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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黑儒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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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客目瞪口张,吴管事却已惊得呆了。

八尺之遥,以剑芒凌空刻字,而且一笔不苟,这种功力,已到了意动即能伤人之境,如非目睹,谁也不会相信。

丁浩一披嘴,淡淡地道:“如果黑儒降临,阁下出示此碑,可保万无一失。”

这是丁浩临时想出的一种过场,但却不由得烟云客不信,单是以剑芒凌空刻字这一手,便证明了酸秀才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可是心中疑念未释,彼此素昧生平,他为什么要兜拦上这档子事?心念之间,脱口道:

“小友为什么要对老夫伸援手?”

“凭阁下一句话!”

“什么一句话?”

“赠马还连鞍辔!”

“老夫本意是整座马场贱价抛售,不在于一匹马……”

“但这已证明了阁下的为人,重义轻利。”

“过奖了,小可肯赏光舍下……”

“不,小可立即要动身!”

烟云客想了想,突地手指那匹自己的坐骑,道:“老夫以此为奉赠,望小友哂纳!”

丁浩倒是一怔,看这匹马,通体乌黑,油光水滑,没一根杂毛,四蹄如覆钟,雄骏已极,配上鲜明的鞍辔,更是不凡。

“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小可只求一匹能代步足矣!”

“这是老夫诚意奉赠,盼小友勿却。”

“那小可受之有愧了!”

“什么话,区区一匹马能值几何。小友侠肝义胆,慨援伸手,使老夫免于抛家弃业,这份人情大了。”

“好说,适逢其会,也算彼此有缘!”

“老夫亟盼小友能有机会到舍间盘桓些时……”

“会的,改日当登门造访。”

烟云客亲自牵过马,把马僵交在丁浩手中,丁浩接过手,再次致谢,然后拱手作别,上马疾驰而去。

人似玉,马如龙。

一路上,行人啧啧称羡。

丁浩策马奔向汝州,走的是伊川这一条路。

第二天傍午,到了汝州城。

丁浩匆匆打了尖、上马直奔城外关帝庙。善男信女,络绎于途,证明关帝庙的香火,果然鼎盛。

到了庙前,只见广场上尽是人潮,饮食摊、香纸摊、医卜星相、买解的、耍猴的、各种江湖玩艺,应有尽有。

丁浩在场边专设的马桩上拴好了马匹,然后挤入人群,溜达巡视,突地,一个布招映入眼廉“半半叟神相”。

丁浩精神陡然大振,只见一个小布栅上,摆了张白木桌子,桌上一个三脚小鼎,冒着缕缕青烟、纸、笔笺筒,分排左右。

桌后坐着一个道貌岸然的白发老人,身穿黄葛布长衫,头顶换了个髻,桌子前面摆了把竹椅是给求卜看相的客人坐的。

丁浩缓缓踱了过去,朝椅上一坐。

半半叟看了丁浩一眼,道:“公子是看相还是问卜?”

“问卜!”

“所问何事?”

“寻人!”

半半叟口里“唔!”了一声,摊开一张纸,提笔在纸上胡划了一阵,又捏指子午卯酉地念念有词。

然后他抬头道:“所寻是亲是友?”

“非亲非故,是个素昧生平的人!”

“噢!……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浩不由暗觉好笑,率性开门见山地道:“区区要寻的人号称‘竹林客’!”

半半叟老脸微现惊容,深深扫了丁浩一眼,然后又低头椎算了一阵,突地一惊桌,沉声道:“照卦象看来,此人难以寻到。”

“请先生再算算,应该可以找到的!”

“老夫的卦一向很准,决无差错,说寻不到就是寻不到!”

“区区不惜代价,一定要找到此人。”

半半叟佛然不悦道:“老夫照卦而断,其余无能为力。”

丁浩一哂道:“先生,干脆一句话,请指引‘竹林客’的下落!”

“公子怎知老夫准能说出你要找的人下落?”

“全知子引介区区来求教先生。”

半半叟面色一变道:“全知子是谁?”

丁浩莞尔道:“是先生的老友吧?”

半半叟凝望着丁浩,好半晌才开口道:“寻人向东行十里!”

“卦金多少?”

“公子所问与众不同,要五钱足丝纹银!”

“不贵!不贵!”

说着,摸出了一两银绽,放在桌上,起身便走。

半半叟大声道:“不要这许多,还有得找,一半就够了…

丁浩回头一笑道:“一半一半,区区还要回来!”

半半叟瞪大了眼,作声不得。

丁浩故作不知,扬长而去,在广场人群中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摊前,朝椅上一坐,道:“先生,区区问另一半?”

半半叟哈哈一笑道:“有意思,你问什么另一半?”

“东行十里之后,又如何找法?”

“小友找竹林客何为?”

“没什么,只是问几句话。”

“小友该如何称呼?”

