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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尘劫录-第89部分

小说: 尘劫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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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头脑昏乱一片,但还有一点点智慧未泯。我知道不管狐隐是否与此事有关,他是否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我是根本无力与其正面相抗的。虽然没亲眼看他施行过道法,但以他言谈举止中显露出来的学识,以他千里外托梦指点我崇韬所在,以他相助我斩杀颉士高,种种前事,他有多大斤两,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恐惧之心一起,头脑立刻冷静下来。我整顿衣冠,稽首相问狐隐——明显感觉自己有点气喘吁吁——“拙荆不见踪影,在下惶惑无主,特来请问狐先生。”偷偷抬眼窥看狐隐的表情,只见他仪态坦然,微微一笑:“大人毋须惊惧,请坐,待狐某为大人解忧。” 
  他的从容态度影响到了我,刹那间,我几乎相信他与此事确然无关了。于是退后两步,在主席上坐下,狐隐也坐在我的对面,然后回头吩咐仆佣们说:“都退下吧,阖上屋门,我自与大人相谈。”仆佣们以目向我请示,我手足无措,别无他计,也只好点点头,要他们照着狐隐的安排去做。 
  等到屋门关上,狐隐又朝我微微点头:“在下有托梦之法,大人想已了解了。”我匆忙问道:“前此料崇韬,斩颉士高,可都是狐先生之法术吗?”狐隐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大人请阖上双目,在下请大人看夫人所往。” 
  我毫无办法,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于是微微阖上眼睑。虽是午后,屋中少窗,又有重重帘幕遮挡,没有燃烛,本就昏暗,这一闭上眼睛,身前立刻漆黑一片,就在这无边的漆黑中,我恍恍惚惚的,似乎来到了一个非人世之境界…… 
  四周昏濛一片,我无法判断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这里究竟是我熟悉的地方,还是陌生的地方。我在这奇特的旷野中独行……不,身旁似乎还有别的人存在,似乎正是他引领我走向不可知的远方。那是谁?一个模糊的影子总在眼角出现,转过头想要仔细分辨,影子却又如同融化在空濛中似的,瞬间消逝了。 
  那是鬼怪吗?是幽魂吗?或者……那是狐隐?我不知道。 
  远处没有山,也没有水,昏濛的天和昏濛的地,交界处仍是昏濛一片。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成不变的地平线上,终于露出了一片森林,但等走到近前才发觉,那是多么巨大的一片森林呀! 
  每一株树木,都直插云天,高抬起头也很难看到它的树冠。粗大的树身,目测足有百人合抱,走近后如见高墙——与其说那是树,不如说那是通天的巨塔。古人传说,四维有柱,拱托苍天,莫非就是这些树木吗? 
  进入森林,高处眼所难见的巨大的树冠,遮蔽住了一切光芒,但林中却有点点光亮,仿佛繁星一般在树枝上方闪烁着,又仿佛巨大的萤火虫,在缓缓地翩然飞舞。 
  “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我觉得万分紧张,于是开口问走在旁边的那个神秘的影子。影子并不回答,却似乎伸出手来朝不远处一指。我本能地转过头去看他所指的方向,只见在两三丈高处的树枝上,垂挂着许多巨大的灰色的茧状物。也不知道怎样一来,我竟然身在一个茧状物的旁边了——离奇的梦境,梦中无所不能,我也没机会去思索其中的原因。 
  那东西象极了蚕茧,但要大上无数倍,如果里面确有蚕蛹的话,恐怕有一人多高吧。想起来真是相当令人恐惧的怪物,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心中却并无丝毫(炫)畏(书)惧(网),有的只是期盼,不知道何所求的神秘的期盼。 
  强烈的好奇心使我想要撕开这巨茧,看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我似乎相信那里面并不是一只巨大的可怕的蚕蛹。然而内心深处,仿佛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撕开来,她就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这不过是一个梦境,”似乎要压倒心中的声音,我突然大叫了起来,“在梦中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即便我在梦中撕开了这茧,现实中的她也应该不会受到丝毫影响才对!”虽然语言中难以区分性别,但我知道内心所说的,自己所喊的,分明是女性的“她”。这是为什么?难道在我的意识深处,明确地知道巨茧里面躺着什么吗?是个女人吗? 
  奋力撕开蚕茧,于是我果然看到了一个外形奇特的女子,她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一一丝不挂地躺在茧中。所以说她外形奇特,因为皮肤白皙光滑到如同美玉——虽然常用白玉来形容女子的美貌,但真正细腻如玉的肌肤,现实中是不存在的,连我的妻子也不完全具备——她的头发是银色的,仿佛古书中记载的纯种的茹人。然而最奇特的,是她的背上竟然生长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的翅膀,身体蜷缩着,巨大的翅膀也折叠在背上,翅膀上的羽毛破碎凌乱,上面还染着斑斑血迹…… 
  我慢慢地走近这个外形奇特的女人,痴痴地望着她,仿佛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她,甚至熟识了她似的。我内心充满怜爱地缓缓伸出手去,托起了她的下颌——前此除了对待自己的妻子外,我从未对一个女人表现过如此的深怜蜜爱,哪怕是对那小巧可爱的丫鬟雪念…… 
  但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看到了那女人的面孔,那确实是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那竟然就是丫鬟雪念!我为何会在梦中见到她?她又为何是这般模样?此梦究竟何解?! 
