法极好,为人处事也十分谨慎。陛下当日还曾夸耀说有李将军驻守高州,高州万无一失。”
秋清晨不禁抿嘴一笑。事实上,当日他们打下高州,陛下却派了自己的亲信李儒蓝来抢功劳,王泓玉对这位从天而降的李将军万分地看不对眼。
果然瑞帝听了她的话脸色更黑了几分,却不好反驳什么。喘了半天粗气才忿忿然说道:“这个李儒蓝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神魂颠倒,居然由着魏清重新编制了御林军。而且还带着魏清巡视高州的防守……”
王泓玉吃了一惊,连忙抬头去看秋清晨。秋清晨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和她一样,都对这个消息有些心惊。王泓玉惊的是李儒蓝竟然允许魏清重新编制御林军——他们当日煞费苦心安插在里面的赵军岂不是都被筛除掉了?如果连御林军都被魏清收入囊中,那赵国又该如何控制魏清?
秋清晨心惊的是:李儒蓝的圣眷远在自己之上。对于她的心腹爱将,瑞帝都如此着意防范——不知道又有多少只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
沉默良久,王泓玉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也许……李将军只是借着重新编制御林军的机会,消除这位新君的戒心?”
瑞帝冷哼了一声:“依朕看,她就是昏了头了。”目光望向一旁的秋清晨,缓声说道:“秋爱卿,你怎么看?”
秋清晨知道瑞帝是对李儒蓝起了疑心,她虽然对李儒蓝没有什么好感,却也不愿在这样的关口落井下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李儒蓝的事避过去:“李将军也许是受了魏清蒙蔽。臣以为魏清绝不只是想要重新编制御林军这么简单。魏国的军力虽然打散了编入李将军的军中,但是这些人一旦绕开了李将军,被魏清拢成一团,后果将不堪设想。臣以为李将军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
瑞帝皱着眉,目光在王泓玉和秋清晨的脸上转来转去:“赵楚对峙,朕不希望魏国这个时候闹出乱子来。朕想派个可靠的人前往魏国,至于派谁去朕一时间难以决断,不知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秋清晨忙说:“臣愿往。”
王泓玉虽然跟随秋清晨打了不计其数的仗,但却是用鞭子的时候多,用脑子的时候少。如今面对的是号称连纵五个属国的兵力来伐赵的楚国。而且这位御驾亲征的楚烈帝,人人都知道他熟读兵法,运兵作战极有谋略。这样一个生平仅见的对手,这样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事,若是全盘交给自己……王泓玉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瑞帝瞥了一眼王泓玉,微微叹了口气:“朕再想想。你们先下去吧。”
秋清晨直到出了内室也没有看到角儿,不知怎么就有些难以心安。一路走出来不觉留意了几眼,这才注意到内苑之中竟换了不少新人。这些生面孔令她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好不容易在外院遇到了刚刚赶回来的吉安女官,秋清晨连忙打发王泓玉先回去,自己拉住吉安女官打听角儿的消息。
吉安女官平时没少拿秋清晨送进来的银钱礼品。因此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对这位大帅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见她问起角儿,连忙将她拉到了一边,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角儿昨天夜里被陛下杖杀了。”
秋清晨脑中轰然一响:“杀了?”
吉安女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轻些,大帅。这事陛下不准往外说的。”
秋清晨定了定神,低声问道,“为了什么?”
吉安女官摇了摇头:“陛下只说他是偷懒误事。不过,我听平安女官说,角儿偷喝了陛下的什么合香酒,惹恼了陛下。所以……”
秋清晨脑中乱成了一团:“他怎么会……”
吉安女官连连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角儿自打跟随陛下,就一直管着陛下贴身用的东西,就连平常陛下用的药也都是他看着。说不定真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秋清晨放开了吉安女官的手腕,轻声问道:“那个合香酒,是什么样子的?”
