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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后宫--权倾天下-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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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阵阵惊叹中,礼亲王元清起身,抿得薄拨的唇在望向李君岳时,露出一点笑意:“摄政王叔,皇兄身子弱,请容清儿代替皇兄敬您一杯,感谢您为国劳心劳力,与君分忧。”
  元清穿着银红色八团福字锦袍,腰束玉带,身材挺拔如同临风一枝修竹。
  酒是内府自酿的,埋放了近百年,芳香四溢。元清亲自执了酒壶,斟满了两杯,一杯送到李君岳面前,一杯自己以袖掩面,仰首饮尽。
  李君岳见他神采飞扬,难得的少年郎,微微俯身,道:“多谢王爷敬酒。”
  按例要饮尽杯中酒,李君岳眼光略转,已有亲信随从上来用银针试探了,方一饮而尽。
  大殿内外,红烛早就一盏接着一盏地点燃,浓光淡影稠密地交织着,将李君岳笼罩在一片红色光晕中。
  我的眼神飘了飘,子彦的四万轻骑应该已经到了百里之外的冀州府回合了建武大将军辛梓的神御军,近得几乎已经可以隐约听见铁蹄铮铮。这样一想,顿时觉得闷得透不过气来,一层层的汗水打透了身上的凤袍。
  那一日是己未日,后世便称为“己未之变”。
  变故初起的时候是半夜,酒宴已经快要散了,忽然隐约听见风中远远挟着几声呼喝。我静静听着,那风声中,不仅有短促的叫喊声,偶尔还有叮铛作响,明明是兵器相交的声音,宫女内侍吓得发抖,李君岳匆忙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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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又回来。
  “可是乱军进了城?”我问道。
  李君岳已经换了轻甲,我从来不曾见他着甲胄,黄金软甲底下衬出锦袍的朱红,团花龙纹,玉螭带勾,显得越发长身玉立,因为高,我又觉得离着太远,只觉得陌生得仿佛不认得。
  “辛梓定是想要孤王的命,”李君岳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讲叙不相干的事:“神御军兵马都在他手里,他竟然按兵不动,眼下乱军过冀州入城,只怕京畿卫和羽林军撑不到两个时辰。”他笑了一笑:“我和子彦同父的手足,这么些年来,一直友爱,没想到还是走到这一步。”
  李君岳从掌弓的亲随手里接过御弓,回头望见了我和佑儿、清儿在一起,径直走到她面前,说:“我叫靳汨带人,护送你先去上苑。”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我缓缓摇头,靳汨带着侍卫们一涌而上,堵在了我面前。而紧紧相随李君岳的十余人,亦执了剑,护在他面前。旁边的宫眷惊慌失措地躲到廊柱后面。
  李君岳恍若未见,隔着那样多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竟似笑了:“月华,你这是做什么,想要杀我么?”
  外面成千上万的人在拼命,在厮杀,在呐喊,在缠斗,在死去,而大殿中烛火轻摇,竟似将那沸腾如海的血战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之外。
  他和我两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到是元佑冷冷的面对李君岳:“要知道,朕和母后还有三弟等这日已经等了很久了。”
  “原来皇帝早已长大了。”李君岳不无讥诮:“很早以前,你就惦着想要一剑杀了我。”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清儿不惧地迎视着李君岳,声音还是清朗镇定:“你弑杀了父皇,又把刚好撞见的沈贵妃灭了口,你当我们不知道吗?”
  “乱臣贼子?”李君岳轻笑:“他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为什么他做得皇帝,我就是乱臣贼子?我偏要将这天下争到手里来,我就要让死去的父皇也看着——我哪点不如他!”
  我慢慢直起了身子,声音清冷如雪:“王爷,你并非不如先皇,只可惜生不逢时,时不与我,这九五至尊不是你能坐的。”
  李君岳一愕,旋即大笑:“我一直以诚相待你母子,结果换来的却是乱臣贼子的骂名,可笑,可笑!”
  我转过身来直视他,紫晶碎瑛的步摇,在鬓畔漱漱作响,眸光流转,竟似有说不出的妩媚:“王爷难道不觉得,信亲王的一切都太顺当了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皇帝根本还有一着绝杀。”我一字一句慢慢道出:“信王一向忠诚,他压根就没想谋反,华凛是先帝亲信,怎么会临阵倒戈,云中郡王见我母子被困,怎么会袖手旁观?信王只是率着大队人马,将这京师慢慢围成铁桶,不管是你的京畿卫,还是能调遣的羽林军,最后都是瓮中之鳖。皇帝忍常人所不能忍,甘冒奇险,等的就是这一天把你手中的军队斩草除根。”
  李君岳突觉胸中绞痛,他一手捂住胸口,踉跄了几步,才在亲信扶持下站住脚,他的脸色骤然雪白如纸,一面怒视着元清:“酒中……有毒!”他唇角有淡淡一缕血丝,分明是中了巨毒前兆。
  “四皇叔的王妃是药王的传人,可制天下奇毒,无色无嗅,银针也检验不出。”元清冷笑,小小年纪,已经在皇族争斗中茁壮成长起来,言语之间已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面对血型杀戮已是面不改色。
  厅中人顿时剑拔弩张,李君岳身后的亲信纷纷护着他,大呼道:“摄政王!”
  我把元清、元佑拉到身后,冷冷开言道:“统统将兵刃放下,哀家饶你们不死!”
  仿佛是验证我的话,朱雀门外忽然响起潮水般的呐喊声,号角的声音响彻长天,夜空似乎都被这清洌的声音震动,然后是更沉闷更遥远的声音——那是信亲王的大军在用巨木撞击朱雀门。
  李君岳眼中闪烁着莫测的神光,仿佛在骤然间明白了什么,看着靳汨道:“靳汨,孤王一向信任你,你也背叛我?”
