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你过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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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笙走后的一个月，名士季云晃着颤巍巍的胡子，老泪纵横的想念起她，终于于某日闲逛至清风寨，有其女必有其父，在实地走访了清风寨之后，对此山贼据点十分喜爱，大叹众山贼秉性纯良，热情好客，黎子钦更是文采风流文雅俊逸，于是在其女字迹之下留下自己的游览纪念，以后便时不时带些礼物上山，踏青休憩之后，顺便将黎笙接回季府解闷。
黎笙与季家和谐的居家生活中还有一人参与其中，即顾览顾少爷。顾览的鸿儒老爹大约没料到父爱泛滥的季云会如此昏庸，因此当发现顾览与黎笙交往甚密时已是不及。黎笙那时每日与季月遥厮混时也会带上顾览。顾览为人温柔亲切，当然若仅是温柔亲切也不会黎笙瞧上，卖相好才是重要的。
其实黎笙也就在初遇顾览时起了调戏的心思，后来在云洪县为非作歹的日子了，甚少逾矩。原因有二，其一是顾览本人温润雅致，黎笙怀揣着最后一点良知告诉自己不要毁人不倦，其二，黎笙志不在流氓，平日里见到俊俏儿郎吹吹口哨或围追堵截的行径无非是出于其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只不过这种欣赏表现的过于外放。
可是世事难料，黎笙一心一意的与顾览做实在朋友，那边却起了别的心思。
那是季月遥十五岁生辰，季云叫了戏班子来府上，玩闹了一天，晚上的宴席上季云被季月遥和黎笙放倒，醉的一塌糊涂唱着跑调的小曲被扶回房间，季月遥酒壮色胆跑去和大胡子武生成宇套磁，黎笙便一个人坐在回廊吹着小风。
月明星稀，花影重重。
黎笙感觉到有人坐下，微微抬起眼皮，看见顾览正望着她。
那天她喝了不少的酒，白皙的脸上一抹酡红，双眼微睁，一向清澈的双眸有些迷离，似笑非笑的表情，生出一种别样的妩媚。
也许是月色太过撩人，夏夜太过静好，顾览终于没有忍住，对黎笙诉了衷肠。
顾览的对黎笙的心思有一段时日了，但是他瞧着平日里黎笙的模样，虽偶尔作出调戏俊美少年的行径，但对男女之情并未放在心上。顾览已是二十，长了黎笙五个年岁，家里已欲为其结亲，他借口为读书考取功名不好分心。他的鸿儒亲爹自是满意这态度，却不想顾览这般心思细密，实则争取时间启蒙黎笙这个未开情窦的嫩芽。
温柔浇灌了许多时日，终不见结果，顾览再淡定也有些着急，寻思着再能想个什么法子让黎笙悟一悟，不想今夜见了黎笙，先前想的什么循序渐进全都抛之脑后，下定决心拔苗助长。
黎笙看顾览从怀中掏出一个绸布小包，展开来递到自己面前，只好在睁了睁眼。
那是一个通体晶莹的白玉镯子，映着皎皎月华，美不胜收。
黎笙生出几分喜爱，平时自己不戴饰物，敛来钱财也断然吝于买这物件，这样精致的镯子也是未看过的。顾览看她的样子，料她有些中意，便温声道：“送你，你可喜http：//。欢？”
黎笙一愣，笑道：“顾览你真够意思，今天是小季生日，你送她礼正应当，却也还给我备了一份啊。但是你一向心细，今天怎么这般欠了考虑。我看你刚才送她一块上好的青砚，倒是浪费了银子，她不喜诗书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也不带首饰，倒不如把那砚台给我，镯子给她戴着玩了。”
“砚台她不喜http：//。欢，自有季伯父拿去，这镯子，却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顾览轻轻的说。
“那我就收着啦，其实我也挺喜http：//。欢这镯子的，多谢你。”黎笙大方的接过，收在身上。
“阿笙，你可知，我对你，与对月遥，是不一样的。”
第4章 第 4 章
抢亲过后，黎笙委实过了几天不大舒爽的日子，山寨里诸位大娘们看黎笙的眼光甚是古怪。黎笙只当看不见，又恢复了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只是身后多了条大尾巴。
“大王想何事如此入神。”黎笙趴在石桌上发呆，某人不识时务的来打搅。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黎笙想，把他关着吧，毕竟自己破坏人家婚事，偶尔冒头一下的小小良知提醒着自己要善待他，所以并未拘束他的自由，黎笙抬头看看蔚景臣，开口说：“我说你啊，你啊……”却你不出个什么，毕竟不熟。
蔚景臣这边一副良家妇男的样子，关怀的说：“我看大王在这晃悠了几个来回，太阳怪毒的，怕晒这了你，这才来叫你回房。
叫你回房，叫你回房，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哀怨啊。
