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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部分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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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姨哭得死去活来,指着我爹道:“侯爷这么瞧不上邹家姑娘,难道我姐姐不姓邹么?”
 
    我爹当场气笑了,头一回在小姨提及我娘时这么理直气壮:“这话就是你姐姐生前说的。她说娘家的兄长们不成器,几位嫂嫂也不像是能教出好孩子的样儿,旁的多扶持些也就罢了,绝不能叫儿女赶这种亲事!”

  这次后,小姨足足萎了半年,邹家也终于消停不再算计我们兄妹的亲事了。

  奶嬷嬷抱着我,偷偷垂泪:“你娘命苦,生来是操劳的命,一辈子没享过几日福。做闺女时,老太爷性子弱,没主张,贤惠的老太太又去的早,兄嫂想拿她攀高亲,亏她硬是嫁了过来。跟了你爹后,又里里外外的操持,家里王府哪出不寻她?!我那老姐姐也劝过你娘保重身子。可你娘十几年来早惯了事事亲为,要强出头,这秉性怎么改得了!”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无端伤心起来,也跟着哭了一顿。

  没过多久,公主表姐下降,家里更热闹了。

  我大哥不知听了谁的撺掇,要求妻子把小姨‘当正经婆婆待着’,公主嫂嫂差点把鼻子气歪,把屋顶掀翻,大哥吓得满地乱窜。不过闹了也白闹,小姨哪肯对大哥放手,时不时插手大哥房里的事,今儿送个丫头,明儿请邹表姐来小住,和大哥叙叙旧情。

  公主嫂嫂怒了,进宫告御状,然后皇后姑姑怒了,叫宫里的嬷嬷来痛揍小姨一顿,二皇子表哥还出了个馊主意,直接给邹表姐安排了一桩我叫不出名目的婚事,据说未来的表姐夫不但歪瓜裂枣,家世也不怎么样。

  公主嫂嫂对小姨微笑表示,以后你再给我老公介绍婚外情,我就请母后给邹家女儿安排终身大事(邹家表姐妹不少),你看着办。

  公主嫂嫂厉害,小姨也不是省油的,明的不行,就暗着给公主嫂嫂下绊子,然后大哥就搭错经,或冷落公主,或跟公主吵嘴。一个月里,嫂嫂半个月在公主府独自生闷气,半个月在家里跟哥哥打打闹闹,偶尔二皇子表哥会来助阵。

   
半个沈府鸡飞狗跳,我爹受不住这刺激,索性整个儿搬进南园跟继母住,两人遂可着劲儿地生孩子。

  因大哥婚事不顺,待姐姐议嫁时,父亲死活缠着继母一道商量。

  皇后姑姑还是很疼姐姐的,手上的两个人选都是上上品,一个是卫王世子,温雅尊贵,才貌过人;一个是刚在边关立功回朝的薄小将军,少年英雄,英挺不凡。

  继母说话爽快,开口就道薄家好:“过日子还得看底细。薄家人口简单,家底厚,门风好,定是省心的。卫王世子虽好,但到底是宗室亲王,能入玉牒的侧妃庶妃就有四个,各路花草还能少得了?况是皇家,就算受了委屈,谁又能如何?” 

  这回连爹也觉得有理,可惜姐姐和小姨完全不同意,小姨还跟姐姐说,这是继母不愿姐姐嫁高门呢。姐姐深以为然。

  后来,姐姐果然有了一大堆‘好姐妹’,环肥燕瘦,各款都有。

  后来,那位薄小将军便宜了顾家婶婶的大外甥女。

  继母还带着我去吃过他们的喜酒,我没见到新娘子,不过听好多女眷闲聊,说袁家二太太是出了名的能生养,又貌美贤惠,她的大姑娘定也差不了。

  后来,薄小将军夫妇果然很和美,也果然很多子。

  兄姐相继成家后,继母见我和大毛镇日泥里土里的疯,顽得不成样子,忍无可忍,便将我送入郑家闺学,请先生管束着,好收收性子。

  小姨又急了,又不敢去跟我爹说,怕又挨打,便跟我支吾了半天,我不耐烦了:“薛大家不是好先生么?”小姨:“……那是位极好的先生。”

  “郑家会欺负我么?”有小姑姑在,怎么会。

  小姨:“那,也不见得。”
 
    那你干嘛不乐意我去?”