  恍惚迷茫中,我听到身旁的黑影说话,那些话梦醒后大都记不清了,我只隐约记得最后的几句:“目之所见,耳之所闻,莫不虚幻,然而虚幻和真实,其实并没有分别呀……” 
  猛然睁开双眼,昏黄的室内似有清风掠过,帐幔微微拂动。我望向狐隐,他正微笑着凝视我的双眼,似乎想要看出我此刻的喜怒哀乐。然而我的心中却并无喜怒,有的只是无尽的迷惘。这个梦……梦中的情景,似乎我曾在很久以前见到过,但那究竟说明了什么?狐隐不是要给我看妻子何往吗?为何我在梦中却并未寻觅到妻子? 
  “你见到了吗?”狐隐用异常温柔的声音问我。我惘然回答说:“不,没有见到……”“是的,你没能见到尊夫人,”狐隐轻轻摇头,“但你见到了自己内心所期盼的,想见的,不是吗?” 
  “那是我内心所期盼的吗?”我茫然不知所措。狐隐抬起左手,轻轻一拂衣袖,立刻,一个袅娜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仿佛被他从虚空中召唤出来的一般。那是雪念,虽然背上无翅,其面貌却与我梦中所见的毫无二致。“其实,这才是你真正所想望的。”狐隐点点头,开始向我解释。

  (。。)

    正文 第二部 龙池劫灰 第四十二章 狡狐
     更新时间:2008…6…12 12:30: 本章字数:4260

                古诗云:所求者何?其毛庬庬。谓彼狡矣,其行憧憧。 
  小丫鬟雪念突然在我眼前出现,她目光呆滞茫然,似乎还没有从狐隐道法的召唤、转移中清醒过来。这般形貌,倒格外的惹人怜爱,尤其当我想到那个奇特的梦境,脑中将其与那茧中的有翼女两相合一以后,内心竟然呯呯乱跳,目光也牢牢盯在她的脸上,几乎难以移开。 
  “这才是你所期盼的呀,大人,”狐隐在旁边轻声说道,“爰氏女并非大人良配,何如抛开了去?”他的话语虽然很轻,落到我耳中却仿如霹雳一般,我猛然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狐隐慢慢站起身来,双手在胸前合拢,朝我深深一揖:“此中原委,且待在下明白禀告大人。在下非人也,是天地开创时一只老狐,食日月精华,修成*人形,此来欲有求于大人,故久居府中不去……” 
  我“呼”地一声从席上跳了起来,几乎一脚踹翻两人间的几案——不,如果狐隐不是在开玩笑,说的是真的,那就无所谓两人,而是一人和一畜牲。“你、你、你,你是精怪,而非人吗?!”狐隐微笑点头:“在下故此假姓为‘狐’。” 
  师祖棠庚曾经说过:“有情之物,感日月精华,历百年而得智慧,是为精;无情草木土石,历千年而得智慧,是为灵;人之殁也,其魂不散,起而作祟,是为鬼;六合之外,人所罕见,史所不传之物,是为怪。”眼前这个相貌绝美的青年,如果真是狐狸所化,那就应该是“精”了,但他自称生于天地开创时,也有可能是“怪”。按照棠庚的说法,世间万物,若得天时、地利,经过长时间对日月精华的浸润,都有可能修得仙道,别说一只狐狸,就算无知无识的一棵树,一株草,也有可能化为妖物。 
  比如我的妻子……不,应该说是一体二化的她的一半,原本不过古代苹氏女族长的一滴血,内怀深恨,外感精气,竟能于一千多年后化而为灵。不过说也奇怪,虽然万物都有幻化的可能性,血而为灵前此听都没听说过,其它生物或非生物的幻化,典籍所不载,民间传说也相当稀少,只有狐狸化人,似乎各地都有类似故事流传。 
  难道是因为狐狸比其它动物更为狡猾吗?是因为狐狸更具备所谓的“灵性”吗?我不知道,师父、师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狐隐的笑容显得极为温柔和蔼:“大人勿惊,在下若欲不利于大人,又何必托梦教擒崇韬?又何必自暴身份?”我听了这话,惊魂粗定。说得也对,就目前的发展来看,这只狐狸并没有伤害我,相反,反而送我极大功勋,让我一个无拳无勇的乡下之士,一步登天即将位列三公之尊。 
  妖物能害人,也能助人,类似传说,民间不乏枚举,虽然都无从察考。不过狐精在传说中的口碑却向来都很差,它们往往幻化为俊男美女,蛊惑人心,然后吸其精气——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妻子,狐隐这家伙,化为美男前来,莫非是看上了我的妻子吗?! 