吉安女官想了想:“那酒里泡着莽族人进贡的红花,红色。不过没有什么味道。”
红色没有什么味道的合香酒……梦里盛放在金杯里香气熏人的红色液体,还有角儿那一句含混不清的“因为她给你喝的东西,我暗中动了手脚……”缠杂在了一起,却令她心头纷繁的疑惑呈现出了明朗的迹象。
秋清晨不知自己是如何辞别了吉安女官。直到一脚踏进帅府的书房,才意识到自己满手都是冷汗。
一双手臂自身后环了过来,将自己围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这一刻的秋清晨忽然觉得再没有拒绝他的力气了。于是任由他抱着,静静地感受另外一颗心脏紧贴着她的后心有力地跳动。满心的伤痛无措都仿佛得到了某种无言的熨帖。直到云歌伏在她的耳边低低唤了一声:“大帅?”
秋清晨才叹了口气,把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怕了。自从她的师傅死后,她还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现在……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自私的人。可以不眨眼地手刃仇敌,却无法坐视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自己而死去——这样的相继离去太过沉重,她已无法再承受。
秋清晨转过身把云歌抱进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清爽也温暖。象抱住了一床刚刚晒透的棉被,能从纤维的缝隙里闻到阳光的味道。
“云歌。”
云歌没有出声,却敏锐地察觉了她身上细微的颤抖。于是收紧了手臂,一只手在她的后背笨拙地拍了拍。
秋清晨想笑,可是嘴角弯了弯,笑容又退了下去。秋清晨掬起他披散在背后的头发,看着那细滑的发丝掠过自己的指尖,很突然地说道:“你有没有答应过她什么?”
云歌没有抬头,极快地答道:“没有!”
“那就好。”秋清晨将他的头发在指间饶了两绕,低声说道:“我想送你离开这里,你愿意不愿意?”
云歌的身体微微抖了抖,无声地收紧了环在了她腰后的手臂。
“我师傅在海边有一所小房子。地方虽然有点偏,但是环境很好,推开窗就可以看见海。”秋清晨想了想,又说:“房子在山上。下山不远就有一个小镇子。”
云歌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却仍然不肯抬头。
秋清晨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道:“镇子上的人都很淳朴。买两条大鱼他们总会再送你两条小鱼,还会热心地告诉你怎么做才好吃。我师傅做的鱼就很好吃……”
云歌想问问她的师傅在哪里,可是秋清晨却已经岔开了这个话题:“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安京。又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派人送你去哪里。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如果我还活着,我就去找你。”
云歌被她那句“如果我还活着”给吓到了,骤然抬起的小脸上一片煞白。
秋清晨捧着他的脸轻轻摇了摇:“云歌,你还小。所以有些事你是不明白的。我想,我们可以做为家人来相处。你说好不好?”
云歌的眼里一红,想要别开脸却被她固执地捧着。于是眼泪就狼狈地流了下来。
秋清晨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可是那眼泪却越流越多。索性不去管它,只是叹着气把他抱在怀里:“如果这一仗打完了我还活着,我只能去这个地方。你懂不懂?”
云歌伏在她的肩头轻轻点头。
“云歌,我没有什么亲人了。”秋清晨闭上眼,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一些:“也没有可以作伴的人。现在,我身边只剩下你了。我不想你有危险。”
“如果我们都还活着,如果你还愿意留下来。那我们就一起作伴吧。毕竟,一辈子的时间太漫长了……”
八十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边州的上空。
墨色的天幕下,陷身局中的人却都无法入眠。
王泓玉担心的是面对劲敌楚烈帝时,自己到底能不能控制得住局面?万一战败……这样的后果她担不起。
临时改制的行宫里,瑞帝的担心是秋清晨已经爬到了赵国武职的最高处,再立军功的话,赏无可赏,只能遵从古制封异姓王——何况她手握重兵,她该拿什么来牵制?万一成为第二个阈庵……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收场了。
至于秋清晨,她的担心却连自己都想不清楚是什么。那一团模糊的不安象笼罩在头顶的乌云,因为无法驱散,所以看不清楚隐藏在其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失眠,所以当快马急报惊破沉沉夜幕,她立刻警醒过来。军营中养成的习惯一向是和衣而眠。秋清晨推门出来的时候,来自魏赵边界的军报已经穿过辕门,马上的女骑手不等骏马停稳便飞身而下,落在了书房外的台阶下。匆匆忙忙地行过军礼,气喘吁吁地说道:“魏国发兵了!”