  “夫人这是故意跟你示好!是想笼络你!”

  我瞪眼道:“那又怎么样。”

  小姨就是想太多,明明跟继母差不多的年纪,活似老了十几岁。

  兄嫂婚后数年,始终关系冰冷,无有子嗣,眼见几个毛也一日日大了,爹爹忧心忡忡。那年老卫王过世,姐姐要随着世子就藩,临走前,爹爹特意把我们兄妹三个叫到一处吃饭。

  几巡酒后,素来刚毅铁骨的爹爹哭了,对哥哥从来不假辞色的爹爹忽地哭了。

  大哥立刻慌了手脚。

  爹对大哥道:“…就当做爹的求你了,把邹姨娘送走吧。你和公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公主不是寻常媳妇,她如今满腹怨气,自己没有嫡子,也不肯认庶出的。到时候,这爵位……”

  我和姐姐都听懂了,姐姐也哭了,跟着劝道:“哥哥你就听爹这一次罢,小姨…小姨她,不是好人…没安好心。”

  我一滴眼泪也没有,只道:“大皇子表哥迟早要继位的,哥哥你再这么犟下去,冷落公主嫂嫂,不用等没有嫡子那一日了,爹爹百年后,这爵位直接没你的份儿了,到时候你这驸马爷,就是只能依附着公主嫂嫂过活了。”

  其实两位皇子表哥蛮敬重爹爹的,但爹爹的儿子又不是只有哥哥一个,哪个表弟都是爹爹的儿子。谁承爵位,对我倒没什么差别,只是看爹爹实在可怜。
 
    爹爹很痛苦,他真的很喜欢继母生的几个弟弟,每一日都更加喜欢些,可午夜梦回,他的心口上始终压着我们死去的娘。进又不得,退又不得,生生熬出了两鬓霜花。

  他只是个普通男人,既没那么坚贞,也没那么凉薄。

  他当然对我娘情深意重,但架不住岁月侵蚀,后妻幼子日日在身边。他只能趁自己心志尚坚定之时,替大哥把能做的都做了,把能给的都给了,成全那份多年前许诺下的良心。

  爹哭得老泪纵横,踉跄着作势要起来:“…难道非要爹给你跪下么!求你,别叫爹死后,没脸去见你娘…”

  大哥终于熬不住了,哭着答应。

  第二日,姐姐离开京城,随夫婿远行就藩,此生,她再没回过京城,以后是好是坏,只能靠她自己挺着脊梁撑着。

  同一日,一行婆子媳妇半夜将小姨捆绑着挪出沈府,直接送入家庙,严厉看管。

  皇后姑姑知道后,特意将公主嫂嫂宣进宫说了一通,公主红着眼眶回来,哥哥红着眼眶过去,两人慢慢软和了关系。几个月后,公主嫂嫂有了身孕。
爹爹总算松了一口气。继母依旧纹丝不动,好像这一出出悲喜剧,跟她全然没关系。

  事实上,我觉得继母挺不容易的,那么好的家世,却年轻轻的做了填房,继子还是我大哥那样不靠谱的,连面子功夫都做不好,略柔弱些的,早愁死了。结果她还能黑夜指挥侍卫杀贼,握剑时杀气腾腾,又威风,又精神,比我那只会瑟瑟发抖的小姨和哥哥姐姐强多了。