“不劳费心。”黎笙懒懒的说，踱步到大树底下看蚂蚁搬家。
晚上睡觉的时候，黎笙拿蔚景臣当空气，衣服一脱，被子一裹，径自躺下。她睡在里头，外侧留给蔚景臣，把她爹爹以前的被子搬了一套给他。心想过几日向季月遥索要住宿费。对，还有衣服钱，那身红袍子脏掉了，黎笙把自己爹爹的白色袍子拿给他穿，还有伙食费，钱钱钱！
黎笙闭上眼睛刚要睡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幽幽响起。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大王，不如我们聊聊天”
你无心，我这睡觉的心可是比珍珠还真的，黎笙不吱声。
“黎笙大王。”黎笙一抖，回头看时蔚景臣竟然欺身过来。
“停，我跟你不熟，别叫的那么近乎，保持距离啊。”
“大王不喜http：//。欢我，为何抢我上山。”
黎笙真想把自己和季月遥的阴谋和盘托出，因为对面那人幽怨的神色是在是令人发指了。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说我闲来无事一不留神顺手牵羊牵来了你，你信不？”
“……”
大哥，睡吧，我真困啊。
蔚景臣还想说些什么，黎笙的小手却抚上了他的眼。
“睡觉。”
蔚景臣觉得今日自己的耐性实在好得很，好到自己受伤待治急需套套黎笙寨主的话，却没有继续，竟也由着她安静睡去。
黎笙向来晚起，睁开眼睛，发现旁边的人也没醒。她哪知道这蔚景臣半夜三更出去踩点寻找温泉。
真是懒虫，都日上三竿了啊。黎笙姑娘五十步笑百步。
蔚景臣一觉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再一看，却已近晌午，心想自己再怎么累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沉的，只是睡在那小姑娘的身旁，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舒服。
走出房门，黎笙坐在院里的池塘边上，脚伸进池子里拨弄着水。
“大王，我睡到这时候才起，是在失礼，大王怎地不叫我。”
“扰人清梦是顶顶缺德的事，我最讨厌的。”黎笙啃着一只桃子，含糊的说。“早午饭一起吃吧，饿了的话先用桃子顶顶。”说着递过来一只。
蔚景臣接过来，咬着吃了。
黎笙看着他斯文的吃相，心想吃个桃子怎么也这么文静。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我说你，真心想娶那季家小姐么？”
蔚景臣知晓季家指腹为婚的事，想了想，说：“既是指腹为婚，自然是要娶的。”
“就算自己并不喜http：//。欢，就算自己有别的喜http：//。欢的人，就算将来可能遇到真正喜http：//。欢的人？”黎笙问。
“我没有什么别的喜http：//。欢的人，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喜http：//。欢的人。喜http：//。欢不喜http：//。欢的，有那么重要么。”蔚景臣淡淡的语气。
“也许不重要吧。我看那些话本上总是些郎情妾意的故事，其实想来，世间哪里那么些情投意合，有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对的人，有的人遇到了喜http：//。欢的人也并不能如愿共度一生，有的人开始以为自己选对了人可是后来发现不是那回事，情意这种东西实在是飘渺的很啊。”
“那大王你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蔚景臣问道。
黎笙瞄了一眼他，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成家是件顶麻烦的事。我以前也动过那样的心思，后来没成，也幸亏没成，不然哪有现在这样自在的日子。我自在惯了，不喜拘束，想到要有一个人在我身边管着我，实在可怕。”
“若是你很喜http：//。欢很喜http：//。欢的人呢？”
黎笙皱眉，继而又笑了，“遇到了再说吧，何必为不知会不会发生的事烦心，话说你问题还真多。总之过几日我送你下山，你就不要再提和季家的婚约了，你长的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好多女子喜http：//。欢你。”
“季家小姐不喜http：//。欢我么。”蔚景臣笑眯眯的问。
糟了，是不是有些露馅了呢。黎笙心想，自己老是不会说谎，只好打岔：“饿了饿了，去看看吃饭了没。”说罢便溜之大吉。
