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恨晚-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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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见过这个男人,可是看叶亦欢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对劲,之前她遭遇危机的场景又在脑中盘旋起来,英挺的剑眉倏然高拢,他没有半刻犹豫的低冷道:“跟上去看看!”
*
叶书华带她去的是一座园林式茶楼,名字叫做半缘楼。
这座茶楼并不是很大,坐落于一个独门大院里,分为室内室外两个部分。茶桌多倚窗而置,没有设椅子,地上只方有花纹精致的垫子,茶客往往是盘坐在地上,闲适而悠然。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小桥流水,曲径花丛,倒是很有一种“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幽美。
他们来的是整个茶楼视野最好的一间,坐在这里,整座茶楼的亭台楼阁都可以一览无余,而包间里墙壁上挂的那副娟丽的行书字更是为整个小包间增添了一份雅致的气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座茶楼是叶亦欢的母亲林晓君一个好姐妹开的,当年的林晓君是名震榕城的才女,这座茶楼开业的时候,她挽着心爱的丈夫来为朋友庆贺,提笔写下了这首诗,后来林晓君去世,茶楼的老板为了纪念她,特地把她的题字挂到了她最爱来的包间里。
唐朝诗人元稹的《离思五首》,世人都只传唱前两句,林晓君却独独偏爱最后一句“半缘修道半缘君”。
我面对美色也无动于衷,一半是为了修道,一半是为了你。
叶亦欢抬头看着对面墙上那块大大的行书题字,熟悉的字体和印章,让她的心就像浸泡在醋里的酸梅一样,从里到外都酸涩的想要落泪。
她不明白叶书华怎么还好意思把她带到母亲曾经最爱来的茶楼,并且还是在这个包间里。
上好的碧螺春散发出袅袅的茶香,叶书华姿态高雅的端起茶杯浅浅的品了一口,随即淡声道:“你和南霄离婚了?”
他前些日子出国公干,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了叶亦欢和凌南霄离婚的消息,气的血压险些都飙了上来,平复过后立刻来找到了她。
真是开门见山的够直接,居然连一句迂回的话都没有。
叶亦欢冷笑一声,挑眉道:“对,离婚了。”
“谁准许你离婚的?”
“我的婚姻,自然是由我做主,我想离就离了,难道还要向叶董事长报备吗?”
“放肆!”
叶书华扬手将茶杯拍到了桌上,脸上也没了方才的儒雅,一双饱经沧桑的双眼凌厉而怨毒的盯着她,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结怨多年的仇人。
“不经我的允许,你居然敢随便离婚,叶亦欢,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叶亦欢把玩着手上精致的像是古董的茶杯,笑不达眼底道:“我的胆子一向都很大,虎父无犬女,叶董事长这样胆识过人,我又怎么能丢了您的脸。”
她现在已经是无所谓了,当年顾及着父女亲情,她一再的对叶书华忍让,可是她敬他为父亲,他却只当她是有利可图的棋子。
“你!”叶书华气结,枯干的大手紧紧地攥着茶杯,恨恨的道:“你丢脸丢的难道还不够吗?!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你是被凌家扫地出门的弃妇,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叶董事长难道忘了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丢的是我自己的脸,跟您可没什么关系!”
他口口声声都是怨她丢了自己的脸,从始至终也没有给过她一句温情的安慰,叶亦欢看着面前眼神怨恨的父亲,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被扔进了冰湖里一样,从头凉到了脚。
叶书华也火了,不顾身份的厉喝道:“你现在是长本事了!当年你吃我的用我,怎么不说和我没关系?现在又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没有我供你吃穿,你能长这么大?!”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些,叶亦欢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母亲临终前满身是血的样子,澄亮的眼中顿时涌上了一抹怨恨,咬牙吼道:“麻烦叶董事长摸着良心好好问问自己,我吃的用的是你的还是我妈妈林晓君的!如果没有我妈妈,你能有现在的一切吗?!”