“区区人称‘酸秀才’,初出茅芦,先生也许没听说过。”

“嗯!的确没听说过……”

“这无关紧要,真佛面前不烧假香,现在清阁下实告竹林客的行踪!”

“小友是问卜还是……”

“区区现在问人。”

“卦象指示东行十里!”

“之后呢?”

“之后是小友的事,与老夫无涉了!”

“十里找不到人呢?”

“算老夫卜卦不灵,收招牌!”

“好,一句话,回头见了!”

丁浩起身,供了拱手,来到广场边,解下马匹,正待上马离去,突见一个儒生打份的老者笑吟吟地朝自己走来。

这老者看样子已五十过外,一袭青布衫,既脏且破、全是皱褶,当胸还有一个蓝色补钉,十分刺眼,一副潦倒之态。

老儒迎着丁浩一揖,道:“兄台请了”

丁浩一怔神,道:“阁下有何见教?”

“彼此斯广一脉,同气连枝,既有所见,敢不尽言……”

“哦!小弟洗耳恭听?”

“愚下托大叨长,称你一声老弟台,适才见老弟台决疑于江湖术者,读圣贤书,所学何事?窃为老弟台所不取。”

丁浩心中一动,暗忖:这是个愚儒,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听他语意,另有文章,且看他表演些什么?

心念之中,作了一揖,道:“兄台说的是,一句话使小弟茅塞顿开,不知兄台所见云何?”

“老弟台是要寻人?”

“正是!””

“所寻者乃一号称‘竹林客’之人?”

“不错,兄台倒是有心人!”这句话极有份量。

“不必徒劳了!”

“为什么?”

“那江湖术士业已自行拆摊收栅,远走高飞了!”

丁浩心头一震,若果如此,自己受半半叟之骗了,当下把马拴回木桩,匆匆挤过人丛,一看果然已不见了半半叟的踪影、只剩下一张白木桌,两把竹椅,桌面上墨迹淋漓,留了一行字,写的是“自知卦象不灵,收牌去也!”

丁浩登时气了个发昏,这半半叟太可恶了,竟然作弄自己,寻不到竹林客,便无法揭开自己的身世。

这是母亲的遗言,非找到竹林客不可。

全知子被囚古陵墓道之中,他不会说假话,因为他脱不了身,他介绍自己找半半叟,自己已曾声明。

半半叟为何不肯说实话呢?

对了,那穷秀才来得突兀,可能别有居心,回头问他吧!

心念之间,又匆匆赶回原处。

只见那老儒负手吟哦,一派闲适之态。从表面看来,可真像位怀才不遇的饱学之士。当心干咳了一声,道:“兄台好兴致!”

老儒回过身来,道:“如何?”

“人果然走了!”

“江湖术士,鼓其如簧之舌,信口雌黄。凭其诡诈之智,察言观色,以莫测高深之语,愚无知之辈,你我儒林中人,决疑于术者,殆哉!殆哉!”

一篇酸话,听得丁浩忍俊不止,微微一哂道:“照此说来,兄台能为小弟释疑?”

“可能!”

“小弟愿闻!”

老儒凝视了了浩半晌,才悠悠地道:“还未请教台甫,仙乡何处?”

“小弟姓丁名浩,幼失怙恃,故而风尘浪迹!”

“啊!”

那老儒目中掠过一丝异色,但仅一闪即逝,丁浩可没注意到。

“转请教?”

“愚下姓柯,草字一尧!”

“哦!柯老兄!”

“不必加老,柯兄足矣!”

“柯兄有以教我否?”

“不知丁老弟寻竹林客何为?”

“问几句话而已,别无他意。”

“就愚下所知,竹林客八年前卜居王屋山主峰之后的无忧谷,不过,世事苍桑,是否仍在该处,便难卜了!”

“多承指教,小弟决赴王屋一行!”

老儒柯一尧点头晃脑地道:“你我萍水相逢,一见投契老弟台愿结个忘年交否?”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有何不可!”

“老弟就要赴王屋么?”

“是的,小弟想立刻启程!”

“不叙叙?”

“期诸异日吧!”

“那后会有期了!”

柯一尧口声业已改变,不再像方才故意装模作样,酸刁可耐。丁浩已认定他是个江湖怪客,只是他为什么要兜搭上自己,便不得而知了。

丁浩拱手与柯一尧作别,重新解下了马匹,疾驰而去。

老儒柯一尧望着丁浩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定是他无疑了,唉!这便如何是好?”

※※※

丁港一路策马狂驰,转眼间,到了汝州城庙,他缓下坐骑,绕城而过,进入路头小店打尖,并吩咐小二卸鞍洗刷,饱喂草料。

正在吃喝之际,忽听铃鸾声响,不期然地抬头一看,只看两骑骏马,由店门口驰过,马上人胸前很明显的有一个新月标记。

丁浩登时心中一动,唤过小二道:“我去去就来,别收!

