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迟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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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凉,答应我二件事好吗?”柳絮牵住她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说道,“第一件事,请你不要恨叶问天,其实他没做错什么,是我对不起他。第二件事,无论命运怎么安排,你都不能轻易妥协,你命由你不由天。”
叶夕凉只觉得手中的温度在渐渐消失,终于望着她展颜一笑,双眼缓吐出一口微弱的气,缓缓地合上了,再也不睁开。
“娘,娘,娘……”叶夕凉一声一声呼唤,眼泪不再掉落,然那唇语间吐出的字却是惹得屋内的人都眼眶红红,舅舅和舅母低声痛哭。
叶夕凉起身,呆呆地看着柳絮安详的面容,只觉心中被撕开了一个口,料峭的春风不住地往里灌,似是要把所有的情愁都吹出来。
为何这一世还要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这偌大的世界,却没有了她可以依偎的怀抱,再也没有人在家等着,端上热腾腾的面条,再也没有人搂着她摸着她的发丝,容得她偶尔孩子气的撒娇,再也没有人了……陡然而起的孤独感,像是奔腾而来的浪潮将她淹没在了寂寥的海底。
“舅舅,我想将娘亲葬在钱江,叶府虽大虽好却始终不是娘亲想要的归处。恐怕也只有这片故土足以令娘亲安心。”叶夕凉平静地对着舅舅说道,声音依旧空洞。
见他点头,叶夕凉拂袖离开屋子,压抑的空气里满是泥土的气息,扼住她的喉,透不过气。
“小姐。”清浅颤声呼唤,“小姐,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很难过,清浅也不舍得夫人离开,但夫人至少走得安心,你要哭就哭,不要憋在心里。”
“清浅,我不难过,也许这样反而好,娘亲她守着那个秘密一定很久了,如今她说出来了或许反而轻松了,我想来世娘亲一定会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她站在院中,朝着远方淡淡说道,夕阳的余晖冷冷地照在她身上,衬着她单薄的身子,显出难以言语的孤寂。
“公子,你……”疏影与春令看着叶夕凉的样子,心中担忧跟着她一起出了屋。
“放心,我都说了,我不难过。”她轻轻一叹,其实心间绞痛,不知道究竟难过的是叶夕凉的灵魂还是她自己。
屋内的哭声不停,然一切都已经于她无关,除了伤心还有更多的疑惑,最初以为周沂蒙对她说得深仇大恨是全部的真相,而后墨紫离的故意接近,白眉仙人刻意隐瞒收她为徒将她送上逝雪楼楼主之位,而今柳絮却又告诉她以前她所认知得一切都是事实,还不让她怨恨叶问天。这世间究竟有什么是真实的,为何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都带着目的,天地如此辽阔,但她却是没有一个能真心说话相待的人。
想至此,只觉背上压了千斤重担,五脏六腑都开始抽搐,她握着死死咬住唇拳,压抑住胸口的压迫,然隐忍在体内的血液涌忽然上温热喉间,叶夕凉微微一晃,抚住胸口,竟是硬生生喷出一口血,棕色的土壤上多了一抹惊心的红。
“小姐。”清浅惊呼道跑上前,然一个身影快她一步先行扶住了她。
疏影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一手隔着棉衣抵住她的背部,源源不断的内力流入她体内,春令则从腰际掏出一颗药丸送入她嘴中,良久,叶夕凉才感觉到丧失的温度渐渐回到了身上,暗涌的血气也静了下来。
“你不可再动气。”疏影看着她眼神恢复光彩,松开了手说道。
“小姐。”叶夕凉还未开口,就见到叶府派来的仆走到她身侧,恭敬说道。
“何事?”她皱眉,冷眼看着那二人。
“老爷,老爷吩咐小得来找小姐回府参加虞美人的吟诗会。”那下人被她冰冷的目光瞧得发慌,低头颤颤说道。
“回府。”她闻言嘴角冷冷勾起一笑,“我这个爹倒是好得很,他的妻子刚去世,他却要我食夫稻,衣夫锦。他将妻子置于何地,他不在乎,我身为人女却不能不守礼节。回去告诉他,夕凉唯一的牵挂已走,至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勉强我什么,我要去哪,想做什么都与叶家毫无关系。他休想再逼迫我替他做什么。”
“清浅。”叶夕凉轻唤,气息仍有些弱。
“小姐。”清浅含着泪,听到她叫唤,赶紧跑上去紧张地抓紧她的手。
“疏影,春令。送客。”叶夕凉头靠在清浅的肩上,无力地在她的搀扶下走回屋内,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人说道。
“小姐,我们……”那二人又开口道。
“若不想我动武,就此打住。”她眸光冰凉,烦躁地闭上眼,扬手道,“回去告诉他,我不是叶家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不杀他,已是对他的仁慈。”
语毕,她不再多留,随着清浅进了屋去,那仆人知她心意已决,又迫于疏影春令压力,不再多言灰溜溜的离开了。
骗得信任