  继母其实并不很擅长管家,也完全不热衷,她向往的是,安耽清净的诗意生活,偏偏她的儿女全都活蹦乱跳,每天从早到晚,她院里没一刻得闲。

  每每她查完我的功课,手捧一杯清茗,刚在里屋坐下,想描两笔清隽的山水,或赋几句诗,这时——

  大毛在正间偷拿爹的宝剑顽,爹不敢硬夺,只能大喊‘桂芬你还不快来’,小毛在梢间用墨汁把金珠糊成了花猫,金珠坐在炕上放声大哭,一旁的阿毛和毛毛扭打做一团,次间的宝珠丢下描红本,爬在我头上眺望隔壁战况,拔高嗓门‘娘,你听你听,小哥他们又开始啦’,我则愤怒尖叫‘死丫头快下来,不许扯我头发,我改错字呢’! 

  继母额头爆出青筋,笔管被捏得咯吱作响,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她气运丹田,暴躁作河东狮子吼,震得屋顶作响——“都给我滚出去!” 

  生活和理想的差距,实在蛮大的——某次顾侯夫人见到这般情形,如此笑言道。
 
   
很多人都说,继母待我不亲近,凭良心说,其实她对两个妹妹也亲近不到哪里去,平日也是教训的躲。各人性子不同,世上既有顾家婶婶那样,生来眼睛会笑,嘴角带俏,会揽着蓉姐姐手把手教字,也有继母这样骄傲刚烈,永远软不下身段的。

  至少她为我做的,大多教我收益良多。

  在学里,我结交了几位知心重情的姊妹,学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会算账,能缝简单的衣裳,到了外头长辈跟前,也能装得端庄温婉,笑不露齿

  唯一的例外,是我刚入学不久,在郑家后院里遇到一个骄横的小子,他嘲笑‘女孩子家读什么书,考状元么,还是回家绣花去罢’,我回骂‘有本事你考一个我瞧瞧’。出言不和,当下狠狠打了一架,两人实力旗鼓相当,俱是头破血流的回了家,然后挨了骂。

  后来小姑姑告诉我,那是继母的小侄子,老英国公的幼孙。数年后,他考取了武状元,来向我提亲。我爹乐得合不拢嘴,亟不可待的点头答应,生怕人家反悔似的。
 
   

定下亲事后,继母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找我谈心,她看着我,神色复杂:“你是个好孩子,心宽,豁达,什么烦心事都不往心里去,这是最大的福气。”

  知道我要出嫁,大毛立刻哭得好像死了爹。

  听说继母在生大毛时很是艰难,原本应该很疼的,但经不住后面一连串的毛呀珠呀的生出来,便有些管不大到。从小到大,我和大毛最亲,一起疯野,一起挨罚,连他换下来的乳牙,都是我陪着去丢的。

  大毛伤心地嚎啕数日,拿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未来姐夫不说,还当人家是贼一般,扬言若他待我不好,就要他‘颜色瞧’! 

  我和夫婿感情很好,人前我给他面子,德容言功,绝不含糊,人后他给我里子,常趴在炕上给我当大马骑。

  多年后,我们分家出来,征求过长辈的意见后,我去家庙把小姨接了出来——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褶,她已苍老的不成样子了。

  “以后,您就跟我们过了。以后咱们一起守岁过节,家里孩子多,您帮着多操些心,我会叫他们孝敬您的。”

  不敢说让她过得多富贵荣华,但至少能热热闹闹,有儿孙嘘寒问暖,伺候汤药于床前。

小姨颤着嘶哑的声音:“你,你…为什么…”

  当初,她明明最不喜欢我,我也明明很不待见她,现在却是我要奉养她。

  “没什么。”我道,“您是我娘的妹妹,又于我数年养育。”