当年京都所有人都知道,叶家的三个儿子,叶书伟,叶书辉,叶书华是榕城名声大燥的名门贵公子,尤其是小儿子叶书华,留学瑞典,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像极了钱钟书《围城》里的方鸿渐,可谓是让上流名媛倾尽了芳心。
叶家家大业大,老大懦弱,老二聪明,老三不争不抢,小心眼却比谁都多。老爷子叶江天最看好的是二儿子叶书辉,可偏生叶书辉又是个不理商事的主,这让叶老爷子伤透了脑筋。
后来叶书华远赴瑞典留学,在一场舞会上结识了书香世家的小姐林晓君,同在异国他乡,两人可以说是惺惺相惜,更重要的是,林晓君对这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一见倾心。
叶书华想要家产,可是又深知自己比不上二哥,他没有叶书辉的沉稳和忠厚,却有着叶书辉没有的小聪明。
他知道林晓君的父亲是声震全国的大建筑师林琛,就连叶江天也很敬仰林琛,如果能娶到林晓君这样的大家闺秀,那么对他的前程可以说是锦上添花。
叶书华没用多少功夫就追到了林晓君,回国之后,他牵着林晓君的手站在叶江天和林琛面前,深情款款的许下了此生非林晓君不娶的誓言。
林琛到底是老。江湖了,锐利的目光一扫就知道面前的后生心思不纯,更何况以叶书华的资质,根本就配不上林晓君。可是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一心要嫁,他也只能放手赌一把,希望叶书华是个值得女儿托付终生的人。
叶书华成功得到了叶家的产业,意气风发的抱得美人归。
长发及腰,十里红妆,林家小姐就在万众瞩目中下嫁给了叶家公子,从此甘为洗手作羹汤。
林晓君一辈子接受的都是从一而终的思想,既是嫁了叶书华,此生就没有想过再爱别的男人,可是好景不长,结婚第一年,叶书华就已经开始在外流连忘返,第二年更是家外有家的有了别的女人。
最开始,叶书华忌讳林琛,因此也不敢玩的太放肆,可是林琛一过世,叶书华就变得肆无忌惮,甚至敢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来。
林晓君生性温婉,接受的一直都是传统的相夫教子的思想,丈夫这样,她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留不住丈夫的心,以至于最后积怨成疾,得了严重的抑郁症,用一个刀片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叶亦欢紧紧地攥着拳,眼底是又恨又痛的泪,想起母亲,她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妈妈,你不过是想利用她得到你所谓的利益而已!你以为叶家的产业真的是属于你的吗?没有我妈妈,你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流着泪低吼,对面的叶书华更是气的浑身颤抖,厉声高喝着,“闭嘴,你给我闭嘴!”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叶亦欢擦掉眼泪,脸上是怒极反笑的嘲讽,“你以为我妈妈真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当初娶她,只是因为她手上有一块瑞典皇室馈赠的,价值连城的克什米尔蓝宝!你想得到这块宝石,所以才爱屋及乌的娶了我妈妈!妈妈去世的第二天你就计划着分割她的财产,你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所以你想把这块宝石拍卖个好价钱以此来挽救你的公司,可惜啊,你千算万算,保全工作层层戒备,却没想到宝石还是在拍卖会当天失窃了!你最后的筹码也没了,公司岌岌可危,可万幸的是我外公的财产却救了你一命,让你的公司又起死回生了……”
“闭嘴,叶亦欢,你闭嘴!你这个孽障……”
叶书华已经气的语无伦次,沧桑的脸上几乎已经有些扭曲了,他本就有高血压,叶亦欢的话更是让他暴跳如雷。
然而叶亦欢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报复般的继续着自己的话语,“你的公司虽然脱离了危险,可是也已经千疮百孔,正好这个时候凌南霄出现了,你知道我喜欢他,我想嫁给他,而且我一旦嫁给了他,那就是凌叶两家联姻成功,那么你的公司就彻底的后顾无忧了。所以你顺水推舟的帮助了我,其实你只是想利用我挽救你的公司而已……”
“你还敢说,你!”
叶书华已经是气急了,抄起手边的茶杯便向她砸过去,叶亦欢侧脸一躲,茶杯砸在了林晓君曾经的题字上,精致的玻璃裱框瞬间变得稀碎,画框也从墙上掉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叶亦欢又急又心疼,压抑了十几年的怨恨之情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毫不畏惧的继续着自己的话——
“其实你也没有真的爱过吴姨和小瑜吧!你之所以接她们母女回来,只是因为怕外人知道你叶董事长花名在外还留了一个私生女在外面损了你的名声,你这一生根本谁都没有爱过,你最爱的就只有你自己而已,其实你也不过是一个利用妻子,卖女求荣的可怜虫……”
“啪——”的一声脆响在包间里炸开,叶亦欢捂着脸站在原地,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缓缓落下的眼泪。
隐藏多年的心计手段就这样被挖了出来,叶书华只觉得自己所有的龌龊心思都曝光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让他所有的阴暗面都无所遁形。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打死你……”
叶书华阴毒的怒骂,还没放下的手又扬了起来,叶亦欢紧紧地闭上眼睛,只等着这一巴掌再次落下,将她所有的父女亲情都打碎。
然而预料之中的耳光迟迟没有落在脸上,耳边反倒是想起了一个清冷愠怒的男声——
“叶董事长平日里是一副慈父的面孔,背地里对女儿原来这样狠绝么?”
