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迟归-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更甚者落日的百姓怕会是这一战的关键。”叶夕凉走至他身侧,瞥见他脸颊上冒出的胡渣,忽然有些心疼,素手握住凌凤眠冰冷骨节分明的手。
“我们会赢的,预言从不骗人,紫微星还在。”叶夕凉目光停留在他侧颜之上,欲言又止。
最后一束光也掩埋于山川之后,荒原上唯有火把的光映照着军营,西北的风吹过荒草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二人不再言语,静立在营前握着彼此的手望着边疆的天际。
谣言四起
塞外的冬夜寒冷得彻骨,清冷的月光洒在荒原之上,入耳满是营外北风肆意呼啸而过之声,站岗的侍卫顶着冰冷的盔甲缩着脑袋,时间一久忍不住打盹起来。
凌凤眠的营帐内,叶夕凉靠着银丝边貂毛垫,素手搁于火盆旁,炭火冒出的热气逼走了一身的冷意,火盆上空因为暖气流动浮现扭曲的画面。
凌凤眠靠在另一侧,如云烟似的墨发一泻而下,若柳长眉不被察觉的蹙着,深沉如幽谭的眼低垂着,他身着单衣,绣着雅致翠竹滚边长袍领口因为他躬身的姿态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后颈,他修长的指拈着一颗黑色棋子,零碎的发散落额前遮住他星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叶夕凉白玉般的纤手因为暖气泛着浅红,她双目轻合,一言不发,就算未曾睁眼,她也能看得到此刻坐立对侧的他的心思。这一战,怕是远不如当初想得那般简单。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向来不易。
“王爷。”帐外有人禀告求见。
凌凤眠落下手中之子,起身步至帐门口,掀起帐帘道:“进来吧。”
叶夕凉瞥了眼棋局,方才的那枚黑子安稳的落在了天元之上。
姚宏远入帐见到她侧身坐于榻前,小巧的脸如银盆,被毛茸茸的围脖包裹着,峨眉淡扫,一双秋水目闪烁着,一时看得失了神忘了来意。
叶夕凉瞧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再看凌凤眠墨色眸中渐起的寒意勾唇一笑淡淡道:“姚副将,这营帐中的火烧得过旺着实暖得人没了思绪起来。”
姚宏远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才行李禀道:“属下按照王爷的吩咐前去调查,如王爷所料,落日的百姓对于我们深有敌意。”
“可曾查出缘由?”凌凤眠点头继续问道。
“落日城内发生了瘟疫。”姚宏远低头,语调变得严肃起来。
“瘟疫?”凌凤眠皱了皱眉,声音低沉凝重。
“正是,半月之前落日百姓突然染上了瘟疫,人心散乱,百姓中谣传着瘟疫是南凤国大战天神的惩罚。”
“荒谬之言。”凌凤眠一掌拍在棋局之上,零星的棋子因内力掉落在四围。
“王爷息怒。”姚宏远一惊,单膝跪在地上,连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叶夕凉坐起身,思虑片刻,缓缓开口道:“姚副将莫要惊慌,继续说下去,落日百姓染上瘟疫,因此害怕南凤军队,那为何他们对于西凉军如此友好?”
“落日城地处西凉与我国的交界之所,因为荒僻少有人烟来往,落日城中只有一个郎中,却是在瘟疫之时暴毙而亡,落日百姓惶恐不安,西凉军派遣郎中前来,并宣言会医治好所有落日的百姓。”
“所以落日百姓深感西凉军的恩情,反对自己国家的将士厌恶之至?”叶夕凉蹙了蹙眉,总觉得事情不如姚宏远所说那么简单,似乎有什么他还未曾说出口。
“正是。”姚宏远低垂着,静候凌凤眠的反应。
叶夕凉与凌凤眠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交换了心思。
凌凤眠神情微凛,正色道:“姚副将,你查到什么本王命你全数告之,若有意埋之,按军法处置。”
姚宏远惊恐万分,急急说道:“属下不敢,只是落日百姓之中谣传着一些荒诞之言,说我南凤的紫微星有变,谣传七王爷看似仁义实则生性残暴,若是得知了瘟疫之事,必会屠城。”他的声音越渐模糊,然他二人却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凌凤眠手紧握在一起,骨节泛白,片刻后还是松了开来。
“姚副将,你先行退下吧。”叶夕凉挥手道。
见姚宏远离开了营帐,移身至凌凤眠身边,侧身轻拥住他,柔声道:“只是谣言罢了。”
凌凤眠将脸埋在她的长发中,摩挲着她的秀发,一阵柠檬草的香气入鼻,呢喃着道:“鼓动人心,这一战他们是希望我永不归去。”
“现如今,患瘟疫的百姓可曾治愈?”她不是不知结果,却仍是不甘心的问着。
“西凉军的话怎么能信,我已命将士全数退到落日城外,不准靠近落日城一步。”
“若是疫情扩散,不但落日百姓遭殃,我们的将士也必然逃不过,一旦波及到军队之中,必会导致人心涣散,到时候怕是正顺了西凉军的意。”叶夕凉松开手臂,烛火照着她白皙容颜,脸色肃穆。
“你说得没错,我已下令封城。”凌凤眠自嘲苦笑道,“只是任凭我再有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之人饱受折磨。”
叶夕凉瞧着他沉重的颜色,心中不由感慨万分,她这条命本就刻在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只是贪恋着凌凤眠,贪恋着他的情迟迟不愿将命还之,如今看来,或许是上天再提醒着速速将这一世的命了结。
凌凤眠目中流露痛心之色,隐隐抑制着怒火,声音低哑透着不忍道:“若是到了最后一切都未能好转,我只能选择将落日城长埋于黄土之下,可我万万不愿看到这般结果,如若可以以命换命,我这一条命若是能换得落日百姓的安全,我……”
他话还未说完,叶夕凉的手已然滞留在他唇间,“凤眠,你的命贵重,不许轻易抵给了别人。”
“王爷,不好了。”姚宏远刚退下未多时,接到落日城暴动消息风风火火赶至主营外禀报求见。
凌凤眠唇紧抿,纤长的手指无意识握成拳状,眼中含着不甘的恨。
片刻之后,他拾起榻上的斗篷,快步至营帐外对着姚宏远道:“本王要你派人洛水城召集城中大夫为落日百姓诊治,怎么还不见大夫?”
