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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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仍在人间。”杜望月道:“次日午时撞门而入时,韩妃已气绝多时,这中间最长也不过七个时辰。”
“我们辰时已觉不对,勉强等候到巳时禀报,撞门而入,应该还不到午时!”侍花道:“召来太医施救,才不过近午辰光。”
“你怎能把时间记得如此清楚?”岑啸虎道:“似乎是下过一番工夫去记下它了?”
“宫中女嫔,都受过辨认时间的训练,以免误事。”侍花道:“我们对时间,有着一种自觉的敏感。”
“现在什么辰光了?”岑啸虎道:
“要说得正确一些。”
侍花行前数步,探首看天,天上阴云密布,仍然飘着大雪。
“是辰末时刻。”侍花说得斩钉截铁,表现出了肯定的能力。
岑啸虎飘身出室,仰首望天,好一阵子,才回到室中,道:“不错,辰末时刻。姑娘认时之准,在下也很佩服了。”
他久居关外,大雪天分辨时间之能,于、杜、吴等三大名捕,都自知难以及他。
程小蝶目光一掠四大名捕,四人都未再开口,心知问讯暂告一个段落,笑一笑,道:“两位姑娘请退出休息,需要帮忙之处,再向二位请教。”
小文带走了侍花、司乐。
贵妃之死
第三回 赌场蝶花
“我看两个丫头,说的不是谎言。”吴铁峰道:
“韩贵妃这个人,却是大有研究的必要了。”
“太医院的张大夫,也不像说谎话!”于承志道:
“单是死亡时间的差异,至少有六个时辰以上。”
“那是说太医和女嫔之间。”程小蝶道:
“有一方说谎了?”
“总捕头,双方面都可能说实话。”杜望道:
“我就听不出一点破绽,也瞧不出他们掩饰的神情。”
“死亡时间的差距甚大!”于承志微笑,道:“这一点杜兄有何高见呢?”
“侍花姑娘认时准确,岑某也有所不及。何况,当时这梧桐宫中,还有别的宫女,推想她们也不敢说谎,只有稍作追问,就不难查个水落石出。”
“兄弟以为,现在咱们应该去验查一下韩贵妃的尸体了。”杜望月道:
“也许能别有发现?”
“两位太医院的大夫,也不像奸诈的人!”岑啸虎道:
“只是太医院用的药物,完全改变了尸体的僵硬形态,再想追查二十天以前的死亡旧貌,只怕是无迹可寻了。”
杜望月微笑道:“如果能查出别有致死的伤痕,韩贵妃的死亡之秘,就可以有个定案了。”
程小蝶心中一动,道:“说的有理,是否现在就过去?”
“验尸的事,要由仵作动手了。”杜望月道:
“他们经验丰富,不遗细微,绝非我们能及?再由我们提出疑点,借重他们专业知识,突破疑云,至于其他求证工作,就并非难事了。”
“总捕头!”吴铁峰道:“最好在验尸的过程之中,能让两位太医院的大夫一起参与。”
程小蝶道:“就依诸兄,郭副总捕召两个仵作入宫!”
她充分地借重了四位名捕的经验,也从四人眉宇间看到一份轻松的神色,似乎他们已有了破案的线索。
只不过半日时间,能有如此进展,程小蝶相当地欣慰,但心中也有一点奇怪的感觉,不知四大名捕为什么不把勘查韩妃寝室所得,向她作个说明。
但程小蝶忍下了,没有追问。
验查韩妃尸体的过程,非常慎重,虽然正午时刻,但天上浓云密布,仍然飘着大雪,天色相当阴暗,寝室中点了四盏宫灯,光亮可鉴毫发。
门窗紧闭,小文、小雅,守在室外,不停绕着寝室游走。
先由侍花、司乐指认卧室中床置、陈设,未经移动,送出二女,才开始正式地查验工作。
仵作的动作熟练,很快地脱下了尸体身上的衣服。
主验的件作姓陈,也有刑部仵作的班头。
程小蝶自然帮不上忙,索性退到一侧,让出位置。
事实上围在尸床四周的人已经站满,四大名捕、两个诗作、两位太医和郭宝元,已有九人之多。
“脸部受到重击,鼻梁断裂,双颊塌陷,脑部也受损甚重!”陈仵作高声说道:“脸上是致命的一击!”
程小蝶忍不住探首望去,只看韩妃的脸部,已呈一团模糊血肉,连轮廓也看不清楚了。想她生前娇媚绝伦,使皇上迷恋难舍,死后竟是如此一幅面孔,心中感慨无限……
但闻陈仵作说道:“女尸肌肤,似受室中药气保护,并未僵硬,仍具弹性,体态窈窕,全身不见伤痕,以尸体形态推断,死者年龄当在二十三、四岁左右,金莲小脚,三寸五分,对一具死亡二十余日的尸体而言,是大背常情的现象。洗冤录内,无此记载,陈某无法解释,要请太医院中大夫说明了。”
未待四大名捕问话,阎大夫已自开口,道:
“太医院以龙涎香为主药,配制的保尸散,混入无根水中,泡制尸体,盛入白玉棺内,密封埋入地下,可保尸体百年不坏,燃烧成烟气,亦可保尸体数月不腐,使肌肤颜色不变。”
“陈班头!”杜望月道:“尸体上真的没有伤痕吗?”