秋清晨点了点头,快速接过军报,借着书房里倾泻而出的烛光匆匆浏览一遍,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先去休息。有什么安排,等我见过陛下再说。”
瑞帝自半寐半醒之间被唤醒,匆匆看过军报便怒不可遏地一把扯了个稀碎。
原本以为是驯养的一只狗,居然是披着狗皮的狼。而且还是一只最会选择时机的狼。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才猛然间想到高州督护李儒蓝十有八九已经命丧黄泉了。至于驻守的赵国士兵……瑞帝已经无法再想象了。
这个魏清,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将兵权拢在自己手中。
“魏清……魏清……”瑞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怎么也想不到魏王那样一个酒囊饭袋,居然还能生出这样一个诡诈多端的儿子来。
“陛下?”秋清晨适时地打断了瑞帝的沉思:“依臣之见,魏清恐怕与楚国早有勾结。否则以魏国的实力,理应是坐山观虎斗,待赵楚两败俱伤时再伺机而动。”
瑞帝悚然一惊:“不错。魏清一定会持兵观望,若是赵国出现败象,说不定还会合赵伐楚……秋爱卿有何妙计?”
秋清晨缓缓说道:“安抚为上。赵国目前的兵力,不足以同时抵御两个敌人。如若安抚不成,就只能逐个击破。”
瑞帝沉吟不语。
就在这时,快马急报又送来了魏王清送呈瑞帝的第二份贡品。
当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从盒子里咕噜噜滚落在地上的时候,就连看惯了生死的秋清晨都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反胃。
瑞帝脸色煞白地被女官们扶进了内室。
秋清晨看了看左右面无人色的女官们,只得上前将李儒蓝的人头重新放回了盒子里。不可能使唤这些已经吓得半死的女官,秋清晨只能唤来自己的侍卫将人头拿出去。
有了这个人头,魏清隔岸观火的可能性很明显不能成立了。只是不知楚国许了什么好处给他呢?秋清晨接过女官战战兢兢递上来的手巾,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渍,一边暗暗地想:到底是什么呢?
房间里满是血腥味,谈话不得不改在了瑞帝的书房。
瑞帝神情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略显苍白的脸因烛光的跃动而显得暗影憧憧:“魏清既然这么不识抬举,朕便不能轻饶了他!他的兵现下到了何处?”
秋清晨低声答道:“三天之前离开高州虎将台,如今算来,已经快到常州了。”
“如果朕命你带兵拦截呢?”瑞帝继续问道:“会拦在哪里?”
秋清晨十分谨慎地答道:“大概会拦在玉壶口。”
瑞帝闭上了双眼,喃喃说道:“玉壶口?”
秋清晨从看到李儒蓝的人头起,就大概猜到了瑞帝暴怒之下可能会做出的安排。果然,瑞帝片刻的沉吟过后重新睁开了双眼,一双黑幽幽的眼直直地望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秋爱卿,朕命你以和谈的名义即刻带兵阻拦魏国叛军,将功折罪。”
秋清晨的心沉了一沉,垂头应道:“臣,遵旨。”
“将功折罪”四个字便将魏国叛乱的责任全数推在了秋清晨的身上。言下之意,便是当日打下魏国之后,秋清晨未能妥善安排留守高州的督护事宜,才导致了今日的叛乱。即便胜了,也不过是纠正了自己犯的旧错——封赏是再不用想的了。
秋清晨自嘲地想:到底还是认定了自己会赢——好歹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承认吧。
再一次打量隐身在阴影中的男人,封绍不得不承认一个人的变化原来可以这么大。
刚刚苏醒时那种略带脆弱的,柔和如春水般的眼神是再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锐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