一连几日，山下再无消息传来，黎笙想着季月遥许是送到别处被禁了足，那边没动静，也不知道这亲抢的效果，现在放了林占，怕是功亏一篑，可是身边一下多个大活人，吃饭，闲逛，睡觉，除了如厕之外，这人几乎是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这“林占”死活不睡到别处，非要尽自己压寨相公的本分。全寨的眼睛，尤其是整天闲的发慌的各位大娘们，都盯着他们两个，为了自己的威名，黎笙也不好往外赶人。
这日吃过早饭，黎笙拉了蔚景臣到议事厅坐下，语重心长的说：“林公子，我们山寨向来号召劳动最光荣，如今你一来，没有对寨子做什么贡献，这样吃闲饭可是说不过去的。”
“此言差矣，大王，在下以为，把你服侍的好好的，就是对山寨最大的贡献。”蔚景臣温和的说。
一旁站着的小桃热泪盈眶，说的好啊！小姐好，才是真的好！
黎笙看着沉浸在幻想世界的小桃，一头黑线。
“总之，你要有点看的见的实际行动才行。”
“大王，咱们夜里的行动很实际啊，哦，就是大家看不见罢了，难不成大王想供他人观赏？”蔚景臣不怀好意的笑着说。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你这么说分明暗示我跟你有一腿！黎笙很憋屈，有苦说不出，她突然觉得这个书生很是狡猾，笑着说话的模样分明就是一只狐狸，对，这就是传说中的狐狸脸啊！
她以手抚额，“这样吧，你是书生，暂时就教山寨的孩子们读书吧。”
“寨子里还有学堂？”
“哼，我们清风寨是培养文化山贼的摇篮，大家都是识字的，有的水平还可达秀才级别。原来的讲课师傅回老家给他二舅舅过九十大寿了，过些时日才能回来，你就是临时待课而已，这样才好抵了你的伙食费住宿费，山贼家也没有余粮啊！”黎笙振振有词。
于是，代课先生蔚景臣上岗了。
黎笙带蔚景臣来到上课的地方，一进门，对面挂了一副大字：山贼会武术，官差挡不住。山贼有文化，官差都害怕。是隽秀的颜体字，落笔处透着灵气。
“我写的，不错吧。”黎笙很得意。
学生不过八人，都是六七岁的孩子。
黎笙怕“林占”给孩子们灌输什么思想把孩子们引入“正途”，因此不放心的在一旁监视。清风寨的授课教材是山贼联合会的推荐书，《如何做一个成功山贼》、《智斗官府》、《山贼演义》，等等等等，上课时说说故事，教一些生字。
一连上了两天的课，第三天的时候，女娃娃们不乐意了。
八个孩子里面，只有两个男孩子，山贼窝里难得的阴盛阳衰，女娃娃们根本不愿意听莽汉抢劫的故事。
“先生先生，换个故事讲吧！”
“先生先生，前几天小桃姐姐拿了一本书，里面讲的是什么姑娘少爷才子佳人的，先生也给我们说一个这样的故事吧。”
黎笙拿茶杯的手一抖，小桃这丫头，又把自己的书偷拿出来看。
那几个才子佳人的话本，是黎笙爹爹启发自家闺女情窦的书，怕黎笙看那些打打杀杀太多，只顾万丈豪情误了终身大事。黎笙翻过后锁在柜子里，深觉此物遗祸不浅，寨子里姑娘们不多，假若剩下的老爷们读了这些书，岂不是要风花雪月误了打家劫舍的本行。奈何小桃这丫头收拾杂物时发现，时常偷运去看。
黎笙觉得自家丫头看就看了，偏生给这些乳臭未干的小鬼头宣讲，是在不利于山寨的发展。
可是既然娃娃们提出要求，总不能不理睬你，专制是滋生反抗的温床，爹爹这么说过的，于是黎笙拍案而起。
“那个……那个小桃姐姐看的故事你们先生也不会讲，你们先生会歌神仙的故事，叫牛郎织女的，让他给你们说说。”
讲个神话的，脱离现实，让娃娃们少点代入感。再说那故事的情节简单，且乏味的很，也好把大家追求风花雪月的嫩芽扼杀在摇篮里。
黎笙算盘打得响当当，可惜她漏算了说故事的人。
蔚景臣这故事讲下来，极尽渲染之能事，把个烂俗的故事讲得荡气回肠，将牛郎织女之心理活动描摹的极其动人，同时运用类比的手法，将此神话故事的意蕴赋予现实之中，听得女娃娃们泫然欲泣，连两个男娃娃都眼圈泛红。
“所以说，将来大家若是遇见心爱之人，一定不要惧怕恶势力的压迫，要勇于冲破强权的枷锁，追求真爱。”说到恶势力的时候，蔚景臣目光飘向一旁的黎笙，娃娃们也一起看过去，哀怨的神情仿佛黎笙这恶势力已经阻碍了大家的寻爱之路。
黎笙很惆怅，怎么遇上了这人，一切事情都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先生，那牛郎织女一年只得见一次面，实在太可怜了。”小女娃是善良的。
“有诗云：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其实男女之情长久与否不在于朝暮相会，只要有真心，即使不能见面情也能绵长不断。”蔚景臣答疑道。
“哼，你莫要误导纯洁的小孩子。”黎笙忽然说，“你们男子自然是用这话来欺骗女子的。你又可知‘河汉清切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每年一次相见却不能互相言语，就算在真的情，怕也被消磨殆尽了。你们书生那些阳春白雪的爱谁会稀罕，若不能相守相伴，空留着一番想念，不是白白受罪么。”