陈班头在助手的协助下,转动尸体,又仔细地查了一遍,道:“尸体肤色如玉,查不出任何伤痕!”
其实,尸体转动之时,四大名捕目光如电,早已一览无遗,胴体无暇,找不出一点痕迹。
“陈班头!”杜望月道:“请仔细检查乌发之内,是否有伤?”
“陈班头细拂长发,细心地看过头顶,摇摇头,道:
“不见伤痕,伤处,就只在脸上一击。”
四大名捕的目光何等锐利,陈班头拂发验伤,他们也已看仔细了。
于承志伸手按一按韩妃面颊伤处,低声道:
“陈班头,如此重伤,溅血不多啊?”
“不错!”陈班头道:“先死后击,就是这么光景了。”
于承志回头看看张大夫,张大夫颔首说道:
“陈班头的论断,颇合医道,面颊破裂、血脉崩断、出血不多,应是死后才击破面颊。”
四大名捕交换了一个眼色,杜望月道:“总捕头可否暂请退出?”
程小蝶知道他们要验查一些不便自己在场的方位了。点点头,退出了寝室。
但见小文、小雅两个丫头,目光不停地在寝室檐下、屋角,查来看去,似想找出一些疑点。
程小蝶心中一动,飞身跃上屋面。
屋面上积雪数寸,一片皑白,只好暗暗叹息一声,跃下屋面,心中忖道:这场大雪,已连续下了半个月之久,雪覆大地,也就掩去了一切的痕迹,会不会和命案有所关系呢?
过了约半个时辰之久,四大名捕等,才离开了寝室。
杜望月低声道:“总捕头,暂回刑部吧!”
于、吴、岑、杜,似乎是有了一个默契,凡是向程小蝶提出要求时,都由杜望月开口。
他英挺俊朗,是让女人动心的一型男人。
程小蝶窥破了四人的心意,也不点明,笑一笑,下令撒离了梧桐宫。
刑部暖阁,暂成了程小蝶等研商案情的地方。
“四位只用了半日工夫,似是已得骊珠!”程小蝶道:“名捕才能,果非凡响!”
“总捕头过奖了。”于承志道:“只能说有了一个初步轮廓眉目,距离破案,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路程。”
“四位得到了什么案情呢?”程小蝶道:“可否提出来,大家研商一下?”
“毁伤面目,混淆案情,也可能怕我们认出尸体,不是韩妃本人。”于承志道:“这一招很恶毒!”
程小蝶呆了一呆,道:“不是韩贵妃?死者又是什么人呢?”
“替身。太医院张大夫和侍花、司乐,提出的死亡时间差距很大,听起来有些矛盾!”岑啸虎道:
“也正是此案的关要之处。韩贵妃筹谋已久矣!要脱离梧桐宫,花费相当的时间,找了一个非常近似的替身。我暗中问过侍花,要她细看尸体身材,和韩妃十分相似。”
“困难处在无法知晓韩妃为什么要离开梧桐宫,入宫美女,毕生之望,就是接近皇上,以博宠爱,这些,韩贵妃都得到了。”
吴铁峰道:“为什么却又费尽心力,用李代桃僵之策,逃出皇宫?”
“仵作查验,太医评断,死者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说她身有奇述,能把皇帝迷得无她不欢,似无可能!”杜望月道:
“所以,在下和于兄等研商之后,我们四人一致同意她只是一具替代的尸体,这具尸体能让和他欢度半年春宵的皇帝,瞧不出疑点?侍居的女嫔们,也说出形体相似。能选一个身材,如此相同的人,实非易事,这个案件至少在数月之前,就开始筹划了。”
程小蝶道:
“听各位研判结论,死的人肯定不是韩贵妃了。”心中却忖道:女人只有美丑之分,怎还有普通和不普通呢?
“十之八、九了。”于承志道:
“我们请总捕头回到刑部,才揭明案情,不愿在宫中奉告,一是怕宫中耳目众多,传扬出去,不但使策划此案之人,提高了警觉,再出意外凶案。二则还有很多疑点,无法突破,还得花一番工夫寻找!”
“就我们勘查寝宫所得,室中没有秘道可通室外。”吴铁峰道:
“窗门都未被破坏,侍花、司乐都肯定室中陈设,未经移动,尸体运入不难,但要不着痕迹的潜逃出寝宫之外,是勘破此案的重要关键之一。
连日大雪,虽然可掩尽逃走的痕迹,但如何启开寝宫门户,迄今尚未找出可行方法,突不破这一关,就无法提出破案说明!”