姚宏远头低得更下,有些胆怯禀报道:“微臣已按王爷吩咐派人前往洛水,只是洛水城大夫一听瘟疫,各个吓得跪地求饶,不肯前来。”
凌凤眠因为怒意浑身不禁发颤起来,猛地一掌拍断了营帐前的旗杆,吓得站岗的士兵全缩起了头。
“姚副将莫怕,王爷也知道罪不在你,只是痛心落日的百姓。”叶夕凉缓步走出,还残留着暖意的手握紧凌凤眠凉如寒潭的大掌,他这才稍稍缓过神,剧烈起伏的胸口平缓了下来。
“本王要亲眼看看落日的百姓。”凌凤眠身子陡然一震,随后带着无奈吐出几字。
“王爷不可,瘟疫传染,请王爷以身体为先。”姚宏远劝说着,然见他下定决心的眼神,将救助的目光投向了叶夕凉。
叶夕凉微微一笑,道:“王爷同我想到了一块,我也正有此打算。”
姚宏远垂下眼脸,本希冀着七王妃能劝着点王爷,哪知这女子竟是不要命了偏要向着落日城而去。
“姚副将,王妃的话你还没听清楚吗?”
姚宏远不敢再违令,只好带领着一小队人马跟在他二人身后向着落日城门而去。
凌凤眠眼露犀利之色,放眼望向不过遥隔千步的落日城,城楼上的烛灯在风中摇晃闪烁,映衬着荒芜的原野,透出凄凉悲怆之景。
“放我们出去。”
“什么南凤七王爷,狗屁,我们不想死。”
……
越是近城门,落日城内男女老少哭喊着嘶哑的声音越是清晰。他们捶打着紧紧合上的城门,咒骂着嘶喊着,那语气里的恨与不安似要将这荒原的天都吞没在怨恨之中。
凌凤眠缓步行于城墙之上,肆起的吼叫声哭喊声如雷般震动着他本就钝痛的心。
“凤眠,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感觉掌间的另一份温度,叶夕凉抬眼勾唇一笑,清冷的双眸瞬间犹如春风过境。
凌凤眠愣了愣,还来不及从她突如其来的柔情之中缓过神来,却见她松开了他的手,迎风靠近城墙边缘,她随意挽起的发在狂风中散开舞动起来。
“落日城的百姓,七王爷并未将你们弃之,他封城是迫于无奈,怕疫情一再扩散,但他从未将你们弃下,王爷已找来了神医,你们的病很快都能治愈了。”她俯着身子,傲然于风中,眼神清灵,好似天边的白月光。
“我们才不会信你们,大家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人群中有人带头喊道,刚安静下去的百姓又开始躁动起来。
“你们不信。”叶夕凉一眼扫过带头鼓动人心的中年男子,凉如天山雪,看得他忍不住发颤起来。
“看好了。”叶夕凉掏出怀中的兰心谷特质的木牌,“我是兰心谷白眉仙人的弟子,是王爷请我来为大家治病的。”
百姓一瞧她手中的木牌皆是静了下来,白眉仙人的名号无人不知,兰心谷的木牌是他独创的,他人无法造假。
“夕凉。”凌凤眠视线紧锁在她身上,似要将她映入眼底,刻入心间。
叶夕凉闻声回眸一笑,几缕青丝贴在她脸颊,她笑得淡然,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是最勾人的诱惑,跟随而来的将士皆是丢了神,白衣胜雪,裙角飘动着,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仿佛下一刻她便化成了仙子。南凤国最美的千金小姐虽是五官姣好却没有一人能与她的清灵相匹配。
叶夕凉呢喃着,不曾出声,只是瞧着凌凤眠,二人对视着,似是早就听懂了对方内心,似这天地之间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凌凤眠的眼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却饱含着复杂的情绪,深邃而悠远。这一次,她是下定了决心,他无法劝阻,他想随她而去,回身看着身后的军队,他苦笑着闭上了眼,觉得唇齿间微微苦涩,他不能弃南凤于不顾,这一刻他恨着,恨着他的身份,恨着他的出身。
“你若是不回,我血洗西凉。”凌凤眠语气温柔坚定,伸手不顾旁人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的颈部似有若无吹着气,薄唇摩擦过她小巧的耳际,暧昧的气氛惹得叶夕凉心中异样,浑身一颤,双耳泛起血红。
“凤眠。”她羞红了脸,挣扎着逃离他的怀抱,却是惹得他更加有力的回应。
