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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尘劫录-第70部分

小说: 尘劫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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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石府县令受了父亲的请托,还是把我名字报了上去。只是他们怎么也料不到我会在此刻前来觐见天子,虚说“患病”,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呀! 
  头脑一转,我急忙再次跪倒在地:“小人前往太山访友,本说好公车上京前便回乡的,却不幸蒙冤受屈,羁留不得归去。想是石府县令久等不得,虚以病告。此皆小人之罪也,请陛下责罚,休怪县令大人。” 
  前面传来天子的声音:“石府县令胆敢欺君,要留下你的名额,想必你果是贤良之人,不忍遽废。起来吧,朕不怪罪——已定于三日后于光华殿考察今岁贤良方正,你也参加好了。”我喜出望外,连连磕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中官示意我可以退下了。我起身垂着眼睛缓步后退,耳旁听得天子的问话:“石府来报,钟蒙山妖物肆虐……”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还好天子并没有着重谈这个问题,只是说:“……近日畿北又有怪蛇出现。灾异不断,是何征兆?” 
  只听绛通回答说:“天降灾异,以警世人。从来立政无德,才有妖物出现。”天子的话语似乎有些生气:“你说朕无德?”“小臣不敢,”似乎是绛通的磕头声,“此次太山所以出此大案,皆因太山王不肯修德,为祸地方……”“朕知道了,”天子打断他的话,“哼,朕这个从叔的为人,朕深知也。绛卿,就委你为太山国相,辅弼监督太山王。他倘若再怙恶不悛,朕定不轻饶!” 
  ※※※ 
  三天以后,我参加了殿试。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文章写得极其平庸,奏对也毫无出奇之处,但也许前几天的觐见给天子留下了好印象吧,竟然蒙恩授我六百石中郎之职。 
  但凡国家出现灾异,或者新君登极,举贤良方正本是惯例。但最近天灾人祸不断,今上在位不过八年,就进行了三次这种让郡县直接举荐人才的活动,并且规定,不仅在职官吏,宦门世族只要有炼气士以上身份,都可以被举荐。一般情况下,不是在职官吏被举为贤良方正,顶多一次给个四百石郎中当,我一步做到中郎,可谓没有前例的殊荣。 
  中郎隶属光禄勋,本是执戟宿卫殿门并出充车骑的禁卫军官,但因为可以接近皇帝,逐渐和中朝官一样,成为凝聚在权力中心周围的天子的秘书机构。得充中郎,可谓前途无量。这真是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没想到宦途的大门竟然就这样向我敞开了,并且放眼望去,前面一片光明。 
  我写信把前因后果禀报父亲,当然,其中忽略了有关爰小姐和苹妍的情节。父亲很快就派人送信回来,大家赞赏,并且勉励我要忠诚为官,为国报效。为国报效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只要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等什么时候再多升几级,混个千石以上的职位,再向朝廷提出自己的主张,也还不迟。 
  可真到那时候,我提出什么主张为好呢?虽然开了贤良方正科,可四方的灾异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春天还未曾结束,龙渊郡就发生了瘟疫,天子整天皱着眉头,神色更显憔悴了——照这个样子下去,我怕他活不过三十岁。 
  终于头插貂尾,腰佩绶带,踏上宦途了,我左思右想,下定决心,请父亲派人去成寿郡向爰太守提亲。虽然以我现在的身份,还远远配不上爰小姐,但只怕爰太守哪天先把小姐许配给别家,到那时就后悔莫及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若和爰小姐无缘,爰太守不肯答应这门婚事,那也毫无办法,若本来还有一线希望,却因为自己的犹豫而耽搁了,那是自作自受,没有资格怨天尤人。 
  然而,事情发展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大概爰太守看我才入宦途就被天子钦命为中郎,认定我前途无量,不但满口答应,并且担心爰小姐曾经定过亲,还怕我家因此事而退缩。据说,爰小姐三岁时就定了亲,结果七岁那年,未婚夫得病死了,接着十二岁二度定亲,没两年,第二任未婚夫又惹上官司,主动退了婚。 
  父亲听说此事,倒是有点犹豫,写信来询问我的意见:“深恐此女命中妨夫,我儿谨慎思量。”我倒是丝毫也不害怕,如果说爰小姐命中注定有个丈夫的话,那一定是我吧。我深信自己和爰小姐缘分不浅,况且,若能娶那样美丽的女子为妻,就算日后遭逢灾难,那也死而无憾了。 
  我请求父亲与爰太守继续商谈这门婚事。爰太守大为高兴,答应好好准备一下,今秋就送女儿来都中完婚。我得到这个消息,高兴得手舞足蹈,连续三天睡不着觉,满心期盼夏天赶紧过去,秋季即刻到来。 
  就在这种情况下,六月七日,突然受到天子的召唤。

  (。。)

    正文 第二部 龙池劫灰 第十九章 灾异
     更新时间:2008…6…12 12:29:40 本章字数:4311

                古诗云:天亦何德,地亦何辜,罹我于灾异,践我于淖且。 
  ※※※ 
  天子高坐堂上,面带怒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 
  “啪~~”突然天子一排几案,沉声说道:“侠以武犯禁,践踏国法,为祸地方。朕才得到密报,那个膺飏改名换姓,又跑去郴南郡小晟县为恶了。他广施家财,招募流亡,莫非想造反吗?!” 