熟悉到骨髓里的声音乍然作响,叶亦欢猛地睁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却见凌南霄脸色阴沉的攥着叶书华扬起的手腕,薄唇紧抿,周身都散发着乖戾之气。
叶书华一把扯回自己的手,冷哼道:“哼,我管教我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凌南霄伸手将叶亦欢揽进了怀里,眼尾狭着一抹阴鸷,冷厉道:“你管女儿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打了我的女人,我就不能不管!”
“你的女人?”叶书华冷笑,“别忘了,你们已经离婚了!”
“她做我女人一天,我就要护她一辈子!”凌南霄扬起下颚桀骜的睨着他,发觉怀里的女人正在小声的啜泣,一把将她的脸埋在了自己的怀里。
方才他们的对话,他在隔壁都听到了,他知道她有骄傲,此时此刻一定不想让叶书华看到她的眼泪。
“呵,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护花使者,当初怎么没见你对她这么上心!”叶书华怨念的瞪着面前的两个人,转头轻蔑的看了叶亦欢一眼,脸上竟带了几分阴森诡异的笑容,“叶亦欢,你现在这么理直气壮,怕是忘了当初怎么跪在我面前涕泗横流的求我让你嫁给她吧?”
他的话音刚落,凌南霄就能明显察觉到怀里的女人猛然一僵,身子也慢慢地有些发抖。
叶书华挑眉笑了笑,又道:“其实你跟你。妈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因为你。妈当年独守空闺耐不住寂寞,所有才会有了你这样的女儿!”
“你!”凌南霄气结,瞠大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和愕然。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一定不会相信报纸上所写的被父亲捧在手心上的叶亦欢,其实竟被自己的父亲这样羞辱嫌弃着。
“哼!”叶书华哼笑一声,甩手离开了茶楼。
他的脚步声在木质的楼梯上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耳边的时候,凌南霄怀里的女人也终于滑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想不明白叶书华为什么不喜欢她,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叶书华怀疑她不是亲生的。
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比怀疑血缘亲情更讽刺心痛的了,叶亦欢坐在地上放声的哭着,凄厉痛苦的哭声让凌南霄的心都揪起来了,他也从来都没想过,原来她的家庭竟然是这般的复杂。
“叶亦欢,别哭了……”
凌南霄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面前这个哭的伤心欲绝的女人,更是让他手足无措。
然而此时此刻的叶亦欢只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哭的不能自已,耳边全都是叶书华绝情冷厉的话语,哪还能听得进她的声音。
她越哭越凶,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让凌南霄心里又疼又乱,半蹲在她面前,试图拉下她的手,可是拉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别哭了……叶亦欢,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凌南霄掰不开她的手,只能紧紧地攥着她的肩头低吼道:“我让你别哭了,你这个女人……”
他不耐的吼声终于让叶亦欢停止了哭泣,缓缓地抬头看向他,眼睛红得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兔子,怔怔的大眼睛中还有着害怕恐惧的神色,沾湿的睫毛就像是一把刷子扫在了他的心上,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凌南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被父亲伤了心的女人,看到她眼中的畏惧,他又想起上一次她被恶人欺负的样子,那时她也是这样,脆弱的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亲吻,他的安慰是吻,他的保护也是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看着她水晶一样澄澈的眸子,他忍不住就低头吻住了她樱花一样的唇。
娇美柔嫩的唇瓣上还带着泪水,很咸也很涩,凌南霄心疼的吻着她,舌尖舐过她的唇片,将她的眼泪全都勾回了自己的唇上,沉到了自己的心里。
她的脸上还有被叶书华掌掴过的痕迹,手掌抚上去有着滚烫的温度,他闭着眼,眉心却拧在了一起,指腹抚过她的脸颊,轻缓温柔的摩挲着。
他的吻细密却又绵长,似吻似啄的在她唇上轻轻辗转。
他吻得心疼而又动情,可是怀里的女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木然呆滞的任他吻着,灵魂仿佛都已经抽离出去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似得躯体而已。
许久之后,凌南霄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叶亦欢从地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向那副破碎不堪的画框,蹲下身拨开那些碎玻璃。
“你干什么?!小心割手!”
凌南霄被她的举动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一步冲上去将她拉在了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画框里的碎玻璃都弄出去,又转头问她,“你想要这幅字?”
叶亦欢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母亲的东西,即便别人都不珍惜,可是她不能不珍惜。
凌南霄转过画框,从后面打开小扣,小心谨慎的将那副字取出来,又将纸卷好了递在她手上,尽量温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刚刚和叶书华那么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