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海狂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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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稀疏疏的花白头发,五缯各十数茎花白胡须,脸皮如风干橘皮,摇头晃脑手捻疏须,一派酸劲十足。
有人认得他是车上旅客之一,自称名叫牛一毛。
牛一毛话不多,穿得邋埙却自称是大户,是大地主也是大财主,是死人出山加逼上梁山加被砍大山的三山国王,又是初次下海买辞海就被人海逼得跳海的四海龙王,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显然此人脑袋大有问题。
平常此老孤癖得不近人情,就算好意跟他打招呼,他也鸟不甩人,连狗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大条得不得了。
一副老R表情,三棒子了不出一个屁来,今天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在这节骨眼开了口,中气还十足呢!
大掌鞭原本无意为难,见有人出面阻止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冷冷的道:“牛客官,你也想淌这场浑水吗?”
俗话说得好,车船店脚牙,不死也说杀,这些话虽然太过以偏概全,但也不无道理,穿得体面,小费给得多的,他就称你是大爷,服侍得周到又妥贴,对付不出小费的普哈哈,那可就不一样了,没冷言冷语算你祖上积德。
而牛一毛正是那种九牛难拔一毛的人,要小费?No.俗!难怪大掌鞭的语气没点人味,字字像冰碴似的。、
这能怪大掌鞭吗?很难说,毕竟社会是金钱挂帅,势利小人比比皆是,就拿三杯大醉侠来说吧,平常嘴里满口仁义道德,白天人模人样招摇过市,三更半夜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什么跟什么呀?我干嘛提这档事?
钞票人人爱,爱他大大块,世上谁不爱钱?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他正好腰间疼,不信可以亲自问他。
三杯大醉侠辛苦爬格子所为何来?不必冠冕堂皇说什么文学创作,说穿了没什么,不过是为几个臭钱罢了。
如果还有第二个理由,那就是贼!
如果说车船店脚牙都该杀,那三杯大醉侠应该被判死刑连打三枪!(记得喔!等我穿上三枪牌内衣再打。)
所以我们也没必要责怪大掌鞭,这就是现实人生。
牛一毛难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眸间精光暴闪,但一闪即逝,除了各位先知先觉的读者和后知后觉的作者外,其他人都不知不觉,他态度的谦卑,掩盖了眸中的神采,看来此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哈,不敢!不敢啦!老朽半截入土已是风烛残年,哪来的熊心豹胆敢管贵车行的事?老朽还想多活几年呢!
再说贵行东路氏双英,路子既宽路子又广,交游满天下,有谁敢毛了胆惹他们?呵呵!老朽年老体衰,老是耽心不知何时会被人抬去种掉,每天为了死期不知何时到来而烦恼不已,哪还有心情管你们家的闲事?”
“那你为何乱叫?”
“嘻嘻!老朽哪有乱叫?老朽只是在帮脸部作运动而已,人老了脸皮也皱了,又没钱买口香糖,只好……嘿嘿。
说实在的,好{炫&书&网}久没说得这么顺畅又这么溜,多少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呢!简直夹得冒泡,这就好比……好比……好比卡在喉咙里的浓痰一口哇了出来,又正好吐在大掌鞭您的脸上,真是大快人心。”
大掌鞭无端的被削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环髯无风自动,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存力架梁了?”牛一毛面不改色,嘻嘻笑道:“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艺术,只是老朽发现了一大秘密,偷偷告诉你,你知道怎样帮脸部做运动吗?绝不是去嚼那嚼不烂的口香糖,只要满嘴喷粪的骂几个人就可以达到运动效果。”
这个牛一毛,口才好得没话说,骂人都不带脏字。
大掌鞭牙关咬得死紧,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但只能按捺,牛一毛毕竟是买票的客人之一,顾客永远是对的。
牛一毛骂人骂得高竿,老方特别激赏,立刻心悦诚服的乱套关系:“您老的最新发现大棒了,绝对可以申请诺贝尔骂人奖,诺贝尔是谁您知道吗?他是我高中的同学,您老一定是我的学长!”
牛一毛嗤笑道:“小伙子,老朽老眼未花,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但不知你在搞什么鬼,别跟老朽乱拉关系。”
“你听说过我?那是不是可帮我一点小忙?”
牛一毛点头道:“帮忙?哦!那是当然。”老方满怀希望道:“太好了!那你就帮我买两张票……”
牛一毛一听此言,立即面色大变,连连后退数步,双手搓得像车轮般叫道:“不!不!不敢!不敢!你可别搞错了,老朽贵为三山国王兼四海龙王,可是到现在连金棺材本都还没存够,哪有问钱替你买票?”