  我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热血上涌,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终于发现这厮的踪迹了,我定要生啖其肉,屠尽他的一族,才解心头之恨!于是急忙磕头说:“如此悍顽巨恶,不及早殄灭,定生祸患。小臣请命,东去郴南,为陛下割此疮疣。” 
  天子说:“朕正有此意。卿与那膺飏有仇,派卿去捕拿他,料能悉心办事,不使走脱。”说着,让中官递给我一份诏旨:“就加离卿俸比八百石,委为绣衣直指,任取郴南兵马,往小晟去捕拿膺飏!” 
  我急忙磕头谢恩,心中想道:“嘿嘿,膺大侠,你可别着急离开呀,离某这就要来还报您老的大恩大德了!” 
  ※※※ 
  手捧诏旨,离开宫廷,回归承恩门外的住所。还没进门,先看到一条大汉大步蹿了出来,见我就拜:“大人,小人特来拜见。”我低头仔细一看,喜出望外,原来此人非他,正是爰氏的家臣尉忌。 
  据尉忌说,爰小姐下个月初就会离开虚陆郡太山国,前来都中和我完婚,老夫人——也就是爰太守的母亲、爰小姐的祖母——派他和另两名家臣先赶来帮我做好相应准备。我轻轻叹一口气:“刚得天子诏,要出京去办事,恐怕婚期必须延后了。” 
  天子有诏,谁敢不从,我也不敢有怨言,爰氏也不会因此责怪我。尉忌问我:“不敢请问,大人往哪里去办事?多久可以归来?”我心念一动,想那膺飏当世大侠,本领自是了得,他手下也定多能人异士,我若冒然前往,被他跑掉了事小,被他反过来伤害到自己,可怎么办?如果能把尉忌带在身边,以他的武艺,最不济也可保护我个人的安全呀。 
  试探性地向尉忌提出想法,那家伙大概在太山憋得久了,拍胸脯一口答应:“就请同来的两人打点婚礼所需吧,小人随大人前去捕贼。嘿,膺飏好大名声,在太山未曾会过他,此番定要看看,他是怎样三头六臂的猛士!” 
  于是我和尉忌收拾一下行装,就骑着马出东门往郴南郡去。我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秩六百石的京官,禄米有限,父亲想多派些仆佣来侍奉我,被我婉言谢绝了,只接受了一个下人。此次我留他在家准备婚事,只和尉忌两人微服上路。 
  我们的行程,是要先往东去临涟郡,然后北渡涟河,进入郴南。涟河源自中原五山之一的岿山,向西注入涟泽,也算天下有名的河流了。六月十五日,我们进入临涟郡治泛舟城,为怕泄露行踪,让膺飏提前有了准备,我并未前往拜见临涟太守。 
  在郡城中安心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出北门往涟河去。河水涛涛,波光如金,我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感觉遍体通泰。尉忌先去河边寻找渡船,我立马在一处高阜上,眺望着苍茫的原野。 
  突然间,一个奇怪的念头涌入脑海——我似乎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呀。许多年以前,我似乎驾着马车,不止一次在涟河边往来。仔细搜索记忆,却并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难道是自己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曾经跟随父亲来过此处吗?为何四周的景物,看上去有点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 
  正在发愣,突然一股腥味袭来鼻端。我心道一声“不好”,立刻意识到有野兽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扑来。胯下马也长嘶一声,不安地踩踏着前蹄。本能地,我口诵山部定心符,同时把长剑抽出鞘来。 
  腥风又起,突见一头巨大的蛮牛,四蹄生风,从侧面向自己猛冲过来。谁家的耕牛发疯了吗?心里这样想着,我驳转马头,让开那牛的来路。 
  蛮牛“呼”的一声从马前冲过,才跑出半箭之地,就掉转庞大的身躯,喷着响鼻,恶狠狠地盯着我。糟糕,被发疯的牛盯上,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左手捏个雷部霹雳咒,“噼啪”一声,打向那蛮牛的头顶。 
  若是普通的牛,听到雷响,看到电闪,早应该吓得掉头逃开了。然而眼前这头牛却实在非同寻常,霹雳打到它头顶,它只是晃了一下脖子,竟然浑如未觉。并且,这道雷似乎更激发起它的狂性,一声暴叫,又向我冲了过来。 
  我一个躲避不及,被那蛮牛撞到了马头。坐骑一声悲嘶,踉跄着险些跌倒。我坐不稳鞍桥,一个仰八叉摔在地上。匆忙中就地翻滚,尽量远离那疯狂的畜牲。 
  爬起来再看那蛮牛,只见它就在身前一丈远处,怒目圆睁,狠狠地盯着我的动作——不对,这牛的样貌实在奇特,它雪白的额头上竟然只有一只眼睛,一只鲜红如血的眼睛! 
