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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尘劫录-第25部分

小说: 尘劫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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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怎会有如此相象的人?难道她是……不错,这里已是郴国的疆域,她在这里出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愣愣地望着那个女子的脸,目送她从我眼前驳马闪过,向那只兔子追去。在外人看来,我或许象一个痴心的男子,凝望着一个一见倾心的美人吧。是的,她确实是个美人,十八年前,我没有想到她会出落得如此婷婷玉立,并且,越是长大,相貌越是酷似苹妍。 
  那女子策马奔驰出数丈远,似乎也意识到了我奇特的目光,她把箭支从箭壶里拔出来,却并没有搭上弓弦,而是叼在嘴里,右手一带缰绳,驳过马头,向我冲了回来,并且,就停在我的面前。 
  我仍然愣愣地望着她。是的,她一定就是我的女儿……我不知道她叫做什么名字,我根本还没有给她起名字! 
  她皱眉望着我,右手突然从腰间抽出皮鞭,向我劈头一鞭打来。我还在愣神,险些忘了躲避。还好,她并没有想抽伤我,皮鞭在我耳边掠过,发出“啪”的一声响,把我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你是谁?”她双眉倒竖,大声问我。在这一刹那,几乎怀疑那就是苹妍。虽然同样相貌酷似,但王姬玉檀的神态、风姿,可要比苹妍差得太远了,而她,我的女儿,才简直是苹妍在一千两百年后的复生!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远处稀稀落落又奔过来几匹战马,马上骑手都做贵族家臣打扮。他们看到了我,都是一愣,随即有人问道:“小姐,这家伙得罪了你吗?” 
  “你是谁,从哪里来?”她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这一路上,我早就拟好了假名和虚构和来历,于是定一定神,微微一鞠,回答她说:“在下弘明,原是衷国的大夫,国亡流落到此……” 
  “听你的口音却象彭国人?”她还真是聪明,我急忙回答:“小姐猜得不错,在下本是彭人,是衷国的客卿。” 
  她望着我,突然转头问身后的家臣:“象不象?”几名家臣急忙点头。“还有彭国的口音,真是太巧了,”她微微一笑,继续问我,“你有目的地吗?准备往哪里去?”“在下……”我结巴了一下,“在下来郴国投奔一个远亲,但不知他居住在哪里,目前茫无头绪。” 
  她又上下打量我几眼,突然展露出了迷人的笑容:“真是太象了,虽然年纪轻了一些,但这容易解决……”我突然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了,干脆大胆猜测说:“小姐是说我和令尊很想象吗?”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我犹豫一下:“在下只是猜测,听闻郕卿有一位女公子,不知是否便是小姐?也曾有人提到过,在下与郕卿相貌酷似。” 
  她点点头:“你真的很聪明。不错,家父便是执郴政的郕卿。因为家父仇人很多——连年出兵,灭国破家,难免被有些顽愚目为仇人——因此,他曾想找一个替身。我想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替身,自己做自己的替身?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十八年后的自己,也可以很快了解到此时自己的性格和习惯。如此面对面地直接对比过去和未来的自己,真是件很让人兴奋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我没有料到,我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十八年后的自己。 
  我跟随这位小姐,也就是长大后的我的女儿,离开了那片树林,向西方行去。从那些家臣嘴里,我打听出很多事情。原来我的女儿名叫“燃”——竟然会给她起这个名字,我真的无法忘记那个在萦遇见的有翼的女子吗?现在,她叫做郕燃。 
  我……应该说未来的我,是在九年前成为郴国上卿,并在七年前被封郕邑的。我的正妻,是郴国另一位上卿剧谒的妹妹——我果然从彭国回去以后,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郕、剧两家权势薰天,已经完全架空了郴君,政由己出。郕这个过于巨大的、不合乎礼法的封邑,当然也不是郴君心甘情愿加封的。 
  郕燃是我最大的子女,在她下面,我还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其中一子一女为正妻所生。郕燃不但并非正室所出,并且母亲是一个奴人奴隶,本来身份应该很低微的,但我对她相当宠爱,待遇要在诸子女之上。我还准备把她嫁给剧谒的次公子,连剧谒都已经同意了,但郕燃却坚决不肯,因此已经快十九岁了,还没有出嫁。 
  郕燃喜欢骑马、驾车,喜欢射箭,完全不象个待字闺中的贵族少女,倒象一名真正的年轻的士。据说我经常慨叹:“若燃是个男儿,家族和事业就可以放心交给下一代了。”此次,因为我重提婚嫁之事,燃一气之下,擅自离开郕地,带着几名家臣来西边国境射猎,无巧不巧,遇见了她十八年前的父亲。 
  我跟着郕燃一行往郕邑方向走去。我们走了整整两天,第三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匆匆驰来一乘马车。真是很狼狈的马车,那本应该是乘重型战车的,但是只有两匹马拉着,左轮的轴头已折,车厢上还钉着几支羽箭。车上只有一名驭手和一名乘者。 
  郕燃等人勒住了坐骑,一直步行的我也停下脚步。战车来到面前,突然停下,车上的乘者满身是血,连滚带爬地跳了下来。我吃了一惊,因为虽然此人五十多岁年纪,鬓边已有白发,但还是可以一眼就分辨出,那是钟宕! 