“那你……”
“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老朽只是感到喉咙发痒,急欲吼几声清清喉咙罢了,只是恰巧撞上这节骨眼,纯粹只是巧合,你可别用那种眼光盯着老朽,老朽是有些不动产,包括臭氧层在内,不过数千万里而已。
王八龟孙的,就没人去那边炒地皮,否则老朽早发了。
老朽其实辛苦度日,从来没有人怜惜老朽鳏寡孤独已占其三,这年头又没老人年金可领,穷得三餐难过,四壁萧条,这么办吧,如果有人愿意惜老怜贫,捐张千元大钞给老朽,老朽愿意拨出一毛钱给你做路费。
老朽是很慷慨的,人家都称老朽是慈善家呢!绝不盖你,想当年那个什么‘衣兽不雅’(伊索比亚)发生大饥荒,死了一大票人,老朽看了不由肝肠寸断,为聊表寸心,老朽还参加了饥饥三十,饿了个半死,有够‘积恶’。
此外老朽还狠狠乐捐了两毛钱,只是救济单位没八毛钱找零,老朽只得又收了回来,真是有够‘派势’啦!”
这老家伙捐了等于没捐,说了等于没说。
牛一毛果然人如其名,九牛难拔一扎。
老方起先对牛一毛还抱着几分希望,这下子心头凉了半截,敢情这牛一毛还不是普通的抠,简直抠到奶奶家去了。
“你给我‘刷刷去’,我看靠你是没指望啦。”
“你稍安勿躁。”牛一毛龇牙咧嘴,又在帮脸部做运动:“你是猪只者为猪只,不猪者为病猪,是猪也,老朽纵使无法替你买票,但绝对可以继续帮脸部做运动,替你传个口讯,叫你家人拿钱来接济你总成吧?”
老方暗中赏了自已一个爆炒粟子,果然是只猪,这条路线上的旅客那么多,早该托人捎个口信回家才对。
“我果然很猪。”
“你总算有自猪之明。”
老方立即挤出一副近乎谄媚的笑容,鞠躬外带哈腰加上拱手,差点没去亲吻牛一毛的脚指头,这个衰人真的很贱,有求于人时,什么丑态都表演得出来,只是在阿谀的表情之外,似乎又有些其他的情样。
“您老睿智,您老圣明,一切就拜托了。”
“不不不!你可别误会,”谁知牛一毛居然把一颗花白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老朽这个人做事一向讲究经济效益的,从来不替别人白干活,刚才为了替你筹思解决之道,一匕经死了不少脑细胞,蚀了不少老本啦!
如果老朽这把老骨头还要替你跑腿传信,那必须由你付出相当的代价,否则老朽蒙受双重损失,吃亏可大了。”
“你不是喜欢帮脸部做运动吗?”
“帮脸部做运动也要消耗卡路里的。”
“你真能精打细算。”
“不然你以为牛一毛浪得虚名?”
“伟大的哲学家说过,‘人生以服务为目的’。”
“另一位伟大的哲学家说:‘赔钱的生意没人做’!”
“这也是伟大的哲学家说的?”
“是不是伟大哲学家说的无关宏旨,重要的是目前你有求于我,而我做事必须要有代价,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牛一毛铁算盘真精,老方无可奈何。
“你说的是很简单,可是我现在已经是‘赤字预算’,根本付不起任何酬劳,你是嘴巴抹石灰一说了也是白说。”
牛一毛笑嘻嘻的从他那百补破纳里掏呀掏的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道:“你现在身上不方便也没关系,老朽设有私人签账卡,只要你签名画押立即生效,等你有钱时再付,老朽一向公道信用,利息小算些,算五分好了。”
老方怪叫道:“五分利?你要吃人啊?”
牛一毛皮笑肉不笑道:“老朽不吃人,只吃钱。”
“你是被钱朦了心啦?”
牛一毛仍是平静道:“老朽是看你老实好欺负,想当年老朽搞地下投资公司,起码还有八分利呢,干不干随你。”
老方大摇其头:“不干!不干!”
牛一毛干咳一声道:“随你,反正老朽损失不多,你干了!老朽还耽心多了一笔呆账,若搞成‘利空’才划不来呢!”
老方心中可思虑百结,去他奶奶的,此时此地时乖运赛,要是得不到家中的奥缓可就死定了,以我老方的威名,死到阴间居然成为饿鬼,那岂不惭愧得再死一次?但任由牛一毛敲竹杠,实在又心有未甘。
思前想后,老方的心揪得没个落脚处,拿不定是资本主“意”,还是社会主“意”,拿主意的事,老方老抓不着主题。
牛一毛见老方面有难色吟哦半天,依然下不定决心,不由面色一沉,冷笑道:“原来你江湖是这么混的,实在浪得虚名,无三小路用的东西,碰上困难唯有下定决心去克服,畏首畏尾像什么男子汉!
老朽怀疑是否老眼昏花,把庸才视为奇葩,江湖传言说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依此情况看来,你连狗都不如!”