夜很静,唯有风吹得早春的树叶沙沙作响,一轮杏黄色的弯月悬挂在墨如绸缎的天际,柔和的月光透过薄如轻纱的云层,洒在大地之上,为树梢房檐镀上了朦胧的银色。
叶夕凉独自坐在逝雪楼不远处的月牙湖泊前,手托着腮,浅紫色的长裙已被水染湿,清澈的湖水漫过她白皙的双脚,惊得湖中的鱼虾四处游蹿。她不为所动抬首望向远方的漆黑一片,眼眸中透着淡淡的哀伤,好似青州四月同绣花针般绵长的细雨,轻轻落下,沾湿了油纸伞,轻易勾起一片忧伤。
柳絮病逝已有一月有余,那日之后叶夕凉大病一场,浑浑噩噩昏迷了好几日,修养了近半月才又开始着手楼中之事。虽说柳絮走时的模样安详,她也知对于柳絮而言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但对于她,这理由并不能抚平她的丧亲之痛。终究,她失去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费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一下子心底所有的坚持都没有了意义,一切都变得迷茫起来。
“娘,你说你不是我娘亲,那我又究竟是谁,我又为何存于这世间,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将相之命,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她叹了口气向后仰天躺倒在柔软的草丛间,喃喃自问。几丝清风拂过面颊,睡意渐起,恍惚间四周的场景变得模糊起来。
“喂,有人吗?这里是哪里?”着眼之处全是昏暗,伸手摸不到边际,未知的恐慌让她不由紧张起来。
没有回应,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跳。
“我的儿,我的儿。”忽然传来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好似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温和的白色光芒将黑暗取而代之,一身着白色拖地长裙的女子顺着光源缓步而来,身形婀娜窈窕,气质似天山雪莲,只是那张脸极为模糊,无论叶夕凉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迷雾后的容颜。
那女子很是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轻揉着她秀长的青丝,轻启唇道:“我的儿,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是个水灵的姑娘了,让为娘好生高兴,只是可惜为娘一直未曾照顾过你,多亏了柳絮姑娘视你如己出,悉心照料,这份情,是我欠她的。”
叶夕凉心头一暖,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然那语气里的宠溺关爱真实自然,将她紧紧包裹。
这人就是娘亲吗?娘亲的身上有着淡淡的幽香,很是好闻。她嘴角出于真心的扬起,不自禁地回抱住那女子,贪婪地嗅着娘亲身上的香气。
“夕凉,我的儿,你可怪娘,怨娘?”那女子感觉到腰际的力道,微微一怔,幽幽问道。
“娘亲,你真的是我的娘亲吗?夕凉不怨不怪你。”
“夕凉,为娘知你天命不凡,必有一番大作为,然这却不是为娘想要看到的。”顺着她的青丝,女子轻叹一声:“你这孩子,是为娘不好,没有替你解开你命中之结,若非为娘,你岂会受这么多的苦。”
“娘。”叶夕凉悠悠开口,想要安慰眼前女子的愧疚自责,“夕凉并不觉得苦,只是有些想念娘亲和爹爹。”
女子牵起她的素手继续说道:“你爹是我见过最正直的人,即使我们的爱情不被允许,但我却从没有后悔过,能与修竹在一起,是我一声最大的幸福。”
“你又在说起往事了。”清朗的声音入耳,远处的梨树下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他是……爹爹吗?”叶夕凉试探地问着身侧的女子。
“夕凉,回去吧。”树下的男子转身,干净清秀的脸倒是与箫子渊有几分相似。
“修竹。”白衣娘亲有些着急地朝着叶修竹唤道。
“你知道她有自己的命运,岂是我们几句可以左右的。”叶修竹长叹了口气,撇过脸不再看向她们。
“夕凉,你爹他是怕离别更伤感,你别怪他冷漠,他心底也苦,你一定要记住,如果爱了,就不要顾虑退缩,很多事错过了就是永远。那个人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话语刚落,她还想开口问清那人是谁?却是迷雾散去,自己依旧身处在湖泊边,周围根本没有白衣娘亲。
“这梦做得竟是如此真实。”叶夕凉回想着方才的对话,扯起嘴角一笑,忽然她皱了皱眉,草丛间除了她还有别的什么人。
叶夕凉也不惊慌,拾起身侧的小石子投入湖中,看似无意说道:“鱼儿鱼儿你再怎么躲藏,也还是逃不出这片湖泊,你终究还是得落入我手中。”
片刻的沉默之后,左前方的杂草丛中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随着草丛被拨开,那人探出头来,略有些害羞窘迫的浅浅一笑,杏状的眼底似潺潺春水,嘴角下的梨涡若隐若现,长发披散在肩头,头顶还插着几根杂草,却丝毫未影响他清秀的容颜。一袭水色的长袍上绣着朵朵桃花,没有女子的气息,反倒是浑然天成的清丽。