  “小姐,终于找到你了!”钟宕“扑通”一声跪在郕燃的马前,“大祸啊!大祸从天而降!”郕燃急忙跳下马来:“宕叔,你在说些什么?你怎会如此狼狈?”“是剧谒,”钟宕满脸都是凝结的血迹和纵横的泪水,“剧谒突然发兵袭击郕邑……家主……家主遇害了,全都遇害了……” 
  郕燃乍闻噩耗,身子微微一晃,一把抓住钟宕的胳臂:“你说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别说是她,连我都吃了一惊。原来我已经被剧谒杀掉了——那个家伙最终会对我下手,倒并非难以想象的事情。我掐指细算,原来自己会在五十二岁时被人杀死啊……父亲是在五十一岁时战死的,我比他多活了一年…… 
  从钟宕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们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因为我独断专行,剧谒早就有所不满,在经过长时间的策划后,他终于发动政变。首先,得到了郴君和几名老臣的支持,然后他趁郕邑防备松懈的时候,以议婚为名,携带大量礼物前往郕邑——很显然,装载礼物的车辆中,实际装载的大多是武器和士兵。就在三天前,剧谒趁夜放火,袭取了郕邑,把我——应该是未来的郕扬吧——全家不分老幼,全部屠戮干净。只有钟宕一人奋战逃出,弧增等留在郕邑的家臣也都被斩杀了。 
  就在几个月前,浈远杀尽了彭之六卿,几个月后,剧谒杀尽了我的家族。这算什么?是报应吗?还是历史惊人相似的重复? 
  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可现在的我却象一个局外人似的,面无表情,并且心中也波澜不兴地听着这一切。 
  “剧谒这恶贼!”郕燃放声大哭,“我早就对父亲说过,那是条恶狼,久必为害,父亲却总是顾念昔日的恩德,不肯除去他!” 
  我皱皱眉头。虽说防患于未然,但在剧谒露出他的豺狼本性前,真的有理由杀死他吗?我知道他总有一天要取自己性命的,那么如果回到应处的时代,我真的会动手杀死他吗?我有些茫然地望着地面,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狠下心来。 
  其实我并不感念剧谒的所谓“恩情”,他只是认为我有可资利用之处,才把我从农奴提升为家奴的。而能够重新获得士的身份,并在郴国出仕,那是仙人忽荦的功劳,关剧谒什么事?难道此后,剧谒又做过什么对我有大恩的事情不成? 
  但为了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就动手杀一个人,这种事情,似乎现在的我是干不出来的。未来的郕扬也许可以吧…… 
  郕燃痛哭过后,突然翻身跳上钟宕驾来的战车,抓起了缰绳。“小姐,您……”钟宕上前去攀住车辕。“我去杀了那个狗贼!”郕燃左手总揽缰绳,右手从腰间抽出铁剑来。 
  “不可!”一名家臣赶紧跑过来,“剧贼杀害家主,篡夺国政,您现在去找他,无异以卵击石啊!”竟然用“篡夺”这个词汇。郴国的国政,本来不是应该由国君主持的吗?郕扬才真正是篡夺了国政哪。可是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郕扬不就是自己吗?我挠了挠头,有些哭笑不得。 
  郕燃毫不理会家臣的劝说,抖动缰绳,催促两马前进。钟宕想要揪住她的袖子,却被她把剑一晃,险些割伤了手腕。“宕叔,你来帮我驾车,咱们一起去宰了那恶贼!”郕燃双目尽赤。“小姐,休要鲁莽……”钟宕才劝了一句,就被郕燃大喝一声:“你不是号称武勇无双的吗?怎么胆怯了?是因为年老体衰,还是多年养尊处优,已经消磨了你的斗志?!” 