四大名捕都闭目沉思,想找出个中技巧。
他们都有破过奇案的丰富经验,但对如何逃出寝室一事,竟似都遇上了窒碍。
“我看,韩贵妃的出身底细,先要查个明白。”
杜望月道:“对她了解多一些,就多一分破案的契机!”
“我已向汪太监,要求韩贵妃的出生年籍,想是一两天内就可送到刑部!”郭宝元道:
“诸位穷尽心力,相当劳累,今日大家就休息一下吧!”
“对!”程小蝶道:
“小妹居处,四位都已知晓,有事情随时可去商量,小妹真诚欢迎,连日劳累,从现在起休假两日,诸兄可以利用两日小休,探访故友,也不妨逛逛年节将近的京城风光,郭副总捕,请致奉每位白银两百两,略表小妹心意。”
说得很明白了,四大名捕今夜可以不住刑部,逛哪里,怎么玩,要他们随心所欲了。
郭宝元取出了早已封好的四封银子,每封两百两,每封有十多斤重,拿起来还真是有点累人!
四大名捕接受了,提着银子离去。
程小蝶看他们皱起眉头,提起银子走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笑得很开心,本来,可以兑成银票,或是换成金叶子的,但她故意用现银,让四人提着十几斤的银子上街逛,你说累人不累人?
四大名捕在刑部中闷了几天,虽然食、宿招待,都是一流的奉养,总是少了那么一份洒脱自在。
四人都到过北京城,来过还不只一次,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一两天就要离去。这次一放两天假,任他们自由玩乐,倒也想借机轻松一下。
他们都是威镇一方的人物,虽然相识甚久了,但私下的聚会却不多,今日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查案,各人都表现出了相当的才慧,多处看法,不谋而合,倒也生出相许相惜之情。
“先去万景楼吃个晚饭。”岑啸虎道:
“听说,那家菜馆是江浙名菜,以海味见长,只不过委屈杜老弟了!”
杜望月道:
“小弟也想品尝一下,京师菜馆的手艺。烹制海味的手法,和苏杭有什么不同之处?”
说到吃,四大名捕可都是尝遍天下美味的人,他们真正的用心,是要找一个幽静地方,好好谈一谈,刑部的下榻之处,有些事不便畅所欲言。
所以,他们要了一间僻静处,二楼一角的幽静房间。
上了酒菜,挥退小二,吴铁峰笑道:
“一个红粉小佳人,当上了咱们顶头上司。而且,在短短一餐酒席之中,竟能使咱们认了她总捕头的身份,可是兄弟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听说九龙玉佩一案,就是她主持破去,还除去了白莲教中漏网的法师。杜兄,可知详情?”于承志道。
“事前毫无所闻,听到消息,赶往卢州,案子已破,程知府已调入京中。”
杜望月道:“也就是现在的刑部尚书,事后调查所得,那一战时间不长,只不过一夜之间,但打得非常惨烈,听说有几位极少在江湖出现的高人相助程姑娘。那一案,兄弟未能参与,一切也都是耳闻,也无证实。”
“丫头很精明,也颇有几分豪气,岑某人原本想辞去关东总捕的职位,以私人的力量,救出杨尚书,却被她弄得几乎下不了台。”
于承志微微一笑,道:
“于某非常希望听听三位的高见,我们要不要认下来,从此上司是美人?还是破了此案,就力辞不就,天下四大名捕,就此风消云散?”
“看她处事魄力,颇有可敬之处,对我们也很尊重,私下相处,呼兄认妹,公事上,却又能持正身份,岑某本有辞意,现在,也不那么强烈了。”
“她慧黠得很,也很幽默,只看她给我们十几斤二百两现银,让我们提着上街,就叫人啼笑皆非?”杜望月道:
“兄弟感觉,其人才慧极高,先以真面目和我们杯酒论欢,再稍作易容,掩去娇媚,入宫查案,是个相当稳健、谨慎的人。”
“总捕头的美丽,当得绝世佳人之称!”于承志笑道:
“这也难怪她在晋见当今皇上之时,要易容了。”
“是呀!”吴铁峰接道:“若被皇上看上了,她不就毁了吗?”
于承志弄笑道:“那也不见得,也许封她个贵妃做做,比现在的总捕头还要有权有势,说不定以总捕头的聪慧,还可以改变当今皇上,使当今皇上成为大明王朝开国以来的贤君呢?”
“你们扯得太远了。”岑啸虎瞪眼道:“还是说说韩贵妃的命案,各位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说低见倒有一点。”
杜望月继续又道:“总是不离宫廷之中的丑事。”
岑啸虎低吟:“若不是被其他嫔妃所害,便是情这一字害人。”
“也许是出于一个情字。”吴铁峰道:
“韩贵妃早有情郎,两位女嫔说她沉默寡言,可能是心有所思,难安现状。这一点,取得韩贵妃的祖籍之后,可有助求证,但眼下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