  小姨嚎啕大哭,涕泪纵横。

  她半生荒唐,末了末了,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番外二 绣巧 

小巧雅致的庭院中,几株南边移来的芭蕉随风垂摆着,花红柳绿间露出半扇微开的纱窗,一个二十出头的俪装少妇临窗而坐,低头专心地穿针引线。一个梳着双圆髻的小丫鬟端着茶盘过来,低声道:“四奶奶歇歇罢,都一晌午了,我给奶奶捏捏脖子。”

少妇抬起头,笑道:“好。”放下手中的绣绷,端茶轻轻吹着。 

那丫鬟捏捶少妇的肩颈,嘟囔着:“……肩窝子都僵了,跟木头似的,奶奶不爱惜自己,回头四爷心疼,又给我们脸子瞧。” 

少妇腼腆一笑,并不答话。 

她自小喜爱针凿之事,做得一手好绣活,自进门后,常给嫂嫂和侄儿侄女,还有远处的太婆婆和婆婆做些衣物饰物,很是得了些夸奖。 

夫婿几次叫她少做些,她只羞涩笑笑,那一次,她终倒问回去:“你可知我闺名为何?”夫婿生得清秀,心地纯良,却忽也打起趣来:“我知道,叫小老鼠。”她佯嗔着不依,夫婿被捶得直笑,才道:“好了好了,小生不敢……嗯,我听岳母叫你二丫。”

她羞涩道:“那是乳名,浑叫的,我可有个正经闺名,叫做,绣巧。”她伸指头在空中慢慢地划出两个字,浅浅的骄傲。 

“大嫂和三嫂那么能干,有学问,有见识,我是拍马都撵不上的,总算还有这点活计能见人,就叫我显显本事罢……”她放低声音,“天冷了,香姨娘腿脚不好,我给她做个护腿。”

夫婿目中爱怜满溢,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论读书,论做人,我也是拍马撵不上两位哥哥的,咱们整好一对儿,一辈子不分开。” 

绣巧心中甜蜜,幸福得快要飞起来。夫婿又体贴温柔,心底纯良,屋里没半个多余的,小夫妻成亲至今,从来都是甜甜蜜蜜,有商有量,连脸都没有红过一次。 

众人皆说她是有福的,这些年来,同沈家一道发迹的人家中,嫁入高门的姊妹也不少,却鲜有她过得好的。 

盛家是满门簪缨的书香门第,阖府的男人,各个都有功名在身,几位姑娘结的亲事也好,姻亲中不乏显赫权臣,真正的富贵双全。 

公爹为人和善,立身颇正(在绣巧眼中看来),虽不好多见儿媳,却是几次三番训示几个儿子要先齐家,方能万事顺遂,切不可做出宠妾灭妻这种祸害家宅之事。 

单为了这一样,夫家里那位文采名扬京城的三哥,就挨过公爹不止一次板子和怒骂,次次都要靠三嫂去救。 

绣巧就目击过两回。一回是三哥在外误交损友,被引着逛了次青楼,还结识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吓得公爹脸色发青,足足关了三哥两个月不许出门,还有二十大板,罚抄了五百遍盛氏家训——其中有一条,是盛家子弟决不可与青楼女子有牵连。

其实,绣巧颇觉公爹有些过了,读书人多爱附庸风雅,连她那书呆子的二哥都逛过青楼,逢场作戏而已,哪个正经公子哥儿会当真的,公爹何必气得那么厉害,三哥到底是做了爹的人,也太不给面子了。

谁知夫婿却叹气道:“你不知道,我们原先有位伯祖父,曾祖父留下的万贯家财,还有亲生的闺女,好端端的一个家,全毁在一个青楼女子手中。我们小辈们是没逢上,可父亲却是亲眼所见的。”

还有一回,却是春闱前两个月,三哥书房伺候的一个丫头忽传出有了身孕,彼时公爹正卯足了劲儿督促儿子备考,乍闻此事,当即发作起来,把三哥书房里外里服侍的罚了个遍,还把那怀孕的丫头撵去了庄子里,发狠话道‘若此回再不中,就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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