  钟宕不敢再劝。几名先前跟随郕燃的家臣跪在车前,攀住马头:“小姐,请三思!”郕燃怒喝一声:“滚开!再不滚开,我就从你们身上压过去。”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虽说乍逢噩耗,任何人都会心智失常的,可是这样不听劝地一意孤行,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啊。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父亲战死以后,不也发疯似地一意孤行吗?我立刻就受到了惩罚,险些死在大荒之漠中……我不能眼看自己的女儿再遭逢类似的不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一个箭步跃上马车,牢牢抓住郕燃的胳臂:“放肆!松开缰绳!”郕燃错愕之下,竟然立刻照办了。所有人都惊异地盯着我。钟宕这才注意到我,“啊呀”一声,向后连退了三步:“家……家主……” 
  郕燃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力甩脱了我的手,有些厌恶地说道:“这是我从路上捡来的西方落魄士大夫,本来打算送给父亲做替身的。”钟宕直勾勾地盯着我:“太象了,真是太象了……年纪轻一些,就象十八年前,家主往彭国去报聘的时候……” 
  我耸耸肩膀。我仅止相貌与郕扬相似吗?我现在身穿的,就是往彭国去报聘时候穿的衣服啊,钟宕这家伙,记忆力衰退了吗?可是也不能怪他,终究事隔十八年。别说十八年,就算问我一个月前穿的什么衣服,我也想不起来。何况经过长途跋涉,风霜雨雪,我身上的礼服已经破旧到几乎不能再穿了。 
  看到郕燃已经逐渐平静下来,我摇摇头,跳下马车。郕燃也愣愣地望着我,突然对钟宕说:“若将他化妆成先父,能不能复归国都,调集仍听命的军马,讨伐逆贼?”这倒实在是个好主意,但钟宕却摇摇头,叹口气。 
  “为何不行?!”郕燃急忙问道。“没有胜算的,”钟宕继续摇头,“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但是郕燃不肯放弃,追问道:“为何不行?!”钟宕没有办法,低着头喃喃说道:“家主……家主连年征战,使得大夫俱怀怨心,百姓道路以目,就算他还活着,恐怕也很难找到支持者了……”

  (。。)

    正文 第一部 历劫在心 第三十章 奔
     更新时间:2008…6…12 12:28:40 本章字数:4347

                史载:厘王六年春正月,剧谒以郕燃奔素,往侵。 
  ※※※ 
  我在道路上听到过许多对于郕扬的评价。好的说他治国得法,扩张有道,坏的说他苛税重刑,穷兵黩武。这些他国或者乡野传闻,大多不可靠,听过也就算了。但现在从钟宕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使我不由不信。 
  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那就是十八年后的自己吗?我自认天生并没有成为一个独裁者的素质。我知道自己满身的缺点,懒散、平庸、无主见、耽于安逸享乐,但骄横、跋扈、刚弼、残忍之类的评语,安在彭刚或者剧谒的头上都很荒谬,何况是远不及他们来得野心大的我呢? 
  可是看起来,这十八年后的自己,这个郕扬,似乎占全了这些恶评,他的野心,似乎并不比彭刚或者剧谒来得小,可比今日的浈远。难道是这野心逐渐把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吗?可这野心是从哪里来的呢?天下四大神器,我独得其三,都没有因此萌发丝毫的野心,还有什么事情可以燃烧起我胸中贪婪的火焰呢? 
  真是奇特的未来,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听了钟宕的话,郕燃低下头去。看她的表情,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钟宕所说的,确是事实。“为今之计,还是先保护小姐躲藏起来吧,”我咳嗽一声,打破了静默,“徐图良策。” 
  “你闭嘴!”郕燃似乎因为方才我竟然对她表现出父亲一般的态度,而感到相当愤懑,“你又不清楚郴国的内情。若等那恶贼权力巩固了,恐怕再无复仇之日!” 
  复仇?是为了复仇吗?浈远分明是为了复仇,才勾引王姬玉檀,才屠灭六卿之族,并坚决不肯归宗峰氏的,难道我也是为了复仇才终于走到这一步的吗?但我究竟为了复什么仇?难道我想控制郴国,一路向西打,最终打回彭国去吗?那简直荒谬! 
  我无法表明自己的身份,就算表明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原来还希望见到郕扬以后,他会认识我或自然明白我,现在这个希望已经化为泡影了。我突然觉得身处一片空旷的原野上,极目不见城邑,更不见一个人。我本不该属于这个年代的,现在孤零零的,面对自己的女儿和家臣,却偏偏无法相认。 
  “这位……”钟宕低声说道,“讲得有道理。剧贼派人四处追捕小姐,小姐还是先找个藏身之处,咱们再商议复仇大计吧。” 
  郕燃苦笑道:“郕邑已失,剧谒那恶贼四处搜索我的下落,国内哪有可藏身之处?”钟宕忙道:“只有先逃往国外去?”“现剧谒执郴政,谁敢与他为敌?”一名家臣建议道,“除非往彭国去投奔浈远大人。”“不错,”钟宕恍然大悟,“浈大夫是小姐的叔父,他定能收留小姐!” 
  我可不想回去再见浈远,于是找个借口,提出异议:“此去彭国,千山万水,小姐如何走得到?况郴、彭相距甚远,若躲到彭国去,如何还能东来复仇?难道向浈大夫借兵,千里迢迢来打彭国吗?” 
  郕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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