  想到这里,警惕之心大起。狐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摇头,并且叹了一口气:“在下此来,确实为的尊夫人,但于大人有益无损。”他指一指仍在旁边茫然不知所措的小丫鬟雪念:“此女才是大人良配,尊夫人本无缘与大人共携白首……”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爱自己的妻子,但这种爱因其一体二化的特殊情形而显得与众不同,分外诡异。内心深处,我也经常想到:自己真能和一个妖物共度长年吗?她会不会哪天就远离自己而去?她若远离自己而去,自己又会做何感想?与其到时候痛苦,则先以利剑断此情丝,是否更为明智?虽然类似想法往往才冒出头来,就被自己硬生生卡断了,想是痛苦,何如不想,顺其自然,但此刻被狐隐一语道破,我只觉四肢皆软,头脑昏涨,竟然无法开口反驳。 
  狐隐继续说道:“在下已成仙道,欲求一女可共修炼,则异日可有颠倒乾坤之能。尊夫人是不世出之佳人,正为在下所求。然,若尊夫人是大人良配,在下断不能有干天道,拆散鸳鸯,故此寻机进入府中,以为察考……” 
  我有点怀疑,当日从寒云宫中出来,驾车的两马突然莫名其妙受惊,载着妻子直冲城外,这不是会狐隐的安排吧?原来他从那时候,甚至更早以前,就开始觊觎我的妻子了,真是其心可诛!可怜我并无慧眼,竟然开门揖盗,把他放进家里来! 
  狐隐看到我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地继续摇头:“大人休胡思乱想,且听在下陈述。在下居于府中,并请夫人隔日前来听讲道法,其间观察,所得甚多。其一,大人夫妇虽已合巹,却并未圆房,尊夫人尚是处子……” 
  听了这话,“呼”的一声,我感觉脸上发烧,热血直冲脑际。自己因为内心深处的爱恋和疑惑,长时间没敢向妻子提出行房的要求,对于自己来说,并不以此为憾,甚至还隐约沉浸在痴情的悲壮氛围中,但这话旁人指出,自己却羞愧得无地自容。结婚数年,妻子仍是处子,这在外人看来,肯定会认为是丈夫的无能甚至无人道之能所致吧。 
  “其二,”狐隐似乎知道前一个问题对我打击实在太大,因此话锋一转,匆匆地继续讲下去,“我看尊夫人额有黑气,非久寿之相,除非随我去修仙道,否则五年内必然香销玉殒。其三,尊夫人……尊夫人天仙之姿,心窍玲珑,于道法上悟性极高,使其长久堕于俗世,岂不可惜?” 
  说白了,你是个美男子〔即便那是幻化形体,并非本身样貌〕,又通仙道,正好和我妻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不过一介下士,没有你的帮助毫无前途,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妻子——他后面那句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这种话听起来本该很伤我的自尊心才是,但我却不得不承认,狐隐无论外貌还是内在都比自己要高上百倍,自己站在他的面前,总感到相形见拙,如微星之望月,感到极度的自卑,因此反倒并不反感他如此坦率地提到这一点。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等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很奇怪的,狐隐竟然就讲了这三个理由,就此刹住话头,不再多说了,只是静等我的反应。 
  刹那间,一个奇怪的念头涌入脑海。看起来,狐隐并不清楚我妻一体二化之奇异,否则他一定会说:“尊夫人半妖之体,岂能长伴君子之侧?与我同修仙道,是她最好的归宿。”我妻是一滴恨血,化而为灵,这点大概狐隐并不清楚。嘿嘿,号称天地生成时一老狐精,他的道法也不过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心中立刻涌现复仇的快感,仿佛一个奸商要豪取我家藏的宝玉,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并不明白这宝玉的真正价值。这种其实毫无意义的快感一涌现上来,我的心情立刻变得轻松多了,神色也逐渐镇定下来。我望着狐隐,竟然敢于哂笑奚落他:“欲求我妻,你便自去求吧,既来问我,我便不肯成汝之美,以害自身,汝又如何?” 
  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狐隐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劝说道:“强取人妻,有干天道,我是修道之人,不会做那种恶事。以是暗中相助大人,使荣华富贵一昔尽得。大丈夫在世,是功成名就更为重要,还是娇妻美妾更为重要?大人休要因小失大啊。” 
  听他提到“美妾”二字,我不禁转头再望一眼雪念。小丫鬟的神智已经逐渐清醒了过来,却听不懂我和狐隐在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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