“记住了,我要你完好无损的回来,若你少一根发,我就将清浅嫁到最偏远的疆域。”
“你……”叶夕凉撇了撇嘴,她的事怎么牵扯上了清浅,既觉得无奈又暖心,难得一见他孩子气的模样,心头泛起甜味儿,只觉这情越发深刻,她快要放不开手。
“我一定将落日的百姓的心一起带回,等我回来。”叶夕凉笃定道,一跃而下,落入人群之中,心头涌起一股热流与安心,只因为她知道,他会一直在身后。
陷入危机
已过午时,叶夕凉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皮依旧沉重,难掩倦色。窗外的阳光刺目,她不禁眯了眼,四下打量见自己睡在一间普通的土屋之中,素手扶额,努力回想起睡前的记忆。
“王妃”屋外有人抱拳而立。
叶夕凉抬眸向门口望去,竟是平日跟随在凌凤眠左右的护卫之一陆明轩。
“王爷担忧王妃所以派明轩跟随在王妃身边以保王妃安全。”陆明轩知晓她蹙眉的疑惑不疾不徐解释道。
叶夕凉点了点头,起身走至屋外,落日城唯一的大夫正在分发她给的清心丸。
昨日她一一为换上瘟疫的患者诊断,竟发现所谓的瘟疫不过是虚晃,她盘查了所有的患者,彻夜不眠翻遍了本草经终是寻到了结果,此毒称为虚疹,中毒者皆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其症状与瘟疫并无两样,但中虚疹者喉间发红,掌心发黑,此症状并不是瘟疫所有的,如今想来定是有人在落日城的水井之中投下了毒。
她踱步于院中,眉头微皱,忘乎了陆明轩的存在,突然眸中冷光一闪,陡然浮现了杀气。西凉自称落日百姓身中瘟疫,并愿意出手相救,以示意西凉皇恩的浩荡,但下毒之时,西凉军还未曾越过南凤国境,落日虽是偏远但出于两国交界之处,一向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出入,如此看来下毒之人竟是南凤自己人。
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叶夕凉心中又是一惊,此人下毒的目的并不是西凉军,就算西凉军破了落日城,凌凤眠率领的大军对抗区区西凉军不是问题,然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更有人和胜天时,下毒之人是想扰乱民心,混乱南凤的军队,借落日百姓人心所向困住他们的军队。
竟是这般,竟是这般歹毒狠心,不惜将这老老少少的命搭上。叶夕凉双手紧握,心中怒火四处流窜,冷冷一笑,右手一挥,藏于袖中的匕首如疾风闪电掠过,插入了土屋墙壁。
陆明轩微微一愣,只觉得匕首过面时流动着的内力惊人,就算是他也未必抵挡得了这一刀。
叶夕凉快步入屋,执起残破桌木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下真相,她双眸黯淡,难掩担忧之色,握着笔杆的指节泛着白,挥毫落纸如云烟,笔下似有劲风,片刻间全数话语已然留于纸上。
“陆护卫,我要你即可出城禀报王爷,将此信交予王爷,此事关系甚大,你定要让王爷亲启。”她放下毛笔,将纸递予陆明轩再三嘱咐。
“王妃,王爷命下属留在王妃身边,此刻下属离去甚是不妥。”陆明轩结过信,皱着眉,显然并不赞同接受她的命令。
叶夕凉敛起笑意,脸绷紧,正色道:“陆护卫,眼下南凤的安危与我的安危相比孰轻孰重,我想你再清楚不过,此事多耽搁一分,此战败的可能就多一分,就算如此,陆护卫还是要执意坚守王爷的命令吗?”
她语气淡淡,但字句紧逼,透着极强的压迫感,这般窒息之感竟是令他心中顿生熟悉之感,似是看到了七王爷的身影。
“属下遵命。”陆明轩低头应答,语毕,旋身离去。
“望一切都安好。”她叹了口气,良久才察觉到掌间因为紧张而冒出的冷汗。她定了定心,凤眠收到她的信后一定会想出万全之策,眼下如何解开虚疹的毒最为棘手,解开虚疹便是赢得人心。她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局势能否逆转竟是掌握在她弹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