  靳汨不动声色道:“本官蒙受太后恩典,得娶亚兰为妻,要效忠也是效忠皇上。”
  “呵呵,女人,原来你也是为了女人!”李君岳腾得站起来,凝住了身形。最后,他狠狠的问我:“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我恬静的立在那里:“我为了我的儿子。你呢?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从不知道你有这样深的心思。”他直直地看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会,只是不能。”
  李君岳突然仰面大笑,笑了好一会儿,一口血喷涌而出,慢慢倒在地上,紧闭双眸,气息渐渐微弱,道:“皇位?女人?……死在太后手上也不算冤枉。”一抹笑意,在他的唇角渐渐凝固。
  我怔怔地看着静静合眸的他,泪水无声滑落,温润湿凉。至死,他始终没有对我表露半分对毒害自己的人的怨恨和不甘,有的只有迷茫。
  这个东西一切却隐忍于心的皇长子,这个曾经在朝堂上呼云唤雨的摄政王,竟是如此与我永别。
  靳汨环视殿中诸人,冷冷道:“愿意追随太后与皇上的,向前走一步。”


  他说此言,果然有人试着向前了一步:“奴才家中尚有高堂父母,愿意追随太后与皇上。”
  李君岳身后数名侍从面带愤恨之色,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扑向前倒撞向侍卫手中的刀剑,血溅当场。
  “不!”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扑在李君岳身上号啕大哭,我仔细一看正是钗环散乱的德妃,她丝毫没有昔日的端庄仪态,只如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妇人一般,仿佛要哭尽一世的辛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爱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我不要你死,活过来,活过来!”她疯狂地摇动着李君岳的身体。
  “太妃,请自重!”靳汨派人上前将她脱开。
  “疯子,我们都是疯子,我们,”德妃笑着遥遥一指龙椅:“为了这个位置,我们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舍得。他费尽心思,但他没有那个命坐得一时半刻,今时今日这一切,都是报应!报应!”
  德妃尖利的笑声回荡在殿中,旋即被轰然的巨响湮灭,朱雀门终于被撞开来,潮水般的声音直深处涌过来,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德妃站在大殿正中,娉婷而立,仿佛弱不禁风,她漠漠含情地看着死去的李君岳,喃喃地道:“你那么爱她,为了她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宁愿当个有实无名的摄政王……可是你忘记了,她不只是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娘……”殿堂的光稳和得几近透明,透过鲜艳的喜色,纵然是时光如白句过隙,纵然世事全非……德妃的眼眸依旧如当年初见时一样,让她恍如缠绵在一个极温柔的梦境里。她一瞬不瞬地望住李君岳:“你曾经答应过我,会随时随地来看我,但是现在你就这么走了,我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下去?……当一个人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时,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心里面已经再无情意……”
  我第一次正视这个女人,而她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仿佛激流中的一方青石,怒澜狂涛之后,仍旧岿然不动。
  我站起身来,红袖飘落,望着德妃,道:“其他的本宫就不说了,只有最后一条,摄政王谋乱,最后一条就是德太妃与皇长子广阳郡王李元熙就戮。”
  德妃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水光,道:“最后了,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渐,除了自己,你谁都不信了,哈哈哈哈……”
  我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闭上眼眸,良久,才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两声钝响。
  《天朝史。惠帝本记》
  惠帝天驭五年五月,平卢节度使兼营州刺史信亲王以“清君侧”为名挥军南下逼进京师,诛杀权臣原摄政王李君岳及其亲党。九月初一日大朝,信亲王上表自请前往驻防营州。太后当庭允之,此后信亲王一生守卫边疆,未再踏足京师半步。
  天驭七年三月,左相宇文方小事获罪,后下令褫夺官爵,准其告老还乡,以翰林院大学士俞放舟为左相。
  四月,惠帝大婚,以建武大将军辛梓孙女辛仪为后。
  九月,云中郡王宇文毓暴病而亡,后大痛,帝下旨追封宇文毓为太子太保,临江王,加谥,曰“忠肃”。
  ……
  天驭八年五月,太后还政于惠帝,重修普济寺,并前往归隐。
  惠帝幼年被歼人所害,身负重伤,虽经太医救治,然旧患难除,于天驭九年三月驾崩于祥麒宫,无嗣。
  之后,群臣拥戴太后另一嫡子礼亲王李元清继位,改元青龙,即为后世文帝。
  ※※※※※※※※※※※※※※※※※※※※※※※※※※※※※
  营州,信亲王府。
  天气愈加寒冷,连空气中的时光都似被冻结住,栅格窗外的新雪也飘得格外缓慢起来。有细小的雪花擦在窗纱上,摩挲出“咝咝”的响声,因积雪反射着晌午的光线,颇有些明亮刺眼。李君信目光却落在院子里的一树红梅上,王妃俞氏柔声问道:“今年的蜜心腊梅开的不错,骨朵也很精神,让人折几枝进来放着可好?”
  隔着千山万水,她孤单吗?寂寞吗?自己与她的距离已经是永远无法逾越了。
  正在出神的当儿,李君信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低头一看,原来是三岁的小女儿,微微带着嗔怪的目光:“爹爹总是心不在焉,娘在问爹爹话呢。爹爹过几天是不是又要到关外巡视啊?”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是他当年离开京师时,她赠他的一句诗。
  李君信笑了起来,也许,他已经忽略的娇妻爱女太久了。
  “爹爹这趟就不去了,留在府中陪陪你们母女。”李君信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和蔼地说道。
  听了他的话,王妃俞氏笑了起来,眼光中有泪光闪烁,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纵然他心底深处仍然对她念念不忘又怎么样?能够常伴他左右的始终是自己母女二人。
  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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