说完,匆匆出店,追了下去,看看到了无人之处,一个飞掠,戴在头里,大喝一声道:

“站住!”

两骑马陡然刹住,其中一个年轻的怒声道:“什么意思?

丁浩看这两人,并不陌生。

这发话的,是望月堡中一名三级武士,另外一个中年人,赫然是堡中一名内务管事,叫“狼眼朱富”。

“两位还认得在下么?”

内务管事狼眼朱富狞视了丁浩一眼,突地一跃下马,怵声道:“小子,你没有死呀?这一身穿着,满像个人!”

丁浩冷冰冰地道:“朱管事,幸会啊!”

那年轻武士到此刻才认出丁浩来,大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俏娘们的宝贝儿子!”

丁浩目中登时迸出了杀机,朝道旁一指,道:“到林中去!”

狼眼朱富阴恻恻地道:“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说两句话!”

“小子,别费事了!”

说着,向那年轻武士一呶嘴,道:“小七,你带他回堡,交给总管发落!”

那名叫小七的武士,滚鞍下马,伸手朝丁浩便抓,根本不把丁浩当一回事,两年前丁浩一拳半腿都不会,现在虽然佩剑,充其量几式花招装门面而已。

丁活轻轻扣住抓来的手腕,另只手一弹指,点了小七的哑穴,寒声道:“小七,你方才出口辱及先母,是你自己找死!”

管事狼眼朱富一看情况不对,登时面上变色,一掌劈向丁浩后心。

“砰!”

挟以一声惨哼,狼眼朱富被一股奇强无比的反震罡气,震折了手腕,蹬蹬蹬退了四五步,亡魂尽冒。

同一时间,丁浩倒提小七双足,只一抡,脱手抛出,小七的身躯,如流星般飞越树稍,落到了五丈外的林中。

狼眼朱富双腿发了软,这种功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丁浩一挥手道:“到林中去!”

“丁……丁……少侠、请饶命!”

“我没说要杀你,到林中去!”

狼眼朱富捧着断腕,一步步挨向林中。

入林三丈之后,丁浩冷喝一声:“可以了!”

“少侠……”

“我只问你一句话,两年前我娘为何自尽?”

狼眼朱富面如土色,惊怖欲死地道:“这……这不关小人的事!”

“我知道不关你事,你说出事实真相,否则我活活撕了你。”

“少侠……是……是堡主……”

“堡主怎样?”

狼眼朱富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堡主污辱……了令堂……”

丁浩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娘临死之夕所说的话,又响在耳边:“……娘对不起你爹,也对不起你……,“该杀!”

“哇!”

丁浩忘形地猛挥手掌,狼眼朱富被劈死当场。

悲愤,怨毒,像蛇虫在噬心,想不到娘是为了失节而自尽。

他斜倚树身,眼前幻起一了一片腥红!

血!血!

他看到的全是血,娘的脸,在血晕中扩大,扩大,消失了,然后是望月堡主伪善的面孔、在狞笑……

幻象消失了,他又回到现实,

恨,在他心中结成了形。

惨遭毒打,被抛尸荒野的一幕,又涌上心头。

血洗望月堡!

丁浩猛一跺脚,作了决定。

于是,他收拾起残破的心灵,出林奔回小店,匆匆结帐上路。约莫二鼓时分,到了伊川,人虽不困,但马儿已乏,只好投店住下。

这一夜,他想得很多,五岁时,随娘投奔望月堡。他清楚地记得受到很好的接待,但好景并不长,一年之后逐渐被冷落,到后来,与下人仆役为伍。

他永铭在心的是娘的眼泪,成年累月,在泪水中打发时光,最不堪忍受的,是那些头目管事的风言风语,似乎母子两生来便应该受折磨,受轻贱……

娘死了,是为了被望月堡主那老禽兽污辱。

自己死中得活,为丁家留了一脉,也留下了一个报仇人。

最后,他想到了师父黑儒宇内第一奇人……

要办的事正多!

黑儒之名,必须重震武林!

第二天一早,人马饱餐之后,取道宜阳方向。

望月堡,在宜阳西方约七十里,地近古涵谷关。

近午,到了宜阳。

一个念头,涌上脑海,要报仇不争这早晚,应试先找到竹林客,查明身世,弄清楚当年母子为什么投奔望月堡,望月堡主与父母的渊源,然后着手索仇,便不致出差池,也许其中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因果。

心念及此,他改变了主意,转道北上,迳奔王屋山。

第二天,渡过黄河,抵达邵源,距王屋山已不远了。为了山行便捷,他把马匹寄顿在邵源客栈之中,单身上路。

到边镇,他置备了些干粮,然后进入山区。

攀上了王屋主峰,已是入夜。

淡月流星,似一袭轻纱,笼着无尽的峰峦。

此际,要去寻无忧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想:且寻个避风处,渡过这一段漫漫的寒夜,明晨再作道理,白天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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