  我猛然意识到,这并非普通的蛮牛,而八成是一只怪物。我的小腿开始有些哆嗦——身形如此巨大的普通疯牛已经让人颇为棘手了,若是一只怪物,一只从未见过的怪物,可该怎样应付才好?真不该把尉忌派去寻找渡船的呀,若有他在身边,我肯定会安心不少吧。 
  我决定不和这怪物硬拼,尽量游走,拖延时间,坚持到尉忌赶回来。想到这里,横剑当胸,护住要害,同时左手捏个风部虚化符,刹那间化身为三,造出两个虚影来迷惑对方。 
  可那怪物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哞~~”的一声,四蹄扬尘,发足向我的真身直冲过来。我匆忙躲避,左臂上还是被锋锐的牛角剐了一下,鲜血泊泊涌出——这家伙果然厉害,普通疯牛,是无法看破我的道法的吧。 
  那怪物一冲过我的身边,我就立刻发足往高阜下跑去,希望可以逃到河边,尽早与尉忌会合。可是没跑出十来步,身后又响起了密集的蹄声。我可不敢把背部朝向这怪物,匆忙转身,同时一道火焰,掷向那怪物正张开着的血盆大口。 
  火焰射入它口中,立刻就被熄灭了——雷也不行,火也不行,这怪物究竟怕些什么呢?惊愕间,怪物已经到了面前,我向左一闪,同时狠狠一剑,劈在它的背上。“噗”的轻响,长剑只划开一点油皮。身量又大,又不(炫)畏(书)惧(网)我的道法,并且竟然铜皮铁骨的怪物,我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声暴喝:“大人休慌,尉某来也!”随即一道闪电般的光芒直射向那怪物面门。怪物把头一偏,这道光芒射在它面颊上,“噗”的一声,只留下一个白印。我大叫一声:“小心,这厮皮厚得很!” 
  只听尉忌冷笑一声:“我却不信,天下哪有比人更厚的脸皮?”这家伙,此时此刻还有心情开玩笑,莫非真的所谓“艺高则人胆大”吗?我退到一边,只见尉忌抖动长矛,顷刻间往那怪物脸上连递了数十招。 
  那怪物“哞~”的一声,在这样密集的攻势面前,似乎也有些吃痛,尾巴一摆,往斜刺里拐个弯,恶狠狠瞪着尉忌,想要发起新的一轮冲锋。我一个箭步躲到尉忌身后,往他背上拍了个定心符。 
  尉忌一声冷笑,拧动手里长矛,不等那怪物冲过来,先狠狠一矛刺去。怪物把头一偏,这矛又刺在面颊上,似乎现出了几点血珠。我站在后面,看得分明,提醒尉忌说:“这厮总是摇头躲避,恐伤了眼睛,莫非那便是它的要害所在?” 
  尉忌答应一声:“好,那便刺瞎它眼目!”长矛直指怪物额头。那怪物见此情景,果然颇为忌惮,四蹄一错,向旁闪避。一人一怪,动作都越来越快,直看得我眼花缭乱,矫舌不下。 
  约摸六七个回合,只听尉忌叫一声:“着!”随即那怪物一声怒吼,转过头去,没命地逃走了。尉忌也不追赶,只是柱着长矛,呼呼喘气:“好厉害,好厉害!若再有个回合扎不到它眼目,我难免要受伤哩!” 
  我长舒一口气,走过去问他:“可刺瞎了它眼目吗?”尉忌轻轻摇头:“刺是终于刺中了,是否刺瞎了它,却不好说。这是什么怪物,似牛而大,白首独目?” 
  听他说到这八个字,我脑中猛然灵光一闪:“莫非是蜚?!”“蜚是什么?”尉忌转过头来问我。我回答说:“记不清哪本书上有过记载,说有怪物名蜚,‘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蛇尾,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或许就是这种东西吧。” 
  “‘见则天下大疫’?”尉忌吃了一惊,“可不是嘛,东面的临渊郡疫情正烈。如今这家伙又跑到临涟来了,莫非此处也将瘟疫横行吗?早知如此,拼了性命也不能放它离去!” 
  我微微一笑,指指地上:“你看,这怪物所经之处,草木并未枯焦死亡。或许是我猜错了,或许古书上所记,不尽不实。合你我两人之力,可以打败它,却未必能杀死它,你又何须懊悔?” 
  尉忌摇头叹息:“唉,最近各地天灾人祸、妖精怪物层出不穷,究竟是什么兆头?莫非天要崩毁,地要塌陷了吗?莫非这个世道,即将走到尽头了吗?”我闻言皱紧了眉头:“是啊,象《雅范》、《集异志》之类的古书,虽然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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