叶夕凉为少年的容颜惊叹,却更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逝雪楼。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箫家的箫子渊。
“姑娘,打扰了你赏月,实在是抱歉,希望姑娘原谅。”箫子渊抱拳着道歉,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敢对上她的眼。
瞧着他的模样,心中难得起了兴致,她挑眉一笑道:“真是没有诚意,为何道歉却又不看着我,果然不是真心的,可惜了我的鱼儿。”
“姑娘,不是的。”箫子渊眼中闪过失措,看向她不过几秒又移开了视线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真心道歉,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叶夕凉看着他手足无措的表情,收起玩意正色问道,“可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儿可是逝雪楼,而公子并非楼中之人。”
“姑娘是逝雪楼里的人?”箫子渊沉默半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疑问。
“我可不是逝雪楼的人,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哪能进得了逝雪楼。”叶夕凉下颔倚在膝盖上努了努嘴,佯装出一脸羡慕的样子。
“那姑娘是?”箫子渊在她身旁坐下,侧首看向她,面上的红晕未褪。
“喏。”她伸手指向前方的整齐矮房竹楼,“我不过是住在那里的百姓罢了,不过多亏了楼里的人,才能让我们过上世外桃源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的问题我都如实回答了,那么你呢,你来做什么?”叶夕凉笑盈盈看着他,眼底是隐藏好的谨慎。
“我来找逝雪楼楼主悠然公子。”箫子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回答道。
“骗人,若是找悠然公子大可在白日正大光明而来,公子自会派人领着你去逝雪楼,又怎么需要趁着月色偷偷摸摸的?”直入关键她毫无保留地脱口而出。
“其实我是受爷爷之托来证实一件事。”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一眼拆穿他的谎言,他低头面露羞涩之意,轻声说道。
“喂,我们做个交易可好?”叶夕凉眸中闪过狡黠,想起三日前春令暗访箫家庄得到的确切消息,四封血书有一封正是在箫家庄中的藏书楼中。然无论用什么样的身份都不可能真正进入箫家庄藏书楼,如今箫子渊自己送上门,也省去了她费心布局。
“什么交易。”箫子渊眼神澄澈如水莲,只是语气随着她的话变得严肃起来。
“我虽然不是逝雪楼里的人,但是我却是悠然公子的未婚妻,如果是你爷爷派你打探什么消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未婚妻?”箫子渊深深看着她,疑惑地问道,江湖上并未传说悠然公子订了亲事,他细细思索眼前女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叶夕凉心思灵动敏捷,早就猜透了他的顾虑,如月似风地浅笑道,“我知道你怕我欺骗你,不过既然是交易,我也有求于你,你瞧这琉璃挂坠可觉得眼熟?”她从袖中取出那一半的挂坠在箫子渊眼前晃了几下。
“这不是悠然公子的贴身琉璃坠吗?”
“正是,这也是他给的订亲信物,只是我却不愿嫁他,我希望你带我离开这里。”叶夕凉收起挂坠,语气淡淡说道。
“你为何不愿嫁,嫁给逝雪楼楼主是多少江湖女子的梦想,更何况你想走,大可自己离开,为何要我带你离去?”柔和的月色打在他脸上,映得他的眉目越发好看。
“那不过是她们的梦想,却不是我的梦想,我想要的是一份平淡的感情,我想要的是我自己想要的郎君。”她落寞地朝着箫子渊笑了笑,“悠然他也不见得爱我,他是个好人,但我知道他只是为了不辜负我娘临死时的托付才娶我得罢了。我若是正大光明的离开,他定会因责任阻止我,但我不想要勉强他,也不想勉强自己。我知道你是箫公子,所以你一定可以带我走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箫子渊?”他不解地看向她,等待着解答。
“江湖上传闻箫公子温润如玉,笑起来的时候梨涡动人,腰际总是挂着白色的莲花玉佩,我一眼便瞧见了你腰际的玉佩,料想你是箫子渊,而后你又说爷爷托你任务,更是肯定了我的猜测。”
箫子渊想及方才提起爱情时候她眼眸中闪烁的泪光,语气诚恳,心底一动,不仅怜惜之意顿起,更为她的聪慧心思善解人意折服。
“你可答应?”叶夕凉抬首,扯嘴一笑,刹那间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光彩,整个天地间唯留下她浅浅的笑容。
“我答应。”像是被那眸间的流光蛊惑一般,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萧公子,箫老盟主让你来打探什么?”她很是满意的看着他问道,瞧他犹豫的模样她也知晓了来意,替他开口道,“箫老盟主可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