牛一毛话中显然另有所指,很可能把老方看成另一个人,但是语焉不详,谁也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个怪老人话一说完,扭头就走。
“等一下!”老方情急大叫一声,他突然想通了一点,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己孑然一身,父母双亡,上无兄下无弟,连丈母娘在何方都不知道,留下偌大财产要给谁呀?
再说自己浪迹惯了,又不是经商理财的料,搞不好三年两载就败得精光,那倒不如用于现在救这条衰命的好。
人,总得要活,活着才能有未来,不是吗?
老方能及时想到这一层,总算搭上后知后觉的尾班车。
“‘创啥小’(干什么)?”牛一毛头都不回。
“好吧!好吧!算我给你吃定,您老就开个价吧,费用一共若于,等我回到重庆府立刻付清!”老方还是有些心疼。
谁知牛一毛竟拿跷了:“老夫现在不接这趟买卖了。”
“你不接?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夫就是不想接。”
“你这个人真的很机车耶,不接总有个理由吧?”
“你这个人太反覆无常,老朽怕收不到银子。”
蓝晓晴插嘴道:“您老也很反覆,半斤八两。”
牛一毛牛眼一翻怒声道:“谁跟他半斤八两?他那点比得过老朽?就拿怀化、杭州等十余县的蝗灾来说吧,老朽就曾经咬牙切齿捐出一块钱赈济,而且狠狠的吃了一盘烤蝗虫以示同仇敌忾之意。
老朽不仅以身作则,而且沿途募捐,包括路氏兄弟,长沙马家堡,全都慷慨解囊,久闻重庆府羊氏兄弟富可敌国,老朽正欲前往募捐,老朽为灾民尽心尽力,他呢?不仅屁没放一个,自己还弄成要人接济,跟老朽比都没得比!”
老方叫道:“我正要捐……”
“马后炮!”牛毛嗤之以鼻:“你拿什么来捐?空口白话大佬倌!老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不赚你这种人的钱!”
这个牛一毛真难款待,揽了生意又不做,硬是占住茅坑不拉屎,害得老方进退维谷,一张脸窘得像红烧鸡屁股。
“我有那么‘二裂’吗?”老方苦笑不已。
“哼!老朽不太了解你这个人,也不想问你在搞什么鬼,但为了避免被‘套牢’,老朽生意不做,闪人总行吧?”老方可是个脑筋弯不过来的死硬派,人家表明不赚他的钱,他反而非要人家赚不可,牛一毛欲擒故纵,老方中计了。
“你不能走,我的钱一定给你赚!”
“老朽不赚!”
“非给你赚不可!”
“说不赚就不赚!”
“倒贴也要给你赚!”
“老朽不赚又不犯法。”
“我要给你赚也不犯法。”
“你凭什么?”
“凭我老方有钱!”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有钱的好处多了,有钱可以买票,可以炒地皮,可以走后门、打通关,还可以借给人家竞选县长……”
什么话?牛一毛心动道:“想不到钱的魔力如此迷人。”
“所以说,你不赚白不赚。”
“可是……老朽也不是那么……那么十分不爱钱的人,听你这么一说,老朽倒有点心动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钱既是如此好用,那利息可要加算了。”
老方咬牙切齿:“成!我给你八分利。”
牛一毛道:“不成!最少要十五分利。”
“妈呀!你又要吃人啊?”
“生意不成仁义在,答不答应随你。”
“好!你厉害!那本金怎么算?”
牛一乇轻捻苍须适:“你答应了那就好办,老朽天生侠骨柔肠,这么办吧,三七三十一,就拿你财产的三成好了。”
老方跳了起来:“妈呀!你吃人连渣都不吐啊?”
难怪老方把他老妈都请了出来,以老方当年离家时的财产而言,三分之一的财产,恐怕不下几千万两。
那年头一亩地不过五十来两,路氏车行从长沙到重庆全程要五天,不包吃住收费五两有得找,一只大腌鸡要不了几钱,牛一毛只不过帮脸部做做运动传个口信,居然狮子大开口,这不是吃人不吐渣是什么?
“要不要随你!”牛一毛打蛇随棍上:“老朽只听你自称老方,可不知道你重庆的家是方不方圆不圆还是扁不痛,说不定你家瘪瘪的不值三两银,这趟生意是利多还是利空,犹在未定之天,你无须先拉出一道长红。”
老方又来一次重覆动作:“不干!不干!”
连蓝晓晴都对牛一毛不满起来:“你这老人家未免太番颠,传个信不费吹灰之力也大开狮口,简直是勒索嘛。”
“老朽不懂勒索是什么,老朽要的全是乐捐,路家堡起先也不肯捐,老朽一连打烂他十几辆车,还放火烧掉他的马厩,把他兄弟的护院打手伤了十七八个,他最后欣然乐捐了五百多两,没办法,全堡搜光就只那么多。
这么办吧,姑娘极似老朽的一位故旧,冲着姑娘金面,老朽也不强人所难,这酬劳方面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